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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十二回 薛振川认理不认人 屈矮子高策买人心)

时间:2020/8/3 作者: 唐胜才 热度: 294775
  第十二回 薛振川认理不认人 屈矮子高策买人心

  上回说到屈宝驹醒来后,听说便回吴家咀去了,放心不下,便去区公所牵了自己的坐骑,又在粑粑店买了一大包十锦包子和猪儿粑,快马加鞭,在龙头桥边追上了吴月珍,见面便责备道:“嫂子,你也太心急了,天气这么早,路上这么乱,你竟敢一个人走路,一旦出个三长两短,你不把我急死吗?现在山上的土匪又凶,又花路盘又劫观音,闹得四方不宁,八方不安。”

  吴月珍说:“咳,你着急啥子嘛,我们这种暴蔫老婆婆他们谁看得起呀?还不是怪你们当官的,拿了俸禄不办事,连个小小的巴山虎也对付不了,你嘉门镇驻了一个团的人,他们才多少人嘛?”

  屈宝驹摇摇头说:“你不晓得,这巴山虎虽然人少,却个个都是舍命王,地形又熟,又有人替他们通风报信,你人少,他们就和你对打,你人多,他们就钻老山林子,不要说我们这些瘟官,就是连杀人如麻的李毛牛李团长也拿着没抓拿。哎,嫂子,你骑马吧!”

  吴月珍说:“两个人骑匹马,我才不干哩。”

  “不,你一个人骑,我牵马走路,别客气了,赶路要紧。”

  吴月珍没有停下来,继续走路,说:“你骑吧,我不能骑你们的马。”

  “哎哟,现在不是论资格,讲地位,排官职的时候,第一你是兄嫂,第二你是病人,第三你是女人,不管怎么说,这马都该你骑。”屈宝驹追上几步,伸手拉了一下吴月珍,要她停步上马。

  吴月珍说:“别拉!清晨八早,拉拉扯扯的,别人看见不好。要我骑,我就骑吧,摔到了我,你可要付我的汤药钱。”

  “不会摔倒的,这马温驯!”屈宝驹把马牵到吴月珍跟前,让她自己上马。

  吴月珍抓住马鞍,连爬了几次都爬不上去,屈宝驹笑道:“别争硬气了,还是让我来扶你吧!”他说着,抱住吴月珍的双腿,把她轻轻地托到了马背上,又教了她几句骑马的常识后,便开始启步了。

  吴月珍由紧张害怕到逐渐熟悉,倒觉得骑马是一件非常得意的事情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十里冲。

  吴月珍跳下了马,谢了一声屈宝驹,帮忙去了。

  李帮伍被无辜枪杀后,只一天一夜的时间,消息便像风传一般,很快传遍了十里冲、兴隆场、烧酒坊、火烧店、月市镇、嘉门镇、金鹅镇等十几个乡场。人们从几里路到十几里路、几十里路之外赶来吊楼子看热闹。大家听了死者亲属的哭诉,谁不悲愤填鹰,切齿怒骂?纷纷要求政府当局严厉惩办肇事凶手,以平民愤,安抚人心。

  可乡长屈宝骅给了一千元钱后,就再没有露面了,薛振川去找了他两次,乡公所和家里都不见他的影子。如今人们见区长屈宝驹来了,一下子围住了他,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要屈宝驹表态安葬死者,抚恤死者亲属,捉拿惩办凶手。

  张丽群披着一张白帕子,一下子跪在了屈宝驹跟前,哭道:“屈区长,你是一个大清官,大好官,要替我们伸冤作主呀,烂眼钱仗势欺人,打死了我男人,你一定要秉公执法,严惩他们呀!”

  张丽群这么一跪,李帮伍的家人及亲戚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直喊区长要为李帮伍伸冤雪恨。

  屈宝驹安慰道:“你们都请起来,这件血案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决不让你们吃亏,血债要用血来还,先让我看看尸体吧!”

  屈宝驹看了尸体,因为天气太热,尸体已开始发臭了,屈宝驹问:“你们是否可以先把李帮伍安葬了?他的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不行,不把杀害李帮伍的凶手捉拿归案。我们是决不埋人的。”李帮伍的父亲李茂章说。

  “对,先抓凶手后埋人,我们要用凶手的头来祭坟。”李帮伍的幺叔李茂兴说。

  屈宝驹说服不了众人,只好找薛振川商量,希望薛振川从中帮忙,早日平息这场风波。他说:“这件事情完全乱了套了,大家信任你,跟大家做做劝导工作吧!”

