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法师正在给吴月珍拜血河,念《血盆经》,在场的人们听了,不住的欷嘘,擦泪,一些跟吴月珍平时比较要好的女人们,哭得更为厉害,甚至连殷金玉、陈真菊等贵妇人也泣不成声,跟着众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泣,不停地往盆子里扔钱。当法师念到”跑前跑后妣母累,幸遇恩人屈区长”时,只听得一声凄楚的喊叫:“娘呀,我的娘呀,你为什么要死嘛?!你活转来吧!”
人们一看,是福娃薛明亮,他从祭拜席上站了起来,狂呼大哭之后,又放声狂笑起来,口里念道:“哈哈哈,我娘没有死,我爹没有死,你们看,他们接我来啦!”
人们去拉他,他喊道:“你们谁也不许拦我!你们听着,我是天上的马王爷下凡,头上有三只眼,谁好谁坏我看得见,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立即召来天兵天将,神仙菩萨,外加八百罗汉,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斩了,咔嚓!咔嚓!一个不留!你们谁也不许敲了,谁也不许哭了!我娘没有死,她是天上的九天娘娘,泰山圣母下凡,我爹是镇山虎威大元帅,我妹妹闻香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桂花仙子,小双是荷花仙子,一个是驱魔帝君,一个是五道将军,谁要惹了她们,要你一家人谁都活不成!”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往外走,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道道血痕,他也不觉得疼痛,他真正的气疯了。
舅舅吴月良悲痛地呼喊他,摇晃他,他一个劲地傻笑,口里总重复那句话:“我娘没有死!”
闻香小双哭着喊他,他仍然还是痴笑,狂笑,还是重复那句话:“我娘没有死!”
八小姐屈贵珠去拉他,他照样还是那句话:“我娘没有死!”
吴月良无可奈何,只好把他弄进房间里去,叫来他的小伙伴袁永海、甘代全、晏高顺等人,把他看护住,道场又继续进行。
寅时四更出殡,吴家咀又是一片哭喊声,一片鞭炮声,一片锣鼓声,鞭炮、烟雾、闪亮,笼罩了半个天空。
吴月珍的坟就埋在吴家咀对面的山嘴上,左可以俯瞰整个濑溪河,右可以看到半个十里冲。据风水先生涂享沛对屈宝驹说:“这是一个大葬山,三吉六秀皆俱备,四真三法无可缺。屈区长,你看这地形多好,左是十里冲口,右是濑溪河沱湾,前是一片大坝,后是一座小山。十里冲粮产万石,濑溪河福通三江,加上这吴家咀如龙头高昂,必出大将之才,大富之人。观山要有三砂法,红黄细土贵如金。青龙白虎护左右,金交椅上贵人出。”
吴月良赶忙说:“涂老师,就定在这里吧,福娃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的。你说呢,屈五哥?”
屈宝驹只好表示同意,说:“好吧,马上请石匠动工建坟。”
坟修好了,墓碑也立起来了。这是一块大理石镶嵌的巨大墓碑,碑文上却出现了一个奇怪而别致的现象,按当地的风俗,若父母死了,立碑人只能是儿孙晚辈,没有儿孙的,应该是其女儿女婿,外孙儿外孙女,或者将晚辈人名都刻上。可吴月珍的墓碑文却是这样写的,右边的文字是:献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生于光绪十九年三月八日,卒于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三日。中间的文字是:吴氏月珍之墓。左边落款是:不德夫屈宝驹率哀子女薛明亮、薛明圆、薛明红,弟吴月良,弟媳王金萍敬挽。这墓碑碑文是经过屈长鑫修改而成的,在刻打时,他去了几趟,见碑文是按照他的意思打刻的,才放心地走了。
义犬黄豹也安葬在吴月珍的坟边,人们给它也立了一块墓碑,碑文是由唐九公亲笔题写的,右边是一副对联:舍生救主人义比天高;忘死蹈火海气贯长虹。中间是:义犬黄豹之墓。左侧是兴隆场两乡民众立拜。后来人们将这两座坟茔,一座叫慈冢,一座叫义茔。加之后来屈宝驹在吴家咀建了一座娘娘庙,这地方一时成了人们向往的圣地,这也是后话。
这场丧事整整花了半个月时间,以屈宝驹累倒住院才算结束了。整个丧事下来,花掉了大洋六千余块,收了亲戚朋友们的捐款、葬品共计九千余块大洋,因办丧事的钱都是屈家出的,屈长鑫便派了蒋贵善来管帐。待屈宝驹一住院,便将所有钱物全收进了四牌坊,并对吴月良说:“你们今后如有什么困难找我就是了,要钱要粮随时给。”
亲朋好友全都走光了。郑天翔在吴家咀待了三天,他总觉得吴月珍之死有些蹊跷,凶手虽然是区大升,但凶手的背后总隐藏着什么,他一时又想不透彻。又见小双、闻香哭得死去活来,谈不成话,征得小双闻香的同意,把血书诉讼状又悄悄地带走了。他决定再找一个时间,专门跑一趟十里冲,将薛振川及吴月珍的案子彻底调查一下,写一篇案情报告,亲自交给泸叙地区防区的余师长和县长欧阳仲勋,让他们出面处理。
闻香、小双继续在唐九公处上学念书,福娃的疯病时好时发,就由吴月良、王金萍夫妇照料看管。
