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屈长鑫去荣昌县城为他儿女亲家葛富城做寿,在街上偶然碰上了本冲的区大升,甚觉惊奇,弄来一回,不仅搞清楚了区大升本人未被处死的原因,还从他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情况,气得他当场发怒,当天下午便赶回了四牌坊,经过一番询问,却未问出一点破绽来,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广智和尚来了。他把这个情况向广智和尚一说,广智和尚笑道:“我倒有一计甚好,就是不晓得老标统敢不敢采纳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还有啥子敢不敢的?”屈长鑫见广智和尚只顾小,又催促道:“哎!你有啥子良策就快说呀!”
广智和尚收住了笑,严肃地说道:“哎,我们雨坛寺正在为烈龙选妻,何不趁此机会把这几个姑娘都抓到寺庙去,一方面可以从她们身上榨一部分钱,另一方面可以剪除祸患,压一压他们的嚣张气焰,这不是一举两得,不,一举三得吗?在神的面前,我相信他们任何人,无论是谁,真的是不敢乱说乱动的。以鬼吓人,吓倒一回,以神治人,万灵万灵。”
屈长鑫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一拍大腿,大笑起来,说:“好,就依你的办法去做,趁此机会多抓些,要赎人也可以,一人一万,分文不少,否则全都送给烈龙为妻。小铁头哟,你这个假和尚越当越真了,别人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是靠着泥菩萨吃人哟,有你发达的那一天。”
广智和尚却又担心地问:“如果他们真的莫钱来赎,这么多小姑娘我们又该怎么处理呢?”
屈长鑫回答得十分平静,但却又充满自信,阴险与狠毒:“那简单,实在拿不出的,找个人深夜静的机会,把她们往泸州的花楼一送,两千块大洋一个保证有人抢着给。你们挑选的都是长相乖的,从小看到大,现在长得标致的,长大了不是牡丹花也是桃,月季花。特别是那闻香、小双两个小鬼精,从母亲吴月珍的模样,就可以看到女儿将后是啥子模样。”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广智和尚开玩笑说:“嘿嘿!老标统真是摸透了生财之道。高屋建瓴,听政万方;寂然不动,感通无碍;言不虚发,一切自成。你眼光远大,钱吃四方,佩服!佩服!”
屈长鑫骂道:“放屁!我是给你们一个下台阶,你那点钱我还看不起呢。你处理不好,闹出大事来,别说你是和尚,就是神仙也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是!老标统提醒得好,我一定遵守佛道,行善始终。我还有一件事得向你作详尽的禀报,经过我反复推算,你五儿不宜娶桂小姐为妻。她带八百铁帚,十万克星,又克夫又克家,屈家若要娶了她,不出三个月,肯定夫死家衰,一败涂地,从此你们整个屈世家族就会走下坡路的,就如江河日下,一泻千里;日落千丈,每况愈下而暗淡无光、再无往日之辉煌亦。”广智和尚说到最后,故意装作心情沉痛的样子说不下去了。
“你放屁,你放狗屁!”屈长鑫骂完又着急地问道:“有这么严重吗?你为什么不早说?”
广智和尚严肃地说:“你们才把他俩的生庚八字告诉我,我请罗汉寺的两位大师反复推算了几十次,才肯定下来的。这一点决不是孙大炮他们说的封建迷信。为了子孙后代荣华富贵,你不能不信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那怎么办?”屈长鑫有些茫然无措了。
广智和尚肯定地说:“我看只有退亲,另选一门有发家旺夫的妇人为妻。不然,你偌大的家业也会一夜之间被败掉的哟!这种例子不少啊。大厦将倾扶之晚矣。”
屈长鑫为难地说:“退亲?这怎么好退!桂胤钦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若要问个子丑寅卯,那生辰八字能够说服他吗?”
广智和尚苦苦相劝道:“标统呀,他不相信,你应该相信呀,这败家死儿的大事情,你麻痹大意不得哟。不赶快采取措施,到时候悔之晚矣!”
屈长鑫一时没有了主意,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你说说我五儿他讨什么女人才好?”
“我倒算准了一个人,不晓得老标统你和五贤侄他同意不同意?”广智和尚故意神秘地说。
“哪一位?”屈长鑫急切地问。
广智和尚说:“老标统,那我就直说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南有道来北有期。那东边坳口吴家咀的吴月珍,她的八字最好,配给五贤侄,一定能兴……”
“别说了!”屈长鑫还没有听完,就立马打断了广智和尚的话,连声否定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吴月珍虽然长得漂亮,但她毕竟是一个普通女人,无地位无文化无钱财,怎么能和我五儿相配哟?再说了,她是一个有夫之妇,儿女一拔拉,这些事不好打整,不行!我屈长鑫不干这种惹火烧身的蠢事。好了!你走吧,先把烈龙选妻的事情办好了再说。我太疲劳了,想休息一会儿,得好好的想一想退婚换妻这件事情。”
“好吧!我只是提个建议供你参考,对不对由你自己作决定。”广智和尚只好起身告辞,回雨坛寺去了。
再说吴月珍借够了钱之后,连跑几趟雨坛寺,都没有碰上广智和尚。屈宝驹因为要去成都办事,也走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了,吴月珍又去了一趟雨坛寺,值门的和尚告诉她,广智和尚到罗汉寺去了,要三天后回来。
吴月珍无可奈何,只好又回到了吴家咀,放好钱,正要准备做午饭,只见兄弟吴月珍惊慌地从外面跑回来,对她喊道:“三姐,外面在为烈龙寻妻,闹得可凶了。这次是专门找六七岁的小姑娘儿,听说甘五爷的甘幺妹,晏炳洲的晏二妹,邓大发的邓大女,曾五十的曾小妹都被选上了,已经抬到雨坛寺焚香沐浴去了。你快去把闻香和小双叫回来吧!我也去!”