  薛振川回来后,一直在做有利于死者方的劝导和鼓动工作。听了区长屈宝驹的话后,说:“乡亲们的意见也并不过份,要平息这场风波,当局政府应该主动一点,忍让一点,大度一点,千万不要雪上加霜,火上加油,让矛盾激化,出现更大的风波。你应该主动站出来,成立治丧小组,妥善安葬好死人,给活人一个好的印象。这样,也许才能平息这场风波,不晓得屈宝驹区长你的意见如何?”

  屈宝驹听了,沉思了一下,点头说道:“薛大哥,你的想法很对,也很好。就照你的意见办吧!组长可以由我来担任,具体工作由你来抓!一定要平息这场风波。”

  在薛振川的倡导下,李邦武治丧小组当即成立了,成员如下:

  组长:屈宝驹。

  副组长:屈宝骅、薛振川。

  成员有蒋贵善、唐九公、晏炳洲、屈宝定、温增寿。

  区长屈宝驹挂帅,薛振川负责具体工作,蒋贵善协助处理解决实际问题。

  为什么要蒋贵善来作治丧委员呢?这里有三个原因,一,张丽群是蒋贵善的干女儿,占点亲戚关系。二,蒋贵善掌握着屈家的经济大权,需要什么好向他讨要。三,贾忠诚和烂眼线藏于何处,蒋贵善容易打听到。

  而蒋贵善承认作这治丧委员,也有三个原因。一、借此机会铲除心腹大患贾忠诚。二,提高和巩固自己在四牌坊的地位。三,通过这次治丧可以再次讨到干女儿张丽群的好感,因为她现在没有男人了。只有找干爷作靠山了。

  治丧小组一成立,便向全乡全区发布了三个文告。第一号为讣告,阐明了李帮伍的死因,安葬时间等。第二号为公告,捉拿凶手贾、蓝二人归案,报案者悬赏大洋二十块,擒获者奖赏大洋五十块。第三号为通告,治丧期间成立‘保田会’,号召人们保田保水,抵制征收水税。成立‘保田会’一公布,就有许多佃农自耕农前来报名,要求参加。十里冲除了几户大户人家以外,都参加了,并一致推选薛振川为会长,晏炳洲、甘吉高为副会长。

  屈宝驹见群情激愤,怕这把火越烧旺,最后扑灭不了,危及屈家利益,受到父亲的谴责。但在众人面前又不敢发表反对意见,只好依从了大家,同意了。他去了一趟兴隆场,找六弟屈宝骅,可找遍了所有地方,也不见屈宝骅的影子,只好去问父亲,可父亲却到烧酒坊的陶窑厂去了。他要扩大自己的土陶厂,将产品发往云南、贵州和陕西,然后运出国去卖。

  屈宝驹在十里冲住了两天,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人们都议论纷纷,说凶手一定是屈长鑫隐藏起来了,要屈宝驹出面去向他父亲要人。屈宝驹本不想去,但又怕人们对他失去信任,只好请求薛振川等人一起去了兴隆场,向他父亲阐明道理,请他协助捉拿凶手,以平民愤。

  屈长鑫上午才从烧酒坊回来,见五儿子屈宝驹和薛振川双双进来,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首先发话道:“薛老师,你们是来向我要人的吧!?这样的风传你们也相信?听说你们重金悬赏,四处捉人,将我屈家的院子一座一座全搜遍了,结果不见凶手的影子。”

  薛振川见屈长鑫想先发制人,也争锋相对地说:“屈老太爷,你可能是听错了,或者是别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其实我们的人并没有到你们屈家的任何院子去搜查过人,包括九里湾屈家祠堂。屈区长在这里,你可以问他?我们是想去搜查犯人的,但一直在等老太爷您回来,问清楚了再行事,决不会胡乱搜查的。要论私人的感情我们之间并未有多大的矛盾冲突,我和屈区长如亲兄弟一般,对你也该尊为老人,作愚侄的怎敢不经你同意就乱去搜查人呢?”

