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薛振川为答谢屈宝驹知遇之恩,丢下自己搞旱栽秧最繁忙的家活,毅然回到了屈宝驹的双桂花园工地上去了。临走时,再三叮嘱妻子吴月珍要管好家,照料好儿女们,特别是小双。吴月珍自然是满口答应,她将丈夫送到大路口,依依惜别,一直把丈夫望得见不上人影子了,才回到家里,又忙着做饭了。她把昨天晚上屈宝驹打发的鸡腿做了一碗鸡肉汤,分给小双和兰花吃。兰花说小双人小,让妹妹一个人吃,小双说兰花劳动很幸苦,要让姐姐一个人吃。两个人推让了许久,相持不下,最后吴月珍说:“小双人小,在长身体,应该吃,就不要再推让了!”
小双推辞不脱,只好把二品碗接了过来,她端着碗,悄悄来到院子门口,把满满一碗鸡汤倒在了狗槽里,喂了黄豹。不料被母亲吴月珍出来闯见了,见这么珍贵的菜肴喂了狗,她咋不心疼呢?忍不住责骂了一句:“哎哟!你这个短命死的,你咋个可以随便暴殄天物,糟蹋圣贤呀!?哎,太可惜了嘛。你不吃可以给哥哥姐姐他们吃,为啥子倒来喂狗嘛?”
小双小声嘀咕道:“这种东西只配喂狗吃,屈家的东西我饿死也不会吃的。”
吴月珍气得真想打她一顿,忍了半天才憋住了,训斥道:“我们一家都去吃了,唐九公、晏三爷、张嬢嬢他们都去吃了,难道他们都是狗吗?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骂人,真没出息!”
小双申辩道:“娘,我没有骂你们,我只是……”
闻香听见娘在责骂小双,忙跑出来对母亲说:“娘,你不要骂妹妹了,狗也是咱家的,有啥子可惜的嘛。”
吴月珍正在气头上,顺手给了闻香一耳光,骂道:“你们一鼻孔出气,长大了也一样的没有出息。从小就这个样子糟蹋圣贤,野话连天,二天长大了靠得住吗?”
小双见姐姐为自己求情挨了打,跪在母亲面前,哭求道:“娘,你别打姐姐!她没有惹你生气,是我的错,打我吧!”
吴月珍见小双跪着求情,心中更来了气,斥责道:“跪跪跪!只晓得跪!我又没有死,你跪啥子噻?你跪下我就饶了你吗?跪吧,看你能跪出啥子出息来!”
张丽群出门来看见了,忙奔了过去,拉住吴月珍,劝道:“嫂子,三姐,你今天咋个搞的?凶头凶脑的打女儿干啥子?我看她们没有啥子过错,倒是我们这些当大人的少了这份志气,我们才是真正的没有出息。”她扶起了小双,说:“小双乖,别哭了!”
唐九公也来了,见此情景,问清了情由,说:“月珍,有气不该往娃儿身上撒嘛。想当年,你七八岁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是个犟拐拐。你七岁那年,想去曾家公馆读书,要我收下你,可我作不了主,要你去求曾善人。当时曾善人要你喊他一声干爹,你就可以与曾家的少爷小姐一起读书,可你宁愿不念书也不喊这两个字。为啥子?因为你恨曾善人,他曾经吊打过你父亲,又把你母亲连人带麻线一起撞进了冬水田,害得你母亲整整病了一个月。又把你两个叔叔抓去修官道,二十多年了,是死是活,至今杳无音信。你想想自己,看看她们,心……”
吴月珍还没有听完,打断唐九公的话说:“唐九公你别说了,我,太冲动了,我不该打骂她们!”说罢一个人内疚地走进灶房去了。
张丽群安慰小双说:“小双,你娘也是为你好,二天再不要惹娘生气了,今天她是第一次打骂自己的娃儿呀!”
的确,吴月珍自作母亲的第一天起,整整十六年了,从来没有打骂过自己的儿女。今天是第一次。当她冷静下来后,才后悔不迭,痛恨自己太冲动了。今天早晨才向丈夫反复保证了的,再苦再累,再烦再燥,坚决不打骂孩子。可丈夫前脚一走,咋个后脚就犯开了呢?这样做,太不应该了?她甚至从内心反省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心疼这碗鸡汤,还是因为对屈宝驹产生了一种好感,而去珍惜他送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爱屋及乌,怜人爱物吗?
