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小双去县城告状,巧遇师长余剑棠,并尾随其后,赶到了余师长的老家,向他诉说了自己一家的冤仇。余师长一家非常同情,又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便把她收为自己的螟蛉养女。小双到了武汉后,生活环境比较安宁了,但她始终忘不了姐姐闻香、哥哥福娃,时时在梦中看见他们。这一天,她又梦见了闻香姐姐,她俩正在濑溪河边玩耍,突然从水中跃出一条巨龙把姐姐拉下水去了,她拼命地哭喊,却自个儿吼醒了。
妈妈庄秀玲把着她的肩头喊道:“雪红,雪红,醒一醒!雪红,你做梦了是不是?”
余雪红使劲地糅着双眼,看着妈妈,回答说:“嗯,我又梦见我姐姐了,妈妈,你说我闻香姐姐还在吗?不会有事吧!”
母亲庄秀玲把余雪红紧紧搂在怀里,安慰说:“在!一定在!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死的,雪儿,你放心吧!”
“可我娘那么心善……”余雪红话到嘴边又改了话题,对母亲说:”你写封信回去,叫爷爷和大伯他们找一找不行吗?”
母亲安慰说:“行,我已经写了信回去了,你就安心地睡觉吧,你姐姐一定会找着的,我的好女儿。”
“嗯!我不想了,”余雪红点头答应了,嘴上说不想了,但心头仍牵挂不已。
那么,闻香的近况又怎么样呢?这里不得不专门来说一说。
只说闻香跟着岳云山到了永川县朱家场岳桥坝,又到了一个陌生之地,陌生之家。不过,闻香常常听父母亲提起岳云山和成元秀孃孃,又见他们面善心慈,关怀备至,所以没有几天,她便适应了这个新地方、新家庭。这是一个三口之众的家庭,除了父亲,还有母亲及一个儿子。母亲成元秀今年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比起亲娘吴月珍来说,有天壤之别,一丑一美,一黑一白,一瘦一胖,一矮一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幸喜她们心地一样善良,贤慧,对子女好,不然,闻香在这个家庭恐怕是呆不下去的。那个宝贝儿子,今年九月初九刚满九岁,比闻香刚刚大两岁,圆圆的脑袋,一双眼睛乌黑乌亮的,加上身体稍瘦,手脚爱动,一看就是一个聪明、顽皮的儿童。因生在重阳节,小名便叫重阳,字辈排列叫岳书强,人们习惯上叫他小强,小名重阳反而很少人叫了。
刚刚到家的第一天,岳云山对儿子说:“重阳,你过来,这是咱们家新来的薛妹妹。”
“雪妹妹,我只堆过雪罗汉,比她还大。”岳小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伸了伸舌头,说。
岳云山说:“调皮!记住!二天要好好照顾妹妹,不准惹她生气!要是不听话,小心我罚你。”
“爸爸,叫妹妹也练武吧!她不听话,我也要罚她。”岳小强拉了一下闻香的手,说。
岳云山呵斥道:“滚!凭你这种思想,我就不让你教妹妹。”
闻香却说:“岳叔,我不怕罚,我要练武,我练好了武功,将来好为我爹我娘报仇雪恨。”
成元秀说:“娃儿,练武很苦哟,特别是女孩子更苦,一般人是受不了的。你爹为啥子不教你们几姊妹呀,就是怕苦了你们。”
岳云山说:“还有薛大哥是怕他们学了武功出去惹祸,老辈人说的,耍刀的死在刀下,舞剑的死在剑下。自古以来是文臣管武将,学这武功其实用途也并不大,像我,空有一身武艺,到头来还是为人做嫁衣。”
闻香急切地说:“我不怕,岳叔,真的,我啥子都不拍,你教我吧!我会用我的武功去为父母报仇雪恨的。”
岳云山一想到大哥薛振川和大嫂吴月珍的惨死,心中就充满了无比的仇恨。最后下定决心说:“孩子,别着急,我会教你的。我和你父亲亲如兄弟一般,他们的冤仇就是我的冤仇,我决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冤沉大海的。”
闻香乖巧地说:“不,报仇的事情应该由我来负责,我是他们的亲身女儿,我不报谁报。岳叔叔,我现在无父无母了,你们二人老人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就当你们的亲生女儿,好吗?”
“好哇!好哇!我养了两个女儿,全都病死了,你愿作我的亲生女儿,我正求之不得咧。”成元秀马上又心神不安地说:“让我当你妈妈,可就委屈你了。你娘多漂亮,世间少有!可我又老又丑,莫把你炘丑了。”
“妈妈,你别这样说,我常听我娘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会孝敬你们两位老人一辈子的。”闻香激动地顺势扑进了成元秀的怀里,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串串往下掉。
成元杰的妻子温万素夸赞道:“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表姐成国玉说:“应该是好外侄女,妈妈,你可当舅妈了,我是她表姐了。闻香,叫我表姐!”
成元秀说:“为了少惹一些麻烦;还是重新给闻香取个名字吧?”
“我已经想好了,大家说要不要得?”舅舅成元杰给她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小雪,书名叫岳雪红。他对大家解释说:“雪与薛同音,说明薛大哥的根子还在,雪又是报仇雪恨之意,希望你永远牢记报仇雪恨。红字的含意就是青天白日满地红,你不仅要满地红,还要满天红,红遍四川,红遍中国,做一个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小雪,你能做到吗?”
“能!”小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岳云山和成元杰又专程跑了一趟兴隆场,去打听福娃和小双的下落,准备把兄妹也接来岳桥坝一起生活。
爸爸和舅舅一起就是好几天了,小雪在家天天盼望他们早日归来。这一天,小雪又爬上了房后的望龙冈向西北方向张望。这望龙冈又高又陡,登上山顶能望见四面的山川河流。西边是四明山、古佛山、老阴山,三山交织,从北至南,又从东到西,蜿蜒百里,穿插四五个县。南边是日夜奔腾不息的川江,它从西边的青藏高原、云贵高原开山劈岭,浩浩荡荡,穿过叙府,越过泸州,翻过合江,在岳桥坝转了一个大弯之后,一直朝东方的重镇重庆奔涌而去。这一带江面,时窄时宽,一弯九曲,在岳桥坝转弯处,突兀生出一个岛屿来,把川江分为南北两条江,流经三华里后又汇合在一起。站在望龙冈仔细一看,川江就像一条青白色的巨龙,龙尾在泸州,龙头就是这岛屿,所以,后人便把岛屿叫做龙头岛,又叫江心岛。穿过江心岛,朝东方走十华里便是小雪的出生地凤凰坡薛家房子,如今这房子荒芜一片,草木丛生了。据说曾有两家人在此造屋居住过,住起总是不顺畅,不死人便死畜牲,不然人就生大病,他们只好搬走了。
小雪在山顶上站了许久,两眼始终没离开西北方向,因为爸爸舅舅走的是西北方向,回来也一定是西北方向。她望得非常出神,迷人壮丽的川江景色,她无心观赏,悲壮豪迈的川江号子,她无心倾听。她仿佛看见,大路上走来了四个人,两位大人,两们小孩。那两位大人是爸爸和舅舅,那两位小孩是福娃哥和小双妹妹。她正要冲下山去迎接他们,两只眼睛突然被人蒙住了。不用说,这人肯定是调皮鬼小强哥。
小雪已回过神来,但却故意不作声,也不动手去扳开那双蒙眼的手。
“我猜不着,我想你一定是个鬼,一个调皮鬼。”小雪说。
小强放开了双手跳到小雪跟前,说:“你也是个鬼,小气鬼。我不教你武功,你就生气了,一个人跑到这山顶上来了。刚才妈妈骂我了,要我请你回去,不要再怄气了。”
“我才不是怄气哩,我是等爸爸和舅舅回来,我好想我福娃哥和小双妹妹哟!”
“我也是你的小强哥嘛,你为啥不想我呢?”小强逗妹妹道。
“福娃哥对我们可好了,从不打我,骂我,他懂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要教我们,从不保守,不像你那样,求你都不行。”小雪说。
“你乱怪人家,又不是我不愿教你,是爸爸说你年纪还小,不让我教你,要明年开春了才让你学。”
小雪说:“我今年已经七岁了,还小吗?你不是说你五岁时候开始习武了吗?小强哥,教我嘛,爸爸今天不在家,我偷偷地跟你学。”
小强还是坚持不松口,说:“不行,爸爸晓得了要骂我的,做人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小雪马上抬出一条十分充足的理由说:“爸爸喜欢我,他晓得了也不会责怪你的。”
小强反而说:“那就更不行了,他越喜欢的人对他要求越严。”
“不教算了,别说那多的理由来。我从今天起,再不叫你小强哥了。”小雪赌气地跑下山去了。
小强见妹妹果真生气了,几个纵步跳到小雪跟前,对她说:“好了!好了!小雪妹妹,别生气了!我刚才是逗你玩的,也是考验你的意志。你是我妹妹,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恨就是我的恨,习武之人,义字当先。保证现在马上就教你。这下该叫我小强哥了吧!”
