上回说到薛振川一家为了逃避战火,从江津县的白沙场举家迁徙来到了荣昌县与泸县交界的兴隆场。在短短的六年时间里,一家人死的死,亡的亡,离的离,散的散,只剩下福娃、小雪、小双兄妹三人也是天各一方,寄人篱下,饱尝着相思之苦。
先说闻香,后改名为岳雪红,小名叫小雪,尽管被岳云山和成元杰救到了永川县的岳桥坝,认了义父义母,有了新的家庭,并且有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舅舅、舅娘、哥哥、姐姐和弟弟,过上了宁静而平安的生活。但她总忘不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姐姐兰花、哥哥福娃及小双妹妹,心头时刻想着他们,希望能见到他们,与他们团聚。可自己年龄太小,无法去寻找他们,心中的焦虑,不用言表,却时常显露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中。
岳云山自从收留了女儿小雪后,心头成天乐呵呵的,他和妻子成元秀一样,非常喜欢这个聪明漂亮而又倔强的女儿。但见她成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便知道她的心事,决定再去一趟泸州城,寻找薛明兰,把她接来岳桥坝,让姐妹俩团聚。这样,便可以让小雪更加快乐的生活,健康的成长啦。
他和成元杰仔细商量了一下,趁这趟马帮跑遂宁、潼南短途的机会,把马帮交给了既是徒弟又是表侄的胡万林带领。把他们送走后,第二天一大早二人便去朱家场坐船去了泸州城。
到了泸州城后,二人在城北找了一间价格低廉的栈房住下,脸未洗,饭未吃,便四处托人打听薛明兰的下落。找了三天,果真有了点眉目,一位熟识的商人朋友找来一个教民对他们说,福音堂有一个新来不久的女教民像他俩描绘的人。二人当即去了福音堂,可赶到福音堂,薛明兰已跳楼自杀身亡了,时间仅仅只差了一个晚上。他们找见了尸体,又去报了官。经过县、道两级衙门审查,几天下来,也没有查出什么头绪。无奈之下,岳云山和成元杰只得含泪将薛明兰的遗体暂时埋葬在忠山的一处乱坟岗里,并立了一块石碑,上书七个大字:烈女薛明兰之墓。
掩埋好了薛明兰之后,二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到了岳桥坝。尚未拢屋,孩子们便全都跑步迎了上来。
小雪在爸爸和舅舅离开这几天,天天不断地跑到山顶上打望,希望爸爸和舅舅能早一点把兰花姐姐找回来。今天终于把二人盼了回来,尽管没见着姐姐,她也仍然十分兴奋,对着家人高声喊道:“哎!妈妈,哥哥,舅妈,我爸爸回来啦,我舅舅回来啦!”尔后飞奔下山,第一个冲上去抱住爸爸,着急地问道:“爸爸,我兰花姐姐呢?她为啥子没有跟你们一起来!是不是又没有找着?”
岳云山和成元杰在路上就商量过,为了不让小雪伤心,回家后准备暂时不告诉薛明兰的死讯,只说城市大,人口多,现在一时找不上。可眼前对着天真无邪的女儿,那谎言总说不出口来,迟疑了一阵,抱起女儿,边走边说:“哎,怪爸爸无用,我们找遍了整个泸州城也未找上你兰花姐姐,也许她不在那里吧,下一趟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找!你放心,我和你舅舅一定会找上的。”
成元杰亲切地拍了拍小雪的头,说:“对,一定能找上。下一次,我们把你也一起带去,保证能找上姐姐的。”
小雪见爸爸和舅舅两人的神情有些黯淡和疲惫,以为二人这几天跑路辛苦了,便说:“爸爸、舅舅,你们两位老人在外辛苦了这么久,你们已经尽到责任了。我姐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找到我们这儿来的。二天你们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又费力又费钱。你们走这几天,史朝南老板都来催了你们好几回了,要你们跑一趟远途。耽误了这功夫就挣不上钱了,都是我不好,不该闹情绪,影响了爸爸和舅舅的生意,我真过意不去。爸爸,您听见没得,以后就别去了!”
听了小雪这如大人般的话语,岳云山睁大了双眼,怔怔望着小雪,半晌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小强跑来了,打破了沉寂,说:“爸爸真偏心,为啥子只抱妹妹,不抱我呀?”
岳云山严肃地说:“妹妹她还小呀,你是个男子汉,哪里还要大人抱?好,好,来吧,我背你!”他蹲下身子,待小强爬上了背,立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背一个,抱一个,屋头还有十二个。人多不怕贼娃子,打的打来拖的拖……”
八岁的表姐成国玉和五岁的表弟成国彪见状,也要爸爸成元杰背他俩。成元杰也高兴地说道:“要得,我抱,我背,手抱儿,背驮女,走到城里去吃喜,儿子吃了五斗碗,女儿胀得像筲箕,吃得东家翻白眼,从此不认穷亲戚。”
人们都欢快地笑了,簇拥着岳云山、成元杰进了岳家的屋子,成元秀摆上了碗筷,招呼大家吃饭,于是,两家人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起饭来。
饭还没有吃完,萱花城里的史朝南老板急匆匆又来了。见了岳云山,如遇到救星一般,大声说道:“哎呀!我的老天爷呀,终于把你们二位神仙盼回来了!岳师傅,成师傅,请二位快跟我走吧,那边的人都催得像阎王要命一般了。你这岳桥坝我把路都跑大了。”
岳云山让了座,问道:“啥子宝贝东西这么急?雷公都不催吃饭人。这次到啥子地方?”