吴月珍啊吴月珍,你是不是真的吃错了药?喝了人家的迷魂汤。好端端的怎么会去产生这种离奇的想法呢?在十里冲,谁不佩服和羡慕咱们两口子呀!两挑箩篼五张嘴来到吴家咀,才几年功夫,就买下了二十几挑肥田沃土,修整了两间土坏房子,还有自己的柴山、竹林。男人有手艺,挣回来的钱补贴家用绰绰有余,儿女们也一个比一个聪明伶俐,长得逗乡邻们喜爱。这样的家庭,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女儿小双仇恨屈家的人,这完全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你为什么要去苛求她呢?非要她跟自己一样对屈家的人有好感呢?吴月珍啊吴月珍,你的非份之想已初露苗头,应该赶快铲除掉,千万不能让它生长啊,否则就会长成大树,结出苦果来,苦果是不能吃的呀!
吴月珍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不对头,晚上睡觉时,和小双、闻香睡在一起,向她们道了谦,心头的一块心病才算治好了。
再说屈长鑫带着冉秀华去泸州给二姨太做了生,又去找大孙子屈贵祖了解他的生意情况,找了几趟未找上,心中惦记着乡下征收水税之事,便带着侄孙女返回了嘉门区观音乡。他坐着滑杆,沿着几字形的河边走了一遭,见沿河车水抗旱的水车越来越多,他觉得奇怪,一打听,才晓得两个儿子并没有向乡亲们讲加收水税之事,气得他直骂五儿六儿是废物、混帐、无能之辈。他怒气冲冲地要加兴隆场去找屈宝骅问罪,在五里滩大路上却迎头碰上了雨坛寺的新住持广智和尚。
广智和尚见了屈长鑫,犹如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见了亲爹一般,连声说道:“哎呀!老标统,我把你等苦了,你老人家终于回来了!”他把他拉在一旁,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便迫不及待地讲了派捐受阻的情况,最后要求老标统为他的工作撑腰打气,大开绿灯。
屈长鑫却说:“取消派捐是我同意了的,我走得太忙,没有对你讲。把化缘改为派捐,这个做法不妥,应该纠正。以后你们再不要搞派捐了,也不要再施救济斋了。”
“那我们的收入从哪里来呢?设坛求雨的开支从哪里来呢?”广智和尚着急地问。
屈长鑫说:“你别着急嘛,办法嘛,我倒想好了好几个,不晓得你们能不能实施?”
广智和尚吹捧道:“老标统的话千真万确,一句顶万一句,说出来,我们都能照办!老标统,您老人家快说吧!只要我们敝寺发了,也就是你们四牌坊发了呀。”
屈长鑫冷笑道:“哼!你们那点收入还不够我塞牙缝哩,不要我从家里倒拿钱粮出去,就脱祸求财了。收钱要粮的办法嘛,有三个可以实施。第一个唱大戏可以卖门票,逃荒人也一样,凭门票吃饭看戏,身无分文之人一律不接纳,这是最笨的办法。第二个是在为烈龙归家讨媳妇上作文章,这是中上之策。”
广智和尚问:“为烈龙讨媳妇,这是啥子意思,我不明白?”
屈长鑫讥讽道:“枉自你还是一个住持大师哟,难道连二十四个望娘滩的故事都不晓得吗?前人曾经讲过,濑溪河二十四个滩口断了流,烈龙就要回来为他母亲尽孝,为乡亲们行云求雨。我们为啥子不可以利用这个故事大做文章呢?为烈龙讨婆娘,可以多找一些少女,然后再从她们身上……”
广智和尚赞扬道:“哦!我明白了,这个办法好。一人身上取五千,找一百二十个人,就是六十多万,老标统心机超群,计高一筹,一个好主意就救活了我们雨坛寺,实在令我五体投地的崇拜您。那第三个办法呢?”