小雪高兴了,亲切地叫道:“小强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亲哥哥!小强师傅,请受徒弟一拜!”
小强说:“那不行,你不能叫我师父,只能叫我师兄。我们的师父是爸爸和舅舅。乱拜人是要受处罚的,不过,前人说:‘不知不为过。’今天就原谅你了。”
小雪却认真地说:“不行,该罚就罚,我不怕!”
小强说:“好吧!那罚你练马步。我们现在开始练习。第一步,跟着我做!站好!预备!哎,你怎么不动呀?不听指挥,我就懒得教你了。”
“马步我会做,我爹教过我。”小雪不满意地说。
小强以一副大人的样子和口吻说:“练过咋啦,练过还要继续练。这是练武的基础的基础,必须要反复练习,练好练扎实。这一步若练不好,二天的动作就练不佳,就别想出神入化、技冠群雄、神功盖世、所向披靡,成为一个举世无双的武术宗师。这是我爸爸说的。”
小雪马上改变了态度,说:“你爸爸也是我的爸爸,我听,要练多长时间?
小强说:“少者一年两年,多者三年五年。”
“啊!这么久呀!我要练到什么时候才有真正的武功?”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练吧!”
“时间太长了!”
“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认了真,一月两月也行。师父引进门,修行在各人。好!现在开始,对!这个动作叫稳好泰山。”
小雪认真地做着,并喊道:“任凭风吹浪打,稳好泰山;任凭电闪雷鸣,稳如泰山;任凭三伏酷日,稳如泰山;任凭三九严寒,稳如泰山;任凭蚊虫叮咬,稳如泰山;小雪练武,稳如泰山!”
这时,岳云山、成元杰悄然归家,见了这个情景,感叹道:“哎,大哥后继有人啰,他的仇冤不会石沉大海的!”
小雪见爸爸舅舅回来了,高兴地扑了上去,急切地问道:“我哥哥和妹妹找上了吗?”
岳云山摇了摇头,说:“我们在兴隆场四周所有的保甲都去寻找了,也不见你哥哥的踪迹,是死是活,这真成了一个秘密了。”
舅舅成元杰说:“十里冲同时失踪的还有三个人,屈长鑫的孙女八小姐,二流子区大升。”
小雪心头着急,赶紧又问:“那,那我妹妹小双呢?”
“小双她被余师长接走了。你也莫担心了,余师长是个好官清官,会心疼她的。”成元杰说。
小雪仍不放心,问道:“余师长的家在啥子地方?”
岳云山说:“他一家人已去了武汉或者南京了。”
小雪问:“那武汉、南京在啥子地方?”
成元杰说:“从这里坐大船,要走五天五夜,在川江的下游,很远的。”
小雪不明白地问:“他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干啥?”
成元杰说:“余师长作了国民政府的大官,在那里工作。”
小雪又着急,说:“那么妹妹不就成了官小姐了吗?她这样不就成了坏小姐了吗?”
成元杰说:“不会的,当官的也有清官和贪官,好官与污官之分。好官教育出来的子女,是不会乱欺压穷苦百姓的。”
岳云山说:“小雪,我们在兴隆场听到了你兰花姐姐的消息了,听说她在泸州被坏人骗了。明天我和你舅舅还要亲自跑去寻找,把你姐姐找上带回来。”
小雪兴奋地说:“啊!太好了,我也要跟你们去找我兰花姐姐!爸爸,舅舅,现在就去吧!”
岳云山说:“泸州太远,你又太小,不能去。”
小雪充满信心地说:“我能去,我现在会武功了!”
成元杰说:“就凭你这半拉子马步?在家好好跟哥哥们练武吧,我们找着了你明兰姐姐就立即赶回来。”
小雪只好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岳云山和成元杰便搭了一只货船去了泸州。
暂且放下岳云山二人去泸州如何寻找薛明兰不提,先说蒛明兰又是如何去了泸州的,现在生活又如何呢?
提起薛明兰,故事又要倒回到几个月前的五月端阳节的前一天,即五月初四的下午。
这一天,兰花听了弟弟的哭诉,在母亲的催促下,只简单的打扮了一下,便急急忙忙朝嘉门镇奔去。当她走到惠家岩时,迎头碰上了屈宝骏的大儿子屈贵祖带了一大帮子人从对面慢慢悠悠地走来。她知道这是一伙不做好事的纨绔子弟,招惹不起。急忙闪在一旁让路,并用草帽遮住了自己的脸盘。
这屈贵祖单名屈标,今年二十岁了,一米七个头,比他父亲高出了一大截,脸型长而白皙,几分聪明,几分才气,人称歪竹子生了正笋子,给屈矮子长了脸。有人送个外号叫”白笋子”。“白笋子”自初中毕业后,不想再升学,认为攻书艰苦而又没出息,要像阿公一样,要当一个大实业家。阿公屈长鑫又把他视为掌上明珠,百般溺爱。舍得在他身上花钱,美名其曰智力人才投资。希望屈家出几个钢铁大王、银行大王、海运大王、地产大王、机器大王,真正的光宗耀祖。可这孙子拿了钱,却不去干光宗耀祖之事,带着一帮狐朋狗党,上成都,下重庆,住泸州,玩叙府,在四川呆烦了,还经常乘船顺水而下,出夔门,穿三峡,到达武汉、九江、南京、上海等城市和风景名胜地游山逛水,又美其名曰实地考察,寻找好项目。三四年过去了,实业不见成效,吃喝玩乐,勾娼搭嫖之本事却学会了不少。只要发现了某家某户有一个标致出众的姑娘或媳妇,他们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除了那些高朋好友、达官贵人和那些惹不起、摸不得的小姐太太外,很少有人逃过他们一伙人的纠缠与玩弄。有一回,他们发现了一个剪了短发,又非常洋气的漂亮太太,几个人跟稍跟拢人家公馆,一看是杨公馆,那女人是杨师长的姨太太,几个人吓了一跳,赶忙逃走已来不及了,被杨师长的卫兵抓住后打了一顿,他们不声明得快,恐怕已挨了枪子了。屈宝骏拿了许多古人前人的宝物送给了杨师长及几位姨太太,这场风波才了结了。而阿公屈长鑫却认为孩子大了,难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只要给他成立一个家庭,就会归顺的。于是,便叫媒婆四处打听,先找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子作孙媳妇,条件是从小吃过苦的人,不管家庭富裕或贫寒均可,重点在本人。媒婆四处打听,第一个找的是薛振川的大女儿薛明兰,可当时薛明兰才满了十三岁,年龄太小,吴月珍不同意,媒人也就没再提了。后来经二妈葛丽华保媒,将荣昌县城一个商家之女贡文莉娶了过来。其实这女子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从小母亲病亡,父亲在外忙生意,屋头的大小事情都由她来管理,当家时也不过十二三岁。就这么一个能干女子。屈贵祖还嫌她太土气了,结婚三天后便返回泸州去了,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却呆不上三天就要走。贡文莉闲起来很不自在,便经常在厨房帮厨,屈长鑫见她理家还算能干,就叫她作了几个厨房的管事,专门负责厨房的收支库存。贡文莉却干得很出色,很受阿公及婆婆黄富玉的喜欢,其他几个姨娘姑子叔子也找不出她什么毛病来,也就相安无事了。
端阳节前几天,阿公屈长鑫捎信给他,叫他端阳节一定回家过节,于是便带了他最要好的朋友欧阳文彬回乡下来了。这欧阳文彬就是县长欧阳仲勋的大公子,他比屈标只小几个月,从老家华阳来泸州后,便和屈贵祖一个班读中学。这两人也许是臭味相投,读书时便成了好朋友,中学一毕业,又一起跑江湖、操社会,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屈家有钱财,欧阳家有权势,二人珠联璧合,还有干不了的事么?