吴月珍一听急了,丢下锅铲便往外跑,吴月良也跟着跑去了。
人还没有跑拢,就听见八斗丘闹成了一片,大人在怒骂,小孩在哭喊。吴月珍一听不妙,飞起脚步冲进了唐九公的学堂,只见十几个满脸横肉的武僧,抓住了四五个小女孩正往外拉,里面正好有闻香和小双,她们都在拼命挣扎,大声叫喊:“坏蛋!放开我!放开我!”
年迈的唐九公则不让武僧把他的学生们拉走,一边阻拦一边斥责:“你们这群无礼之徒,我好话说尽了,难道你们一句话也听不进吗?泱泱大国,威威法度,岂容你们恶僧践踏。你们趁灾作乱,为非作歹,危害乡民,这是万民不能容忍的!你们身穿行善之衣,却做丑恶之事,岂不是玷污了慈善之大堂?真是令人切齿痛恨,发指眦裂。”
一个文质彬彬的和尚向唐九公拱手道:“老施主错矣,自古道:佛法无边比天大,凡尘万事尊佛主。如今佛主降下佛旨,要我们为烈龙选妻,这是我们义不容辞之责任。佛不可抗拒,天不可抗拒,神不可抗拒也,阿弥陀佛!”
另一个武僧在一旁不耐烦了,说:“你跟他啰嗦什么,快把人带走!唉!大家都听着,我再警告你们一遍,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给烈龙当老婆,就拿一万块钱到雨坛寺去取人,限期五天,五天后若不把人取走,就等洪水来把她们带走,到东海龙宫去过幸福的生活。”
吴月珍一只手抓住小双,另一只手抓住闻香,大声地说:“这是我的女儿,不许你们带走!”
“谁的女儿也得听神佛的安排,让开!”那个武僧凶神恶煞地吼道。
吴月珍哪里肯松手,被两个武僧抓住手腕,狠狠地一捏,痛得吴月珍“哎哟”一声惨叫,松开了双手,武僧们乘机抱起了几个小姑娘跑出了房子。
吴月良冲上去救人,被护后的几个武僧一阵拳打脚踢,被打翻在地,一时不能动弹了。
唐九公捂住胸口,咳嗽了好一阵,才悲哀地大声喊道:“这是啥子世道哟,人们都说民国好,谁知民国更糟糕!有辱斯文,我要控告你们。”
吴月珍救醒了吴月良,哭道:“月良,你快去把薛大哥叫回来,不,我要亲自去!”
吴月良说:“三姐,你在家,我去!”说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不一会儿,又涌来了一大群乡邻,哭着喊着要唐九公想办法拯救他们的女儿。
唐九公气忿地说:“这伙披着袈裟的狠心狼,简直是一群恶魔,我好话对他们说尽了,根本听不进。非要说这是佛旨天意,不可违抗,否则,天还要大旱大干,大小娃儿全都要饿死光。把这些女娃儿送给了烈龙,烈龙才能回来行云降雨。”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就不相信。”晏炳洲气愤地说。
“我看他们是找借口榨我们的钱财。”邓大兴说。
“唉!发牢骚也没有多大用处,还是回去想办法凑钱嘛,救人要紧,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上书控告。”唐九公劝道。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打了一点小麦都快吃光了,拿什么去能卖一万块钱呀?”甘五娘着急地说。
“找屈矮子去,请他帮一个忙,下一个指示,先把娃儿放出来。现在只有他能帮这个忙了。”甘吉高说。
“听说他到荣昌县走人户去了还没有回来。”吴月珍说。
“就是他在家也不会下这个指示的,雨坛寺的事现在是他们自己作主,政府一般不能管他们,要他们改变这个做法,要找欧阳县长才行。唉!大家还是等薛大哥回来再说吧,他的主意比我们多。”唐九公劝慰人们道。
下午过后,薛振川心急火燎,满头大汗地回到了吴家咀,一进屋子就问妻子道:“月珍,家里还有多少钱?”
吴月珍回答说:“只有六千多块钱。”
薛振川说:“你全部拿出来,我正好在几个徒弟手头借了三千多块钱,加上有一万块,可以先把小双救出来。”
吴月珍着急地说:“那闻香呢?”
薛振川说:“再想办法吧,小双是人家的血脉,我们答应了收养,就要对她尽最大的责任,这样才对得起她父母。”
“这个我明白,可这钱是用来办我们的大事……”吴月珍欲言又止。
薛振川催促道:“千重要,万重要,现在救人最重要。不管你用来办什么大事,那也是我们的个人的事,以后可以慢慢挣钱补救嘛。别犹豫了!”