屈长鑫左右看看,没有人,悄悄地说:“你们现在不是正在唱大戏?可以把规模搞大一点,邀请附近几个县的戏班子都来唱大戏,就唱《放五猖》、《捉旱魃》、《王十四娘打叉》,就说咱这一带出了旱鬼和五猖,要收鬼,弄得人人自危,害怕沾上鬼魔,钱就自然出来了。”
广智和尚一拍脑袋,说:“太好了,真他妈的阿弥陀佛太好了。这可是上上之策哟,他们这些乡巴佬,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次我们要他们自己把荷包掏干狰,还无一点怨言。”
屈长鑫说:“你们可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别人看出你们是在耍鬼把戏。不要像那件事那样,让人疑窦丛生,老是发问,最后我说智聪大师云游去了,这才脱祸求财。可人老不回来,人们又要产生怀疑的呀。”
广智和尚知道屈长鑫与智聪和尚之间是什么关系,虽为兄弟,实为仇敌,便毫不掩饰地说:“到时候逼急了,就说他在蛾眉山圆寂了,找一把骨灰,订一个小匣子带回雨坛寺来安放,一可以掩人耳目,二还可以捞一把香火钱,老标统,我这主意咋个样?”
屈长鑫脸露喜色,点了点头,赞许道:“小铁头的脑壳现在开窍多了,真是时势造英雄呀!”
广智和尚作了一个揖,说:“多谢老标统的夸奖!阿弥陀佛!”
屈长鑫冷笑了一下,问道:“最近又念了些啥子经文?”
广智和尚信口胡说起来:“多了,都是走马观花似的翻了翻,有《易经》、《书经》、《诗经》、《孝经》、《三字经》、《道德经》、《南华经》、《生意经》、《带下经》,还有一本叫做啥子《妙法莲花经》,反正搞不大归一。”
屈长鑫笑道:“你念了这么多的话,却只有一本正经,其它的都是些歪歪经。”
广智和尚笑道:“真和尚才念正经,我是假和尚,当然只能念歪歪经了。当初你劝劲我当和尚时,不是曾经说过,一本正经假和尚,二本正经穷和尚,三本正经蠢和尚。我平时一本正经,却轻而易举地治服了那些满腹经文的真和尚。这全是老标统平时教诲的结果哟!”
屈长鑫告诫道:“你也不要太得意了,常言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强中还有强中手’。你那点小聪明,耍不好反而要被别人捉住尾巴的,把你彻底掀翻。还是要时时处处临深履薄,小心为妙。”
广智和尚恭敬地说:“老标统的教诲我一定牢记心中,不过,在这嘉门区,有了老太爷和两位贤侄为我撑腰,我还怕谁呢?”
屈长鑫鼻子哼了哼,说:“话不能这样说,我可以为你撑腰,他们两位可就不一定要为你撑腰打气了。一个胆小怕事,一个书生意气,要干成一桩大事情,没有我的支持和鼓动,他们还不是卵弹琴,尿告罄。”
广智和尚这才诉苦说:“你说得对,他们好像不大喜欢我这个和尚叔叔,特别是老五屈正,还专门结交一些穷朋友,像薛振川就和他好得像同穿一条连裆裤似的。那薛振川前几天还到我寺里来查询过智聪之事,左看右察,东问西询,弄得我险些露了马脚。”
屈长鑫告诫说:“这薛振川可是十里冲的一条大虫哟,你可要随时随地多提防他,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过问这件事可不是个好兆头呀,我们的想个办法好好对付他的?”
广智和尚答道:“我就说智聪大师卷款逃走了,他根本不信,非要寻根刨底,追查究竟,幸亏他后来相信了屈区长的话,说智聪大师出外云游去了,不然,我这个和尚的脑壳也无法(发)可想了。”
“他和智聪是好朋友呀,朱家愿为知己者死,薛振川就是这种人呀。他自搬到十里冲以来,我就发现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像濑溪河的乌棒,又板又滑,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所以,这几年我一直是采用拉拢、亲近、哄骗,收买的办法来对付他,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这才相安无事。为屈贵芳一事,差点儿和我对上了火了。”屈长鑫指了一下在远处玩耍的冉秀华,继续说:“幸好这是一场误会,不然,我和他便成了冤家对头了。若真正打上了冤家,他就比区家、曾家、方家难对付多了。鹿死谁手,还很难预料!”
广智和尚说:“大哥,你才是当今真正的英雄,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石匠而已,怕他哪一方面噻?”
