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李毛牛缠住潘麒要去四牌坊破狗案,潘麒推脱不掉,只好领他去见大舅父屈长鑫,让他作决定。屈长鑫刚开始不大同意,后来又一想:要打鬼,必定要借助钟馗。于是便同意了。
其实,这李毛牛根本不是想去破什么案,而是他在泸州见到吴月珍后,心里头就产生了胡思乱想之梦呓,很想多看几眼美人,无奈人家又急匆匆地走了。要想再看到她,也没有多少机会了,无非只有到四牌坊去才能满足自己的心愿。他在泸州开完会,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一听潘麒说了狗案之事,便想借此机会去一趟四牌坊庄园内,寻找那美人再开开眼福。于是左说右讲,终于说动了潘麒,把人领来见了屈长鑫,屈长鑫最后又欣然同意了,乐得他差点儿跳起来了。
回到兵营叫来了侦察排长,让他集合队伍,连早饭也没有吃,便开到九里湾,住进了屈家老祠堂。他自己则带了一个叫白狗的护兵住进了反背两里路远的四牌坊庄园。
屈长鑫把李毛牛视为座上宾,将他安排在贵宾馆的小院子里住宿。李毛牛当兵十几年,但从来没见过建筑这么庞大,布局这么复杂,摆设这么豪华的私家庄园。从外面看像座皇宫,进去后又像一个迷宫。走廊曲折,庭院幽深,单说那贵宾馆的布局就有福地洞天的感觉。进大门是一个两百见方的大天井,左边是花园,草木葱绿,黄白菊花盛开。右边是一个大水池,周围砌有护拦,水池中间还有一座很高大的假山,假山上有几只青猴在追跑跳跃,尽情玩耍。正面屋子里一排客房,每个客房都是套房,并配有景德镇瓷器装饰的盥洗设备,进去后有入总统间的感觉。
李毛牛待总管蒋贵善一走,往宁波床上一躺,赞不绝口地喊道:“哎呀!操他奶奶的,这比咱兵营的狗窝强千倍、万倍啦!要是有个婆姨一搂,那就更美死人喽!喂!白狗,你在家好好呆倒起,我出去溜一圈,我要是一个小时不回来,你就来找我,我怕在这八阵图里迷了路,被诸葛亮当贼擒获。”
护兵白狗叮嘱说:“团长,你不要乱蹿哟,蹿到人家女眷房子去了,更不好收场哟!到时候刘军长都救不了你的。”
李毛牛说:“你龟儿子是一个木脑壳呀,叫你赶场,你却来抵黄,你晓得老子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干什么?就是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来解解渴!”
白狗惊讶地说:“女人能解渴?她们又不是井,能出水;再说,那尿又不能当水喝?团长,你真会开玩笑哟!憨巴儿!”
李毛牛一戳白狗的额头,说:“你娃儿才是一个憨巴儿,真是一个傻大毬,二天讨了婆娘都怕要找我教你如何打洞洞。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了,我自己晓得回来。哎!二球货,找到这么一个傻大球当警卫。”
李毛牛说罢,一个人走出贵宾馆来,出了大门,沿着一个长廊信步走走。走了许久不见人影,又拐了一个大门,碰上一个厨娘模样的中年妇女,便用四川话问道:“大嫂子,你们区长太太住在哪一个院子?我找了半天,怎么都找毬不着哟。”
那大嫂说:“五老爷在这里是有一个小院子,但长期莫有住人,房子空起,灰尘都怕有一尺多厚了。”
李毛牛听了,像三九天喝了冷水,心头凉了半截,问道:“那他们住在什么,啥子地方?”
“区上,就是嘉门镇的街上,具体啥子地方我不晓得,我们作下人的不敢过问这些事情,问多了要挖目斩手。长官,你自己去问吧!哦,等几天他们就要搬到嫦娥山庄去住了,哪里好找,就在场边,好大好大一座庄园。”中年女人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这一趟算是白毬来了!”李毛牛后悔莫及而自言自语道。他四周看了看,又继续朝前走了,转了两个弯,听见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琵琶之声。他顺着声音走去,那音乐更加清楚,且充满哀婉,悲怆之意。
“这肯定是一个怨女在弹哀调。”李毛牛虽然不懂器乐,但这一次却被他一言击中了。他听见那琵琶声是从一个圆形大门里传出来的。便大着胆子推了一下,大门竟一下子推开了。听见强烈的乐音,忍不住又走了进去。这是一座别致的小院,院坝中间是一个宽大的葡萄架,葡萄像翠绿的珍珠一般,一串挨一串,叫人垂涎欲滴。一个极其妩媚的女人正抱着一个琵琶在急促的弹拨。
李毛牛见这个女人未发觉他,见她背影绰约多姿,窈窕细腰,头发青青直拖到臀下,不容说,这女子肯定是个大美女,又想看看她的脸盘子是否与背影相称,便故意咳嗽了一声。
那女人一听有男人的咳嗽声,懒懒地抬起头来,一看是个又粗又壮又黑的陌生男人,而且是个军官,不禁满脸绯红,忽地站正了身子,急迫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毛牛一看这女人粉脸杏腮,柳眉凤眼,头顶上别一支金光闪闪的簪子,身穿一件薄纱短衣,胸脯上的两个乳峰把衣裳顶得高高的。李毛牛一见此女子,当时便丢魂失魄,心想:这女人虽然不如区长夫人那么端庄雍雅美貌,却有无比的妩媚可爱,这四牌坊真是出尤物哟!一时竟结结巴巴不晓得如何说才好:“我……我叫李……李毛牛,真的,不……不过是一个团长,太太你太……太……太美了,我连话……话都不知道……不晓得咋个说了,操他奶奶的,我咋个,今天,咳!”