“不,今天一过再没有机会了!”吴月珍心头在狂喊几乎要冲出口来,可她不能明白地讲出来呀,哎!我可怜的夫君呀,你哪里晓得这笔钱的重要呀!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丈夫。
薛振川却以为妻子舍不得花钱赎小双,进一步开导她说:“月珍,你平时那么贤惠大方,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就犹豫不决了呢?你晓得杨柳街的故事吗?当年张献忠为啥子不杀那里的人?因为有一个贤善的母亲在逃难时,把岁数大的侄儿背在背上,自己的亲儿子却牵在手上……”
吴月珍抽泣道:“大哥,这个故事我晓得,我不是舍不得救小双,我早说了,小双虽不是我生下来的,但也成了我的亲骨肉。可这钱拿去救了小双,就救不了我们两个了。哎,月良,兰花,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薛大哥与你爹讲。”她待二人出去后,对薛振川说:“大哥,我就对你明说了吧!这钱是留着给广智大师的。”于是,便把去雨坛寺抽签的事粗略地讲了,当然其中隐去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及屈宝驹借钱之事,只是说要念七七四十九天经,方可保二人姻缘再续,和谐美满。
薛振川听了,一点不在意,并告诫妻子说:“月珍,你千万别相信他这些鬼话,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就凭我们俩的感情,是谁也不能拆散的,只要我对你不变心,你对我不变心,我们就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这钱不能被他白榨去了。就是拿去赎了小双,我也要想办法从他们手里夺回来。月珍,快拿主意吧!”
“好!钱去人安乐,花了就算了。走,我和你一起去!”吴月珍拿了钱,和丈夫一起去雨坛寺。
到了雨坛寺一看,烈龙的妻子已选好了二十三个,只差一个就可以装坛子放在五里滩口去了,等烈龙回来接她们去。
闻香和小双见了父母,惊喜地哭喊道:“爹!娘!快来救我们呀!”
薛振川走到女儿面前,看见两个女儿悲恐的样子,心如刀绞一样,劝慰道:“你们别怕,爹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吴月珍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把带来的麦粑送给她俩,她俩又分给了另外几个小伙伴吃了。
薛振川对闻香说:“闻香,爹跟你商量一件事,现在我们只凑齐了一万块钱,只能救一个人出去。你说,是让当姐姐的先出去,还是让当妹妹的先出去?”
闻香毫不犹豫地说:“爹,娘,我比妹妹大,我不出去,让妹妹先出去。”
小双喊道:“不,让姐姐先出去!”
闻香说:“小双不要争了,我们家你最小,应该听话。爹,快把妹妹领走吧!这里太苦了。”
薛振川交了一万块钱,把小双强行抱走了。
走到门口时,听见闻香悲伤地喊道:“爹,娘,你们要快一点来救我呀!”
小双哭道:“姐姐,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来救你!”
走到山门前,迎头碰上了屈长鑫坐着滑杆来了,他是来给雨坛寺送烈龙妻的,就是他收养的假侄女——屈贵芳。他要大义灭亲,积极支持雨坛寺的选妻活动。
小双见冉秀华替她受过,心头非常难受,也叫她更加仇恨四牌坊屈家的人了。
第二天中午,五里滩口的望滩上,一溜摆上了二十四个大海坛,里面装了二十四个小姑娘,双手双脚被捆绑,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头上还披上了一块红绸。并派了十几个武僧看守,外人一律不准靠近海坛,不听劝告者,轻的乱捧打走,重的乱棒打死。
薛振川和众乡邻在一起商量了许多办法,都觉得不妥当。
邓大兴说:“实在不行,我们就伙起人去抢,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火火的饿死、晒死、淹死吧。”
晏炳洲说:“硬抢的办法不妥,一是我们人少,硬抢抢不过他们,他们还会煽动不明真像的灾民与我们作对,说我们要故意得罪天神烈龙,造成更严重的旱灾。我们一旦成了众矢之时,就不好收场了。再说,这件事被官府晓得了,又会说我们聚众闹事,安一个暴乱造反的罪名,我们也完了。”
邓大兴又说:“那我们晚上去偷。”
晏炳洲说:“偷不了,人家把守得好严哟,他们又有刀又有枪,我们靠不拢去呀。”
“那该死的鸡儿朝天,只好望着她们去死呦。”邓大兴叹息道。
甘吉高说:“薛大哥,你再去求一求屈区长,他是一个新派人物,不相信迷信,可以把他们制止下去。”
薛振川说:“他到成都接桂小姐去了,还没有回来,这趟来回至少还要等三四天,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件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这时,福娃正和小双在门口玩游戏。福娃装老狼,小双装羊羔。
福娃喊:“老狼来了你怕不怕?”
小双说:“我不怕,我有妈妈在护驾。”
“老狼来了你走不走?”
“我不走,我有爸爸在看守。”
吴月珍招呼道:“福娃,你们别闹了,大人在商量事情。”
小双说:“娘,我和哥哥装烈龙去救姐姐回来。他们不是很骇怕烈龙吗?”