  屈长鑫见薛振川话锋犀利,不好对付。反而埋怨说:“既然你们没有去搜查,这就是你们做得不对了,公事要公办,就应该一视同仁,不分厚薄,不分亲疏。只有这样,凶手才没有藏身之地。五儿,你把薛老师带到我们屈家所有的房子都去搜一搜,查一查,包括四牌坊在内,要挨门挨户地搜,一间一室地查,决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逃脱法网。民团局本身是维护乡村治安的,保护老百姓利益的,现在却抽去征收水税,反过来压榨老百姓,这简直是混帐糊涂到头了。现在又背着我私自委任家佣。这更是错上加错,怪我教子无方,没有培养出一个能一心为乡亲们办好事的儿子来。五儿,你若看见六弟,把他拉来见我,如今干了坏事,却打起了撩边鼓,跑来躲起,真不像话。你们赶快去抓凶手吧,抓住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剜目斩手,砍头点灯,五马分尸,六眼三刀,我绝无半句怨言。五儿,你从蒋总管那儿领一点钱,买一些祭奠礼品给李家送去,深表我的哀痛之心。从烧酒坊回来,我的腰痛病又犯了,本想去吊丧的,动一下都难受得很,实在愧对李家,望薛老师在众乡亲们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薛振川听完屈长鑫一番滔滔不绝之语,说得言真意切,无隙可击,蜡板上抹香油——一抹(麻)溜光。心中暗想,这家伙果然不是寻常之辈,不但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而责怪我们办事不力。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不,我决不能让这假象迷住了眼睛,要把他将住,把凶犯交出来,于是便说:“老太爷是咱川东南一带屈指可数的开明之士,一生以体恤民众,爱抚百姓为荣。不管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您老人家会藏垢纳污,纵庇凶犯的。只是本人和屈区长一起奉乡亲们之举,不得不登门造坊。至于让我们去各贵宅搜查凶犯,也没有那个必要。俗话说:‘一人藏东西,十人难找。’那凶犯作恶多端,害死了人,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人收拾不了,天老爷也会去收拾他们的。为人作了亏心事,活在世上心不宁。哦,我还有一件事须告知一下屈老太爷,为了自已的切身利益,乡亲们自发地成立了一个团会,取名‘保田会’,就是保护自己的田土不受外人的霸占和侵害,租佃的土地能合理地得到使用。这就是‘保田会’的根本宗旨。大家推荐我作会首,因为是为众人办事,我也不好推辞,只好受命于危难之中了,希望屈老太爷今后多多支持。我们一成立,便作了三个决定:一,厚葬李帮伍,惩办杀人犯。二,不许加佃租,永不交水税。三,改选乡保长,抗旱救灾民。这些意见我们已向屈区长作了汇报,他非常支持我们。老太爷虽然退居乡里,不问时事,但名声在外,又热心公众事业,积极参予乡规社稷的建设,万望您老人家在各方面给予支持。”

  屈长鑫一听,惊愣了许久,怎么才几天时间,会发生这种事情,这种有组织有目的有计划的组织,虽说是民间组织形式,但其作用不可低估。他前几天在泸州时,曾看见报纸上登了一则消息,说湖南的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其中有段湖南农民运动领导人毛泽东的话,说得特别精辟独到,而又特别惊心动魄:因为目前农民运动 因为目前农民运动的兴起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 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他们将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的罗网,朝着解放的路上迅。一切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将被他们葬入坟墓。一切革命的党派、革命的同志,都将在他们面前受他们的检验而决定弃取。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 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每个中国人对于这三项都有选择的自由,不过时局将强迫你迅速地选择罢了。真快,湖南的情况在这里也出现这情况了,而且把自己逼到了危险的境地。时间不容他考虑下去,于是故作大度地说:“为民众办好事,办实事,是我屈某人的一生追求,支持农民办自己的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支持。”

  “多谢了,老太爷义薄云天,乡亲们会知恩而报的。告辞了!”薛振川站起身来,做了一个握拳礼,转身走出了门,回十里冲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了,屈长鑫”蹭”地跳了起来,指着五儿屈宝驹大吼大叫道:“你听!你听!刚才姓薛的话你都听见了,他们越闹越凶了,简直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这样的刁民,你还和他交啥子朋友?简直愚蠢到了极点,死了人就处理死人嘛,为啥子偏偏同意他们搞啥子‘保田会’?对付老百姓,不怕他们人多,就怕他们心齐。他们一旦有了自己的组织,别说你小小的区长对付不了,就是欧阳县长、赖省长、刘司令也对付不了。你从政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吗?其它不说,就说这袍哥吧,至今已有三百年了,多少皇帝都想扑灭他,可就是扑灭不了,因为它已成气候,成了一种信仰。我活了快六十岁了,还从来没有办过这么窝囊的事,偷鸡不成反而蚀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你们的功劳!”