那女人见这男人一时又羞又臊,狼狈不堪得样子,不禁“噗哧”一声笑道:“你真是一条牦牛,说话这么笨头笨脑的。什么团长哟,我看你像一个贼,一个偷儿!”
“你说我是一个贼,还是一个偷儿?”李毛牛被问愣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对呀!看你那双眼睛,色迷迷的,肯定是一个采花贼;看你那副神态,饥肠辘辘的,又肯定是一个偷儿。是想偷咱四牌坊的女人,我说得对不对?”那女人毫无掩饰地说。
“不不不,我是屈老太爷请来的客人,不敢乱来。”李毛牛窘迫地说。
那女人冷冷一笑,语气尖刻的斥责道:“口是心非,既然不是偷贼,你就滚出去!当兵三年,见了母猪当貂婵,你也是饿了婆娘痨的人,何必还遮遮掩掩的?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又是一个臭男人。滚!滚!”
李毛牛被那女人一顿抢白,窘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慌忙退了出去,随后便听见那女人一阵狂荡的笑声和悲哀的哭声。
李毛牛循着原路返了回去,可走了许久,却总找不着回贵宾馆的路了,转了几圈,一下看见了总管蒋贵善迎面走来,忙说:“蒋总管,操他奶奶的——,出来转了一下,找不倒贵宾馆在什么地方了?快带我回去,把老子热得裤子都被汗水湿透了。”
“好,李团长,你等一会儿,我把简兽医送出门去就来送你。你站在这里千万别乱动!”蒋贵善将一个瘦老头送到大门口后,又返了回来,对李毛牛说:“李团长,我们这庄园现在大大小小有四十八个天井了,最容易走迷路。这几天,黑虎出了问题,老太爷的心情不好,大家连门都不敢出,怕惹祸事,你问一个路都难碰上一个人。”
李毛牛一排脑袋,说:“喔!他姥姥的,难怪不得,我走了这么多地方,都关门闭户的,我还以为没有人住呢?喂,蒋总管,那圆门进去,有一个葡萄架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蒋贵善边走边说:“这种地方有好几处呢,上面写的什么名字?”
李毛牛大声嚷道:“我又不认识那?字,只晓得里面有一个女人,长得十分的标致,还会弹琵琶,唱川戏。”
蒋贵善脸上显露出一丝难以看出来的冷笑,说:“哦,你说是的玉秀宫哟,那女人名叫盖玉秀,是大老爷的五姨太,她可是咱四牌坊庄园里最漂亮最美丽的大美人哟。喔!听说她祖籍也是你们陕西的,与你还是同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怎么一来就碰上她了?真是乡情难却啊!”
李毛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对对!乡情难却!我还真能碰上吴大美人那样的大美人,这一趟没有白来。哎,她是怎么进了你们四牌坊的呢?”
蒋贵善左右看看,没有人,压低声音说:“她和她们的班子来咱四牌坊唱戏,看上了咱五老爷屈宝驹,咱大老爷屈宝骏也看上了她,于是媒人就来个移花接木,将她嫁给了大老爷屈宝骏,作了五大嫂子。她人不仅长得漂亮,川戏也唱得不错。”
李毛牛更来兴趣了,明白了女人的来历后,对蒋贵善要求说:“哦,难怪她怨天尤人,一股子牛气哟!喂!蒋总管,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让我认识一下这个大美人呀。”
蒋贵善停下脚步,看了看身边的一个六角形大门,说:“这院子叫春宫井,是大太太黄富玉住的,你说话小声一点,隔墙有耳,要是被她听见了,跟大老爷一说,麻烦事情就多了。走!先别说这些,进了贵宾馆后再讲不迟!”
二人转了几个弯,进了贵宾馆。蒋贵善继续说:“李团长,不是我不给你的面子,这个忙我不敢帮,那是要割舌砍足,剜目斩手,抽筋剥皮的哟!”