屈长鑫叹了口气,说:“他的历史你还不完全了解。他年少时,曾跟名师学过武功,功底极深,七八个人难以对付。平时不轻易出手,一旦动起手来,我手下可没有人能匹敌过他。年轻又参加过张烈武的革命军,嗨袍哥,闹保路,跟蔡锷闹反袁,立了不少功劳。后来谈化了名利,才做了匠人。他在社会上很有人缘,又有头脑,大家都要听他的。所以说,我就对他来个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要是换了另一个人,哼!三年前他恐怕就成了我刀下之鬼了,骨头也能拿出去当打鼓锤了。”
广智和尚点点头,作揖道:“阿弥陀佛!哦!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眼看见他就觉得此人有一股煞气,还有一股傲气。可是,老标统你发现没有,你家五少爷却和他非常之要好,简直像一对亲兄弟哟,他们是怎么交上朋友的呢?”
屈长鑫说:“你不晓得,听老五说,薛振川曾经救过他的命,老五又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所以他们便成了好朋友。各人有各人的打米碗,如何做人,各自有他的高招和诀窍,我管不着。”
广智和尚神秘地一笑,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看你家老五现在恐怕另有所图喽。前几天,他和薛振川的婆娘共骑一匹马兜风,帮助唐天棒捉拿区大升;这几天,他又认亲,又设宴,还向吴月珍下跪谢恩,整得整个兴隆场都闹吼了,可惜,你不在家,没有看上这台热闹戏。”
屈长鑫听了,吃惊不小,才走几天,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但不明底细,问道:“这究竟是啷个回事,你仔细跟我讲讲!”
于是乎,广智和尚便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老标统,不是我坏你家五老爷的名声,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拉拢她——薛振川的婆娘吴月珍,为色而大动心计。”
屈长鑫听了,哈哈大笑,一口否认道:“你胡扯鸡巴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我家老五马上要和成都的桂小姐结婚了,桂小姐是啥子身份,吴月珍是啥子身份?再丑的凤凰也要赛过鸡嘛。再说吴月珍是个有夫之妇,年龄又大,性格古怪,绵里藏针,是棵带针的玫瑰花,她凭哪一点可以吸引咱五儿呀!”
广智和尚引经据曲,高谈阔论,认真分析道:“古人曰:‘怎么梳头无乱发,情人眼里出西施。’人生有三迷:色迷、财迷、官迷。这色迷又是第一迷,人一旦迷上了他心中的情人,就无天地之分;无五年龄之分;无辈分之分。那吴月珍我见过几次,虽说身份低贱,是个普通农妇,但却有天姿国色之美,倾城倾国之貌,年龄虽过三十,却犹如少女一般,这样的美妇人千里难寻,万里难找,别说老五会动心,就是咱这些老东西也在痴心妄想呀。难道老标统没有动过她的念头?嘿嘿!我敢说,当年天下第一美人杨贵妃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屈长鑫不以为然,批评道:“你这个和尚呀混了有二十年了吧,还是凡心不改,对女人仍旧津津乐道。吴月珍是个大美人,我承认,可是,女人和事业比起来,事业还是更重要一些,不要江山要美人的人毕竟不多嘛。自古以来,女人祸国秧民的例子还少吗?妲已为狐灭商纣,褒姒一笑覆西周,则天乱朝掌天下,玄宗爱贵妃招来安史之乱。还有,为争夺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相互残杀,造成大灾大难的例子也举不胜举。所以,女人可以倾国,也可以覆国。谁要在女人面前认真,谁就要栽在女人手里,一辈子也干不成大事业了。老五这个糊涂虫,我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王肩膀包儿,你们过来!”
广智和尚说:“老标统,别忙走,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你刚才说屈区长新耍的对象是桂小姐,是成都人,她是不是桂胤钦旅长的女儿哟?”
屈长鑫警觉地问:“是呀!你问这个干啥子?”他随后告诫说:“哦!小铁头,你不要放烂药哈!过去桂胤钦害死了你婆娘,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如今我和他已是冤家成了亲家了,你要在我五儿面前胡乱整,搞拐了,我要你这条狗命活不长的哟。”
广智和尚说:“唉!老标统想到哪儿去了?桂小姐是你家的儿媳妇,我敢乱来呀?再说玉瑄已死了二十几年了,我早已没有记在心上了,连影子都忘记了,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屈区长办喜事那一天,我该送些啥子礼物才好。”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错怪你了。是嘛,这才像个当叔叔的麻。原计划八月十五中秋节那一天办喜事,现在正在赶修房子,到时候我提前给你下请帖。庙里的事情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时候找总管家蒋贵善就行了,我不直接介入好。好了,我该走了!”