这一天,吴月良要去嘉门镇看望屈宝驹,同时给福娃捡几副草药回来治病。临走时对妻子王金萍交待再三,要她看护好福娃,不要让他跑不见了,王金萍自然满口答应。她待丈夫一走,给福娃吃了药,见福娃不吵不闹一个人睡了,自己闲着没事,便找出几块挽幛比比划划,决定用它来做两套衣裤。她见福娃酣睡不醒,便锁上大门,去了兴隆场。
王金萍刚走不一会儿,八小姐屈贵珠便来了,这八小姐隔三差五的要来吴家咀耍一趟,给福娃带好吃的来。今天是重阳节,她和大人们一起赏了菊花,吃了重阳糕,大人们到观音岩登高望远去了,她却给福娃送好吃的来了。她见福娃家的大门上了锁,一个人也不见,正要返回去,却听见屋子里有人在唱歌,曲调乱,歌词含糊不清,这就是福娃。
屈贵珠欢喜地返了回去,兴奋地喊道:“福娃!福娃!我给你送糕点来了,多好吃呀!”
福娃睡了一阵,被蚊子咬醒了,他来到大门口,拉了几次门,见门锁了,只好一个人在屋子乱哼乱唱,他听见有人喊他,把门拉开一条缝,说:“我就是福娃,幸福的福,福娃的娃,薛家虎门之后,你是哪哪一路妖精,敢来虎穴送死!”
屈贵珠见他胡言乱语,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说:“我是屈八小姐珠珠你都不认得了吗?”
“认得!认得!你是王母娘娘的孙女儿七仙姑,不,是麻姑仙子,给我王母爷爷献寿桃来了是不是?”
“我一不是七仙姑,二不是麻仙姑,我是大名鼎鼎的八仙姑。你是一个疯子,疯仙。”
“谁说我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不是疯子为啥子要被关起来呢?”
“我是天上的白虎大仙,谁敢关我,看我一拳砸碎铁门板,二脚踢翻铁门坎。”说着,使劲地把门摇晃,没摇几下,门板便倒了下来。福娃跑出堂屋,说:“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哟!贵珠,听说我妈是区大升杀死的,你说,这狗杂种能逃到啥子地方去?”他说话间突然又变正常了。
“福娃,你放心,我阿公、阿亚、五叔和二叔都派了好多人抓他去了。抓回来肯定要将他活剐皮、点天灯的。”
“不,我要亲自去抓他,抓住他后,你挖他的心,我挖他的肝;你吃他的肉,我啃他的骨头,就像熊家婆吃小娃儿一样,嘎蹦嘎蹦咬得稀碎,不吃掉决不解我的恨。”
屈贵珠突然来了兴趣,说:“薛疯子,走,我陪你寻找仇人去!”
“对头,我是薛丁山,你是樊梨花,打遍天下没有人敢挡咱。咳!你有七十二变,我有七十三变,变成一个顺风耳,千里眼,看看区大升这个大坏蛋逃到哪里去了?咳!你看!区大升这个狗杂种已逃往东南方去了。走!咱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马不停蹄,人不下鞍,不分昼夜,急急追赶!冲呀!”福娃说罢,朝兴隆场方向跑去了。
屈贵珠本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哪里听得要到远处去闯荡世界,当即便跟福娃走了。这一对小冤家,一个真疯,一个装疯,一个疯话连天,一个傻话连篇,一路走一路闹,朝东南方向越走越远了。
先暂且不说他(她)俩出走后,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王金萍做了衣裳回来,不见了外侄福娃,当时就吓坏了。因为他是薛家唯一的根苗了,跑出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咋个对得起有父母恩情般的姐姐和姐夫?她慌忙四处寻找,根本不见福娃。只好又去把闻香和小双姐妹俩叫回来,一齐去寻找。姐妹俩听说哥哥失踪了,当时便着急地哭将起来,丢下书本便四处寻找,还是不见福娃的踪迹。
吴月良从嘉门镇回来了,听说福娃失踪了,气得脸青面黑,直蹬脚杆,忍不住责备了妻子王金萍几句:“嗳!你究竟是怎么搞的嘛,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交待得归归一一的,你偏不听,跑去做什么老衣裹尸嘛。”
王金萍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吴月良心烦,骂道:“哭啥子丧嘛,把人看丢了还有理由是不是?你今天不把福娃给老子找回来,我要你活不到明天!”吴月良结婚十几年了,从来没有高声责备过妻子一次,今天他太着急了,说话也就失去了分寸。
王金萍忍无可忍,还了一句:“你为啥子不在家看倒,我又不是你的受气筒,他是疯子,又不懂人话,你都看不住打梭脚牌,我一个女人家能看住他吗?我看还是你吴家前世做多了刮毒事,不然怎么会死的死,疯的疯。”
“呸!丧你妈的德,亏你骂得出!三姐生前哪一点对不起我们,你竟敢说出这些话来,看我一巴掌打死你!”吴月良气得真打了妻子一耳光。
“你打嘛!打嘛!总合我在你吴家还伸不了皮,尽受苦受难,还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王金萍不再忍让,胡乱地数落起来。
闻香小双见舅舅舅妈越吵越凶,劝道:“舅舅,你们莫吵了,我们去找哥哥!”