李毛牛说:“反正我不会让你白跑路的,这是一千块钱,你是不是嫌少了?再加一千,再加两千块,这下总要得了嘛。什么剜目斩手,抽筋剥皮,那是屈家吓唬你的,别当回事,有我李毛牛给你撑腰,怕个毬呀。”
“李团长,这里的情况你不了解,”蒋贵善看看钱,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说:“其实并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能帮你的忙,我一分钱不要也要给你帮;不能帮的忙,你就是拿一座金山银山给我,我也不敢要哇。”
李毛牛骂道:“你他姥姥的,你怎么越老胆子越小了,我又攀扯不到你,怕什么嘛?!你只给我带一句话就行了。其它不要你管。”
蒋贵善问:“一句什么话?”
“你就说刚才那黑大汉想认识你。行,我就去,不行,我明天就回嘉门镇去。你们的事情我以后懒球管了。”
“好吧!我去试一试,这钱?”蒋贵善看看犟不过李毛牛,指着钱,说。
李毛牛一挥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你统统拿去,若成功了,我再奖你一千。”
蒋贵善收了钱,兴高采烈而又提心屌胆地到玉秀宫找盖玉秀去了。
白狗在一旁可惊呆了,问道:“团长,啥子女子这么值钱,这点钱要是拿回我老家珙县去,可以买好几百亩好地了,一家人要吃好几年的饱饭了。”
李牦牛说:“这点钱算过?,人家为了一个女人敢拿十座城池去换,甚至要美人不要江山。”
白狗惊呆了,说:“妈哟,女人比男人还值钱……”
李毛牛说:“当然值钱,要不然为什么把姑娘叫千金小姐呢?小伙子叫光棍,棍子只有打狗,管不了钱。你娃娃不懂……”
白狗说:“团长,我懂,那千金小姐嫁给光棍,那光棍不是也有千金了吗?”
李毛牛拍了白狗一巴掌,说:“这下不憨了!”
就在这天晚上子时,那黑虎痛苦地呻吟了一阵,紧接着全身抽搐,嘴里吐出了大滩黑血,双眼一闭,四腿一伸,便死去了。
屈长鑫见爱犬哀然死去,扶着尸体,嚎啕大哭。屈贵珠更是伤心,在场的人也陪着流泪哀哭,一个个如丧考妣一般。
蒋贵善好不容易劝住了屈长鑫,把他扶回了白鹿园。
屈长鑫回到白鹿园,仍伤心不已,唉叹了一阵,对蒋贵善说:“你去把所有的管事的人都召集到正堂屋去,我要对大家训话。”
蒋贵善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各个地方跑了一圈,便把几十个大小管事召集拢了。
屈长鑫却一反伤感之态,严肃地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喊起来,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对大家宣布,我家的宠物黑虎在刚才,也就是民国十六年已酉月乙未日子时三十分壮烈辞世。黑虎是我家的一大功臣,曾经救过我的命,逮住过无数的盗贼。现在被歹人害死了,我们要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来处理它的后事。我现在宣布四个决定:一、立即召回所有在外的儿女儿孙,让他们回来向黑虎告别。二、立即追查凶手,限期在三天内破案。三、隆重安葬黑虎,修造一个大大的狗陵。四、做三天道场,让凶犯们披麻带孝,一切费用由凶犯支付。蒋贵善,这场丧事由你来作主持,只许办好,不许办坏。办好了,可以将功赎罪,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办不好,旧账新错一起算,到时候不要说我红起眼睛不认人哈!今天晚上,你们立即拿出治丧方案来,明天交给我过目。”说罢,在罗丹茹的搀扶下,回到白鹿园去了。
第二天一早,屈长鑫醒了,一唤黑虎,猛然间才想起它已经死了,又引起一阵悲痛来。他起了床,想去贵宾馆找团长李毛牛商量破案之事。他来到贵宾馆,推门进房子后,不见李毛牛,问护兵白狗:“你们团长呢?”
白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好,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在……在……不在,他昨天晚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也很担心,等了他……他整整一晚上了,是不是迷了路回不来了?”
屈长鑫觉得奇怪,问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狗说:“不晓得!好像是……是,我睡得迷迷瞪瞪的,是你们家的蒋总管来,来叫的,反正我们团长是办好事去了。”
屈长鑫问不出名堂来,只好自己去找。找了好几处不见人影,路过玉秀宫时,见大门虚掩着,心头在想:昨天晚上大儿子屈宝驹没有回来呀,盖玉秀又是早睡晚起之人,平时把大门抵得死死的,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把门打开了呢?他觉得奇怪,便轻轻推门而入,来到院子中央,听见房子里有说话之声,又悄悄地潜到窗户旁边,听见是一对男女在说话,不听则罢,一听之后,又气又恼,差点背过气去。
女人的声音说:“哎呀,还要来呀!你真正像一条牦牛哟,搞了一晚上也不嫌累,我可受不了了。”
男人的声音在说:“咳!我这小兄弟厉害无比,将军不下马,猛虎不倒威,大战三百合,夜夜不想归。比起你那矮子将军的行头要凶十倍哩。”
“你就不要走了嘛,我天天陪你。你是比我那矮子菩萨要雄上十倍,他是人矮东西也短,一个都煨不粑,还找五六个来搁起,还有不偷人的吗?”