欧阳仲勋只以为儿子在外面做生意,没有时间回家来,加之自己繁锁事多,家中又是后娘在当家,回家来光吵架,久而久之,对逛荡在外的儿子也就没有更多的时间过问了。这一下,欧阳文彬便成了脱缰的野马,任意在外面胡作非为了。今天,他又随屈贵祖一起到乡下来耍,其实他是来寻找新的刺激和开心的。他曾听那些老嫖客们说过:城里的女子是靠粉脂抹出来的,乡下的女子是自然造出来的;一个矫揉造作,一个柔情似水;一个风骚温驯,一个野情难驯。他在城里玩够了城里的女人,又想到乡下来寻找猎物了。所以,今天他打扮得特别帅气,一套花花公子牌白色西装,浅蓝色衬衣,玫瑰红色的领带,大分头,头发抹得油光水亮,手拿一把白绸荣昌折扇,显得很文雅,很有学问的样子。可惜眼睛有些小,圆溜溜的直闪光,像一对耗子眼睛。有人便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阳耗儿。
阳耗子的眼睛今天特别尖,很远便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从山岩上走下来,那身姿特别美,叫人浮想连翩。忙叫屈贵祖观看。
屈贵祖看了一阵,欢欣地说:“咳!她就是我常说的那个大美人吴月珍的女儿薛金凤,又叫薛明兰,也是个大美人,听说,以前还有人给我做过媒,可惜当时她太小了,没有干成。”
“这下子她已长成一朵美丽的鲜花了,可以干了噻!”欧阳文彬开玩笑道。
屈贵祖说:“人家已经谈了人户了,男人就是咱十里冲的袁打渔的大儿子袁永泉。是薛振川的大徒弟,还练有一身真功夫。”
欧阳文彬叹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嫁给一个一钱不值的乡巴佬,真可惜啊!又真可怜!”
说话间,薛明兰已经来到了跟前,屈贵祖主动招呼道:“兰花,到哪儿去呀?本乡本土的,还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你屈标大哥我又不吃你。”
薛明兰把草帽往下一拉,大声质问道:“我到嘉门镇去找我爹,你想做啥子?”
屈贵祖嘻嘻笑道:“不做啥,只是随便招呼你一下,半年多不见,你又长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滚开!我没闲心听你说这些,我要去叫我爹,晚上还要赶回家去呢。”薛明兰讨厌这些纨绔子弟,看不惯他们的一举一动,阴阳怪气,令人生厌。说罢,冲下坡去,登登登大步走了。
薛明兰走了好远,屈贵祖、欧阳文彬还在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屈贵祖望着薛明兰的身影消逝了,心头还在想:自己才半年多未回家,十里冲又出了一个大美人哪!那粉红色的瓜子般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犹能勾人魂魄;那小巧而赤红的嘴巴像一颗甜甜的樱桃,令人馋涎欲滴;那窈窕袅娜的身材犹如春天的杨柳,可将人拂倒。漂亮的女人呀就像那百年深藏的泸州老窖,闻一闻就会把人醉倒。
欧阳文彬先回过神来,说:“喂,老兄,你的魂是不是被她勾走了?哎,这个妹子长得太漂亮了,比起城里头那些妖精婆娘起码要行势十倍以上。嗨!真是山旮旯出金凤凰呀!”
屈贵祖见欧阳文彬一副惆怅的样子,问道:“怎么,难道老弟也看上了她?”
欧阳文彬如实说道:“不瞒老兄说,我第一眼就看起了她,真有一见钟情、十年勾魂的感觉。城里面的那些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像乡下妹子又纯又野又多情,再说,我也从未结交过乡下妹子。大哥,帮帮忙,把她弄来送给我!”
屈贵祖说:“你别夺人之爱啊,其实,其实说实话,我比你还喜欢她咧。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是咱十里冲的,当然应该属于我的……”
欧阳文彬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来,打断屈贵祖的话说:“那,那,那我把金银花两姐妹全让给你!你不是成天想着她们吗?”
屈贵祖当然愿意,他打金银花姐妹俩的主意已经很长时间了,但嘴上仍然说:“两个调一个我也不占便宜,你是晓得的,这山村处女值万金呀。好吧!弟兄之间,作大哥的就发扬一次风格,就把他让给你了。”
欧阳文彬心头可高兴了,可又怎么才能把她弄到手呢?这真的是个大难题。于是问屈贵祖:“感谢大哥的大恩大德。可怎么才能把她弄到手呢?你给我想想办法!”
屈贵祖说:“就是嘛,这可真是一个大问题,你别看她样长得很秀气,性子可倔了。她耍的那个对象,也躁辣得很,特别是她父亲薛石匠又是一个打打匠,我们这伙十多个人,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要动她太棘手了!”
欧阳文彬心有不甘的说:“照你这么一说,这朵兰花我就采不到手喽?!”
屈贵祖动开了脑筋,说:“不不,事在人为,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玩花有玩花的门道噻。”
欧阳文彬催促道:“快想呀!”
“有了!有了!她不是说,今天晚上她还要回家去吗?我们不能明抢,可以暗夺嘛,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坐等花开,天黑抱得美人归。”
“还是老兄计高一筹。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去准备一乘滑杆,一乘轿子,两把索子,今天晚上在这里捉兔子,捉住了一个赏大洋十块,还请客三天。”
众人附和道:“二哥娶新嫂子,我们本该尽力,大洋我们不要,请我们吃一顿喜酒那是最好不过了。”
欧阳文彬大方地说“可以,喜酒要吃,大洋照付,反正大家要干干净利索一点,别给大哥摆豪。”
屈贵祖也说:“这件事只要大家做漂亮了,我还请大家到望江大饭店吃江团宴,外加一人一瓶泸州老窖特曲酒!”
“要得!”大家欢呼起来。
再说薛明兰到了嘉门镇,找到了双桂山庄,未看见父亲,碰上了袁永泉,便把情况向他说了。
袁永泉听了,着急地说:“哎呀!老师上午就陪桂小姐到雨坛寺去了。”
薛明兰听了,心中更加着急,拉着袁永泉就要去雨坛寺。袁永泉披上衣裳,便急冲冲地去了雨坛寺。
二人到了雨坛寺,守门的和尚告诉他俩说:“你爹和桂小姐到兴隆场去了,已走多时了!”
两个人又急忙往家中跑去。过了豹子沟,到了惠家岩时,天已黢黑了,两人只好放慢脚步,摸着岩壁彳亍而行。
突然,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柱照在他俩身上,一阵乱晃之后,一个人怪声怪调地说:“大哥,就是他两个人,偷了我家的东西还想逃跑!”
袁永泉被几道强大的光柱照得睁不开眼睛,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头上便狠狠地挨了两木棍,顿时打昏了过去,几个人一涌而上,把他周身捆绑了起来,并堵上嘴,蒙上了双眼,拉到一乘滑杆上,裹上一块白布,便抬走了。
薛明兰也被几个人抓住了,她使劲挣扎了一阵,骂道:“你们这伙土匪,强盗,凭什么抓我们……!”不等她把话说完,也被堵上了嘴,蒙上了双眼,双手被反绑了起来,被人拉进了一乘轿子,抬着飞一般朝泸州方向跑去。
薛明兰在轿子里,一面挣扎,一面又在想:是什么人对我们下如此毒手?是土匪绑票?又不像。再说自己家又不十分富有,父亲在外也没有得罪他们,绑票有什么油水可捞?不是绑票,就是遭人抢亲了。因为她在遭人捆绑时,有一个人在旁叮嘱:“你们的手脚轻一点,不要碰伤了她!”这嗓门很小声音很细,不像十里冲一带的男人。一定是被别人抢亲了!她想完了自己的不幸,又担心起袁永泉的安危来,那两棍子打下去,是死是活?她现在无法知道,同时也无比担心。可自己身陷险地,怎么办?想呀!想呀!时间一长,坚持不住,在摇遥晃晃中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刚刚入睡不久,她梦见了父亲,只见父亲薛振川浑身是血,对她大声喊道:“兰花,快来救我!不!你赶快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我不是旱鬼,真正的恶鬼是广智和尚,快走呀!你带不了信,我们一家人就要倒大霉了!还有,告诉你娘,叫她千万不要嫁给屈……”父亲的话还未说完脑袋突然掉了,一股鲜血从脖子中间直往外喷。
兰花一下子惊醒了。想想刚才做的梦,心头万分害怕,一定是父亲遭到不幸了,是他托梦于我,要我去救他,因为我是他最大的孩子。我要赶快回去报信!可是自己被捆在轿子里面不能动弹,又喊不出话来,一着急便用双脚蹬轿子底板,用自己的身子使劲地摇晃着轿子。
“哎,小姐,豁亮点!别动了,还有几步路就拢了!”喽啰们说。
轿子不停,而且加快了脚步,薛明兰也不管,更加用力踢,用力摇,但不一会儿,轿子果真停了下来,听见有人开门,说话:“哎呀,这么早就回来了,昨天晚上没睡觉!”
“哎,我们整整跑了一晚上,累死了!”