薛振川心头一亮,喊道:“有了,有了,小双说得对,我们装烈龙去救她们。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要用邪恶的办法整我们,我们就以歪主意来收拾他们。”
大家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不晓得怎么子去救人。薛振川进一步说:“现在人们相信有烈龙,我们就假扮烈龙,三更天之后便去五里滩救人。哎,那去年做的龙灯在哪一家放着的?”
屈子元说:“在我家里,噢,这办法好是好,人救回来后,他们找来了怎么办?”
薛振川说:“把她们连夜送到河对岸川东地盘去,先躲藏几天再接回家来。只要大雨一下,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大家现在就分别去通知这几家人,半夜后在我家集中,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人们点了点头,分头叫人去了。
三更天过后,守在五里滩口的几个武僧正在迷迷登登地坐在石头上打瞌睡,只听到河的下游传来了一阵咚呛咚呛的锣鼓声。一个似乎像人,又似乎不像人的声音在喊:“让道!让道!烈龙老爷今天回家来啰!”
一对又大又亮的绿眼睛出现了,后面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身子,足有十丈长。
那几个守夜的和尚虽说武艺高强,胆大如虎,那只是对付那些软弱的穷苦百姓而已。真正见了这个情景,早已吓得心慌意乱,浑身发抖了。一个胆大的武僧偏偏不信邪,要跑拢去看个究竟,还未跑拢,只听那庞大的巨龙狂叫一声,伸出巨大的脚蹼,拍了他一下,把他打得顿时跌倒在地,吓得他连滚带爬跑了回去,边跑边喊:“烈龙真的回来了!快跑呀!”
其他几个和尚听到了,三魂掉了二魄,跌跌撞撞跑到河岸上去了。
“感谢雨坛寺为我选妻,五月端阳下大雨!”烈龙在二十四个坛子旁都呆了一下,又转身去,往下游走了。一边走一边喊:“多谢了,烈龙回去了!”
一条巨大的身子渐渐地消失了,声音也渐渐地消逝了。
等广智和尚赶来时,只留下二十四个空坛子,烈龙之妻一个不剩,全部都被带走了。他气愤地训斥守夜的武僧道:“你们是怎么搞起的,几个人连一群小姑娘都守不住,狗都不如。”
武头说:“不是我们无能,是烈龙太厉害了!”
广智和尚骂道:“放屁!哪里来的啥子烈龙?”
武头说:“既然没有烈龙,那为啥子要抓这么多女娃子来给他当妻子呢?”
“这个——”广智和尚语塞了,自知说话打了自己的嘴巴。只好把武僧们骂走了。他一个人走进河道,经过他仔细分析,认为这是人为所致。他不等天亮,便去了四牌坊,把情况告诉了屈长鑫。
屈长鑫听了,捶胸顿足,直骂广智和尚无能,把煮熟的鸭子都放飞了。
广智和尚说:“老标统不必生气,跑脱了和尚跑不脱庙,一计不成,可再想二计,发财的门路广得很。我认为这件事肯定不是薛振川带头干的,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枪打出头鸟。’
通过这件事,屈长鑫也长大了薛振川的厉害了,说:“要除掉他总要找几个理由呀,不要羊肉没吃上反惹一身骚。”
广智和尚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看老标统舍不舍得下手了?”
屈长鑫狡诈地说:“他给我也没有带来什么好处,深山留老虎,总有伤人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明惩暗整,办法要想多一些,反正要万无一失,千万不要被人们逮住了尾巴,引起事端,你我都活不成了。”
广智和尚自豪地说:“只要老标统肯松口,办法还是有的。雨坛寺毕竟是诸葛孔明的造物,我在那里呆了十几年,多少还是沾了一点地脉和灵气。”
屈长鑫夸赞道:“我晓得你小子不仅是个铁头,还是一个空脑壳。”
广智和尚说:“好,让我回去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屈长鑫说:“宜早不宜迟,宜软不宜硬。死得冤枉,说不明白,这是最好之办法,回去好好琢磨吧!但有一条,千万千万别扯上我们屈家,特别是四牌坊。”
“老标统您放心吧!我会做得天衣无缝的。”广智和尚领命回去了。
屈长鑫待广智和尚走了,心中的怒气尚未完全消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跑到百川厅,对蒋贵善说:“你赶快派人去把屈宝驹叫回来,我有事找他。”
“他不是去成都还未回来吗?”蒋贵善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屈长鑫骂完后又吩咐道:“都是你们这群蠢虫干的好事,弄得我鸡飞蛋打。你叫人去守倒,他一回来,就叫他赶快回四牌坊来!”