“你干脆跟我出去算了!”
“你能说通他们吗?不怕你是团长,也惹不起他们一家人哟!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明白吗?”
“他们敢不同意,把我惹毛了,带弟兄们来把四牌坊踏为平地……”
屈长鑫心头暗骂道:“这个小娼妇,真不要脸,敢在自己的房子里偷人赶汉,叫你男人当尖脑壳,戴绿帽子。真是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这小娼妇平时尖酸刻薄,专指别人之短,败别人之长,装得一本正经。卖屄妇人嘴巴硬,私下偷人比谁都厉害。伤风败俗,毁我屈氏家族之名节,家法不容。应该把她捆起来,送屈氏祠堂,装坛沉塘。”可又一想,这件事牵涉到李毛牛,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李毛牛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心头十分明白。这家伙性情暴烈,杀人如斩麻,砍头如割韭菜。那年从古佛山逮住了十八个啸林客,将他们押到濑溪河边正法。这十八个啸林客,人称十八罗汉,人人武艺高强,个个胆大气壮,当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掌刀作刽子手。李毛牛当时只是一个排首,自告奋勇地出来当执刀之人。他抽出自己的佩刀,高声叫道:“各位兄弟朋友尽管放心,我李毛牛办事痛快,做活利索,一刀一个决不含糊,刀到头掉,绝无痛苦。朋友,站好了!别跪下!脸朝河对门,掉头不掉魂。再过二十年,投胎变好人。”说罢,挥起大刀一阵旋风跑了过去,十八颗人头像滚瓜一般掉进了濑溪河里。而那些尸体却直直地站着,脖子上的鲜血还咕咕地往外冒。看热闹的人个个吓得呆鸡一般,李毛牛身上却无半点血迹,神态自若,掏出手绢轻轻揩了一下刀刃,说了声:“众位兄弟,对不起了,到了阴间咱们再一起玩”说罢,跨上战马,扬鞭而去。直到李毛牛跑远了,那十八具尸体才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所以,又有人称他为黑旋风杀人匠。
屈长鑫当时曾是这十八罗汉的捕获者之一,是亲自目睹了这个杀人场面的,连他这个杀人老手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一手绝活。他不想去惹这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徒,唉!自认倒楣算了,谁叫你同意他来破案呢?引狼入室,自酿苦果。又谁叫你养了一个鸡巴不行的矮子儿子呢?儿媳年轻体壮,性欲正旺,谁守得住呢?呸!晦气!清晨巴早的碰到这种事,晦气!这么标致的媳妇,自己没有扒上灰,反让外人先占了便宜,真叫人想不通。矮子呀,矮子,你生财有道,管妻无方;房事无能,该当王八。五个婆娘已有两个偷人了,看你二天怎么打整?
他退出了大门,但转眼又一想:他李毛牛占了我屈家的便宜,我也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我要利用这一点挟制他,让他尽早为我破案,替黑虎报仇雪恨。于是,他又返了回去。
又听到盖玉秀说:“李团长,这里的空气太沉闷,天空太阴暗,我一天也不想多呆,你带我出去吧!我要出去闻闻新鲜空气,见见灿烂阳光。”
李毛牛说:“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很多人想进来都进不来,你进来了还想出去?真傻球一个!在这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住的高房大屋,吃的山玩海味,穿的绸缎貂裘,闷了可以出去看戏,病了有太医看病,热了有丫头打扇,闲了可以打麻将,生气了还可以……”
“算了!算了!你不要说了,唉!你还是不理解我,算我眼瞎,又白认识了一个臭酸之人。”
“哎!你别多心,我是故意说来试你的心肠的,我害怕你经受不了军旅生活。因为军队生活太苦寒,特别是这几年,几乎天天要打仗,你争过来,我打过去,像拉改锯一样,死了多少人,谁也无法统计。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脑袋吊在裤腰带上挂起的,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
“这些我都不怕,只要你真心……”
“宝骏!宝骏!”门外有人在喊。
“啊!我公公来了,你快躲起来!”盖玉秀心慌意乱,急切地喊了起来。
“我怕他个屌!他正求我为他办事咧,没有咱当兵的为他们卖命,他们能富得冒油吗?他们能守住这些家业吗?”李毛牛仍然搂着盖玉秀不放。
“哎呀!你这个莽子懂个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出去对付他!”盖玉秀挣脱了李毛牛的双手,跳下了床,一边穿衣拢发,一边大声应道:“来啰!来啰!是哪一个砍脑壳死的嘛,清晨巴早的就在外面惊抓抓直叫唤,像喊冤似的,老娘还没穿好衣裳,有事等倒起!”她在门口停了一下,才把门打开,一看是老公公屈长鑫,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原来是阿亚哇!我睡得正迷糊糊的,还没有听出是你老人家的声音,我真该死!阿亚,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老人家千万千万不要生气哈!宝骏已经好几天没有到我房间来了,是不是又嫌我人老珠黄了,到外头吃嫩草去了?”