史朝南从小雪手中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回答说:“不远,贵州德江一带,都是些抛货,荣昌麻布、蜀缎丝绸占了一大半。”
岳云山说:“我不是作过交代的吗,如果我俩没有回来,就叫我那几个徒弟去嘛,何必要等我俩呢?胡万林、罗承孝、张明富他们都可以独挡一面了。”
史朝南说:“话是这样说,可老姜毕竟比仔姜辣嘛。你们二人是闻名云贵川,湘鄂陕的马锅头,你们不亲自去,我这个心啷个子都放不下去。虽说这段路很短,但要经过几个大险关,路上有官府盘查,土匪劫道,袍哥撒豪,野兽侵袭,特别是要经过四面山、桐子关、乌江渡,你那些徒弟对我说了,你们不去,他们害怕呀。世界上有些问题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对付的,要靠能人。船载千斤,掌舵一人。二两拨千斤,没有你们啷个要得,我说的是老实话。”
“龙旅长不是给你派了军人去押送吗?你有啥子不放心的。”成元杰反问道。
史朝南叹了一口气,满怀苦衷地说:“除了锅巴都没有饭撒儿了,我这次没有请他们,请不起!我想这条路你们是跑熟了的,黑白两道的人都熟悉。岳兄弟,我史朝南也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你跟我合作了这么久了,我的为人你们都晓得。不是逼得我没法可想,我是不会开销他们的。他们那伙人我实在请不起了,简直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狗,挣十块钱我连一块钱都得不上。岳师傅,我晓得你是个侠胆仗义之人,敢为朋友两肋插刀。再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嘛,你们走南闯北、东奔西走,干了几十年了,这房子也该修一修了,儿女们眨眼间就要长成大人了,女儿家还好说,长大了一乘轿子就抬走了。儿娃子就不得行了,要讨婆娘,就凭你们这几间破旧不堪的房子行吗?不扭头走人那才叫怪咧。大家说,我的话有道理没得?哎,岳师傅,如果这次多挣了钱,你们的饷水多提五成,你快表一个态呀!放了黄,我损失就大了。”
岳云山沉思了一下,说:“好吧,你回去叫胡万林、罗承孝他们连夜装货,明天一早,我在朱家场等他们。史会长,我先打个招呼,要想顺利过这几道关,你就不要私挟违禁品,啥子私盐、棉纱、洋货、枪支、弹药统统不让挟带,这样,我在路上才好交待。”
史朝南迟疑了一下,说:“不带这些东西又怎么赚钱,不过不多,我相信你是有办法对付过去的。”
“不行,一点都不行,有一点我都不得去,我说话算话。朝南兄呀,现在不比从前了。这些东西,政府知道了,要被查收,土匪知道了,要被硬抢,你还不敢报官。”岳云山语气坚决,继续说道,“我给你明说吧,你这次是背着龙旅长自己搞的,一旦被他晓得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我们一个关口都过不去的。我们再厉害,也是鸡蛋,人家才是石头,鸡蛋能够碰得过石头吗,你不想想?”
成元杰接上说:“是呀,马再快,也没有人家的电话和电报快呀。史会长,你不是不晓得,如今是军阀的天下,他们说啥子东西是禁货,啥子东西就是禁货。你敢犟就给你没收了。我们做镖师的太难了,你应该体谅一下。”
史朝南只好让步了,说:“好好好!别说了,不挟带就不挟带,一点都不挟带,这下你们总该去了嘛!”他又轻轻的嘀咕了一句,“我看你们是越跑胆子越小了。”
“哎,哪里是我们胆子小,是世道变化无常。”岳云山对成元杰说:“元杰,你跟史会长去,千万不要自找麻烦,路上出了差错,别说挣钱,连性命都保不住的。”他向内弟又反复交代了一番,心头才稍稍放宽了些。
大儿子成国龙乘机说:“爸爸,这次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成元杰马上表示不同意,说:“你去干啥子,赶马帮是件苦差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认为好耍是不是?我和你岳媬媬干这一行是逼迫无奈说不来的事情了。我不想让你们再去受那份罪了,还是在家好好打鱼吧!”