“你们别去,在家守屋,我去!”吴月良叮咐了闻香小双后,出门去了。他连找了好几个地方,不见福娃的影子。有人提议他去找保长乡长打个报板,让他们协助找一下。吴月良先找到了保长屈子林,向他说明了情况,并请求他协助找人。
屈子林是新近才提拔起来的保长,是屈长鑫的一条应声虫,忠实走卒。吴月珍未死前,对吴月珍总是很客气的,以为区长舅老倌是惹不起的。如今他姐姐死了,区长屈宝驹也降了职了,三十晚上的月亮——没有什么指望了。于是,对吴月良也不像以前那么客气了,他也不给吴月良让座,躺在竹背椅上巴叶子烟,抽足了烟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这种事情你给我说有啥子用呢?我又不是专门给你管娃儿的,要怪就应该怪你那婆娘,为啥子要跑到街上去做衣裳?咱十里冲就有好几个裁缝,为什么偏偏跑到兴隆场去找董裁缝?是不是他的鸡巴粗点,干起安逸点?这样的女人迟早要把你这个家毁了的。依我看,你还不如把她……”
屈子林为什么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呢?这里面有个原因。有一次,他在路上碰上王金萍,想调戏她,说:“吴幺嫂,你结婚十几年了,还没有娃儿,跟我睡一觉吧,保证让你生一个乖儿子。”
王金萍听了,把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从此结上了怨恨。
吴月良越听越气,把拳头一捏,就要冲出门去。恰在这时,四牌坊的总管蒋贵善来了,他对在场的人招呼也未打一个,便说:“喂!屈保长,屈大老爷的八小姐突然不见了,老太爷急得快发疯了,你还不派人去找,还抖起个架子在屋头摆龙门阵,这不是辜负了老太爷对你的一片苦心吗?”
屈子林赶忙站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烟杆,毕恭毕敬地说:“哎!我该死!我该死!我对不起老太爷、屈乡长。我马上去!”又对吴月良嚷道:“还站倒干啥子你,还不去找人!你那疯子娃儿能值几个钱,不见了就算了,还少操一份心。八小姐是老太爷的掌上明珠,何等的妗贵,真要找不着了,岂不要了他老人家的命?你跟我赶快找去,走!走!走啊!”
吴月良见屈子林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捶他一顿,他忍了又忍冲出了大门,径直回家去了。
屈子林背后骂道:“你看这种人,简直忘恩负义,他姐姐死了,不晓得是谁安葬的?没有屈家的救济,你吴月良把屁股卖了都埋不起。龟儿子的,跟卖屄妇人差不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蒋贵善却讥讽道:“大哥别说二哥,我看你也差不多,也是他妈的一个势利眼。假如屈老太爷背时倒了灶,你龟儿子也肯定会落井下石,抽他的后台的。”
屈子林赶忙赌咒发誓地说:“哎,蒋总管,您老人家可不要乱说哈,屈老太爷是我没齿难忘的大恩人,我怎么会知恩不报、忘恩负义呢?蒋总管,你放心,八小姐的事情就交给我办好了,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找回来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屈氏家族的,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人哩。”
蒋贵善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说:“哟,屈保长呀,你这是卖姓呀,还是卖祖宗呢?莫看你也姓屈,但八竿子打不着,虽然都是湖广填四川的,但你们屈家的祖籍原本在山西,是姬姓的后代,后来才迁徙到湖广麻城县孝感乡。而老太爷屈家却是正宗的芈氏后人,楚国灭后,迁徙广东,成了地道的客家人。同姓不同宗。唉!好吧,你既然有心帮助老太爷,就带人走东边,限你三天时间,找不回来,保长可就是别人的喽!”
屈子林一听,心慌了,央求说:“不不不!蒋总管,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把八小姐找回来,实在找不着,你也要在屈老太爷和屈乡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就不要‘那个’了。哎!扯谎(儿)他娘,你把‘那个’给蒋总管包一点回去!他老人家不轻易来咱家一趟。”
“哪个‘那个’?话说醒豁一点嘛!”他婆娘在里屋问道。
“就是‘那个’噻,昨天晚上甘三爷送的‘那个’!”