屈长鑫心头暗自骂道:“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妖登活扯,母猪插大葱——还跟老子装象,以为我是憨包儿是不是?”心头这么骂她,嘴上却不敢讲出来,感伤地说:“唉!宝骏不在,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你是咱最心疼、最信任的媳妇,昨天晚上,咱家的黑虎死了,我一晚上没有睡好觉,一早爬起来就去找李团长让他为我尽早破案,找到凶犯。我刚才去贵宾馆,他人不在,不晓得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盖玉秀说:“哎呀!阿亚,您老人家是不是气糊涂了,什么李团长,张团长,一个大男人到哪儿去了,我怎么晓得嘛,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到咱这地方来。阿亚,您还是到其它地方去找一找吧!”
屈长鑫看着这个婊子婆娘这个装相,气得他真想冲上去给她一阵耳光,然后冲进屋,把李毛牛拉出来,当场羞辱她(他)两人一顿。但他没有那么做。那样做,只有把事情弄僵,搞得更糟糕。做任何事情都要分一个主次,千头万绪抓根本,眼下最根本的问题是处理好黑虎的案子。至于家庭中的问题,以后再作处理吧!于是,便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没有就算了,假如你要是碰上他,就说我说的,只要他能将凶犯清查出来,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需要任何东西,只要咱有,就任他挑选,我决不打一个嗯腾。”
屈长鑫说完,正要离去,只见李毛牛一步跨了出来,大声问道:“屈老伯,屈标统,您老人家说话算不算数?你只要说话算数,我今天就去帮你把凶犯抓回来!”
屈长鑫进一步肯定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屈某人许了的愿,从来没有找打个翻翘。只要你办好了事情,我一定好好犒赏你。”
李牦牛极力把话说轻松一点:“哎,其实,其实我也不需要老伯太多的钱财,只想把玉秀干妹子带出去玩几天,认认几处亲去。”
屈长鑫故作高兴地说:“好说!好说!咱家又多了一门亲戚了嘛。玉秀,你干哥哥来了,你可要好好伺候他。需要什么东西,给我讲一声,我一定尽力办到。”
盖玉秀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冲进屋子去了。
屈长鑫说完话,又冲着屋子里喊道:“玉秀,我走了,你要把门闩好哟!不要钻进来一个强盗把值钱的东西偷走了。”
“好!听见了!”盖玉秀出来关了门,对李毛牛嗔到:“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进来连门都不关一下,我……”
李牦牛说:“咳!色胆包天嘛,明人不做暗事,我还不如早一点点穿了好。只要他肯把你赏给我,我给他抓十个八个凶犯都可以。”
盖玉秀提醒说:“你可不要乱抓乱逮哟,十里冲的人惹毛了也是不好对付的。听老辈人讲,十里冲以前曾经出过好几件大事,官府都没有占上便宜。最近出的几件事情,是他们屈家不对头,你脑壳要清醒一点,不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哟。惹下祸根,要你一辈子也洗涮不清,我也搭着你烧蓑衣,挨骂名,我找男人的目的,就是想作一个清白之人。”
李牦牛说:“不用你言传,这个道理我明白,我晓得怎么对付。可是,我没有抓到真正的凶犯,屈长鑫是不会同意你跟我走的。反过来说,若抓错了人,惹毛了老百姓,我又不好过日子,你不是叫我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么?”
盖玉秀说:“怎么抓人,我管不着你,但你一定要谨慎,不要把声势造得太大,弄得四邻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别看这里现在像一潭死水,说不定是一座大海,会掀起万丈狂澜;也说不定是一座火山,爆发出万丈火焰,我们出头露面的正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一样,首先要被焚毁。李团长,我也希望你能尽早破案,我们好早一天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毛牛赞赏道:“好的!我妹子说话真像一个诗人,以后你就要作我的秘书官,天天跟我在一起。听说以前十里冲有个薛振川最厉害,他文武双全,智慧超群,如今已死了。群龙无首,龙不如蛇;群狼无头,狼不如狗。他们闹不起事,虱子再多也顶不起被子。”
盖玉秀说:“我看那薛振川倒是一个人材,死得十分冤屈,说不定是他们看上了他老婆吴月珍而搞的鬼板眼。这几爷子鬼名堂多得很,你要提防倒一点!”