成国龙说:“现在做啥子事不辛苦,在川江上打鱼风险更大,而且收入也低,过去打鱼只交五种税,现在要交七种税了,除了他们的,还有啥子搞头呀,还不如出去冒冒险。再说,你和岳媬媬岁数都大了,也需要人照顾呀。”
岳小强接话说:“我看赶马帮并不辛苦,走南闯北,观山望水,嘿好耍的,我也想去。”
岳云山干涉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娃儿少插嘴。赶马帮不是游山玩水,是用命去换生活。”
史朝南说:“咳,岳哥子,你也不要把话说沉重了,我看你们的娃儿有志气,不像我养了一群废物,游手好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出个门,像要他的脑壳一样,生死不去。”他拍了一下成国龙的肩膀说:“对头,在家跍着有啥子出息?跟我史二爷干吧,保证比你在家干强上十倍,成四哥,你就让他去吧!俗话说,打仗还需父子兵嘛。”
成元杰有些心动了,说:“你问问岳媬媬让不让你去。”
岳云山想了想,同意了,说:“好吧,出去闯一闯也好,像你们这个年龄我们早跑了好几个省了,不然,史会长也不会找我们合作了。出去多挣一点钱吧,该讨婆孃的人了。”
小雪立马也嚷着要去:“爸爸,舅舅,哥哥要去,我也要去,我要当女马帮。”
岳云山笑着安慰道:“做女马帮好哇,我们到云南去的沿途有几个女马帮哩,她们比咱男人还干的有魄力。不过,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念书学习,有了文化,二天就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中豪杰,谁也比不过你。”
小雪被说服了,听话地帮妈妈做家务事去了。
当即,成元杰便和史朝南一起去了县城,岳云山把他们送出了好远的路程,才返回了家。
小雪见爸爸回来了,刚坐下,便忙着端茶点烟,要他讲马帮的故事。岳云山也想趁此机会教育儿女们树立不怕吃苦,艰苦创业的精神,于是喊道:“国玉、国彪,你们都来听听,你们要想将来过好日子,自己没有一点本事那是不行的,有了本事,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是不行的。就像刚才小强说的,赶马帮好耍,观山望水,走遍天下。可在实际生活中,我们看到的却是险恶、凶杀和死亡,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都快成大人了,多知道一点外面的事情也好。我和你舅舅当马锅头都十几年了,碰到的事情也不少了,也闯过了不少的激流险关,打跑了不少的土匪恶霸,战胜了不少的疾病伤痛,但是这些都是冒险换来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和外面年龄的增大,有些险我们不敢也不能去冒了。你们说为啥子?因为你们还没有长大,我们要活着把你们养大。”
小雪说:“爸爸,我们不小了,我们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既然赶马帮那么辛苦,你和舅舅就不要出去了嘛,在家种地打渔也行。”
“在现在这个社会里,不管干啥子事情,都充满了艰难和危险,干马帮这一行虽然危险辛苦,但钱要多一点,钱多一点,你们的生活就要过得舒心一些。”岳云山见大家心情很沉重,笑道:“你们不要为我们担心受怕,困难总是难不倒我们这些英雄汉的。下面我就给你们讲讲到云南、跑贵州、上陕西、下湖北的一些精彩故事吧。”
“好!”孩子们鼓起掌来。
岳云山便讲了许多充满生活情趣和艰难闯关的故事,这一讲就是好几个钟头。
成元秀见夜深了,催小雪去睡觉,小雪听得如痴如醉,哪里肯去睡,直到半夜过了,母亲下了死命令,孩子们才兴尤未尽地各自去睡了。
小雪躺在床上,回味着父亲讲的故事,心中还在激情澎湃,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太有刺激性了。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女镖师,过那种充满神奇、刺激的生活。由于这几天都在拼命练武,很辛苦,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刚睡下,她便做了一个梦,先梦见了姐姐,姐姐朝她微笑,还给她绣了一个漂亮的荷包。看着姐姐,姐姐却变成了娘,娘哭着对她说:“闻香,我苦命的女儿,娘不能照看你和妹妹了,那区大升太可恨了,他把我烧得四肢不全,我现在去阳间投生都难呀,你长大了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呀!”说话间,区大升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凶狠的对着母亲刺了下去,小雪一惊,大声一喊,醒了!她正要喊妈妈,却听见了爸爸岳云山的说话声。
父亲岳云山的声音很细,听他说:“……哎!看来福娃肯定也出事了,薛大哥现在就只有小雪这根独苗了,我和元杰商量好了,不再教小雪习武,而应该让她去上学读书,习武对她没有啥子好处,自古以来就是文官掌权武官卖命。我们不能再让大哥这根独苗死在刀枪之下呀。明天,我就送她到朱家场去念书,读全区最好的学堂。”
母亲成元秀说:“叫她不练武,这恐怕很难呀,她报仇之心太重了。哎,是我也会这么做的。父亲无端被和尚烧死了,母亲又遭二流子杀死了烧死了,姐姐年纪轻轻的就惨遭不幸,福娃如今下落不明,欧阳公子那群畜生太可恨了。哎,血海深仇比那海还深呀!”
“啥子,我姐姐死了!”小雪一听,像锥子刺心一般,差一点喊出声来。
父亲急忙对妻子招呼道:“小声点,别让小雪听见了,我就是怕她伤心,所以不敢告诉她,等她长大一点再说吧!现在我们的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无论如何要让她吃饱穿好,生活得快活、欢乐、无忧无愁。元秀,我常年在外,对小雪的关心远远不够,你在家要多多关心她。这样,我们才对得住死去的大哥大嫂。想当年,大哥大嫂对我们的帮助太大,大恩大德一时半刻说不完,我们一定要知恩图报,把我们的女儿培养成人。”
母亲说:“这是做人的常识,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这个道理我懂,你就放宽心做好你的事情吧。小雪是我女儿,我会尽最大的心来关心她的。我原来每天我煮三个鸡蛋,小强一个,小雪两个,可这姑娘才两天时间就发现了我在偏心眼,非要我吃一个,否则,她一个也不吃,弄得我无法,只好每天只煮两个了。还有哇这个姑娘一点也不隔沾,从不因为我长的丑而不巴我,真像我的亲女儿一般。我福气真好!得了这么一个乖的宝贝女儿,可能是大哥大嫂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吧。”
父亲说:“也许是吧,不过,小强的个性强,小雪的个性也强,一定要叫小强多让着小雪,决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顾儿女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该吃的还是要吃,不要太省了。小强小雪兄妹俩还小,需要大人的照顾。”
“嗯!我晓得!”母亲成元秀说话间走到了小雪的床前,给小雪盖好了被子,又说道,“云山,你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哩!”说着,脱去衣裳,上床枕着小雪的头睡了。
小雪一动也不敢动了,心头却似江海翻腾,久久不能平静。父母的旧仇还未报,现在又添新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些坏人一个个全揪出来,全都杀了。不知想到啥子时候,她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小雪被母亲成元秀叫醒了,吃了饭,与表姐成国玉、哥哥岳小强一起,在爸爸的带领下,欢欢喜喜来到了朱家场。他们先到了小吾小学堂,说明了来意,老校长朱洪博带着歉意说:“我们这是才兴办的西式学堂,每年只收一次生,现在已经招过生了,你们秋天再来吧!”