“是!我立即就去。”蒋贵善毕恭毕敬地答道,他不敢再惹老东家生气了。
三天后,屈宝驹带着桂静娴回到了嘉门镇,听说父亲找他有急事,便骑马来到了四牌坊,进了白鹿园。
前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白鹿园是屈长鑫的独憩之处。一个小天井做的小花园,一排四间屋子。这四间屋子布置豪华,摆设精巧,完全像大城市里的风格。第一间是会客厅。有红木、楠木椅子、茶几各一套,墙上挂着吴道子、唐寅、张大千的真迹,还有苏东坡、柳宗元、熊过、赵熙、杨升庵的真墨十余幅。正中有一个红木高立柜,上面放了五六个外国大摆钟。第二间是书斋,他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自有书斋”,这几个字还是请张澜题写的。屋子当中是一张大书桌,上面备齐了笔砚、墨纸、印鉴。那椭圆形的墨盘据说还是乾隆皇帝亲自赐给屈家的,上面刻有”屈子乾隆”四个篆字。两边墙是大书架,里面足有四五千本各类书籍。书架的木框上贴了许多条幅,如:从书中寻找智谋!从书中得到启迪!书中自有金玉良言!书是我的良师益友,书是我的开路先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第三间是卫生间,同时也是衣帽间,这里存放了屈长鑫的四季衣裳几百件,光是皮鞋就有四五十双。但是,屈长鑫一般上街赶场却穿得非常朴素,一套中山服,或者一件长布衫,一双线儿草鞋,一顶博士帽,或者瓜皮帽。和屋子里的衣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第四间是卧室,一乘宽大的宁波床占满了整个房间。床上有几本线装书,有《曾文正公家书》、《三国演义》、《春秋》等,这是几本他常翻阅的必备书,所以放在枕头边上。单说这宁波床也要值几千两银子,它是由两种木料做的,花梨做的床身,楠木做的架子,上面刻有龙凤草图案就有一百余种,三十个工匠整整做了一年,所以有人把它叫千人床。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更深的含意。这床自做好后,屈长鑫引诱了无数的女人在这床上淫乱。所以叫千人床。千人床侧边有一个活板,手一摸,便可开窍,露出一个地洞。这地洞非常深,而且大,这是屈长鑫收藏金银财宝的地下宝库,也是他制服反抗妇女的地下乐宫。许多女人被他一逼一诱,一惊一吓,怒喜哀乐,完全失控,心理全面崩溃,最后作了俘虏。这房子平时关得严严实实,他人不在,门不开,就是打开,也没有几个人能进得来,除了屈宝骏、屈宝驹、屈贵祖、屈贵珠和屈贵家可以自由进出外,还有就只有蒋贵善、黄元及丫环来凤有事可以进入了,其他人休想进来睃上一眼。如果有人被他破格请进了白鹿园,他在四牌坊的地位不用说,肯定会一蹴而就,一步登天。所以庄园内的人都有一种说法:老太爷请进白鹿园——狗运来了。除了人,还有一个宝贝可以自由出入白鹿园,就是屈长鑫的爱犬——黑虎。这条猛犬是他花了五百块大洋从贵州周师长手里买来的,是一种纯正的德国种,它长得又高又大,浑身油黑,无一点杂色,是屈长鑫的心爱之物。除此,他还有三件心爱的宝贝,一是他孙女八小姐,二是九孙子屈贵家,三是他随身带的德国造勃克宁 足金小手枪。特别是他随着年龄的增大,对四样宝贝更加偏爱了。因为孙女孙子要去读书,见面少了,他就逗狗玩枪。冉秀华来后,又喜欢上了冉秀华,以此来弥补他对洪玉霞的过失。现在听说屈贵芳是假的,他又恨死了冉秀华,尽管还未弄清楚,但他是个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人,所以决定借此除掉一后患,真谓是:一举两得,天衣无缝。
屈宝驹打听到父亲此时在白鹿园里,便径直走了进去。迎头碰上来凤衣衫不整,脸带忧伤从屋子里慌张地出来。见了屈宝驹,脸红了一下,招呼道:“五老爷来啦!老太爷在里面!”说罢,便低下头匆匆地走了。
屈宝驹晓得来凤的来历,她是嘉门镇的一个孤女,今年不过才十五六岁,四年前便进了四牌坊作丫环,先是跟老太太殷金玉,前年才跟了罗丹茹作了贴身丫环。因长得乖巧,嘴巴又甜,手脚又灵,罗丹茹特别喜欢她,准许她自由出入四牌坊几个太太、小姐的房间。有一次,她给屈长鑫送人参汤,那天屈长鑫正寻找不到刺激,以为来凤人年轻胆子小,强行把她奸污了。以后尽管她千方百计的躲避,还是被主人强暴了几次。昨天晚上,罗丹茹不在家,他便强留她陪宿,成了他发泄的工具。
屈长鑫见五儿子进来,懒洋洋地指了一下椅子,说:“来了,坐吧!”招呼完,独自一个人抽烟,久久不说话。
屈宝驹实在憋不住了,问道:“阿亚,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嘛?”
屈长鑫抽了够了水烟,抬起头来,朝儿子瞪了一眼,说:“你龟儿子的,我有事你才来吗?平时就不可以来看看我?人越大越没孝心,咱屈家硬是出这种人呀。乌龟不脱壳,背背(辈辈)有一个。以前是你四叔不争气,抛家离口去当和尚,现在又碰上你六弟,恐怕你也要走这一条路,总不听招呼。我早说了,不要乱想汤圆吃,现在好了,姓薛的直接欺负到咱头上来了,他和你是好朋友,我是看到这一点才忍下了这股恶气,现在你回来了,看你如何收场、捡稿?”