屈长鑫坐上滑杆,带上冉秀华先到兴隆场去了。走到观音洞下边的转弯处,正巧碰上吴月珍和张丽群二人买了菜回吴家咀去。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吴月珍,真被她的美貌惊呆了。难怪别人总是说吴月珍是个绝代大美人哟,这次才真正地品赏出来了。他想起了前人的一句话来,也可以说是评价美女的格言吧:远望杨柳风,近看桃花红。后瞧肩背股,前观腿腹胸。吴月珍的身材长相样样合格,唉!难怪五儿会生出如此的邪念哟!若我早有此眼力,恐怕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呀。可惜!可惜!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后悔及忌妒之心,是忌妒薛振川还是嫉妒五儿屈宝驹?他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屈长鑫回到兴隆场颐养宫,屁股还未坐热,便叫人把六儿屈宝骅叫来了,劈头盖脑地问道:“六娃子,你这个木脑壳是怎么搞的?我一走四五天了,你还纹丝不动,究竟安的啥子心?是不是想气死你老汉儿我呀?”
“阿亚,你听我说……”屈宝驹要向父亲作解释。
屈长鑫打断儿子的话,继续指责道:“我一切都晓得了,不用你作解释了。你简直是无用,总而言之,你是梁山泊的军师——无(吴)用,刘玄德的儿子——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政治这碗饭看来你是真吃不成了。这样吧,乡长这把交椅还是让你大哥来坐吧,你仍然当你的糟坊老板去,明天我就给欧阳县长打个电话去,向他招呼一下,这乡长的位子总不能让外人占去了呀!”
屈宝骅其实早就不想干这份差事了,一听此言,犹如罪犯得了特赦令,又像从肩上卸下了一副重担子,心情顿时轻松多了,他急忙向父亲谢恩道:“阿亚,多谢您老人家拯救了我,不然我再陷在这官场之中,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没有出息,走吧!别烦我了!”屈长鑫看见儿子这副德行,气得真想抽他几耳光,努力克制了一阵,无奈地朝他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走吧!”
屈宝骅急忙退出了颐养宫,欢喜地回到凤仪楼,进门一看二姨太陶君仪收拾得漂漂亮亮地往外走,忙拉住她的手,高兴地说:“君仪,我如今是无官一身轻了,我们二天可以清闲地过日子了。走!我们上楼去跟君凤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大娘子陶君凤却从楼上慢慢地走了下来,说:“不用商量了,我们姐妹俩已经商量好了,你要是不当乡长了,我们就不当你的婆娘了。我们的态度很坚决,就看你的态度如何?”
屈宝骅听了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两位太太是这种态度问道:“这是为啥子嘛?”
陶君仪说:“我们姊妹二人嫁给你,是盼你的官儿越当越大,钱越拿越多,房子越住越漂亮。我们姐妹俩从来只想搭着你当乡长娘子、区长太太、县长夫人,从前、现在、将来都没有想过去做那酒厂的老板娘。”
陶君凤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只顾自己一身轻松了,却不管我们今后有没有脸去见人,嫁给你这样的废物男人有啥子用?又有啥子贪图。”
陶君仪说:“当官有啥子难的,只要你心肠狠一点,手腕毒一点,嘴巴巧一点,脑壳灵一点,架子大一点,点子多一点,为人滑一点,保证你能当好一个好官,一个大官。你没看戏台上那些当官的吗?奸臣处处占便宜,忠臣总是倒大霉。”
陶君凤说:“是嘛,你屈宝骅又不比别人笨好多,还有啥子板眼拿不出来的?!人家当官的是动口不动手,鞍前马后养了一大帮跟班狗,主人不露面,狗儿惊叫唤。你为啥子不可以这样做呢?我看那收水税也不是十分作难的事儿,你叫上一帮人,背上几杆枪,各保各甲一走,识相的赶快交钱,天棒和拗捧抓到乡公所关起,拿钱来赎人。我不相信,连二杆能拗过大把腿,再不老实的人就往区县送,他们当县长的想要得钱,也该承担一点责任噻。”
屈宝骅担心地说:“现在是灾荒年辰,激起民愤怎么办?你们也常看戏,晓得这些道理的,官逼民反,不得不反。饿死不如造死。中国历史上因为闹饥荒、加赋税而引起农民造反的事情还少吗?陈胜、吴广、黄巢、李自成,他们都给社会带来了动乱,死了很多的人。你们听听黄巢这首诗,说它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陶君仪说:“哎呀!你真是一个比不醒的书呆子,历史上哪有老百姓斗过官府的嘛?就算是黄巢、李自成、张献忠是魔鬼,最后还被皇帝老儿剿灭了嘛。他们造反,不用你去管,区上、县上、省上,甚至连中央也会派人来管的,天塌下来有高长子顶着,压不着你,快回去跟父亲讲一下,这乡长继续当起好!”