岳云山央求再三,也没有说动朱校长,大家只好怏怏不快地离开了学校,来到北边场口,等候成元杰的到来。
小强见妹妹闷闷不乐的样子,安慰说:“爸爸,还是让妹妹跟我去岳公祠读私塾吧,不过岳三公教书好死板,还要打手板心,不晓得妹妹怕不怕?”
小雪说:“我才不怕哩,《三字经》、《百家经》、《增广贤文》我全部会背了,而且还能写出来,岳三公打我干啥?我在十里冲念书时,唐九公从来没有打过我和小双妹妹。哎,我妹妹小双到了大地方,肯定是在上洋学堂。就是刚才那种学堂,她才好哩。爸爸,书念不成,就练武嘛,我要把岳家枪、岳家拳全学会,早日为我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替我明兰姐姐报仇雪恨。”
小强奇怪地说:“替你姐姐报仇雪恨,你姐姐又没有死,报啥子仇?雪啥子恨?”
岳云山说道:“是呀,小雪,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明兰姐姐不会有啥子事的。”
小雪一脸肃情地说:“爸爸,您别瞒我了,我啥子都晓得了,我明兰姐姐她已经被欧阳文彬这个坏蛋害死了。你们怕我伤心,不愿告诉我。我一定要练好功夫,亲手杀死那些害死我爹、我娘、我姐姐的恶霸、歹徒。爸爸,您就教我的功夫吧!”
岳云山见小雪两眼鼓得大大的,似乎要喷出火焰来似的。知道她可能听到自己昨天晚上的谈话了。拉着她的手,十分难受地说:“哎!雪儿,你不会责怪爸爸哄瞒了你吧?是呀,你的心情我理解,可练武太苦了,你一个小女娃无论如何是经受不了的呀,还是多念书为好,有文化知识比有武功好。”
小雪大人般地说:“不,有武功比有文化好,以前我爹就是这样的,结果又如何呢?就说我娘吧,人老了都想学文化,《三字经》、《百家姓》都会背了,结果还是被区大升杀死了,如果她有武功,就不会被歹人杀死的。”
小强说:“对,妹妹说得对,有了功夫就可以打遍天下。我现在有功夫,比我大的小孩都不敢惹我。每次打架我都百战百胜,凯旋而归。”
岳云山瞪了儿子一眼,训斥道:“胡说,你学功夫就是为了打架吗?妹妹为了报仇还说得过去,像你,一辈子都没有出息。哎,时间不多了,舅舅他们就要来了。我下趟回来再给你们细说。成玉,你是姐姐,要安全地把弟弟妹妹们带回去,回去后还是先念着私塾,等秋天再来。哎,看,马帮来了!”
人们朝远处一看,马帮果然来了,几十匹马,蜿蜒而行,叮叮当当,十分威武。马帮到了场口停下了,成元杰走到岳云山面前说:“我们昨天连夜赶路,人未吃饭,马未喂料,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吃了饭再走。”
“好吧!”岳云山同意了,又问道:“史朝南真的没有挟带私货吧?”
成元杰说:“我们一件一件全检查过,没让他带,他意见可大了,说他这一趟要少挣许多钱,要少我们的红利。”
岳云山说:“少就少吧,没有军队派人押送,带私货风险太大了,靠我们这伙人的力量,私货根本带不出去。到时候,不但得不到一分钱,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钱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多少得多少。好,你们吃饭去,我在这里看着。”
人们进场吃饭去了,隔了一会儿,成国龙又转来把岳云山叫走了,说是史朝南的大哥史朝东史大爷要带一点自产的土布运进山去,换一些生漆回来。成元杰不敢作主,要岳云山去表态定夺。
岳云山走后,现场只剩下两个喂马和钉马掌的师傅和小雪等几个小孩子了,小强闲不住,跑到附近的一棵黄桷树取鸟蛋去了。
这时,从另一条路上摇摇晃晃走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歪戴帽子斜穿衣,横背枪杆吊兮兮。从着装来看,似乎是当地驻军刘军长的部下。一个当排长的看见马群后,大声喊道:“哎,王连副,这不是现成的运输工具吗?一二三四五……三十六,三十七匹马,肯定够用了,咳!这下子刘军长不夸奖我们才怪咧。”
“这马帮是哪家的还未搞醒豁咧,你高兴啥子?不要屁股坐到三尖石,手掌碰到八脚钉,自己找痛来受。”一个班长提醒说。
副连长王德尖着嗓子,蛮横地说:“我才不管是哪家那个的咧,现在打来打去,全四川只剩下两位刘军长势力最大了,只要不是咱们刘军长的,都可以弄走。我们如今投靠了刘军长,就要有一点好礼物送给他,不然今后大家别想过好日子,走,去问问!”他来到马群前,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把马匹称赞了一番,问正在喂马的两个人道:“喂,这些家什是哪一家的?”
喂马的两个人见一伙士兵瞅着马群不怀好意地看了半天,知道不妙,叫一个人悄悄报信去了,剩下的一个人来应付士兵,听见军官问话,喂马人的胡马掌答道:“这是永川县城史朝南的,就是永川县的商会史会长。镖师是……”
王德冷笑道:“嘿嘿,喔,史会长的!那就好说。我问你,是史会长大还是咱刘军长大?”