“夏五奶奶,把二嫂子扶进去休息,二哥等会儿才来。你要看好她,出了差错,你这条老命也保不住的。”
“嗯,我晓得!盛经理。”
接着,一双手伸进了轿子,从手感和气息来判断,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老女人。薛明兰没与她作对,随她出了轿子,走过两道门坎,听那女人说道:“唉!太太,你坐好,我把你身上的绳子解了。这些挨炮眼的短命鬼,太心狠哟!把人捆得这么紧,手杆都捆起猪儿虫印子了。”她解开了绳子,又拉掉了蒙眼布。
薛明兰自己又拉出了口里的塞嘴布,揉了揉双眼,好一阵才看清了屋子的摆设。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房间,一乘宽大的弹簧床横在房子的中间,床的左边是一组红光闪亮的高立柜和一个精致的梳妆台;右边是一排真皮沙发,沙发前是一个印有西方教堂图案的茶几。茶几上还放着洋烟、洋火、洋烟缸;墙的三面各贴有一幅西洋美女画。整个房子完全是西方家具,西方布置,西方气味。
“难道我落入了洋人之手?!”薛明兰生活在乡下,但城里的新闻,她时时听人传说。她晓得从道光皇帝开始,中国就不如以前那么强大了,从一个爱扩张土地的大帝国变成了一个被外人欺凌的贫弱大国。特别是慈禧太后专权以后,大帝国更是一步步走向衰弱,真是成了一块唐僧肉,谁都想来吃一口。不但搞武力征服,还搞文化侵略,洋化中国人。第一个跑到四川来搞经济掠夺和文化侵略的是英国人,他们以传教为幌子,到处修房造屋,在各个都市、县城、甚至乡场都建了不少的天主堂、福音堂、育婴堂、慈母堂、修道院、医馆、学校。后来,法国、美国、意大利,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都到咱四川境内来了。按老百姓通俗说法,是到中国来寻找宝贝。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两大宝贝,一是用金银玉陶做的宝贝,既价值连城的文物古迹。二是闻名于世的东方美女,这些倾国倾城的活宝物,令许多洋人追蜂逐蝶,颠鸾倒凤,闹出许多凄惨、悲怆、壮烈、哀碗的故事来。有一首民谚这样写道:
教士实在坏,侵略当先行。
霸占我领土,教堂多如林。
抢夺我财产,多得赛豪门。
收买二流子,作奸害人民。
探矿又找宝,伤心挖祖坟。
包庇坏教徒,罪恶数不清。
霸占人妻子,抢骗金和银。
强夺我土地,专整庄户人。
罪行一桩桩,人人恨在心。
号召我民众,赶走坏洋人……
“我心中只有永泉哥一个人,除了他外,其他任何人别想打我的主意。就是死,我也不会嫁给洋人的。”薛明兰坚定了信心。便向伺候她的老大娘问道:“婆婆,这是什么地方?”
“这,这是阳公子的住处,具体叫啥子名字,我还搞不大清楚,好像叫罗香潭。”老大娘恭敬地回答道。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抢到这里来?这洋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叫他来,我要指责他,痛骂他,他凭什么抢咱中国姑娘?!”薛明兰以为阳公子是洋公子,非常气愤地说。
“阳公子不是洋人,是咱中国人,有人叫他阳耗儿。”
老大娘话音刚落地,外面便响起了教堂才有的钟声,钟声响了七下,是早晨七点钟了。
薛明兰质问道:“这不是教堂吗?你为什么还骗我?看来你也是他们一伙的。汉奸,洋奴婆!”
老大娘仍然耐心解释道:“太太,我没有骗你,阳公子真的是中国人。我以前是在花水湾伺候双花仙子,刚刚才被阳公子叫来的,所以这地方我也不太熟悉,也许隔壁就是福音堂。阳公子向我交待说,我的任务就是伺候你吃饭,玩好耍好,其它事情一律不准说,不准谈,不准问,不准传,不准出大门,一共有十几个不准。太太,这是换洗衣裳,先洗澡吧!水已热好了,瞧你全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透了。”
薛明兰不高兴地说:“不许你胡叫乱喊,我不是太太,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是阳公子叫我这样称呼你的。姑娘,你不要多心,不要恨我!”老大娘小心翼翼地说完话,站立一旁不再说话了。
薛明兰的气仍在腾腾上升,命令般地说:“去把你的洋公子叫来!我要看看他是啥子人这么歪恶。”
老大娘惊慌地说:“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姑娘,我也晓得你是被抢来的,你心中有气,等他来了,你再向他发泄。我只是他雇来的佣人,对你照护不周,有一点闪失,不但要挨打受骂,还拿不上一文钱工钱。”
薛明兰再看看眼前这位老大娘,有六十余岁,头发已全部斑白,两眼眼角的皱纹又多又深,清瘦的脸上显得苍白无血,单薄的身子已成哈躬之背。明兰马上想到一句话:脸上无肉,一定是个怪物。这个老婆婆为了自己能挣工钱,却不管别人的痛苦,真不是一个好人。于是冲着老大娘大声斥责道:“你这般年纪了,还伙起歹人来害人。要是你女儿被人不明不白地抢走,你是怎么想?难道你也劝她逆来顺受,甘受别人的欺侮吗?你为了挣工钱,不惜为虎作伥,把别人往火炕里推,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老大娘看了一阵薛明兰,心情沉痛地说:“唉!姑娘,你不了解我呀。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受苦人。我家就在城西堡子山上住,我丈夫姓夏,过去曾是一个里长,排行老五,人称夏五爷,称我夏五奶奶。我俩口一生只养了一个女儿,从小长得天真可爱,小名叫金玉,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她小学毕了业,升上了初中,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夏梦露。就在初中毕业那一年,刚刚满了十六岁,真是花季里的花儿特别鲜,漂亮得硬是泸州城里难找第二个。也就是在这一年,泸州城里来了一个姓屈的标统,他到女中去参加毕业典礼,一眼看中了我女儿,要娶她作姨太太,当晚便把她抢去了兵营完婚。我女儿至死不从,竟用匕首刺破了喉咙自杀身亡了。”
薛明兰听了夏五奶奶的哭诉,虽然很同情她的遭遇,但联想到自己也许会走上这一条绝路,不免气中带悲,悲中带气,对夏五奶奶说:“你女儿死了,本已是悲剧,但不应该报复我呀!”
“姑娘,你想错了,我并没有报复你的想法。到这里来也是生活所迫,不然,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帮这种人干活的。当时,金玉的父亲听说后,就去找屈标统说理。路上,她爷又气又急,一不小心摔倒在岩坎底了,从此就成了瘫子。为了医她爷的病,我们花尽了所有的家产,再后来又全靠我挣钱来养活他。我如今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干重活我干不了,干轻活又轮不上我们这些老婆子,无可奈何,只有昧着良心来干这种丢人丢丑的事情。姑娘,你默到我愿意这样吗?她爷没有死,我能丢下他不管吗?”
薛明兰听了夏五奶奶的一番话,心里非常难过,哭道:“夏五奶奶,我错怪了您老人家。”
“不,你没有错怪我,我干的事情本来就不光彩嘛。”夏五奶奶又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人?家里还有些啥子人?为啥子被他们绑到这里来了?”
薛明兰见问,不由悲从心头起,便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说到伤心处,竟泣不成声。
夏五奶奶听了,又惋惜,又气愤,不断地咒骂这伙卑劣之人。最后叹息道:“兰花,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暂且先忍一忍,等有了办法之后,再逃出去。千万不要学金玉的做法,你家里还有父母弟妹,你一寻短见,就把全家人苦死了。”
“夏五奶奶,你放心,我现在想通了,我不会轻易寻死的,我要活着出去,叫我爹来报仇。不出这口冤气,决不罢休。”
“这伙畜牲不如的东西早该收拾了。兰花,先去洗澡吧,要把身体爱惜好,没有好的身体,就没有力气同他们争斗。”
“嗯!”薛明兰听话地拿上衣裳,洗澡去了。
薛明兰有了思想准备,有吃就吃,能睡则睡,等着阳公子来,好与他斗智斗勇,维护自己的尊严作。可是,等了三天,也不见阳公子的影子。这是怎么回事呢?薛明兰反倒有些纳闷。直到第四天下午,阳公子才姗姗来迟。
欲知阳公子为什么现在才来,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屈贵祖难服金银花 阳公子诈骗二客商
上回说到薛明兰被抢到泸州,关在了罗香潭,听了夏五奶奶诉说不幸身世后,也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于是二人相互谅解,互相关心,寻找机会逃走。可一连等了三天,不见阳公子到来,直到第四天下午,阳公子才兴匆匆地赶回来了。这个欲海难填的色鬼为什么能等四天时间才来?
原来,屈贵祖见轻而易举的将薛明兰抢到了手,便变了卦,不愿意调换了。两个人为此闹起了矛盾,最后找众兄弟从中调解,盛经理盛国梁两头讨赏想出了一个主意,说:“二位兄长不要争了,我看你们来个拈纸团定终身,这更有刺激,你们说行不行?”
屈贵祖说:“我的运气最好,一定会拈上薛明兰的。我们就来个拈纸团争美女吧!”
欧阳文彬满有信心地说:“拈就拈,我是三月生的,正走桃花运。大哥,这次拈上了,你可不许再打翻翘了哈!”