屈宝骅无可奈何地说:“可我已向他老人家表过态了。吐出来的口水咋个好舔回来呢?算了吧!”
陶君凤说:“我看你干啥子事情都思前顾后,怕痒怕痛的,要想当官就要学会脸皮厚,你看五哥多会说话,多精灵的人都要被他一张嘴巴糊弄住。你不好去讲,我去讲。自己的父亲能有多凶?你嘛,今天晚上好好地想一下,把人想好,明天就开始整。阿亚那个人,我摸得透他们心腹,我去肯定能给你扳转来的。”
陶君凤说完便去了颐养宫,她进了颐养宫后,也不急于谈明来意而是问寒问暖,按腰捶背的关心了一通。屈长鑫说:“哎,六儿有你们这么懂事好了,我也不操那么多的心了。”
陶君凤说:“阿亚,其实,宝骅对您老人家是最有孝心的,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他就是温驯一点,抹不开面子,是个闷捶。俗话说:‘打仗还须父子兵。’再笨的儿子也比外人强嘛。刚才我和君仪已比醒了宝骅,他已认识到自己错了。阿亚,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他已准备好了,明天就上马开始收水税,真的!”
屈长鑫微笑道:“好,看在你们二位贤妻孝媳的面子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回去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要再把握不好,我可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陶君凤向公公保证道:“是,我们一定把他扶起来好好干,为您老人家争光,为咱屈家争光,也为他自己争光。”
屈长鑫笑眯眯地说:“好样的!我喜欢这样贤惠的媳妇,难得你们有这份爱夫之心,来,阿亚赏给你们一人一个宝石戒指,这是我这次到泸州去,罗四爷送给我的,君仪人没有来,你告诉她,请她明天自己来拿!”
陶君凤说:“阿亚是不是害怕我打埋伏,不放心我带回去!”
屈长鑫将戒指轻轻地放在陶君凤手掌心中,说:“你这嘴巴真像一把据镰呀,好,我让你带回去,带回去!只要你们把宝骅调教得好,我舍得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们的。俗话说:‘子孝父心宽,妻贤夫祸少。’这方面,你们应该好好向大嫂黄富玉学习,她就做得很好嘛。”
“是,我一定听您老人家的话,坚决不辜负您的希望,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陶君凤高高兴兴地回到凤仪楼,把情况向丈夫一讲,屈宝骅不但不高兴,心中反而叫苦不迭,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去干了。
第二天一早,屈宝骅就去了乡公所,把师爷温增寿从床上喊了起来,要他立即去通知各保长前来乡公所开会,布置征收水税之事。
十五个保长来了十四个,十里冲还没有保长,经请示屈长鑫同意,叫贾忠诚临时当了十里冲保的保长。保长们一听是收水税之事,一个个都坐起蜡台来,只有贾忠诚热情极高,要求到最难打整的十里冲去开第一刀。
经过反复酝酿,最后确定了三个组,并确定了组长。第一组负责贾湾、赵河滩和屈湾五个保,组长由民团局的屈宝定担任;第二组负责陈田、薛湾和八块田五个保,组长由民政员张友富担任;第三组负责王坳、三界和十里冲五个保,组长由贾忠诚担任。
这贾忠诚突然间当了保长,又作了组长,自然豪情满怀,格外的积极。他带了八个人:一个登记,一个收银,三个武装,三个挑夫,浩浩荡荡直奔十里冲而去。
临出发前,屈宝骅特别把贾忠诚叫到跟前,向他又作了反复的交待,说:“你们下去后,要注意方法,特别要注意策略,要向老百姓一字一句讲清楚,这次征收水税的目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要让老百姓高高兴兴地出,不出的要反复劝说,出不起的要订一个缴款计划,千万不要凶暴,强行逼要,引起民愤,但是必须又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圆满完成任务。”