“背你妈的时,昨天晚上哪里来了人的嘛!你怕撞了鬼,大白天说鬼话。”屈子林婆娘急忙跳了出来,满口否认说。
“你们俩口子一唱一和的才是撞了鬼,告诉你,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口软。我蒋贵善蒋某人给屈老太爷当了几十年总管家了,从来没有贪吃过人家眼屎这么大一点点东西,别说你拿‘那个’我不要,就是‘这个’我也不要。我喜欢公事公办。”蒋贵善用大指拇食指朝桌子的一个一个宜兴紫砂壶指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屈子林何等的聪明,赶紧把紫砂壶推到了蒋贵善身前,说:“蒋总管真识货,这是我大舅子从南京花了二十块大洋带回来的正宗的宜兴货。蒋总管,别见笑,这东西虽小,却是人间宝贝,泡茶七天不馊,十天不变色,茶叶鲜香营养好。我才用两天不到,就感觉到无比的魅力。若蒋总管喜欢,送给你吧!借花献佛!”
蒋贵善一进屋就看见这宝贝了,所以故意拿捏了屈子林一番,如今见目的已经达到,笑道:“这不是让屈老弟忍痛割爱吗?我如何感谢你呀!”说着,托起紫砂壶仔细欣赏起来:“不错,精致,手工拍打,精雕细琢,鬼斧神工,子林,感谢你一片真心啊!”
屈子林的婆娘包二嫂包打听见状,恍然大悟,说道:“哎呀呀!怪我脑壳太笨了,我突然想起来了,子林说的‘那个’我晓得是哪个了,你等到起,我马上去拿!”包二嫂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包,恭敬地放在了蒋贵善的眼前,说:“这哪里是甘三爷送的嘛,这是我娘家的叔爷从云南带回的,原本留下来当药用的。眼下蒋总管有这个口福,就全送给了,这只是侄儿媳妇的一点孝心,请您老人家一定收下。”
蒋贵善已经闻到了纸包里是什么东西了,立即转忧为喜,笑道:“你这张嘴巴,天上的麻雀也会被你哄下来,难怪别人叫你‘包你笑’哟,真是名不虚传。好!盛情难却,我就收下了。子林,你带上几个人出发吧,老太爷和屈乡长那儿由我说好了,找到没找到,与你能不能当保长无关。”
蒋贵善一只手提着茶壶,一只手掂了纸包,然后全部装进了自己随身带的布口袋里,哼着川剧小曲慢条斯理地回四牌坊去了。
蒋贵善一走,屈子林两口子大吵了一架,互相指责,大骂蒋贵善不是一个好东西。但最后屈子林无可奈何,还是安排人找人去了。
吴月良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见福娃仍未回来,忍不住又对王金萍唠叨起来:“都是你这个烂娼妇干的好事,老子给你说了几遍,你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这下子好了,人不见了,你屁股心心都凉快了!”
王金萍气上加气,把手中的锅铲往地上一扔,吼道:“吴月良,你豁亮一点好不好?又不是我叫他疯的。我做几件衣裳你就不安逸了,你看看别人的婆娘,穿绸挂缎,戴金吊银,哪一个不比我强?我在你吴家十几年了,起五更,睡半夜,没明没黑地干,没得到你一句安慰话,反而骂我是娼妇婊子。谁是娼妇?谁是婊子?各人夹屎心明白,总不像有些人找了这个找那个,茅厕头撑船——还行势(航屎)昏了。”
“你这个婆娘越来越横,说话不讲道理,你胡扯乱说我就不敢收拾你了是不是?”吴月良的拳头捏得咕咕作响,就是打不下去。
“你打嘛!打嘛!看你这个半条命也干不了啥子,自己没本事,连个婆娘都养不起,还领这么多祸事砣砣来养起,走一个少一个,死了更好,我还少累点。”王金萍索性公开了自己的观点。
“姐夫姐姐哪一点对不起我们?你说话这么绝情。”吴月良指着王金萍的鼻尖大声吼道。
“你斗声音大是不是?当初不是你把他们领回来,我们家能出这么多事吗?能像今天这个样子吗?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王金萍指甲缝里找理由,得理不饶人。
这时,闻香和小双寻找哥哥回来了,见舅舅与舅娘双一个钉子一个眼地吵开了,而且锋芒毕露,越吵越厉害,劝道:“舅舅,舅娘,你们别吵了,哥哥不会有事的,今天没有找到,明天再可以慢慢找嘛。”
王金萍没好气地说:“这些事情都怪你娘太风流了,显了报应,看着嘛,还要显大报应的。一个个都要死,屈家的人你们哪个斗得过。”
吴月良听妻子越说越离谱,不堪入耳,说:“人家小娃儿又没有惹倒你,你给她们发什么脾气?我看你是反性了。”
“有什么样的娘母,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母狗不摇尾,牙狗不上背。你不去走草,也牵不起窝。风流出丑事。”王金萍反唇相讥道。
吴月良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一扬,一巴掌打在了妻子王金萍的脸上,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踹妇,敢再说一遍,我非打死你不可!”