屈宝驹不好回答,只好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清楚,我怎么去处理呢?”其实,他一回来就听薛振川告诉他了。而且他还当面表了态,表扬薛振川做得好,打击了野蛮的封建迷信,维护了民众的民主权利。现在他又处于两难之间,只好含糊地说:“等我查清楚了一定作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养奸。”
屈长鑫把烟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慢吞吞地说:“好吧,给你五天时间足够了吧?还有一件事,我前后考虑了许久,决定让你和桂小姐提前结婚,先在四牌坊办,嫦娥山庄修好后再搬过去。门当户对,这门亲是不能丢的。你如今是花了心的人,说不定哪一天要干出一些蠢事来,完了婚,有个家庭了,你就不会再去东想西想的。至于桂家的工作我去做。”
“这……不,阿亚,我和桂小姐的确无感情可言,强扭的瓜不甜,强配的夫妻不和呀。”屈宝驹大声抗议道。
屈长鑫大声斥责道:“住嘴!我晓得你鬼迷心窍,人家是有夫之妇,你估倒夺过来,这瓜就甜哪!还一样不是甜瓜,是苦瓜,比苦瓜还苦。你以为把僧叔搬来作说客我就动心了,就相信了,做梦去吧!”屈长鑫咳嗽一阵,继续说:“我承认吴月珍比桂小姐长得漂亮,可她毕竟是个贫家女子,没有有用的社会关系,对我们屈家带不来财富,带不来地位。”
屈宝驹说:“可她人很能干,有了才能就能创造财富,当年你也是一个普通士兵爬上去的呀。”
屈长鑫说:“现在的社会怎么能和以前相比呢?那时是军阀混战,容易捞钱。现在是独裁统治,要想白手起家很难,但也有,可决不是一个乡村农妇。”
屈宝驹着急起来:“阿亚,你这个人太偏执了。”
屈长鑫坚持不松口:“娃儿,你这个人太固执了。”
屈宝驹伤心地哭起来:“你太不尊重我的感情了。”
屈长鑫十分生气:“你太不听我的劝告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便吵开了,幸亏厨子叫来凤来请老太爷去吃饭,才把这场风波暂时平了下去。
屈长鑫先作罢,说:“好,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再说吧!”
两父子来到客厅,今天是幺老小姐屈宝鸽的二十六岁生日,多添了许多的菜肴,女人们都会在了一起。
盖玉秀见屈宝驹来了,讥刺道:“五兄弟,你可真正是一个乌龟儿子王八蛋了,你说为啥子呀?”
屈宝驹的脸刷地红到脖子根,明白盖玉秀为什么骂他,赶快道歉地说:“五大嫂子,我到成都去了,忘了来叫你,别多心哈!”
盖玉秀冷笑道:“我的心不多,只有一个。你们的心才多哟,肺又烂,成天竟翻些花花肠子玩弄人,自己家的婆娘拿来凉起,还不满足,却跑去搞人家的婆娘。嘴里嚼着,筷子上夹着,还不满足,两只眼睛还死死盯着碗里、锅头,恨不得把所有好看的女人都弄来供你一个人享受。”说罢又像念诗一般说:“天下的美女多如云,世上的男人成了精。四大美女从古有,何不投胎早做人。从夏干到民国秋,儿孙莫莫几座城。千年乌龟儿女多,可笑交配自家人。”
屈长鑫听了十分不满,把眼一瞪,对盖玉秀训斥道:“风杈野斗的成啥子休统,当嫂子的就要像个当嫂子的样子,在兄弟叔子面前应该讲一点规矩。”
盖玉秀也不害怕,继续说:“风杈总比风流好,风流母狗走野草。昨天才进梨花园,今天又往山洞跑。肚子不大不罢休,肚子大了看咋搞。你们看,这规矩多好呀!”
这一番话却同时刺痛了在座的两个人。一是屈宝骏的三姨太顾艳霞,另一个是幺大小姐屈宝鸽,她俩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问道:“喂,盖妖婆,你骂哪一个?”
盖玉秀冷笑一声,说:“各人夹屎心明白,谁人惹我我骂谁。”
屈宝鸽平时在家就横行惯了的,哪里受得这般气,大声喊道:“我今天偏要惹你,看你这梭叶子、烂舍物能把我啷个?”说完,抓起手中的饭碗便扔了过去。
盖玉秀把脸一偏,碗正好落在对面桌子上的鸡肉汤里,油汤溅了屈长鑫一脸一胸,气得他大吵大骂起来:“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被日昏了,现在还吃起饭的穴就痒昏了吗?再痒也不能在饭桌上发性呀,在你们老子面前撒野呀!”