  屈宝驹在父亲面前不敢多说申辩之言,只是哀求道:“阿亚,今天随便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您老人家还是得把凶手交出来,平息了这次风波再说吧!再僵持下去,他们要把尸体抬到乡公所来,停尸示威。”

  “他们敢!?借机闹事,岂有此理!我已向欧阳县长通报了情况。欧阳县长说,他们如果要以死人来压活人,借机反对政府,就以暴民治罪。薛振川不是一个寻常之辈,是十里冲一条爱板爱跳的大乌棒,有了他,这濑溪河的水清亮不了。这种祸秧子,你还和他交朋友,称兄道弟,真是良莠不分,引狼入室。”屈长鑫训斥道。

  屈宝驹如实说:“我也想不通,乡亲们就是拥戴他,他的威信比我们当区长、乡长的还要高。还有许多人向我反映,要求薛振川出来当乡长。”

  “叫他当乡长?这不行,你千万不能答应!乡保长虽然官儿不大,却是实权派,是一方财神,决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我为啥子留下你们几弟兄在家作小官,而不去作大官,这其中的道理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了吧?哦!听别人说,你最近迷上了薛振川的老婆,有这回事吗?”

  屈宝驹赶快否认道:“没有此事,阿亚,您千万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屈长鑫哼了一声,说:“说人家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老汉儿七老八十了是不是?告诉你,我现在耳不聋,眼不花,听得见,看得到,你小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你们同骑一匹马兜风,又专门设宴招待她,还向她下跪谢恩,板眼都搞尽了。”

  屈宝驹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一条命,难道我不应该感谢她吗?”

  屈长鑫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茶叶吐掉,训导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历史上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而发动战争,互相残杀,结果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身首离层的例子还少吗?这件事要是被薛振川晓得了,不要了你的命才怪咧。再说八月十五你就要和桂小姐举行婚礼了,你要是中途变挂,桂家的人也是不会依教你的。你小子把这件事情想归一点,不要羊肉没吃上,反惹了一身骚,坏了你的名声,也辱了我屈家的门风。”

  屈宝驹鼓起勇气说道:“阿亚,你不要太偏心眼了,大哥为啥可以讨五个老婆,六弟也是两个?为啥子轮上我,就要我离婚?我早说过了,我看不起那姓桂的小姐,你们偏偏要逼迫我同意!难道他们真正是大妈生的吗?我是小婆子养的吗?阿亚,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上了吴月珍,她虽然年龄大一些,但相貌仍年轻,她的心灵是特别的美丽纯洁,任何女人都不如她。”

  “吔哎!你还真有此事!我原来还以为是别人说来耍的。你小子的脑壳是不是真想搬家了?那吴月珍三十好几的人,一不是黄花闺女,二不是名门闺秀,有啥子美丽纯洁?你赶快给我刹车,悬崖勒马,再往前跑就要连车带马一起栽在深坑去了。”屈长鑫气得又咳嗽又捶桌子,大声吼道。

  儿子提出条件说:“那我就要同王玉复婚!”

  父亲坚持不让:“吐出去的口水能再舔回来吗?复婚的事没商量。”

  儿子大声吼道:“阿亚,你对我太不公平了,太绝情了。”

  父亲训斥道:“啥子公平不公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要想在仕途上大发展,必须要同桂小姐结婚。那王玉、吴月珍都帮不了你的。这不是绝情,是对你最好的真情。”

  “我如今已不想再往上爬了,啥子县长、省长,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兴趣,我只羡慕人家有一个温柔贤慧的妻子,夫妻俩你敬我爱,和和睦睦,日子过得神仙一般快活。”屈宝驹越说越激动,“我现在只发现吴月珍才是我最中意的女人!只有她才可能让我有激情,有快乐,有希望。”

  “住嘴!”屈长鑫一拍桌子,大声喝叱道:“你小子越来越狂妄了,是不是想把老子气死?你不要脸,我的老脸还要哒,你娃儿不要自己找些虱子往头上爬,我是担心你斗不过人家,好事没想到,反而丢了性命。不要乱想汤圆吃,赶快打掉这个念头吧!娃儿呢!”

  屈宝驹仍然不死心,嘀咕道:“可我实在舍不得这个女人,她不仅年轻貌美,聪明贤慧,而且通情达理,温柔体贴,又能干,又大方,凡是女人具备的优点她都有。”

  屈长鑫耐下性子问道:“她有文化吗?”