胡马掌不明白他问话的意思,答道:“当然是,是刘军长大!这谁都明白的呀。”
“看来你还不是一个木脑壳,识相。既然是刘军长大,那么我现在宣布,这支马帮从今天就充公了,从我话音落地的这一刻开始,这支马帮就属于刘军长的了。”王德蛮横地说道。
“为啥子?”胡马掌大吃一惊,问道。
王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为啥子,这很简单呀,我们要用它去运送军需物资,啥子事比打仗更重要,更紧迫,一切服从战事,这是当前最大的任务,可以压倒一切。谁反抗就枪毙谁。你听明白了吧?弟兄们,牵马走人!”
胡马掌哀求说:“不行呀,老总,你把马牵走了,我们如何向老板交差呀!”
王德立马表现出一种很不耐烦得态度,瞪起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说:“你就说是我们二十四军,不,二十一军,借走了,叫他去找我们刘军长还,说不定还会得到大笔大笔的奖赏呢。”
胡马掌仍然阻拦不放,哀求道:“不行,长官,你们不能从我们手中抢走!”
王德把两眼瞪得更大更可怕,厉声说:“抢,你把我们说成啥子人了,我们是土匪吗?我们是棒客吗?我们是兵痞吗?我们是地痞流氓吗?你把老子看歪了。告诉你,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国民政府的正规军,是专门保护你们老百姓利益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军,你们不要吃了白饭屙黑屎,忘恩负义,见利忘义。难道我们就只能为你们吃苦受罪,流血牺牲吗?我们征用你们的马帮是看得起你们,让你们有机会为党国立功受奖,贡献受勋。哼,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不要惹老子生气,给你两颗花生米,你吃得消不?”
小雪在一旁什么都听清楚了,也看明白了,见这伙士兵如此穷凶极恶,早忍不住了,冲上去对着王德嚷道:“喂,你们是伙啥子人呀,大白天就想抢劫,你们就是土匪,就是棒老二,比棒老二还明目张胆,还明火执仗。世上有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军人吗?还不承认自己是兵痞,你们就是兵痞、地痞流氓。”
王德一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敢挺身而出,指责他,与他抗争,心头鬼火顿升,厉声吼道:“小东西,黄毛丫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敢骂国民革命军是土匪,你也太歪恶了嘛,有娘生无爹教的东西,滚开!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管你是娃儿不娃儿的。老子一样的不认黄。滚!”
小雪一点也不畏惧,大声地说:“大路不平旁人铲,你们这样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我就是要讲,要管。”
成国玉也上前帮腔道:“你们才是有娘生无爹教的坏东西,专门出来欺压咱们老百姓。这马匹又不是你的,凭啥子说充公就充公,祸害老百姓就是反动军阀。”
“反了,反了!”王德一看两个小姑娘敢公开揭露自己,恼羞成怒,挥起手枪,吼道:“小屄崽崽的,小小年纪好嘴硬,看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你们一顿,把你们的拽经抽出来看看是啥子做的。”说着,王德伸手欲抓成国玉,小雪挺身而出,一拳打在他的手腕上,将枪击落在地上。
王德更加气急败坏,又伸手去抓小雪,小雪照着武术套路去打王德,王德讥讽道:“嘿!你还学过功夫,来吧,老子好久没有找上对手了,手杆、脚杆,周身正痒痒的找不到地方蹭痒,来吧,小杂种,先让你三拳。”
成国玉急忙拉住了小雪,说:“哎,别去,你还没有学会武功,打不过他。”
小雪做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勇敢地说:“不,我已练了快两个月了,一定能打败他。”小雪挣脱了成国玉的双手,冲上去连打了王德三拳,可没有伤着他一点皮毛。
“哈哈,我看你还不如一只小病猫哩,连抓痒的功夫都没有。”王德哈哈大笑,反手一抓,抓住了小雪,举过头就要往地上摔,胡马掌苦苦哀求要王德放下小雪,被王德一脚踢中腹部,痛得他倒在地上直打滚。
成国玉吓坏了,刚喊了两声:“救命呀!救命呀!国军打人啰!”就被国军排长刘正金等人抓住了,捂住了嘴,不让他喊叫。
小雪被王德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一边踢一边骂道:“这么小的年纪,?功夫没有,就爱管闲事,长大了一定是个祸殃,看老子今天一脚踢死你!兄弟们,过来,给我打!打死后把马牵走!”
几个士兵见是一个小姑娘,也不忍心打她,无奈连副王德逼得紧,只好胡乱踢了几脚,其中当然也有两个讨好卖乖的,抓起小雪又一顿拳打脚踢,竟把小雪打得昏死过去了。
匪兵们正要牵马而去,岳云山带领马帮的三十几个兄弟飞步跑来了,岳云山从地上抱起小雪,伤心地喊道:“小雪,小雪,你怎么哪?快醒醒!”
见小雪昏迷不醒,成元杰肺都气炸了,厉声问道:“是哪个龟儿子打的?有本事的站出来!”
成国玉指着王德大声说:“爷,就是这个狗杂种打的!他最坏!是他打伤了妹妹,还有他们两个……”
“啪!啪!啪!”三声巨响,说时迟,那时快,成国玉的话声还未落地,成元杰扬起手中的马鞭,已朝王德脸上狠狠抽了三下,鞭鞭打在他的左脸上,顿时起了三道深深的血痕。这动作之快,王德还没有反应过来,头就被打晕了。幸亏他也是个习武之人,若换上一个平常之人,早被打到阎王殿那儿见阎王爷去了。这抽鞭是成元杰的最拿手的功夫,又准又狠又快。只要听到他的鞭响,马帮里的烈马顿时会变得老实听话,不敢调皮捣蛋。路上那些劫匪,只要听到他的鞭响,就知道是岳云山的马帮来了,自动散伙离去,决不会再拦路抢劫。因此,江湖上都叫他成三鞭。有言子曰:成三鞭,三鞭响,鞭鞭如神美名扬。朋友听了胆子壮,贼匪听了心发慌。平时他是不轻易使用这个绝招狠招的,今天他太气愤了,才忿忿不平地教训了这个兵匪一顿。
王德知道碰上了高手,心中早就虚火了,但嘴上还硬梆梆地不服软,吼道:“你们敢打刘军长的人,等着瞧吧,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说罢,从地上捡起被打落的手枪,抱头鼠窜了,其他士兵也在人们的喊打声中狼狈地逃走了。
这时小强跑回来了,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见妹妹被打成这个样子,急切地问道:“我妹妹怎么啦?是谁打的?妹妹你痛吗?”