屈长鑫此时完全失去了平时那种温文尔雅的儒雅风度,一脸的怒气,一脸的凶气,一脸的杀气。人们都晓得,老头子三气一来,必有人遭殃。在场的几十个人谁不害怕呀,谁也不敢上前来劝他,一个个丢下碗筷,悄悄地溜走了。刚才几个吵架的姑娘媳妇被父亲一阵不堪入耳的野话一骂,简直又气又急,捂着脸跑回自己的房间哭去了。
屈宝驹见父亲怒火填膺,一时难熄,骇怕出事,忙把他劝回了白鹿园。
屈长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难以压抑心中的怒气,对儿子喊道:“快去把蒋贵善那老狗日的叫来,我今天要拿他开刀问斩。”说着,从墙上取下他当军官时佩戴过的宝剑,拉出鞘来,说:“一个个都成精了,还敢瞒哄老子,快去呀!你是不是要等着我的宝剑搁在你的脖子上头才安逸。”
屈宝驹此时也吓坏了,慌忙跑出了白鹿园,去了百川厅,他进了百川厅,见蒋贵善一个人正在吃饭,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川剧调子,正悠然自乐哩。一听屈宝驹说了情况,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冷汗直流。结巴着说:“哎,肯定是贵芳的事情发了,这,这怎么办呀?这一次他肯定是要杀死我的,我逃不掉了。五老爷,你救救我吧,看在我为屈家卖了三十多年命的份上就饶了我吧!”说完,一下子跪了下去,直向屈宝驹作揖叩头。
屈宝驹扶起蒋贵善,说:“贵善叔,快起来!这次我无法救你,我也和父亲吵翻了。你最好的办法是莫出去,等他把气消掉了再去。你现在去,他正在气头上,两句话不对头,他剑一挥,你的脑壳就搬了家了,再生不拢去的。”
蒋贵善更害怕了,颤颤兢兢地说:“不去也不行,他若自己走上门来,我更活不成了。”
屈宝驹出主意说:“喔,这样,你去找找我大妈,我阿亚一直怕她,说不定她能救你。”
“对,我立即去!”蒋贵善慌慌张张来到德善堂,见老太娘殷金玉正在为佛灯添油,”扑咚”一声跪下,口头直喊:“大老太太,您老人家救救我吧!”
殷金玉见状,不明白地问道:“这,这是咋个回事?”
蒋贵善赶忙把情况向她说了,恳请求她帮忙求情。
殷金玉听了之后,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说:“点起佛前灯,灭却心头火。贤妇令夫贵,恶妇令夫败。一毫之善,与人方便。欺人是祸,饶人是福。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责人之心责已,恕已之心恕人。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用心计较般般错,退步思量事事宽。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已为佛道人,不问凡尘事。去吧!去吧!”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就把蒋贵善打发走了。蒋贵善无可奈何地回到百川厅,见屈宝驹还未走,哭诉道:“老太娘不肯帮忙,这下怎么办?看来我这条老命今天是彻底丢了。死就死吧,我也快到古稀之年了,死了也不是短命鬼了。不过,我死了之后,五老爷要到我家赤水河去一趟,告诉我那几个儿子,叫他们不要来找老太爷的麻烦,是我自己做笨了事,对不起老太爷,罪有应得。叫他们好好做人,二天还经常来走动老太爷。我给你们屈家干了几十年,一个娃儿也没有带出来,都晓得害怕出事情,连累一家人。你看果然不出所料,这还是出了事。”
屈宝驹继续安慰说:“莫慌,我还有一个办法,我阿亚平时最喜欢的贵珠贵家两姊弟。把她们请回来,保证能熄灭他老人家的心头之火。”
蒋贵善想想也不好,说:“可他们在兴隆场读书呀,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他们还是一对儿童,真能救我吗?”
屈宝驹催道:“成不成,也要试一试呀。事不宜迟,快叫人去把他俩叫回来,骑马去,我先回嘉门镇去了。”
蒋贵善无计可施,只好叫了两个家丁各骑了一匹马到兴隆场去了。
屈长鑫在屋子里坐卧不定,满脑子都是气恼,想着只要蒋贵善一进屋来,首先骂他一个狗血淋头,然后挥起宝剑,刺他一个透心凉,再问他为什么要哄骗主人?正当他在怒想之际,门猛地一下被冲开了。屈长鑫正要张口骂人,一见是八孙女屈贵珠兴冲冲的跑了进来,问道:“贵珠,还未放学,你回来干什么?”
屈贵珠像燕子一样扑进阿公的怀里,喊道:“阿公,我发现了一个特大特大的秘密,专门跑回来让您去看的。那东西只有您才看得懂。您看的书多,知识广,一定懂。”
屈长多看着衣着整洁,娇媚可爱的八孙女,气当时就消了一半,笑着问:“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秘密哟?”
“我们学校后山有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有许多弯弯拐拐的字,我们不认识,要您去看一看。”屈贵珠说的事情,并非是安慰他而编的不实之词,而是一个真实的事情。放午学时,她叫上薛明亮一起去学校后山的松林坡玩耍,在一棵老松树底下发现的。福娃说是文物,要去叫老师,贵珠说是宝物,要回去叫阿公。正在争论不下,两个家人跑来了,不由分说,把她拉上马背就跑回了四牌坊。
屈长鑫听了,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嘛,我们周围山上,到处都是这种石碑。这是我们老古人死了之后立的墓碑,有什么秘密可言嘛。”
八小姐纠正道:“不是墓碑,墓碑我认识。我猜定那是一个宝物,阿公,快跟我走,去晚了会被福娃弄走的。阿公!走,走嘛。”
屈长鑫被孙女纠缠不过,只好乘了一乘便轿去了兴隆场屈子学校。
人们见屈长鑫离开了四牌坊,才松了一口气。老鹰一飞走,麻雀又叽叽喳喳地闹开了,不过这次没有这么放肆,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骂骂而已了。
屈长鑫在孙女的引导下,来到松林坡,见福娃将石碑擦得干干净净的了,正用绳子捆绑起来,准备背下坡去哩。屈长鑫走近石碑,只朝上面看了一眼,双目顿时放出一股异彩来,这石碑上端清楚刻了四个篆字:鼓桥碑记。他忍不住喊了起来:“啊!真是一个宝贝呀,福娃,来,让我看一看!”他迅速扫了一遍石碑上的文字,问福娃:“这石碑是你和贵珠一起发现的吧?”