“好!一言为定。”
于是,盛国梁便写了两个纸团,一张写着薛明兰,一张写着金银花,让二人都看了,然后揉成一团,放进了插毛笔的竹筒里,反复摇了一阵,让二人各摸一个。
屈贵祖占大,先摸。他考虑了半天,才摸了一个展开一看,叹了一口气。不用说,他摸着金银花了。他马上反对说:“好事不过三,我们应该摸三下才对头。”
众人平时的花销都是屈贵祖给的,虽然有些畏惧欧阳文彬的权势,但人们都更看重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帮屈贵祖说话的人就要多一些。众人又附和道:“要得,三下定终身,二哥,别怕,该是你的神仙都夺不去。”
欧阳文彬见屈贵祖反复变卦,心中确实不高兴,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妥协了,还自我安慰说:“好吧!三次就三次,实在不行,我还是要我的金银花,有金花银花两个花仙,我不信就抵不上一个长在山旮旯的土兰花。”
屈贵祖也不管欧阳文彬高兴不高兴,又拈了一次,这一次他拈上了薛明兰,把他高兴得一下蹦了三尺高。可第三次,他急不可待地抓了一个,展开一看,心头凉了半截,他又摸上金银花了。
这下轮到欧阳文彬高兴了,他说:“大哥,今世姻缘前世定,也莫求来也莫争。该我和薛明兰这朵兰花仙子再续良缘,挡也挡不住,该你和双花仙子,让也让不了。大哥,这是花水湾的钥匙,我交给你,双花仙子就正式交给你了。我到罗香潭去了。”
“别忙!”屈贵祖气得大喊了一声。
欧阳文彬惊了一跳,问道:“怎么,大哥,你还想变卦?”
屈贵祖说:“不,吐出来的口水不能吞回去。那薛明兰的脾气我还是晓得一些的,非常倔。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一去就只有挨棒棒的,搞不成事。再说,弟兄为你辛苦了一晚上,也该慰劳一下噻。心急吃不了赖汤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弟兄们,今天叫二哥请客,我们喝他的喜酒去!”
“要得!”人们欢呼起来。
一提到请客,欧阳文彬心慌了,说:“可,我身上的钱不多呀!等几天不行吗?”
屈贵祖大声说道:“不行,你请客的钱都没有,那你以后拿啥子来养活她呢?”
众人又附和说:“对呀,你那啥子养活她呀?”
欧阳文彬被大家稳得狂眉狂眼的,刚才的狂喜一下子像鼓鼓的皮球泄了气,对屈贵祖哀求道:“大哥,好大哥,你,你不是有钱吗?望大哥抽合一下,兄弟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不行!你养女人我出钱,大哥硬是怕成了蓝田坝的猪儿粑——好吃(糍)。要我出钱也可以,你必须借一分还两分。不然二天我阿公阿亚理麻起我的账来,我不好交待,生意未做成,钱都花光了,硬怕是成了败家子、二流子了。”
“我晓得大哥没有得到兰花,心头不安逸,故意卡拿我。这样吧,我先借一千块钱,二天从我的红股中扣,借一还一,一千还两千,为了每人,我人了。”
“对,美人值千金,金钱如粪土。爱美人不爱江山,二哥爱情至上,不愧是个风流才子。大哥,你就圆了二哥这个美人梦吧!”盛国梁说。
“大哥处处依教你们,二天发现了有更好的,首先要献给大哥哈!”屈贵祖只好让步说。
“要得!”众人一起作保道。
一伙人去了望江饭店的观澜亭包间里,什么菜贵就点什么菜,什么酒好就要什么酒,大家你一杯,我一盏,吃得来唏呼拉醉。这顿喜酒从中午一直吃到半夜过了,饭店要打烊也打不成。
一个堂倌见他们摔坏了许多的碗碟,地上遍地扔着赃物,只在嘴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屈贵祖听见了,随手一耳光打了过去,骂道:“狗日的吃了豹子胆了,敢骂你屈大爷!你也不问问我们是些啥子人?可以随便骂的。”
那天,饭店经理郁老板正好又不在家,在家负责的是郁老板的外侄查永刚。他晓得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但心里却仇视他们,又见自己的伙计被打,心中的气更盛了。进了观澜亭包间,毫不客气地问道:“刚才我们的伙计惹着谁哪?凭啥子随便打他?”
“他不会伺候人,惹火了咱大哥。”盛国梁出面说。
查永刚仍然不依不饶,说:“但也不该随便打人呀!你看你们打烂了多少碗盘杯碟,半夜过了还呜嘘拉吼的,简直狗仗人势。”
“你是干啥子的?用这么个语气跟我大哥说话,你滚出去,有事叫你郁老板来!你,我们日不着。”欧阳文彬偏偏倒到走到查永刚面前,指手画脚地说。
查永刚见欧阳文彬要抓扯自己,将他狠狠一推,生气地说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龟儿子,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花天酒地,奢侈无度,这本是一种耻辱。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行凶打人,这天下还有公理没有?”
屈贵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着偏偏一下子冲到查永刚跟前,说:“你要公理,我这里,有,你屁儿虫要多少?一拳头一个。”说着一拳挥了过去。由于他已喝了近两瓶老窖酒了,哪里来力气,被查永刚回手一挡,便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连爬了几下爬不起来,嘴里虽然大声喊叫,人们听起来却不大清楚:“噫!今天要出鬼了,你龟儿子敢打老子,想造反了!弟兄们,快,快动手,打他狗杂种的。”
这伙喽啰哪里听得主人发话,有的拿碗,有的拿杯子,有的提凳子,穷凶极恶地朝查永刚扑去。幸喜他们今天一个个喝得醉如烂泥,挥舞了几下,多数人倒在了地上。几个未彻底喝醉的人,却同查永刚对打起来。
这查永刚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也拜过几天武术师父,会一些拳脚。打了一阵之后,见自己不占优势,便退出了包厢,准备打电话找警察局来帮忙。
那个刚才被打的伙计已向警察局报了案,请他们尽快赶来。
这望江饭店在城里是最大最好的饭店,已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曾经是历代州府官员的投资分红热土,近几年又是大小军阀、团阀、财阀、文阀们常聚之地。老板郁运峰是赖省长的姨父,和当地的师长、团长、警察局长打得火热,这样的人还会怕谁呢?主人的背膀子硬,手下人便胆大气壮,该打就打,敢骂就骂,一心维护望江饭店的利益。
不一会儿,警察局来了几十个人,不由分说,把肇事者们通通抓走了,送进了临时监狱。
直到第三天早晨,屈贵祖、欧阳文彬才从醉梦中醒过来。一看自己被关在牢房里,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正要开口骂人,只见警察局长韶统银从椅子上坐起来,说:“哎哟!两位公子哥终于醒过来了,我在此已守候了两天两夜了。你们一高兴,喝得太多了。”
屈贵祖想了想,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们不是在望江饭店吃饭吗?怎么到你局长办公室里来了呢?”
“嘿!屈大少爷,亏你还想得起。你们在望江饭店喝酒,喝醉了,又打人又砸东西,把望江饭店整得一团糟,损失上万呀。人家郁老板回来后,要求我们严厉处理。一看是你们,也只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自己硬吃了下去。你们干些事情呀,真叫我两肋插刀。好!不说了。走!我请客,请你们吃醒酒汤去。”
“我的弟兄伙呢?”
“唉!醉死了一个,我怕传出去不好听,叫人悄悄运出城去埋了,其余的都回你们的公司去了。”
站在一旁的盛国梁说:“我还在这里伺候大哥二哥哩!”
几个人简单洗涮了一下,又在城中心有名的小吃店喝了莲子羹、人参茶,他们的心绪才稳定下来。回到住处,在弟兄们的簇拥下,又去城隍庙看热闹去了,今天是城隍菩萨的生日。
待二人完全恢复了元气,已是第四天上午了。不待屈贵祖午睡醒来,欧阳文彬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罗香潭,叫把守大门的皮老五、谭二娃开了大门,自己一个人兴冲冲走进了院子,绕过罗香潭,进了住房。见薛明兰还在睡觉,便把夏五奶奶叫出房间,问了一下情况。夏五奶奶按照薛明兰编的话对他说一遍,欧阳文彬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夏五奶奶叫醒薛明兰,说:“兰花,阳公子来了!”
薛明兰翻身起来,心中怒气难以控制,冲出卧室,一看阳公子不是洋公子,真是一个中国人,心也放宽了一半。再仔细一看,突然想起此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禁脱口说道:“啊!原来是你!?”
欧阳文彬故作镇静、满腔热情地说:“对对对,就是我,你认识我,那太好了。我叫欧阳文彬,别人叫我阳公子,是刘军长的义子,欧阳县长的大公子,真的,我不骗你。听夏五奶奶告诉我,你愿与我结婚?是吗?”