  屈宝驹愣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她就是这方面差一点,但可以学嘛,我可以帮助她。她聪明,一学准会。”

  父亲继续问道:“她有地位有靠山吗?”

  屈宝驹更有理由了,说:“我只需要她本人,不需要她有地位有靠山。当年你也是一个普通士兵,不是照样搞得富甲一方吗?”

  “我看你是四季豆不进油盐,说不进格。她一个家村妇女能帮你一个啥子忙嘛?”屈长鑫怒气冲冲,又迷惑不解。

  屈宝驹据理申辩说:“当年大娘不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吗?可她帮你创下了一个辉煌的屈氏家族。吴月珍如果能到咱屈家,也许能再创第二个辉煌。”

  屈长鑫努力克制着内心快要迸发出来的怒火,进一步开导道:“你的想法,道理是对的。我承认吴月珍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甚至超过你大娘几倍,嫁给你也非常般配。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她是一个有夫之妇,你自己说,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

  屈宝驹天真地说:“薛振川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动员他,把吴月珍让给我。”

  屈长鑫本来气得捶胸顿脚了,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冷笑起来:“哼哼!我看你娃儿脑壳不灵醒,是不是得了精神病,这样色迷心窍?世上有让利让权让位让房子的,从来没有听说有让婆娘的。难怪你啥子条件都答应他们,原来是迷上了美色。你这混帐,为了一个女人,误了我许多的大事,一座山庄的钱被你搞掉了,你们两兄弟真是一对活宝,一个爱美人不要江山,一个嫌美人也不要江山,难道当官就那么难受吗?我再说一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男人一生中最大的仇恨,你活得不耐烦了就去试一试嘛,看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一条性命重要?这件事,我宣布:以后不许再提了。走吧!我要休息了!”

  屈宝驹刚走到门口,又被父亲喊住了:“老五,回来!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主意,你出去对他们宣布一下,就说,谁要能抓住凶手,悬大洋五百块,并保荐他当观音乡的乡长。”

  “这合适吗?”屈宝驹不解地问道。

  屈长鑫冷冷一笑,说:“你照我的话去办就行了,我自有安排。记住一句话:嘉门镇是咱屈家的天下,除非我自个不愿意要了,否则,谁也夺不去的。不然,我早叫你们到中央到省里作官去了。”

  屈宝驹心绪乱乱地离开了颐养宫,又去了吊楼子,在众多的女人群中,一眼瞥见了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吴月珍,她朝他报之一笑,又忙活路去了。屈宝驹心头格登一下,爱慕之情陡然剧增,自此,千千情绪深深地埋藏于他的内心之中去了。

  屈宝驹找到薛振川等人,把父亲的旨意为成了自己的意见向众人作了宣传。人们当然高兴,奔走相告,认为捉拿凶犯这次肯定有希望服,重赏之下出勇夫也。

  唐九公认为这是屈家搞的借尸还魂的鬼花招,他说:“这肯定是屈长鑫出的主意,他见我们逼紧了,保不住凶手了,只好通过这个办法保住他们的观音乡的第一把交椅,菜刀打豆腐两面光生。我们总是算不过他哟!”

  薛振川却说:“他们明明把凶手藏起来,现在又出高价悬赏众人,最后这钱、这官位还不是落在他们自己的手中。不过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他们瞒过了老天,瞒不过大地,只要他们肯定交出两个凶手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大半,惩办了凶手,就等于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我们就能够为李帮伍报仇雪恨了。”

  “对!”大家赞同薛振川的意见,拭目以待。

  果然,第二天中午,矮子屈宝骏带着一帮人,把两个凶手五花大绑地押来了。才几天时间,贾忠诚和蓝远显已脱了人形,又黑又瘦,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活像两只饿病了的猴子一般。

  屈宝驹说这两个人是在古佛山上被抓住的,并说:“这两个人作恶多端,完全辜负了屈家对他们的教诲和信任。大家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我们决不袒护,打死了活该。”

  经屈宝驹这么一说,人们的仇恨怒火猛地从内心深处迸发了出来,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势不可挡。将两个凶犯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两个凶犯犹如杀猪一般嚎叫。在潮水般的人海中,可怜这两个人像两片树叶在波浪中荡来荡去,一会被推向浪尖,一会又被淹没于水底,待人们喊够了,打够了,贾忠诚已奄奄一息,蓝远显已命归西天了。

  贾忠诚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他声音微弱地说:“老太爷,快来救救我呀!”