福娃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好,这块石头对你也没有什么多大用处。这样吧,这石头归贵珠,我拿两块大洋给你。两块大洋可以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了。”
福娃却说:“不,我不要钱,我要石碑。这石碑上有吴家咀三个字,我敢肯定是我外祖宗家的东西。我要背回去让我爹看,我爹他讲过,一块古时候的石头能抵一座城的价值。”
屈长鑫笑了笑,说:“福娃真聪明。对,有那种石头呀,不过那是玉石,钻石,金有价,玉无价。像这种普通的石头最多值二十多块大洋。这样吧,你嫌钱少了,我们对半分,一人十块大洋。”
福娃态度严肃,说:“不,我讲了,我只要石碑,不要钱。”
屈长鑫仍然十分耐烦地开导说:“这样吧,这石碑是你和八小姐一起发现的,那你给贵珠十块大洋吧,马上给,给不出,石碑就归我,你说行不行?”
“我回去向我娘要钱去。”福娃说着就要走。
“快点哈!等久了,我可不愿意哈!”屈贵珠叮嘱道。
福娃前脚一走,屈长鑫马上叫轿夫们把石碑抬进了乡公所,并叫来了两个乡的乡长、师爷、民团团长、两个学校的校长、教古文国文的先生,一共有十四个人,对石碑作了详细的研究鉴定。经过人们的争论,推断,最后得出了谁也推不翻的结论,认定了这石碑是当时建鼓桥时的碑记。
碑文详细地记述了当时建桥的原因、经过及建桥人员。全文摘录如下:
古师仁充者,棠城人也。是年四十有三,精于房桥基建,受业于高师吴华山。其妻吴氏,恩师之女,系江阳县秀水吴家咀人氏,该女精于图制,胜于其夫,是鼓桥之设计首者。
夫妻二人积善修桥,方便于南来北往之行路人,桥竣善后,人不分南北,桥不分东西,共创共用,不能以其一方独占其优,独收过桥之费,所收之费积存于堂会,均致力修建濑溪河之大桥。囗囗颁旨,特立碑颂。囗囗(囗表示被凿去。)
后面时间被人用錾子打掉了。只留下甲申二字。
这块石碑的发现,一下子打破了川东人独收过桥费的习惯,结束了几百年来人们和各种传奇说法,川南人一下子出现了一个女设计师,而且是大美人吴月珍的老祖宗。
而此时的吴月珍并不晓得这块石碑的重要,听儿子讲了原由后,劝道:“福娃,为了救小双妹妹,钱已经花完了,十块大洋我们从哪里去找呀,就让他们要去吧,你需要石板,你爹空闲的时候我让他给你打一块,也刻上字,让你天天看。”
福娃说:“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把那石碑买回来,让爹回来看,保证是个好宝物。”
吴月珍苦笑道:“就是宝物,你爹也拿不出钱来。我们正发愁没有钱给闻香妹妹送去哩,这么多娃儿,人家也垫不起呀。”
福娃见母亲无法可想,想要了那十块大洋去看看妹妹,问母亲道:“娘,闻香究竟藏在谁家嘛,我很想去看她。”
母亲安慰道:“大人的事情,你们别去管,等风声过了再去看嘛。福娃,乖,快去上学吧!把书读好,有了本事就能挣许多的钱,别人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嗯!”福娃无可奈何,只好气鼓鼓地上学去了。
下午时,屈长鑫喜孜孜地来到吴家咀,给吴月珍二十块大洋。说是给福娃的奖赏。吴月珍推辞再三,屈长鑫非要给,吴月珍只好收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屈长鑫带回去送给雨坛寺的那些灾民。
屈长鑫见吴月珍果然举止大方,雍容文雅,美丽无比,暗暗佩服五儿宝驹有眼光。
屈长鑫兴冲冲回到四牌坊,中午的气恼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跑到百川厅对蒋贵善说:“贵善老弟,你亲自跑一趟嘉门镇,去把我五儿请回来,我有要事同他商量。天气太热,坐轿子去吧!”
蒋贵善见屈长鑫兴高采烈的样子,把中午时的事情早忘记了,自己悬着的心也如一块石头下了地,轻松多了,马上应道:“是,我立刻就去!”
屈宝驹回到嘉门镇后,心烦意乱,极不高兴,也没有去旅社看看未婚妻桂静娴,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生了一阵闷气后,便回到珍玉阁休息去了。正盯着墙上美人像出神,段七婆急忙来报,说是总管家蒋贵善有要事要见他,他只好出去会见他。
蒋贵善向他说明了来意。
屈宝驹摸不清父亲急着找他有何事?又不敢不去,只好自己跟自己壮胆,跟着蒋贵善一起去了。
屈宝驹此次回四牌坊是凶是吉?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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