“是的,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才真正同意。”薛明兰一本正经地说。
欧阳文彬心中暗自想道:“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姑娘,见识不多,经不起威吓和诱惑,这么好对付!”他连忙问道:“只要你肯同意,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三百个我也会答应你的。”
薛明兰逼问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准翻悔?”
“决不翻悔!”欧阳文彬心里又想道:“一个乡下女子能提出些什么条件嘛,无非是想多要一点钱,或者是结婚后只爱她一个人,不许再出去拈花惹草、寻花问柳等等。提不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
可他把薛明兰估计过低了。薛明兰见欧阳文彬答应得非常痛快,自己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我们要结婚,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是关系到一个人一辈子是幸福,还是痛苦的大问题,我们双方都要慎重考虑好。”
欧阳文彬说:“对,我已考虑好了,我不会让你痛苦的,跟着我只有幸福、欢乐和美满。”
“既然这样,我也放心了。但是在结婚前,我要亲自见一见你的父母双亲,必须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自古以来,咱女人就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定终身,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也少不了媒人红娘从中牵线搭桥。如果悄悄摸摸地就跟了你,那岂不是丢了咱父母亲的脸么?若真是这样,我会一头碰墙而死的。”
“这个……”欧阳文彬犹如当头一闷棒,半天回不过神来,不晓得如何回答才好。
“不答应?”薛明兰紧逼一句。
欧阳文彬只得撒谎说:“不,不是,是我父母都出远门去了,大概要三四个月之后才回来。回来后,我一定带你去见他们。”
薛明兰说:“那我们就等他们三四个月,那媒人呢?”
欧阳文彬看了一下门外,随口说:“媒人?就叫夏五奶奶作媒人吧!”
薛明兰一口拒绝道:“不行,夏五奶奶是个普通百姓,无地位无名声,你是一个高官之子,媒人至少要找一个区长局长之类的人才行。”
欧阳文彬挠了挠头,问道:“那找谁呢?”
薛明兰想好了一个自救的办法来,说:“屈宝驹区长怎么样?”
欧阳文彬迟疑了一阵,心中暗想,这女子真够狡猾的,叫屈宝驹来保媒,这不是故意暴露目标吗?可想想屈宝驹虽是区长,却是父亲的下级,自古道:官官相护。就是那姓屈的知道了我强抢民女,也不会为你说话的。在薛明兰的催问下,他满口答应了,说:“他,可以,我依从你。第二个条件呢?”
薛明兰说:“第二条,我要两千块大洋,纸币不要。”
欧阳文彬更心慌了,他虽然花钱如流水,但也是欺诈哄骗借来的,有一个用一个。为了讨好金银花姐妹,已花掉了不少的钱。先是背着屈贵祖,将双花仙子金屋藏娇,后来屈贵祖晓得了此事,心中大生忌妒之感,减少了他的用费。欧阳文彬虽然有意见,但钱在人家手中,他也无可奈何。现在,薛明兰开口便要两千块大洋,这么多数目,他从哪儿去拿?就是川币两千块,他也要去求人说好话,或者去骗,去抢。他沉闷了一阵说:“我们今后都在一起生活了,你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嘛?反正一句话,二天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一个人保管。”
薛明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坚决不行!你不是吹嘘自己家如何有权势,如何有钱财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自见一见才放心。如果你连这两千块大洋都拿不出来,叫我怎么相信你是富家子弟呢?”
欧阳文彬心中暗暗叫苦道:我的妈呀,我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钱呀?向家里人要,要暴露自己在外面的丑恶行径,被父亲骂一顿还好受,若被那后娘奚落一番,不但自己心里难受,就是父亲的脸上也无光呀;向屈贵祖要吧,这家伙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我欠他的钱太多了。唉,不答应吧,眼前这绝色美女肯定要花落其主,被有钱人抢去。哎!先答应下来再说吧!
想到此,欧阳文彬满口应承道:“好,明天,不,最多后天,我一定给你送两千块大洋来。”
薛明兰说:“第三条,你们必须把袁永泉送回家去!”
欧阳文彬倒挺爽快地说:“你那个朋友呀,唉!实话告诉你吧!他如今已到刘司令的队伍去了,你别担心,他到了队伍上,比在家要强二三百倍。说不定还会当上师长团长的呢。”
薛明兰心头着急呀,这抓去当兵,无疑是趙巧送灯台,有去无回。但她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表情来,只是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就是去当炮灰,有去无回。你们为啥子要抓他去当兵?”
欧阳文彬推卸说:“这,这不是我的主意。”
薛明兰追问道:“是谁?”
欧阳文彬叹了口气说:“唉!你别问我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嘛。”
薛明兰毫不退让地说:“不说,好,不说,你别想跟我结婚!”
欧阳文彬只好说:“是,是我大哥的主意!”
薛明兰警觉地问:“你大哥是谁?”
欧阳文彬说:“就,就是屈贵祖。他说,把袁永泉弄得远远的,永远回不来了,你也好死了那份心,就可以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其实大哥也是一片好心,你也不要恨他!”
“这畜生,果然是他!”薛明兰心中暗暗骂道。又说:“哎,你喜欢我,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向我父母求婚呀!何必偷偷摸摸地像强盗一般,我还以为碰上了棒老二和洋鬼子了哩。”
欧阳文彬说:“大哥说你父亲厉害,能打会说,我们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你抢回家再说,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归顺也得归顺了。”
薛明兰装作十分爽快地说:“嫁一个县大老爷的儿子,我还有不同意的吗?这种好事,全县能有几个人可以得到?我父母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你应该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为我担心。”
“好,过几天我一定去拜望岳父母大人。兰花,阿兰,我啥子事都向你坦白交待了,表明我是真心爱你的,只是方式上粗鲁了一点,这叫爱情过剩,不,爱情过度。你应该原谅我!”欧阳文彬说着向薛明兰靠了拢去。
薛明兰站起身来,把手一挥,语气坚定地说:“三个条件,你如今一个条件也未做到,请放庄重一点,履行自己的诺言。”
夏五奶奶进来说:“阳公子,请吃夜饭了!”
“不啦!今晚有人请我吃饭,吃了饭后,我还要给兰花小姐拿钱。我明天再来!”欧阳文彬口说人未动,过了许久,才极不情愿地自个儿走了。
夏五奶奶待欧阳文彬走后,不解地问道:“兰花,你真愿意嫁给他吗?”
薛明兰冷笑道:“你以为他真的想娶我吗?他只是一个贪色的强盗,永远是偷不够的。我岂能嫁与这种花花太岁?我这样做,是要他尝一尝害人的滋味,不叫他人财两空,我错变成了人。”
“可这危险呀!”夏五奶奶担心地说。
薛明兰说:“我现在只有以牙还牙来还我清白了。”
夏五奶奶劝说道:“你要去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这个办法不好。兰花,你人还年轻,不要想着死,要想办法活着出去。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可不容易呀,你一赌气死了,给父母留下的是一辈子的气账哟!”
薛明兰满怀深情地说道:“哎,我这么年轻,谁想死嘛?我们家虽然不十分富裕,但全家人非常和睦,我爹我娘非常恩爱,我们兄弟姐妹非常团结,从没理个嘴,吵过架。我爹为人豪爽,我娘待人贤慧,我弟弟聪明憨厚,我两个妹妹特别聪明,非常懂事,比大人的脑子还好用,别人都叫她们是一对女神童。像这样的家庭,我舍得离开吗?可这高墙大屋我们又怎么出去呀?门口天天有人站岗放哨,把我们监视得像死囚一般,就是变成麻雀也飞不出去呀!”
“办法是人想的,不要着急!”夏五奶奶安慰道。她嘴上这么说,心头却比薛明兰更着急,思虑更多。她自从被欧阳文彬雇用后,也是快半年时间没有回过一次家了,工钱都是由欧阳文彬派人送回家给丈夫的。在花水湾时,成天给双花仙子做饭,洗衣,闲了就陪她俩玩,连大门都出不去。柴米油盐也是专门有人送来,到了罗香潭后,外面把守得更严了。要救薛明兰出去,真是不容易呀!
第三天,欧阳文彬提来了一个大皮箱,一进屋子便兴奋地喊道:“哎呀呀!我美丽的宝贝,我亲爱的宝贝。我把钱拿来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你看这么多!”
薛明兰接过皮箱,倒在桌子上,一个一个的数起来。数完后,生气地说道:“这才一千块呀,我说的是两千块,你为什么要骗我?”
唉!管钱的管家家里有事,把钥匙带走了,这一千块还是我临时借来的。过几天,我一定把它凑齐带来!
“拿回去,凑齐了一起拿来!”薛明兰语气坚定地说。
欧阳文彬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子,愣了半天,话不由衷地说:“你要这么多钱干啥子嘛?”