  屈宝驹说:“老太爷教你一定要善待乡亲们,而你却不听教诲,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行凶作恶,残杀乡邻,你这个招摇撞骗之徒,老太爷会来救你吗?朱局长,你把他抓回去判他一个死刑,让他永远再回不了兴隆场了。”

  警察局副局长朱向凯几天前就来到十里冲了,等着处理这桩命案。如今见凶手已被群众打死了,法不责众,只好令法医作了一个假验尸报告,说蓝远显是得了急病死亡了,然后押着贾忠诚回县城去了。

  贾忠诚对屈宝驹哀求道:“大老爷、五老爷你们救救我吧!我也是为你们屈家才惹下的祸根呀。”

  可屈家的人一个个全走开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这个替罪羊在绝望的嘶叫声中被带走了。乐得蒋贵善在一旁咧嘴好笑。

  一场轰动了三县十乡的人命官司,就在这风雨欲来,乌云压城的动乱中结束了。人们都知道贾忠诚和蓝远显是替罪羊,帮屈家背了黑锅,但随后屈家给人们的好处,又让人们不愿意去追究屈家的过错了。

  十里冲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繁忙。吴家咀的斗龙队伍并没有垮,反而越来越壮大,水越来越远,真正成了一条水龙。

  三天后,屈宝骏果然当上了观音乡的乡长。就职这一天,他宣布了三条政令:一、坚决执行孙中山的新三民主义,将观音乡建设成民主、自由的新乡场。二、克已奉公,廉洁施政,让观音乡政通人和,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幸福美满,有吃有穿。三、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努力减轻老百姓的一切负担。至于征收水税一事,他这样说:“关于征收水税一事,我已请示了上峰,他们说这是正当的捐税,目的是为了保证濑溪河水不至被浪费,不让少数人垄断,家家户户都能享受。至于前面发生的事情,那是用人不当,方法不当所致,造成了官民对立,闹出了人命案子。现在青黄不接,又碰了百年不遇的大灾旱,老百姓哪里来钱粮交纳,作为一方父母官儿,应该体谅百姓的痛苦,不能强逼硬要,估倒公牛下崽。但上峰的政策又要兑现,这怎么办呢?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不晓得大家同意不?能交的就交,不能交的我先把钱粮全部垫出来,待到秋收后你们才还我。如果秋天收成不好,我也不要大家还了,就作为对众乡亲们的一点报答吧!”

  屈宝骏这一招,真还感动了许多人,都认为观音乡这下子找到了一个好乡长,看来观音乡真正有救了——矮子菩萨显灵了。

  屈宝骏今年三十有九,生于腊月初八,是屈长鑫的长子。个子不高足有四尺五寸多,头大眼大嘴巴大,腿短手短颈子短,腰宽胸宽肩膀宽,走路时一摇一摆,有点像南极岛上的绅士企鹅一般。背后,人们都叫他屈部(不)长、屈矮子、“矮打杵”,又因为他三姨太的原因,又叫他“帽儿头”,但当了面,都恭敬地叫他屈大哥,或者屈大爷,屈家的老辈晚辈在大爷多时,则叫他矮阿爷。

  莫看屈宝骏人矮,却是许多高人不能比拟的奇人。他记忆力特别强,嘴巴也特别能说。由此,人们又给他取了两个绰号,一曰“活典故”,二曰“屈铁嘴”。什么《三字经》、《五字经》、《增广贤文》背得溜溜熟,张口能诵,闭口能说。“四书五经”,“江湖十八本”讲得头头是道。有一次他去成都,还和刘神仙讲对过《易经》,结果刘神仙输给了他。刘湘赏给他一个绰号:人矮心高,川南一绝;赖心辉则称赞他是晏殊再世;杨森人矮,见屈宝驹更矮,戏谑道:“杨森第二。”还有一层意思是杨森老婆多,屈宝骏的老婆也多。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屈晏。前十年,他替父亲管家理财,营造四牌坊,搞得巴巴实实,分文得当,毫厘不差。后十年,他又到各县各镇去置房买田,清理佃户,订立契约,收退押金。同时还在重庆、成都、叙府、泸州、乐山、赤水、合江等地设办商店、米栈、酒馆、茶楼、车行、当铺、烟坊、糟房、妓院、煤窑,所办实业都生意兴旺,财源滚滚,为屈氏家族挣了不少的财富。