“我看也像,哎,我走了!”李毛牛亲了一口盖玉秀,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莫看这李毛牛五大三粗,莽子一个,头脑有时却并不简单。他在想:这狗是被炸药炸伤而死的,要清凶犯,首先要查清炸药的来历。谁有炸药呢?一般平民之家是没有的。这兴隆场只有屈家才有一座炸药厂,因军队要打仗,需要炸药制造炸弹、地雷,已被部队派人接管了,外人是从里面拿不出一点炸药来的。剩下的只有三家火炮厂,一家火柴厂。火柴厂因原料不足,早已停产了。三家火炮厂有两家在十里冲地盘上,还有三家商店经营火炮,一家是屈家的,余下的两家姓毕、繁,加上火炮厂两家老板姓焦、戴。李毛牛摸清了情况,对部下下了一道命令,把四家的当家人一并抓到蛮子洞关了起来。也不管他们冤枉不冤枉,委屈不委屈非要他们交待炸药之事。
四家老板谁也没有去炸屈家的狗,岂能轻易承认,李毛牛就叫士兵办他们的王法,大动刑具,屈打成招。可四个人打死了也不承认。李毛牛见问不出一个结果,正在着急,焦大炮火炮厂老板焦双喜在另一个蛮子洞里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李团长,你冤枉我们了,你快来看吧!这是什么?!”他连屎都没有屙完,提起裤子便跑了出去,又喊道:“老天有眼,凶犯找到啦!”
人们走去一看,只见一个小蛮子洞里有一大堆鞭炮纸壳,还有许多敲碎了的玻璃渣子,显然是有人在此制造了炸弹。
李毛牛看了一下现场,见地上全是小孩子的脚印,断定是几个小孩子干的。想了想说:“我李某人也没有冤枉你们,这鞭炮总是你们做的嘛,总是你们卖出去的嘛。我现在要你们配合我,我们轻打,你们使劲喊,喊得越惨越好,让十里冲的人都能听见,明天自然有人来救你们。”
于是,便把四个人弄到山顶上去”动大刑”,虽然打得很轻,但他们却喊得很凶,悲惨的呼救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传遍了十里冲的家家户户,特别是夜晚,那声音忧为凄惨揪心。
第二天上午,果然不出李毛牛所料,早饭后,山下来了一大群乡民。领头的是甘吉高、晏炳州、袁书奎、邓大兴等人,身后还跟了六七个孩子。
甘吉高说:“李团长,这件事与他们几位老板无关,是我们几家犬子所为,我们都是有血有肉之人,怎么能让别人为咱们去受牵连,遭受痛苦呢?你把他们放了,要打要罚由我们来担当。”
晏炳洲说:“法不责众,这几个小娃儿干的傻事虽然可恨,但他们也是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一条狗命总没有一条人命重要嘛。李团长,你开开恩,看看他们是小娃儿,就把他们放了吧!”
屈长鑫的爱犬黑虎,的确是袁永海、甘代全、邓智他们几个人炸伤的。
自福娃被黑虎咬伤后,几个小伙伴一直在寻找机会,要将黑虎除掉,替他们的好伙伴福娃报仇,替许多被咬伤的乡亲们雪恨。他们观察了好几天,发现黑虎每天要从后门出来到白鹿坡拉屎屙尿。想硬冲上去打,又怕一时打不死,狗一叫,会引来屈家的家丁和一大群恶狗,抓住了肯定脱不了手。于是,他们又改变了主意,从家中偷来火炮,跑到蛮子洞里,几个人便制造起炸弹来。他们学着大人做鱼炸弹的方式,做了两颗炸弹,用猪皮包好,放在黑虎常去的地方。第一天,黑虎凑到跟前闻了闻。没有动一动,屙了屎尿后,又回家去了。他们早听说这黑虎最爱吃兔子肉,几个娃儿又跑到惠家岩去撵山,逮住一只大白野兔,剥开肚子,将两枚炸弹塞了进去,放在老地方。这一次,黑虎上当了。它一看见兔子,犹如饿狼见了羔羊一般,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兔子,猛一撕扯,那炸弹炸了。虽然威力不大,却把玻璃渣子,铁砂子射进了口腔之中,当时炸得鲜血直流,嘴筒稀烂,嗷嗷叫着跑回了家。从此再吃不进任何东西,又痛又饿,毒火攻心,终于在前天晚上死了。
李毛牛见凶犯们自投罗网,高兴异常,当场释放了四家老板。对甘吉高等人说:“我只是负责抓人,至于如何处治,那是屈老太爷家的事,我没有资格从轻发落。走,到四牌坊你们自己交涉去!”于是,便押着一干”凶犯”回四牌坊去了。
屈长鑫在东碉楼上远远看见李毛牛押了一群人回来,见其中有五六个小娃儿,已明白凶犯是些什么人了。也不好意思出面处理了,对蒋贵善交待了一下,自己躲进了白鹿园,呆了一会儿,又从后门绕道去了兴隆场,一切权力交给了蒋贵善,让他全权处理好这件事情。
蒋贵善见抓来一群小娃儿,也有些棘手,又见这些娃儿家长们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在十里冲还是出门有威信,说话有人听的人物,把他们斗毛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可是,这一次,老东家是下了狠心的,不把凶犯们整个刮刮毒毒,是绝不罢休的,乡亲们惹不起,主人家更得罪不起,前面是坎,后面是岩,怎么跳也得落个粉身碎骨,臭名远扬。这炭圆火难捧呀!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宁肯得罪乡邻们,也不能得罪主人丢了自己的饭碗。于是当众宣布了几条处罚规定。最后说:“如果你们不服,要闹事儿,我也没有办法,只好交给李团长处理了,李团长是什么角色,你们不用我说都晓得!”