“干啥子?你说干啥子?你不是县长的公子吗?你不是很有权势吗?你不是有万贯家财吗?你不是挥金如土吗?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吗?百依百顺吗?你若出手大方,一掷千金,便可说明你的话是真的,对我也是真的。办不到,说明你便是一个骗子,一个打仲脸充胖子的骗子,这种人我死也不会嫁给他的!人家四牌坊屈大老爷子娶一个戏子还花了四万块大洋哩,你若心痛钱,就趁早把我放出去!”
“好了!好了!你别吵闹了,再给我二天时间,我一定把钱如数拿来。这一千块你先收着,该用就用,该花就花,我绝不说一个不字。”欧阳文彬努力想缓解这尴尬的局面,企图以软套子来征服薛明兰,达到其目的。他讪笑道:“薛小姐真是一个商业人才,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二天我们成了家,保证家发业发,子子孙孙都发。”
薛明兰没心思听他继续胡诌乱谗,说:“快些找钱去呀,条件达到了,随便你神吹神侃!走吧!”
欧阳文彬只好自讨没趣地走了。
薛明兰待欧阳文彬走后,把一千块大洋全交给了夏五奶奶,说:“这钱你全部拿去,找个地方藏好,有机会拿出去,给夏五公治腿病。您这么老的年龄了,再不要出来当佣人了,那不是人做的事情。”
夏五奶奶哪里肯要这个钱,说:“不,这钱我坚决不能要!这是你的血泪钱,卖身钱,我俩老口就是饿死也不能要呀!你留着带去给父母亲吧,作为赔偿也是该得的。”
薛明兰说:“他们的钱,本是使黑心吃来的,应该吐出来还给咱老百姓。夏五奶奶,我心头很清楚,这房子进来容易出去难。再说,我永泉哥被抓去当了炮灰,也是九死一生,难活于世的。您比我有更多的机会出去。出去后,请您老人家到我家去一趟,告诉我父母,请他们带人来救我,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魔窟里面呀!”
“好!我先收着,我有机会出去,一定把它送给你父母亲。”夏五奶奶含着热泪收下了一千块大洋,并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暂且放下薛明兰后来是如何对付欧阳文彬的纠缠不提,只说屈贵祖见欧阳文彬抢先去了罗香潭,半天后才返回了英奇美贸易总公司。这英奇美贸易总公司是他们做生意的办公之地,实际上是他们一伙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之窝,更是纳垢藏污之所。真正的生意做不成,邪门歪道的东西却兴趣百倍,哪怕倒花钱也要猎奇到底。今天,屈贵祖本来在接待一个客户,这客户是从九江专程赶来泸州采购烤烟、云豆、草席、白酒及盐巴的。他见欧阳文彬回来了,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欧阳文彬和薛明兰是如何做好事的。他对客户说:“你要的东西太多了,今天谈不完,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再来吧!”
“还有几句就谈好了嘛,谈好后把合同一签,定金一交,你们就可以集中货源了,我也可以早一点赶回去。”客户说。
“好事不在忙上。好了,明天来,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屈贵祖火急火燎,要撵客户出去。
客户只好站起身来,一个人出门去了。
屈贵祖也不相送,急忙问道:“二弟,搞到事没得?快谈谈,那女子滋味咋样?是不是还没有被袁永泉开过雹?”
那客户走到门口,听了后头一句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唉!女人的滋味超过五十万元的生意,真是一个多情的狼啊!开雹,我看你娘的是个傻包!”这客户走后,就再没有转来了。
欧阳文彬见屈贵祖心急的样子,明白他的心思,只好装出快乐的样子,说:“好,好极了!”
“是不是一个处女嘛?”屈贵祖最为关心地问。
“是,当然是,不是!”欧阳文彬有所思悟地说。
“哎,究竟是不是?” 屈贵祖见状,又追问道:“你龟儿子不要骗我哈?”
“真的不是,肯定是被她朋友袁永泉先搞了。”欧阳文彬回答说。
“哈哈哈!二弟成了清洁工了,专门替别人涮尿罐。你以为占倒我的便宜了,嘿,原来是一个皮蛋。”屈贵祖没有吃上葡萄说葡萄酸,很是幸灾乐祸,兴奋地狂笑起来。
“大哥,你别太高兴了,洗刷我,我们互相彼此彼此。双花仙子还不是一样被别人困过的,一样是二手货,你也是一个清洁工嘛。”欧阳文彬也嘲笑起对方来。
“但我比你强一点,一个换两个。”屈贵祖得意地说。
“还不是我风格高,让你大哥。大哥,小弟为你作了牺牲,你应该奖赏我一点钱呀!”欧阳文彬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屈贵祖一听欧阳文彬要钱,心头便急了,一口拒绝道:“我没有问倒你要钱就是好的了。那兰花再孬也要超过你那两个嘛。你用钱也太泼了嘛,现在生意清淡,只有出,没有进,我阿公阿亚一来查账,你叫我啷个子背书?”
“好了!我不为难你,我自己想办法去。不过,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不要支我去捡稿就行了!”欧阳文彬说罢,悻悻而去。
盛国梁劝说道:“大哥,还是给二哥支一点钱吧!”
屈贵祖态度生硬地说:“不给,一分钱不给!没有那个金钢钻,就不要去揽那个瓷器活。啥子便宜都想占我的,我今天偏要整一整他,看他在女人面前怎么交差。只要我断了他的财路,他就会走投无路。”
“对!对!二哥不够意思,夺人之美,一点兄弟情谊都没有。”盛国梁赶快附和说。
“好了!你们在公司守着,有了生意千万别放过了。做成一笔,我拿三成利润奖赏你们。”屈贵祖简单交待了一下之后,离开公司去了花水湾。他虽然十分贪恋乡姑薛明兰,但同时也十分着迷金银花姐妹俩。
这金银花俩原来是从戏班子逃出来的两个小旦,姐姐叫金花,妹妹叫银花,至于姓什么,因三岁时就被人拐骗出卖,至今未弄清楚。不过,她俩也跟着别人姓过许多姓,张王李陈,刘黄赵孙,七八个姓都姓过。十二岁进了遵义泰来川剧社,几年时间便成了剧社的台柱子,十五六岁时,便长出一副漂亮的身材,成了色艺双全、压倒群芳的姐妹花,人称金银花,又叫双花仙子。半年前,剧社的班主得病死了,由他兄弟接班。他兄弟是个好色之徒,又是个见钱忘义之人。总想占双花花仙子的便宜,屡试不成,便怀恨在心。有一次,剧社到泸县兆涯去演出,姐妹俩唱《双沙河》,一唱就是五场,场场爆满。金银花姐妹俩扮演番邦二公主,因是女人演女人,格外引人注目,把防区驻军的一个营长看得如痴如醉,一连看了五场,不想离去。后来他打听到双花仙子的身世后,决定花两千块钱买下金银花两姐妹作太太。他找到班主,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想法,班主一畏军阀的武力,二贪白花花的两千块大洋,欣然同意了,并告诉了金银花姐妹俩。姐妹俩至死不依,连夜逃走了。来到川江边,却没有了去路,看看追兵将至,二人欲投江自尽,却碰到一个年轻的公子从天而降,救了她们姐妹俩。这公子便是欧阳文彬。两天前,他和几个兄弟来到兆涯镇,想到那里采购一批农副产品,准备过年货。他也连看了两场双公主的戏,也被她们姐妹俩的姿色所折服,自己还未动手时,却被驻军营长抢了先。手下人告之后,他便尾随姐妹俩追到了川江边,并租来了一只木船,把二人护送上了船,渡过川江后又换了两乘轿子,直接送到泸州城里,又花了几百块钱,租下花水湾一个宽大的庭院,将姐妹二人安顿下来,并请来了保姆夏五奶奶伺候她俩。当然这一切,他是背着大哥屈贵祖进行的。因为他晓得屈贵祖比他更贪更馋,让他知道了,不让他全占去,也得让一半出去。他见姐妹俩一个比一个乖,一个也不想让出去。但又怕屈贵祖晓得了跑来抢生意,所以赶忙叫了几个专会摇嘴鼓舌的兄弟们去劝说姐妹俩,要她俩嫁给阳公子。几个费尽了口舌,又哄又骗,终于说动了姐妹俩的心。姐妹见欧阳公子年纪轻轻,且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又是富豪人家子弟,有权有势又有钱,加上又是她二人的救命恩人,思前想后,只好同意了。
等到屈贵祖发觉时,金银花已双双成了欧阳文彬的金太太和银太太了。看着姐妹俩闭月羞花的容貌和楚楚动人的神情,把屈贵祖忌妒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一把搂过双花仙子,一手一个弄回家去美美享用。可是烂兄烂弟的夫人,虽是临时的,也不能去穿靴踏帽,争风吃醋,引起兄弟间的争斗,坏了大事。所以,一直强忍了三个月之久。今天,屈贵祖有了机会了,而且这个机会是正常得来的,他岂肯放过?但同时又担心姐妹俩不买他的账,因为在一个月前,他趁欧阳文彬不在家之机,买了一大包女人用的东西送去,并天花乱坠的大势褒奖自己,贬低别人,以此来打动二位女人的春心,做那些红杏出墙之事。可二位姑娘只以为找到一位终身可靠的伴侣,一生只为丈夫守身如玉。对其他男人一概敬而远之,或者冷淡如冰,不予理睬。见屈贵祖话中有意,故作勾引,明确表态拒绝之。她俩越这样做,屈标就越想染指她俩;屈标越想染指她俩,她俩就越加坚决,坚贞不渝。弄得屈贵祖又恨又爱,且无计可施,望花兴叹了。
今天,双花仙子名正言顺地成了我屈标的夫人了,我一定要去好好享用一番,看她俩还给我抖不抖架子?翘不翘沟了?他兴冲冲地来到花水湾,叫随从在院子门口看门守候,独自一人进了双花仙子的卧室。
双花仙子正在练唱《别洞观景》,见屈贵祖一个人进来,金花首先问道:“大哥,你一个人来此,我们夫君阳公子呢?”