闻香、小双双双跪在吴月良的跟前,哀求道:“舅舅,你别打舅娘了嘛!”
王金萍挨了打,不但不收敛,反而更横蛮撒泼了,又是咒骂又是大声嚷嚷:“好哇!你敢打我!你打我就怕你了吗?别说说一遍!就是十遍我也敢说。你三姐就是走草母狗,她麻屄不痒我们也遭不了这个祸殃的。你这个半条命也该死了。”
“啪!啪!”又是两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顿时鼻子流血,眼睛青肿。吴月良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婊子反性了,简直反性了!你给我滚!怎么来的怎么滚!不滚,我今天把你砍死在这里!”吴月良气登了肚,抓起一把菜刀就要砍下去,吓得王金萍慌忙跑出了屋子。
王金萍跑出了门,略辨了一下方向,便去了嘉门镇。她一路走,一路哭,一路还骂不绝口:“吴月良,你这个短阳寿的、塞炮眼的黑心萝卜,半条命,今天晚上就要被五雷打,六雷轰,死了没人送终,埋了遭猪拖狗嚼。你要撵我走,你不撵,我早都想走了。你吴家薛家是个祸殃之地,我留在你这里只有遭祸殃的,我走了,让你吴家断子绝孙。封门死绝!呜呜……”
闻香在她舅娘出门之即,去拉了她一下,被王金萍一掌推倒在地,骂道:“祸殃婆,别拉我!”
闻香碰在门坎的石头上,后脑勺被撞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小双则在舅舅和舅娘吵架之时,去把晏三嫂、张丽群、甘吉高等人喊来了。等他们赶来,王金萍已走了,吴月良正在给闻香包扎伤口。
人们知道了原委,都责备了一阵王金萍后,又劝吴月良忍一忍气,把王金萍找回来,一个家庭失去了女人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吴月良却坚持说:“这种忘恩负义、嫌贫爱富之人走了好!我宁愿打一辈子单身,也不需要这种妇人了。”又听众人苦口婆心地劝告,最后又说:“啥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要晓得这些,就不会说话这么绝情了。她不会去死的,可能是到她二姨孃那儿去了,嘉门镇只有她一家亲戚,对她也不好。好吧!明天我去把她喊回来。”
大家见劝醒了吴月良,正要各自回家去,见郑天翔先生风尘仆仆从县城赶来了。
小双见郑天翔来了,兴奋地问道:“郑先生,我们的状子写好了吗?”
郑天翔点了点头,说:“状子早写好了,但其中有几个问题尚未弄清楚,只要这几个问题搞清楚了,就可以上诉了。哎!这段时间学校忙着搞反对英国欺侮咱中国人的活动,一时又来不了,我都着急了,好不容易请了三天假,我便赶来了。正巧大家都在,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嘛。”
吴月良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姐姐的丧事,对闻香、小双告状之事还不十分清楚。当他问明了原委后说:“我姐夫、我姐姐是死得很冤枉,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冤是一定要伸的。但是不是四牌坊屈家一手策划的,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屈宝驹从前是我姐夫的好朋友,他们不可能害我姐夫吧?后来他又成了我姐夫,就更不可能害死我姐姐了。你说我薛大哥的死是屈家指使广智和尚干的,那广智和尚为啥子还要害桂小姐呢?这个结我解不开。”
郑天翔说:“我只是一种猜测,分析加估计,所以要请众位乡友来判断。可惜桂小姐当时对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现在又离家出走了,不然,她就是一个很好的证人。”
甘吉高等人也不大相信屈家是害死薛振川和吴月珍二人的幕后操纵者。
甘吉高这样分析说:“凭想象薛大哥的死应该和屈家有关,你想雨坛寺的和尚哪有这个狗胆?敢把薛振川当旱鬼烧死。但是,从屈区长对薛大哥死后的哀痛程度来看,根本不像一个害人者。唉!可惜广智和尚逃走了,不然可以直接去追查他。”
“就是在,问他也不会讲的,谁愿意拿一个死人脑壳来提起?我看,要弄清这个问题,必须去问一个人,他跑前跑后,里里外外,啥子事情不晓得?他才是一个活媒子。”晏三嫂提醒大家说。
“你说的是哪一个?”张丽群问。
晏三嫂说:“就是你干爹蒋贵善呀。屈家要策划啥子阴谋诡计,他肯定是第一个晓得,高顺他爷说过,屈家要干啥子坏事,他是是第一个帮凶。”
甘吉高赞成这个意见,但担心说。“对头,我也有这种看法。可蒋总管狡猾得很,嘴巴又稳,就是敲掉牙齿也不会对我们讲的,你说啷个办?”