岳云山把儿子训斥了一通:“刚才你到哪儿去了?我时常叮咐你要看好妹妹,你却一个人跑到一旁耍去了,妹妹被打成了这样子,我真想一巴掌打死你。”
小强把一口袋的鸟蛋拿给父亲看,哭道:“我给妹妹掏鸟蛋去了,给她补身体。爸爸 ,你告诉我,是谁打的?我要找那些恶人去,替妹妹报仇。”
小雪已经苏醒过来了,对父亲说:“爸爸,你别责怪哥哥了,是那伙匪兵不讲道理,爸爸,教我功夫吧,我原来学的全是花拳绣腿,一点用都没有。我要学真功夫!”
岳云山此时心情异常复杂,难以回答小雪的要求。
小雪又对成元杰说:“舅舅,让我学武吧,就是学会抽鞭子也行,我不怕吃苦,过去我爹金盆洗手,不肯教我们的武功,结果弄得我们兄弟姐妹全都是废物,帮不上爹一点忙,眼看着他被恶人活活的烧死 。”
岳云山含泪说道:“小雪,你别说了,爸爸一定教你功夫,下一趟回来一定好好教你,现在马上到药铺去包扎伤口。”
岳云山抱着小雪飞跑去了史记药铺,中医史朝西看了看小雪的伤口,气愤地骂开了:“这伙畜生,真不把咱老百姓当成人打整,才一年多的时间,我已经医了十几个被他们打伤的人了,这伙土匪早晚要遭枪炮打死的。小雪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不要怕,吃了史三爷的药几天就好了。”
这时,史大爷史朝东急冲冲地走来了,也愤愤不平地把王德一伙骂了一顿,最后说道:“岳镖师,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你们还是先赶路要紧,你家令爱小雪的事情就交给我趣办吧,我要亲自去会见龙旅长,如果他要搞包庇,我就去找刘军长,我年轻时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个账他还是要买的嘛。三弟,小雪小姐的药钱由我来付,你要拿出最好的药来治。岳镖师,你们尽管放心上路走。我那点货就靠你给我换一点生漆回来,我要做老房子了。”
岳云山说:“史大爷,多谢你的关心,不过,小女的药钱我可不需要你来付!”
史朝东态度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付,你是为了我办事才离开马帮的,你若在场,那些匪兵敢那样穷凶极恶吗?薛镖师,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一生就敬佩你们这样敢作敢为的人,令爱长大了一定不简单,跟你一样,一身豪气,满怀正义,是个大英雄。”
岳云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待小雪的伤口包扎好后,又开了几付汤药,交给了成国龙,叮嘱说:“国龙,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把小雪妹妹背回家去。告诉你姑妈,按时给小雪换药吃药,不能让她的伤口发炎疼痛。”
成国玉对姑父岳云山说:“岳媬媬,就让大哥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晓得带小雪回去。”
“也行,你们一定要带好妹妹,再出啥子问题,我回家后可要真正的打你们的。好吧,我们走!”岳云山说罢,带着马帮匆匆上了路,离开了朱家场,去了遥远的贵州大山。
再说,小雪回到家后,由于伤势严重,几天高烧不退,急得妈妈成元秀团团乱转,想方设法为小雪找药退烧,让她早一点康复。
这边也急坏了小强、成国虎、成国玉等兄妹,因为几个人年纪大小差不多,又天天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渐渐成了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了。
小强不止一次这样说:“那个王连副太坏了,我要去亲手杀死他,替我妹妹报仇雪恨!”
成国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走,明天就去!”
成国玉说:“我们都是小娃儿,没刀没枪,功夫又不好,怎么打得过他们?”
小强说:“打不过,我咬也要咬他几口,你怕死就不要去了。”
成国玉说:“谁说我怕死,我才不怕死咧。只是担心斗不过他们,去了白送死。”
小强坚决地说:“白送死?就是白送死我也要去为我妹妹报仇,敢打我妹妹,我咽不下这口气。”
成国玉担心地问:“我和你一样,也想去报仇雪恨,可我就是有些担心,要不我们给大人说一声?”