屈贵祖极不自然地笑道:“嘿嘿!你们的夫君文彬兄弟不会再来这里了。”
“为啥子?”银花奇怪地问道。
“因为,因为,他把你们换,不,送给我了。从今天起,你们俩便是我的夫人哪!”
“放屁!你又跑来胡说八道,实在欺人太甚!这次我们无论如何要告诉阳公子了。你们兄弟反目,互相仇杀,可不能怪我们从中搞挑拨离间。”金花气愤地说。
“真的,我今天说的全是真话,没有骗你们。你们对阳公子也太痴情了。”屈贵祖说。
“不许你胡说!阳公子不是这种人,他对我们是不会变心的。他对我俩山盟海誓赌过咒的,要对我们好一辈子,中途变心,不得好死。”银花自信地说。
屈贵祖煽动说:“哎!他的赌咒发誓有屁的用,就像你们唱戏一样,台子上爱得死去活来,卸了妆却恨得咬牙切齿。阳公子虽不是戏子,但比你们还会唱戏,海誓山盟的话说得比谁都多,比谁都动听……”
“住嘴!咱夫君不是这种人!再胡言乱语,我叫你立即滚出去!”金花勃然大怒道。
“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就等着吧,看阳公子还来不来。我明确告诉你们,你们虽是一朵金银花,但还有比你们更美丽漂亮的桃花仙子、杏花仙子、桂花仙子、荷花仙子、牡丹仙子,特别是兰花仙子。他对你们只采了半年就厌倦了,这种负心汉拿来有啥子用?世上只有我对你们才是真心的……”屈贵祖死皮赖脸,越说越大胆。
“闭住你的臭狗嘴!滚!”银花操起了平时练功用的红樱枪,对准屈贵祖的胸口,厉声说道:“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立即刺进你的胸膛!”
“好!好!我不说了!我走!我走!”屈贵祖一见银花杏眼怒瞪,心头已虚了场合,急忙站起身来,跑到院子门口,带上随从逃走了。后面传来了姐妹俩先是大笑,后是大哭的声音。
屈贵祖回到英奇美公司,想到双花仙子处失了手,心头十分恼怒,对盛国梁说:“老盛,去把文彬找来,我有事同他谈!”
盛国梁正在与一位客户谈生意,只好丢下客户去了。连找了几个地方未找上,只好回去了。
那么,欧阳文彬又到哪儿了呢?
原来,欧阳文彬听薛明兰提了要两千块大洋的要求。心头也发了慌。这几天,他正缺钱用,哪有这么多钱拿出来?可又不敢不答应。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想办法找钱。他以为公司有钱,却碰到大哥屈贵祖——公司董事长打夹夹,不借钱不说,还奚落了他一顿。他这个副董事长也只有干着急,心头恨恨而已。无可奈何只好靠自己想”办法”了。他来到澄溪渡口,寻找下手的目标。他在渡口边游荡了一阵,见对岸驶来了一艘渡轮,从渡轮上下来了两个商人摸样的中年人。一人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手提一个小皮包;一个身着短衣,包着白帕子,肩扛着一口大皮箱,看样子是从云贵二地来的生意人。欧阳文彬眼睛一亮,对随从孔令开一使眼色,孔令开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立即朝两个中年人走去。他迎上两个中年人,热情地问道:“两们大哥是从外地来的吧!我是南来顺客栈的伙计,专门在此迎候客人。我们客栈价格低廉,管吃管住,清洁卫生,环境优美,方便安全。”
身穿短衣的商人问:“住一晚上,你们收多少钱?”
孔令开热情地说:“上等铺双人间一人一天八角钱。包括饭钱在内,全城找不上这么便宜的客栈。老板,住下吧!保证让你们舒服安逸。”
长衫商人说:“好吧!就先住一晚上吧!”
“那好,请跟我来!来,先生,我来替你提箱子。”孔令开伸手要去提箱子,两个商人都推辞不让孔令开提。
孔令开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介绍说:“两位老板一定是来做生意的吧?咱们泸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土特产品甚多,要什么有什么。自古名言曰:上有天堂,下有江阳。”
长衫商人说:“泸州是不错,可我们只是路过,准备到隆昌、荣昌去收购夏布,就是你们说的麻布。”
孔令开说:“哦!两位还是大老板,是和外国人做生意的哟?一定是运往越南、老挝和缅甸。”
短衣商人说:“对!是泰国和缅甸的客商。”
几个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客栈,大门上果然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溜金大字:南来顺客栈。也许是旅社招牌的缘由,两位老板高兴地表示愿意留下来了。
孔令开把两位老板请进房子里,看了几间客房,果然不错,便选了一间靠后街的客房住了下来。一会儿,小伙计端来了茶水、热水。两位客人非常满意,直夸客栈的服务态度好。
孔令开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说实话我们这客栈是警察局韶毛二位局长开的,非常安全,不会被抢,不会被偷,不会被骗,不会被诈。但是店里又有一套规定,对走私贩毒者要没收其一切财产,判刑至少十年以上,严重者,当场枪毙。请问二位,你们没带那些东西吧?”
短衣商人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是正经老实的商人,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的。再说我们又是第一次到四川来做生意,哪敢搞那些玩意儿哟!”
长衫商人问道:“兄弟,你说走私是指哪些东西?”
孔令开神秘地说:“多了,主要是指烟土、盐巴、黄金、枪枝弹药。你们没有带吧?”
长衫商人说:“一样也没有。”
孔令开问:“那皮箱里装的是什么?”
短衣商人说:“看你也是老实人,我就告诉你吧,这是我们购买荣昌夏布的钱,全是大洋。听说这里的人只认硬不认软,所以一路上费了些力气。”
孔令开说:“哦!你们可要小心搁好,这么多钱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出了差错,抹颈子割喉咙都后悔不及呀,你们应该多来几个人嘛。这世道多乱呀!”
长衫商人说:“来多了反而暴露目标。”
孔令开说:“对头!好了,你们休息吧,一会儿饭菜就端来了。吃了饭,可以出去耍一耍,进赌局,逛窖子都随便得很,特别是这里的妓女美得很哟!自古名言曰:天下美女出泸州。还有那泸州老窑,开瓶十里香,外国人闻到都清口水直流,咔哒咔长哟!”
“其他我们不感兴趣,吃饭时,请拿二瓶泸州老窖便是。”短衣商人说。
“出门少饮酒为好!”长衫商人提醒道。
孔令开劝说道:“烟可不抽,酒可少饮。到了泸州不饮泸州老窑,可像没来过泸州一般,会遗憾终身的。诗曰:泸州自古产美酒,飘香天下写春秋。八方客旅喝一杯,财源滚滚如江流。”
长衫商人说:“好吧!我也来它二两,财源滚滚如江流。”
孔令开高声唱道:“好的,幺师听到起,三号房间一盘猪肝、一盘回锅肉、一盘凉拌黄瓜、一碗大酥汤,外加四两泸州老窖特曲。你们慢等,一会儿就送来!”
孔令开一切打听清楚了,便向欧阳文彬汇报去了。
两个商人洗了澡,吃了饭,看看天色已晚,想想一路上辛苦奔波,明天还要赶远路,便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门口站了四个警察,为首一人自称是警察局稽查科长,专门来查走私货的。
两个商人心想自己只带了一千二百块大洋,其它无任何走私物,还怕他们检查吗?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于是,便坦然让他们检查了。几个警察涌进房子,让商人打开皮箱检查。商人摸出钥匙,慢慢腾腾地打开了铜锁,掀开皮箱,大吃一惊!原来的大洋不见了,里面全是查禁的走私货,几十包大烟土,两把短手枪。把二人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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