“不一定,叫一个人去,他保证会讲。”晏三嫂又说。
“嗨!你这个人才怪也,说半句留半句话,又是一个人,又是哪一个人嘛?”张丽群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说的就是你。”晏三嫂笑道。
“我?我才不去也,我早和他断了来往了。”张丽群说。
郑天翔劝大家说:“薛大哥和吴三姐生前为众乡亲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他们冤沉大海,我们不去伸冤报仇,难道真要等闻香小双长大了来报仇不成?”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和月珍是最要好的姐妹,这个忙只有靠你才能帮了。”晏三嫂说。
“好吧!我去试一试。郑先生,需要问一些啥子,你给我交待明白一些。俗话说,篱饭需要筲箕,打狗需要棍子,不做好准备,不然,我狗打不着,反被狗咬一口就不划算了,更对不住月珍嫂子了。”张丽群有些担心地说。
“你不要去四牌坊,把他请到你家里去,这样更稳妥一些。”吴月良说。
“嘿!明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带一个口信去他准会来。”张丽群说。
“他来了,你就这样问他……”郑天翔向张丽群作了详细的交待。张丽群满口应承了。
可是,第二天,还未待张丽群去请人,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情却在十里冲骤然发生了。
这一天清晨,晏高顺起来放牛,他把牛赶到五里滩岸边的草滩,碰上甘代全、邓智也在河边放牛,便把昨天晚上他跟母亲一起到吴家咀听到的情况全告诉了他们,正巧,袁永海也来放鹅。听说大人们要向蒋贵善询问薛吴二位长辈的案子情况,便说:“蒋贵善这么坏,我们不能让张孃孃去,要问,我们去问。”
邓智说:“我们是小娃儿,问他他肯说吗?”
甘代全说:“他又有枪,我们打又打不过他。”
袁永海说:“可他是个旱鸭儿,我们想办法把他骗到河边来,他不说,就让他来个按牛吃水,他遭不住,总要说的。”
“无巧不成书,你们看,蒋贵善来了!”晏高顺兴奋地喊道。
蒋贵善真的来了。昨天自八小姐屈贵珠失踪后,四牌坊就闹开了花。屈长鑫生气,屈宝骏两口子着急,叫了好多人出去寻找,都未找到。气得屈长鑫把蒋贵善大骂了一顿,限定他三天之内把人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将他赶出四牌坊,弄去屈家大坟坝守死人。
蒋贵善吓坏了,今天一清早,便叫上家丁冯三断指沿着河边找起八小姐来了。因为八小姐平时也喜欢游水,虽然水性不好,却天性不怕。是不是昨天下河洗澡淹死了呢?他昨天晚上一直这么想。当他来到五里滩时,见一伙小娃儿围拢一堆鬼鬼崇崇的,怀疑他们晓得八小姐的下落。便恶汹汹地冲上去问道:“喂!你们几个小东西凑在一起干啥子?是不是把八小姐推到河里淹死了?你们这群烂仗、滚龙!以前就经常欺负八小姐。不是你们才怪了。前次炸死了黑虎这笔账还未清算哩。赶快说,是不是你们把八小姐弄去淹死了?”
袁永海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八小姐在啥子地方,我们晓得,你过来,我们告诉你!快呀!晚了,我们就不讲啦!”
蒋贵善弄不清袁永海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本不想拢去,又怕错失机会,只好抱着侥幸的心理走拢去了,一边走,一边又在吓唬孩子们:“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胆敢扯谎日白,我决不轻饶你们,非把你们的脑壳一个个全给撇下来喂狗!”
“谁哄骗你,谁是这个!”甘代全也做了一个乌龟爬的动作,认真地说。
一生聪明,掐指会算的蒋鬼算,今天却失算了。当他走拢河边,孩子们呼啦一声叫唤,跳将起来,将他团团围住,一个个指手划脚,骂不绝口。
袁永海声音最大,骂得最难听,他骂道:“蒋鬼算,你这个老杂种,老狗日的,老屁娃儿,老花包谷,老哈巴狗,你天天想整死我们,害得我们倾家荡产,今天落在我们手里了,不叫你吃几口河水,当个乌龟王八蛋,我是你孙子灰灰。”
晏高顺质问道:“蒋鬼算,你是屈家的老奴才,老走狗,老帮凶你老实交待,你说屈家是怎么害死薛大爷和吴三孃的?”
邓智助威道:“不说清楚,老子今天不让你走!”