李毛牛说:“蒋总管,你也太哆嗦了,他们都自己承认是凶犯了,你们处治了就行了嘛。说话怎么闪烁其辞的,是不是虚场合了?你们四川有句老话叫做吃屎的还怕估得倒屙屎的呀?管你们怎么扯,牛打死马,马打死牛,我的任务是完成了。我带了一个排的人来,前后耽误了三天,军费开支三千块钱,就要问到你们取起。另外,我们误伤了几个老板,我答应要了付给他们汤药钱的,一个三百块,六个人就一千八百块,四舍五入,两千块钱好算账。一共五千,今天就拿出来,否则我们就把人抓走。”
甘吉高说:“李团长,我们可是自己来投案的哟,应该从轻发落才对噻!”
李团长说:“罚款就是最轻的,要不然就跟我到河边去,脸朝河对门,二世变好人。隔了好几天没打仗了,我的手又痒痒的啰!”
晏炳洲说:“李团长,你是个当大官的,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见过世上有没有死了狗叫人披麻带孝的怪事?”
李毛牛说:“老话说:人贵贵如天,人贱贱如狗。不如狗就该给狗作儿子,当孙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韩信钻人家的胯子,当时就像一条狗,后来当了将军就是贵人。你们现在人穷当孙子,二天富了就当老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
邓大兴说:“蚂蚁子咬鸡儿横起奔,跟你说不清,我们找屈老太爷亲自谈。”
蒋贵善说:“屈老太爷不在家,他交待了,这些小事情他不管。其实,也没有必要惊动他老人家。你们也不要打理扯了,你们本来是自作自受,做错了就阴倒起嘛。常言说得好: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天眼昭昭,报应甚速。这件事就是一个报应,事情不出也出了,就只有老实认罪,破财消灾啦。”
屈子元说:“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们的钱就这么好来吗?你们不要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不讲道理。”
蒋贵善说:“你们才是猪八戒的钉钯——倒打一把。人家的狗好好的,你们起歹毒心肠,把它炸死了,你们才是欺人太甚,横行霸道,不讲道理,打狗欺主。我刚才说了,既然做得,就要受得。你们炸狗的目的是不是想偷庄园里面的东西呢?这四牌坊有的是金银财宝,还有粮食、美女。”
袁永海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也不顾大人们的叮咐了,大声地说道:“蒋老狗,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炸狗是为了替福娃报仇,那条恶狗咬伤了人,就该被人打死。是我一个人干的,与他们无关,要打要杀由我袁永海一个人去!看你把我的腄子咬了!”
袁书奎打了儿子一巴掌,厉声说道:“你这个短命的,不要你开腔,你偏要乱讲。蒋总管,你不要见他的气,他是个小娃儿,不懂事。”
“小娃儿,什么小娃儿?”蒋贵善勃然大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给你们好说善说,你们总是不听,四季豆不进油盐,要这样子搞,我也没办法了。你们不仁,就不要说我不义哟,我现在也顾不上乡亲情义了。来人,把这几个小祸根先抓起来关起,你们拿钱来取人,超过明天,我就将他们送到县上去。至于如何给狗做道场之事,我问了老太爷以后再说,这样总对得起你们嘛。”
一群家丁穷凶极恶地冲了上去,把袁永海、甘代全、晏高顺、屈远志、邓锁阳等五个小孩抓进了牢房,几个大人抗争了一阵,也无济于事,最后被李毛牛的兵士撵出了四牌坊。
几家大人无可奈何,只好到袁书奎家商量对策去了。
几家人的亲朋好友几十个人挤到袁书奎家堂屋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的咒骂屈家的人太凶狠残暴,有的人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有的人后悔自己不该讲这个义气,惹火烧身,不但没有得到别人的谅解宽容,反而招来辱名失财的灾祸。说来说去,谁也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晏炳洲说:“可惜薛大哥不在人世了,不然今天也没有这样恼火,我看还是把唐九公请来,给我们想一想办法。”
大家一致同意,不一会儿,甘吉高便把唐九公请来了。唐九公听了众人的诉说,气得胡须直抖,震怒发指,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心之黑,唯四牌坊屈家独有之。我唐兆漾活了七十余载了,从道光皇帝到宣统皇帝退位,其中经过了咸丰、同治、光绪,整整五个朝代,又经过了中华民国的几个总统,孙中山、袁世凯、黎元洪、张勋、徐世昌、段其瑞、冯国璋等等,你们数一数,多少个总统统来统去,什么事情莫发生过?可从没听说过一条狗死了,要这么多人送葬,为它守灵,做斋,披麻带孝,还要为它筑造陵园。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狗之宝贵总不如人之宝贵?爱狗之心为什么不变为爱民之心?皇帝退位,封建垮台,民国登基,大众自由。社会进步了,可他人的心肠反而更黑了,更狠了,更硬了!古人云:‘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种丧名辱节的无理要求我们坚决不能答应!就是死,也不能向狗低头!跟姓蒋的说不清,我们直接去找屈长鑫,他不在,就去找他的几个儿子去。他们都是当今的开明人士、正人君子,应该懂得尊重民众、尊重人格之道理。走!我陪你们去找他们讲道理去!”