“不要讲,一说大人们肯定不让我们去的,大人们个个前怕狼后怕虎,胆小如鼠,靠他们根本不行,明天我们悄悄的去。”小强又反复强调说:“我们三个人每个人再去邀十个人,一共三十个人,我们就不怕那些当兵的啰,多准备一些弹弓,弩箭,老远就可以打他们。”
“要得!”三个人分了手,各自串连人去了。
这岳桥坝域名方圆只有一两公里多范围,是一个保的辖区,称为朱家乡十二保,人口只有四五百户,一千五百余人,姓氏并不很杂乱,基本上都是湖广填四川来的湖南、湖北、广东、福建人,但也有少数本地人,如朱姓、史姓比较而言,要久远一些。比朱姓晚一点的便是岳姓,这岳姓并非湖广填四川时来的移民,据说是宋朝民族英雄岳飞之后。岳飞遇害后,有一支氏族先逃到了湖南,不久又去了云南,为逃避吴三桂的威逼利用,又分支举家逃离了云南,千里跋涉逃到了四川的永川县一带,最后落脚在长江边的岳桥坝。那时的岳桥坝基本上是荒芜之地,满山遍野的森林、树木。无名无姓,边缘地带只有史、朱姓二家,只有二三十人。岳氏的祖先刚来到岳桥坝时,只有四十余口人,属五个弟兄所生,如今已有四百余人了,占了全保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除了取名岳桥坝外,还有岳公祠、岳家大冲、岳家大坟坝、岳家大院,这些地名都是岳家入川之后才有的。岳家的人祖祖辈辈一耕读为主,但从小崇尚武术,男女老幼都会些功夫。岳桥坝的小孩可不少,单说这八到十二岁的孩子便有四五十个人,这伙人天天在一起放牛、游泳、打柴、割草、游戏,什么打仗的方式都玩过。虽然比起大他们几岁的小青年来讲,他们这批人的本事是远远不如的,但这里的情况却是男孩到了十三岁,就要帮大人干活了,女子呢却要关在家里做女红了,不可以自由自在随便东家走西家串了。如今能够去的人,全是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了。
三个人很快邀齐了三十个人,把情况一说,十人中有八人都愿意去,因为他们都特别喜欢小雪,为小雪挨打的事忿忿不平。第二天一早,人们在川江边集合好了队伍,一数三十二个人,其中有六个女孩,一问个个都不怕死,要去为小雪报仇。小强像一个成熟的将军,一一检查了手中的武器,将不合格的弹弓、弩箭都换了下来,又在江边捡了许多的小鹅卵石,尔后直朝朱家场二十四军的营区母猪沱奔去。
这里只有二十四军一个营的兵力,主要任务是防守川江水道。今天他们都分别开到松江口、朱杨溪对付二十一军去了,刘湘和叔爷刘自乾不知是什么原因又闹起了磨擦,非要动刀动枪不可了。军营只留下不足两个班的兵力看守。站岗的哨兵见军营门口突然冲来了一大群孩子,急忙去报告排长刘正金。
排长刘正金正和几个弟兄在赌牌九,听了报告,不以为然地说:“这里的小娃儿多得很,有啥子稀奇嘛,去去去,龟儿的,别来烦我了,老子今天运气不好,一上桌子就输,快把裤子输掉了。”
哨兵只好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着急地说:“哎呀,排长,你去看看嘛,他们个个杀气腾腾、手中还带有了箭,木棒,来者不善呀!”
“多大的娃儿?”
“十岁左右的占多吧!”
刘正金哈哈笑道:“十岁左右,哈哈哈!奶气还没有断,你们怕啥子?欢迎他们来耍,看一看咱当兵的是个啥子样子,二天长大了好去打仗,去吧!”
哨兵无可奈何,只好出去了,正碰上小强领着小将们走到军营门口了,大声问道:“你们来干啥子?”
小强高声说道:“请你把王连副叫出来!”
“哪个王连副?”
成国玉回答说:“王,王德王连副,对,就是他。”
哨兵说:“哦,他呀,到几江养伤去了。还是当官的好呀,这里跍不住了,就往别处调,表面上是处分,说不定那天还要当更大的官哩。”
“走了,我不信,我们要进去查看。”小强要求道。
“不行,军营重地,外人一律不准进去,如果不听上咐,一警告,二鸣枪,三抓人,四枪毙。快走吧!”
“走,没那么撇脱,你们王连副打伤了我妹妹,我们报仇来了,勇士们,打呀!打呀!”
孩子们一听小强发命,扬起石子便弹过去,打得两个哨兵头破血流,慌忙报告排长去了。
排长刘正金听情况不妙,丢下长牌,喊道:“快,你们出去放枪警告!”
士兵们跑出屋子,朝天放了一排枪,几个胆小的小孩吓得哭了,慌忙跑了出去。
小强对大家喊道:“大家不要怕,我们是岳家军的后代,在敌人面前不能怕死。”他挥起弹弓朝排长打去,正打在排子长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包。
刘正金痛得他哇哇乱叫:“小杂种,敢打我,是哪一个打的?是哪一个打的?”
成国玉说:“小强,就是这个人,他踢小雪最凶,还打过我两耳光,最坏,再打他!”
小强还没有听完,又朝刘正金打了一弹弓,痛得他大喊大叫,失去了理智,竟朝人群开了一枪,一颗子弹打穿了小强的手掌心,钻出后又射进了侧边岳书桂的右肩膀。这一下,孩子们可吓坏了, 正为难之际,只见军营外跑来了一大群大人,他们边跑边喊:“不要开枪!不准开枪!”
原来,岳桥坝一下子不见了这么多的小孩,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一打听,几个胆小的孩子便说出了实情,大人们一听,那还了得,紧急动员,便全都跑来了,幸亏来得及时,还未造成更大的伤亡。大人们拉住各自的孩子,将他一顿打骂,生拉活扯将他们拽出军营回岳桥坝去了。
排长刘正金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捏着枪在空中乱晃,喊道:“你们这就想走哇,弟兄们,给我挡倒起,今天不说清楚,谁也不要想走。”
“说就说,谁还虚了你,你们打人在先,我们报仇在后,虫不咬手,手不打虫。你那个鸡蛋就留着自己吃吧!”舅妈温万素指着排长刘正金头上的青包大声说,说完后一手拉着小强,一手拉着成国玉,大步朝军营外走去。
士兵们见老百姓人多势众,遭惹不起,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小强、国虎、国玉回到家里,免不了受到了大人们的一顿责备。几兄妹被罚跪认错,小雪也跪在了他们的行例里。
成元秀不明白地问:“小雪,你这是干啥子,快起来!”