  屈长鑫常夸他大儿子是屈家的第一大功臣。

  屈宝骏在生意场上大获全胜,在家庭婚姻上面也是一帆风顺,如今已是鸾凤五和鸣,鸳鸯七燕飞。大老婆黄富玉,今年四十有二,过去曾是九里湾屈家的丫环,后为老太太殷金玉的贴身丫环,心灵手巧,姿色俊美,一张小嘴特别甜,能呵能哄,人们夸她是天上的鸟儿能呵下来,水里的鱼儿能哄上岸,有一个外号叫”呵包雀儿”,很得老太太的偏爱。因修四牌坊,特别有功,她便一个丫环变成了大太太。女大三,抱金砖;男小三,有吃穿。二人结婚后,果然大富大贵。如今黄太太已为他生下了四男一女,大少爷屈贵祖,今年二十;二儿屈贵宗,今年十八岁;四儿子屈贵威,今年十六岁;八小姐屈贵珠,九少爷屈贵家,二人是一对孪胞姐弟,今年十三岁。

  二姨太葛丽华,今年三十七岁,是荣昌县的巨富葛富城的大千金,门当户对,只是容貌要差一些,也生了三儿一女。三儿子屈贵威,今年十八岁;五儿子屈贵万,今年十六岁;七儿子屈贵云,今年十四岁;十小姐屈贵兰,今年八岁。

  三姨太顾艳霞,今年二十九岁,是富顺县一个盐商的小女儿,他父亲因贩盐时木船破沉,本钱全部赔光,在他准备跳江寻短时,屈宝骏路过此地,挽救了他,给了他一大笔钱重新起本,为谢恩便将小女儿许配给了他。丑男娶美女,屈宝骏自然欢喜不尽,而顾艳霞是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对这种包办婚姻自然不满意,可父母之命又不得不从,只好委屈自己,进了四牌坊作了三姨太,在家中忧愁难解,便去街上看戏解闷,三五几次后,便与班主蒋才芳相识,二人一见倾心,眉来眼去,很快就入了情人之港,成了露水鸳鸯,生下了六儿子屈贵祥,十一小姐屈贵香,那种子是谁播下的,只有顾艳霞本人最清楚。

  四姨太邓元芳,今年二十五岁,是中梁山一个煤矿主的幺女儿,身材窈窕,脸蛋漂亮,就是脚有些踮,人称:”拜脚西施”。她父亲的煤矿瓦斯爆炸,死了二十几个人,死人家属要邓老板偿命,屈宝骏又出钱又出力,才平息了这场风波。邓老板本是屈家的小辈,排起字辈来,邓元芳叫屈宝骏也该叫表叔公了。但邓家无力可报答,只好将女儿许配给了矮子相公。二人彼此不嫌,琴瑟和谐,前年生下一女,取名屈贵花,人称十二小姐。

  五姨太盖玉秀,老家原来是陕西汉中人氏,十几年前,不足十岁的她随父母进川寻找当兵的哥哥。哥哥未找上,父母却染风寒病双亡,剩下她一个孤女四处要饭漂泊。后来被一个戏班子收留,长到十六七岁时便成了戏班子的台柱子、摇钱树,不仅相貌堪称一绝,技艺也堪称一绝,人称”赛飞燕”。

  有一年,她到四牌坊来唱观音会,一连唱了半个月,出面接待的人一是大太太黄富玉,二是乡长屈宝骅,三是区长屈宝驹。屈宝骏负责生活安排,空了便去看戏,竟看中了人家的台柱子,先请蒋贵善去对班主说,班主碗言谢绝了。屈宝骏不死心,又叫五弟媳去讲,王玉见推脱不了,只好直接去找盖玉秀。

  盖玉秀当时已年满十八,追求者甚多,有达官贵人,也有富豪绅粮,还有一些戏迷之辈,缠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要数戏班主骆开泰和他的独眼龙儿子骆良相。她早想摆脱他们,一见王玉来保媒,以为是要她嫁给区长屈宝驹,见他风流倜傥,自然满心欢喜,便满口答应了。骆开泰虽然舍不得,但又惹不起屈家,只好忍痛割爱,收下了五千块酬礼而率领戏班子离开了四牌坊。

  盖玉秀拜了堂,进了洞房,揭开了盖头一看,自己的如意郎君原来却是一个矮子将军,大呼上当。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内心含苦委身于他,过起了打牌、弹琴、清唱来打发日子的生活。

  五个老婆虽然都住在四牌坊庄园内,却很少见面,她们分别都有自己的单独庭院、奶奶、和丫环。婆娘之间见面少,是非则少,关系就好。人们又说屈矮子人矮,统管老婆却有高招,是个地道的伟丈夫。弯弯竹子长正笋,儿子们也一个比一个长得有模有样的,除了老三屈贵威个头像他父亲外,其余的人身材个头都不错,少爷们伸伸展展,小姐们花枝招展,四牌坊真是一个出人头地的风水宝地哟!