一大群人又向兴隆场涌去。到了颐养宫,守门的蹇大爷对大家说:“屈老太爷到天堡寨去了,那里新设了一个乡公所,他被请去作顾问了,要明天才回来。”
人们只好去乡公所找乡长屈宝骏。屈宝骏见十里冲一下子来了二十几个人,惊了一跳,心想:十里冲又出了什么问题了,说不定跟我家有关?当他听了唐九公讲清事情的原委,一时真不好表示什么态度了。心头又在暗想:父亲做事未免有些太过分了,怎么把狗抬得比人还要高呢?直接表态说父亲不对,取掉这个规定免掉一切罚款,又要挨父亲的批评;若按父亲的意见去做,乡亲们今天肯定不会依教,围住自己不让脱身。只好硬起头皮说道:“乡亲们,大家不要急躁,听我说几句公道话。我们都是十里冲的人,同饮一河水,同走一条路。我家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丑事来,特别是我父亲,他是一个十分宽厚善良的老人,极富有同情心和爱心,是不可能要把你们罚尽罚穷的,更不可能让你们披麻戴孝为狗做道场。这一定是下面的人乱整的。你们的公子文郎不懂事,炸伤了他的爱犬,伤了他的心。这条狼犬是我父亲花了七百多块大洋从外地买回来的,跟了我父亲十几年,救过他好几次命。在他老人家眼里,它简直就是他的附身、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爱它赛过爱自己的儿孙妻妾,在一时激愤之下,也许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来,这个我可以劝说他,让他将某些不合理的要求去掉。但是,你们却不能一点钱也舍不得出,那狗毕竟是你们的儿子炸死的。杀人偿命,损坏东西赔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前次黑虎咬伤了薛振川的儿子,我们也主动赔了一千块的汤药费,并把贵珠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子不教,父之过嘛。”
袁书奎说:“钱我们并不是不想赔,可是太多了我赔不起。第一我们没有存款,第二今年收成不好,那么多钱,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呀!”
屈宝驹说:“你们的困难我也是晓得的。这样吧,我替父亲做个主,你们就把那狗的钱赔了吧!至于李团长的军费开支,做道场,修狗陵,就通通免了。今天我没有时间回家去,我写封书信给蒋总管,你们带回去给他。叫他照我的意见办。”于是,便铺纸提笔,写了一封短信交给唐九公,让他转呈。
唐九公一看信这样写道:
亚叔蒋总管亲呈:关于黑虎死案一事,现已有了眉目。原为乡邻之子所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他们承认赔狗钱,你收上钱后,把李团长打发走,把孩子们放出来,现在夏天蚊虫多,弄坏了身体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仔细斟酌,不可延误。望办!愚侄屈晏叩致!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二
唐九公看罢信,认为没有什么疑窦了,便操上信,和乡亲们一起返回了十里冲,去了四牌坊。他们找到蒋贵善,把书信一送,蒋贵善接过信看了,说:“既然少东家有令,我蒋某人是不敢拦着不办的。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帮人的,别人叫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不敢自己想些花招来对付你们。明人算明账,我也不维护东家,也不整你们,这买狗之钱共是六千块钱,你们五家人,一家才一千二百块钱。”
人们听了大吃一惊,以为蒋贵善说错了。
甘吉高愤怒的质问道:“你那狗不是七百块钱买的吗?怎么一转身就成了六千块钱了?”
“你们不要着急,我这账是一笔一笔仔仔细细精确的算出来的,没有掺一点假水,更不会坑害各位乡亲们的。下面我就一笔笔算给你们听!”
蒋贵善说出这番话来有分晓,要知他说了一通什么话来?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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