小雪对大人们说:“妈妈、舅妈,你们别责骂小强哥、二哥、三姐了他们了,是我不好,被军阀兵打伤了,才引起他们去报仇的,让我们一起受罚吧。”
成元秀说:“哎!我们也不是说你们替妹妹报仇不对,可你们人小,人家又有枪,哪里斗得过他们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爸爸、舅舅回来,我怎么向他们交待?”
小强不服气地说:“舅舅不是常说,甘罗十二岁当宰相,岳云十一岁击败金弹子吗?我才不怕他们咧,我已经要满十岁了。我就是要为我妹妹报仇雪恨。”
温万素拍拍小强的肩膀,笑笑说:“你这娃儿呀又性格,你们的心思我们大人都晓得。胆子大、不怕死当然好,可人家手中有枪,一颗子弹可以射穿好几个人,你们几把弹弓能起多大作用?就算颗颗打中,顶多把他们的眼睛打瞎,人家还可以领抚恤金。你们呢?被打死了,还要被安上造反、犯罪的恶名,今后你们的日子不好过,连大人们都要受株连受影响,还是等你爸爸他们回来再说吧,这不是大人怕死,是在寻找机会。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强啊,你以后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小强却强调说:“哼,报仇要快,为啥子要等十年,十年太久了。喔,我明白了,你们不是在安慰我们,是在找借口。我爸爸根本不想为我妹妹报仇,不然,我妹妹伤得这么重,他为啥子还忙着赶路呢?应该留下来,先报仇,再赶路。”
成元秀正给儿子包扎伤口,听了这话,生气地说:“哎,你这个娃儿怎么这样不懂事哟,爸爸虽说是个马锅头,其实是给别人当镖师,那是订了协约的,敢自己随便离开吗?他们这样没明没夜的在外奔波,还不是为了我们有好日子过吗?你们不要再胡说了,快去洗手吃饭,吃了饭,给妹妹扯草草药去。”
小强不敢再说什么,从地上爬起来,洗手吃了饭,和表哥表姐一道上山找草药去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小强小雪两个小孩子,却半个月时间,内伤,外伤,全都好了。
一家人正在庆幸,岳云山和成元杰也顺利归来了,他们买了好多治伤的药物回来,一见小雪的伤痊愈了,自然十分欢喜。
岳云山当听了小强惹祸的事后,虽然责备了小强一阵,但见没有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反而数落起王德一伙的不是来:“这些狗日的东西也太作恶霸道了,狗仗人势,欺弱凌强,一会儿投靠杨森,一会儿投靠刘湘,现在又投靠刘自乾,为了自己能升官发财,没把老百姓当成人,轻者打骂坐牢,重者杀人灭户,这些军阀的走狗们干尽了坏事。这次不是史家的后台硬,亲自去找了刘军长,刘军长骂了龙旅长,尔后把姓王的弄走了,不然的话不晓得那姓王的还要干多少坏事,我们要遭到如何的报复哩。”
小雪趁此机会要求道:“爸爸,舅舅。你们就教我的功夫吧,有了功夫,一可以防身,不受恶人的欺侮;二可以为民除害,剪灭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那一次要是我……”
岳云山叹了一口气,打断她的话说:“小雪呀,不是爸爸不教你,我是怕你功夫没学精便去找人报仇,报仇那是要流血,要丢性命的事呀,光靠一点拳脚功夫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悟出了许多的道理,那些富人,恶人、坏人、歹人为啥子敢如此欺压穷人、干人、弱人,是因为他们手中握有印把子,枪杆子,还有笔杆子。有了文化,人就聪明,别人耍啥子计谋,你就看得出来。像你亲爹,他是遭人暗算死的,要是论武功,兴隆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人家不和你打,靠耍手段整人。”
成元杰接着说:“所以,我们大人一直希望你们要多念书,念了小学念中学,念了中学念大学,哪怕我们累死累活,节衣缩食也要把你们盘出来,让你们二天有出息,当大官掌大权,不再过穷苦的日子,不再让那些坏人掌权。”
小雪急切的申辩说:“爸爸,舅舅,书我要念,武也要练,文武双全不是更好吗?从古至今,人们都佩服文武双全的元帅、将军。过去我福娃哥哥也念了不少的书,还是上的兴隆场最好的洋学堂,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的。可是没有武艺,照样受有钱人的任意欺侮,八小姐放狗咬他,差一点把他咬死了,如果当时他有功夫,就不会被一条狗咬得遍体鳞伤,毫无抵抗。我娘就不会去嘉门镇求屈……”说到此,小雪竟哽哽咽咽哭开了。
成元杰安慰道:“小雪,别哭了,你爹可能是犯了一个想走与世无争、和谐相处之路的错误道路,我们也差点儿要走他的老路。是这次事件警醒了我们,人没有一技之长,是无法生活下去的。你不打蛇,蛇偏偏要来咬你,怎么办?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记住,这是人要生存下去的根本准则。”
岳云山见孩子们个个充满血性,满怀正义,心中十分的高兴,进一步启发大家说:“孩子们,你们这种精气神很好啊,我们很高兴。是呀,这世道就像这大山大河,总是曲折循环、崎岖不平的,不铲是不会自己平的。小雪,我们从前不想让你习武,是为了想让你一生过太平日子,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太平日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靠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我不该阻拦你习武,从今天起,我们要放下手中的活计来教你们,让你们早日成材,二天再碰上朱家场那种事,就放开手脚打,打得他们不敢再胡作非为为止。”
儿辈们都欢快地拍手叫好。小雪当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欲知小雪如何练武?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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