  如今屈宝骏走出了庄园,参予了政治,当了政府官员。他又有什么高招来治理观音乡呢?他就职演说后的第一天,就独自一人到各保走了一趟。第三天,他叫师爷温增寿写了几十张请帖,把各保的保长,还有吴家咀车水抗旱的几个骨干,有薛振川、唐九公、晏炳洲、甘吉高、邓氏三兄弟全请来了。他首先表彰了薛振川等人合作车水的做法,说吴家咀斗龙车水的做法,为抗旱救灾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值得推广。又请薛振川等人作了经验介绍。最后他表示态度说:“我们要学习吴家咀的先进经验,集中劳力,统一抗旱,分片车水,无论远近,全部受益。从今天开始,成立乡抗旱火线指挥部,我亲任指挥长。每灌一挑田交大米两斤,菜金五块,统一收取,集中取用。没有粮食和现钱的,可以向乡公所打借条,秋收还本付息。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柴多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们万众一心,观音乡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这番话的确鼓舞人心,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参加会议的人们,确实找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来,只好都表示同意。

  消息一传出去,挨近河边的人,倒没有多大的兴趣,可远处的农民们却十分拥护,因为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濑溪河的水他们一滴也沾不上,如今他们用很少的钱粮却可以灌水栽秧,保证下年有饭吃,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们想方打条,很快就交齐了粮食和菜金,交集中了三千余架水车,分片设了十几个龙口,最长的达十华里路远。

  在劳力使用上,乡公所又作了一个特别的规定:不论是当地人,还是外地人,凡是能上水车车水者,都可以参加,不分强弱、亲疏,一视同仁。一天干十三个小时,一天干满了给工钱两块大洋,当天兑现,比起其他地方的工钱要高出好几倍。一天五顿饭,顿顿有酒有肉,饭菜管饱。但是,凡车水者,必须要干满十三个小时的活路,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拿工钱、吃肉喝酒。在十三个小时内支持不住者,马上就要被换下来,被守在那里的人顶上去继续干。当地人把这种中途退下来的人叫”倒干柴”,顶上去的人叫捡干柴。那些倒干柴的人工钱拿不上,并不是被顶上去的人拿走了,顶上去的人只能按钟头计算,那些钱又到那儿去了呢?按乡公所的人说,统统充了公,上交区县支援灾民去了。而人们都明白,乡区县都是在屈家的把持下,还不是进了他们屈家的腰包。可是,老实的农民因为自己得了好处,受了恩惠,也不去计较这部分钱粮到哪儿去了。只可怜那些倒干柴的人们,只埋怨自己的身体太差,力不从心,丢人现眼,只好灰溜溜地离去了。

  倒干柴的人越来越多,而田里的水却越关越深。半个多月时间,人们用自己的血汗浇灌了上万亩干涸的田园,秧子栽下去了,紫色的土地又变得一片葱绿,在这里似乎看不出曾经有过大旱之灾。

  通过这次抗旱保耕,屈宝骏共收了大米八十多万升,合计为两千余吨,菜金为两百多万块。除去车水开销,大米吃掉了一千三百多吨,钱花去一百二十万块。还剩下大米七百余吨,现金八十多万块,全部悄悄地运进了四牌坊庄园内,真正成了屈家的财富。

  同前任乡长屈宝骅相比,一目了然。屈长鑫直夸大儿子屈宝骏聪明能干,责备六儿子无能。埋怨之后,又为六儿子的突然失踪焦躁不安,四处传话,要所有亲朋好友替他寻踪查迹,尽早把六儿子屈宝骅找回来。他最害怕风仪楼落入陶氏两姊妹手中。

  屈宝骏在完成了抗旱栽秧的任务后,想表彰和奖赏一批有功之巨,第一个受奖赏的应该是薛振川,因为屈宝骏的做法是仿效了吴家咀的经验才成功的,薛振川本人虽然没有参与车水,但其作用与影响比那些下棒棒力的人要大许多。他连着叫几个人,要他们捎信,把薛振川从嘉门镇叫回来。并定了会面的地点——茗香楼。

  要问薛振川是否回来与屈宝骏见了面,领取了奖赏?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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