蒋贵善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碰上了这几个娃儿刺头,骂得来那么难听,放肆,钻心透骨。他在十里冲二十几年了,平时耀武扬威,指手划脚惯了,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之声,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敢在他面前充一个老子者,没一个日子过好了的,。包括屈家那些晚辈。今天这几个娃儿不仅充他的老子,还骂他是老杂种,这还了得?气得他也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有娘养、无爹教的小杂种,竟敢在你们蒋爷爷面前放肆,不想活了是不是?快让开,不然老子今天把你们一个个全打死在这里!”说着便掏出了那支汉阳造手枪。
说时迟,那时快,袁永海见蒋贵善掏出了手枪,于已不利,一下子猛扑过去,把蒋贵善撞进了河里, 几个小娃儿又一起跳入水中,按住蒋贵善就往深水处拖。
别看将贵善平时趾高气扬,真到水里,却成了一个赖抱鸡婆下水——慌了神了,他挣扎了几下,朝家丁冯三断指道:“冯三……断指,我……我日你祖宗八代,快……快来救救我!”
冯三断指见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早吓慌了,正要跑拢去救人,又见跑来了五六个小娃儿,为首的是方玉珍的儿子方七三,他们刚才就在附近放牛,放鸭,见袁永海他们把蒋贵善拉下水去了,便跑来助威:“喂!海娃,别让蒋鬼算爬上去,淹死他!淹死他!”
冯三断指也不会浮水,害怕孩子们把他也拉下水去,对蒋贵善喊道:“蒋总管,我叫人去!你等倒起!”说完,转身朝四牌坊跑去了。
“海娃!快问,屈家是怎么害死福娃他爹的?”晏高顺说。
“蒋鬼算,你老实交待,快说!不说,今天就淹死你!”袁永海催道。
“你们没……没资格问……问我,拉我上……去!”蒋贵善虽然吃了几口水,嘴巴仍然很硬。
“不说,就让他吃水!”
蒋贵善又被按下了水,接连吃了几口水,呛得他拼命挣扎,越挣扎越被孩子们按得深,等他失去了反抗力时,孩子们才把他拉出水面,一看傻了眼了,蒋贵善已被淹得奄奄一息了。
这时,冯三断指领着十几个家丁跑来了,见蒋贵善总管家淹得快断气了,一个个全都吓昏了。莫兴旺和陈超二人新近得了蒋贵善不少的好处,听说他遭几个娃儿弄下了水,凶多吉少,本不该公开出面的,也一起赶来了。见蒋贵善已无回天之力,又见几个娃儿骑着、牵着牛儿一窝蜂沿着河边向吴家咀方向跑。二人便举起枪来朝人群打去。这两枪两发子弹,一发击倒了甘吉高的沙牛,另一发将晏高顺当场打死。
枪声哭声救命声惊动了八斗丘、吊楼子、曾家湾、袁河坝的乡邻们。他们出来一看,是四牌坊屈家的家丁们在追杀他们的孩子,那还了得,平时积下的仇怨一下子全爆发了。甘吉高、晏炳洲等人几乎是同时高声喊道:“走!要打大家打,搞翻就搞翻,搞翻了好往贵州搬!屈家的人一次次欺负我们,再忍下去就成了人家的下饭菜了。”
于是,有的捏千担,有的拿锄头,有的挥斧头,高声呐喊道:“四牌坊在杀人了,快去救命哟!”
这呼喊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紧,从几座房子迅速遍了几十座房子,忽啦啦从四面八方涌来了七八十个乡民,他们旋风般跑到五里滩,把家丁们团团围住。当他们发现晏高顺被打死,邓智、袁永海受了重伤,耕牛也惨遭杀害时,愤怒之情再也不可遏止了。他们挥起锄头扁担就同家丁们砍杀起来,片刻功夫,就有三个家丁被愤怒的人们打死,蒋贵善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就在千人踩、万人踏的人潮中被踩得血肉模糊了。
莫兴旺、陈超武艺高强,能打能躲能跑,打死打伤几个乡民,杀开了一条血路,逃出了重围。想到自己惹下了大祸,再也不敢回四牌坊庄园去了,俩人商量了一下,便朝古佛山里逃去了。
吴月良一早便起了床,准备吃了饭,去嘉门镇寻找王金萍。忽听得外面一阵呼喊声,便跑了出去,声音是从五里滩传来的。他跑上山包上一看,看见五里滩河坝头上百余人在和屈家的家丁们械斗,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打死这些歪人恶霸,别让他们跑了!”
“杀进四牌坊去,让屈长鑫偿命!”
吴月良心头正憋了一肚子气,见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哪能放弃!他跑到姐姐坟前,跪倒在地,说道:“姐姐,姐夫,我替你们报仇的机会来了。昨天我想了一夜,你们肯定是被屈家耍计谋害死的,郑先生分析完全是对的。我相信!”说罢,抓起坟头上的长明灯木棒,朝河边飞奔而去,加入了械斗的队伍。他见蒋贵善尚未断气,挥起几木棒,便将他打死了。
十几个家丁哪里是上百人的对手,不一会儿,除了四个逃走外,其余全部被当场打死或打成了重伤。
屈长鑫听说乡邻们造反了,爬上碉楼一看,河滩上已经集聚了几百个乡民了,他们围住自己的家丁拼命地打,将家丁们打倒后,又直朝四牌坊庄园涌来了。几十年以前,屈长鑫也曾打过无数次大仗、恶仗,镇压过无数次农民造反,像川西的廖观音、资阳的李南山、资中的凌天顺,他都参与了镇压与屠杀。但像今天这么突然,一呼百应的农民造反,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个久战沙场的老屠夫此时也心慌意乱了。他想到现庄园内的护院家丁只有三十几个人了,武艺高强的莫陈二人已逃得不知去向,要对付这么多的乡民是绝对不行的。怎么办?只有叫人来救援了,叫谁来呢?只有叫外侄女婿潘麒,他是警察局长,又是团防局长,他就可以把这些人镇压下去。于是,他急忙跑下楼来打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潘麒,他向他哭诉道:“潘麒呀,你快来呀!这里的老百姓在造反了!几百个人,不,几千个人突然包围了我的庄园,他们要把我们全家斩尽杀绝,快!快来救我们呀!越快越好,要多带一些人马来!”
“他们为什么要暴乱?”潘麒在电话里问。
“他们穷慌了嘛,别问了,快来吧!”
“是不是共产党带的头?”
“什么共产党,老子没听说过,不懂。”屈长鑫还是第一次听这个名词,还搞不清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反问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专门为穷苦人撑腰打气的,带头造反的。现在城里这种人不少哟!”
“那今天也肯定是共产党在鼓动造反,他们的头子是蒋介石,汪精卫。”
“那是国民党,不是共产党。”
“我也搞不清他们是啥子党,反正他们要杀人放火抢东西,你别啰嗦没完,先把人带来再说。告诉你,我庄园要有一点损失,我要你这个警察局长当不成。”屈长鑫说罢,“啪”地一声把电话筒压在了电话机上。想了想,仍不放心,远水救不了近火,这里离县城八九十里路。等潘麒赶来,恐怕庄园都已踏为平地了。还是另想办法。他突然想起了当地驻军团长李毛牛,对!向他求救,只要我们坚持一个小时,他们就赶来了。于是连忙向嘉门镇摇电话,可摇了好久,总摇不通。这时大儿媳妇黄富玉走了进来,对他说:“阿亚,你可以先向宝骏打电话嘛,叫他向李团长打嘛!”
“对!你看我一慌,啥子都忘了。”屈长鑫又向观音乡摇电话,可刚摇通,电话”咔”一声便没有声音了。
“电线杆被他们挖倒了,电话线被他们拉断了,乡民们把大门也堵死了,坝子头放了好几具尸体,看来他们是真要与我们作对了。”这时二管家甘佐正气喘喘地跑来说。
此时的黄富玉却异常冷静,从容不迫地说:“外面的人我去对付,先稳住他们,你们赶快想办法去搬救兵来!不然我们这偌大的庄园就难以保全了。”
“还是咱富玉胆大心细,但不能开大门出去哈!就在碉楼对他们讲话。”屈长鑫叮嘱说。
黄富玉说:“碉楼太高,人家会说我们心不诚,我就爬上围墙,站在墙上与他们对话。”
“好,这样安全,”他又对身边的人们喊道,“赶快召集全庄园的人在堂屋集中,我有话要对大家讲!”
几个家丁分头一跑,很快把在全庄园的人都召集拢了。
屈长鑫此时也不摆架子了,望了望人群,开门见山地说:“外面的情况大家都晓得了,我们四牌坊现在正处在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之际,迫在眉睫、危在旦夕,情况万分危急!几句话要把他们劝退是不可能的,只有到外面去搬救兵。现在通往乡公所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必须要人亲自出去搬救兵来才能解围。谁要敢去,谁要去把救兵搬来,我赏大洋一百块,三百块,五百块,还叫他当四牌坊的总管。蒋贵善已经肯定死了,不死,我也不让他干了,谁去?请举手!请举手!”
几十个主人及几十个家丁,大家都互相望望,谁也不说话,都低下了头看着地面。屈长鑫心里十分气恼,心想平时把他们养得好好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正要冒火,只听一声脆脆的声音说:“没人敢去么?老娘我去!”
屈长鑫寻声望去,是大儿媳妇五姨太盖玉秀,心头一喜,说:“你去正好!快去把你干哥哥李团长请来!我一定重重地赏你!”
盖玉秀说:“我不要你的任何赏赐,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马就去!保证把李团长请来帮忙!帮大忙!”
“你快说!啥子条件我都答应!”
要知盖玉秀提出什么条件,屈长鑫是否答应?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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