贾忠诚前次和蒋贵善合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不但蒙过了精明无比的屈长鑫,还得了一笔不小的赏赐。现在又突然当起了保长,更是可以大把大把地捞油水了。他又得意洋洋,又感恩不尽,毕恭毕敬地说:“六老爷,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尽力尽忠,尽职尽责,坚决圆满完成任务,坚决走在全乡第一名,坚决做一个知恩报德之人。”
屈宝骅告诫道:“你不要谢我,也不要说那么多的坚决,希望你们下去后,能做到这四个坚决我就放心了。坚决不要横行霸道,坚决不要欺弱凌强,坚决不要行贿受贿,坚决不要吃喝玩乐。”
“哎,你的坚决比我的坚决还多,反正一句话,我坚决为你和老太爷争光、争名、夺利。”贾忠诚带着八个人耀武扬威地来到了吴家咀,这是他左思右想后选定的第一个目标。一是这地方龙口大,户口多,见效快。二是这批人多数是自耕农,贫雇农少,又是十里冲的聪明人、火药桶、犟瘟丧、天棒、咬卵精、烂火钩、闹堂乌棒最集中的地方。若把这批人治服了,下一步工作就好开展多了。三是前次在此丢了脸,失了面子,这次也该捞回来来了,让人们好好看一看,阴沟头的石头也有翻梢的时候。今天该我贾千在他们这些人面前显露一下脸面挥舞威风了。
他们来到吴家咀时,车水的人们刚刚打过了腰站,还不等贾忠诚开口,李帮伍便说开了,他嚷道:“哎呀,贾麻哥,可惜,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我们刚刚吃完了。嘿!这里还有一个留来喂狗的麦粑,快拿去吃了,二天眼睛变亮一点,不要再认走了眼,见人就乱咬哈!”
人们都哄笑起来,围拢来看贾忠诚的笑话。
贾忠诚气得脸红筋胀,几颗白麻子变成了紫色,露出了脸皮。他真想冲上去扇李帮伍几个耳刮子,以解心头之恨,挽回自己的脸面,可他强忍住了,心中暗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不给小人计较。现在让你们笑吧,等不了一刻钟功夫,我要你们哭,一个个跪在我面前悲哀地哭。于是,他装着没有听见一般,笑嘻嘻向大家招呼道:“众位乡亲们,大家幸苦了,为了拯救千千万万个流离失所之灾民,为了振兴本县本区本乡之社稷,为了能让濑溪河这仅有的一点水源得到合理而充分的利用,鄙人奉县政府区政府乡政府之委命,前来和乡邻们商讨一件上利国家、下利百姓的大事情。”
“有屁就放完,夹在沟子里别把你屁股臭烂了。”李帮伍打断贾忠诚的话说。
晏炳洲响应说:“对!贾麻子,你不要放屁了,你要干啥子就直截了当的讲,装腔作势的鹦鹉学舌,叫人听了生厌,我们都是莽打杵,玩不来文化的格。”
邓大兴接着说:“你们是不是又缺钱用了,又想来打我们干人的起发了?”
李帮伍继续骂道:“贾麻哥,你卖沟子的不要在我们面前起嘬子,王叫花儿当国舅——行势昏了。是不是想来收水税呀?”
贾忠诚故作镇静,呵呵笑道:“李老哥子真是一个聪明人,一猜就猜对头了。看来大家是哑巴吃汤圆——心中还是有数的,我也来个一根肠子通屁股,竹筒子倒黄豆,来个干脆的。郑老师,你把告示向大家向众人宣读一遍,然后逐户登记收钱。”
在人们发楞的期间,郑天翔老师宣读了一遍告示。郑老师读完告示,补充了几句:“大家不要责怪读告示的人,这是县区乡三级政府联合发的,合不合理,合不合法,这是民生大事,来不得半点含糊,大家可要斟酌好哟。”
“政府的告示文件要合乎民心才合理合法。”唐九公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要过告示仔细看了一遍,说:“这个不对头呀,前几天屈区长和屈乡长都亲口对我们表过态,这水税不收了呀!今天怎么又钻出来了,而且数量还增加了许多?”
邓大富气愤地说:“我看他们当官的,说一套做一套,良心都是黑透了的。”
李帮伍越说越气愤,大声嚷道:“我们老百姓都成了安陶厂的泥巴,想啷个捏就啷个捏,这些狗日的这样对待我们庄稼人,叫人太生气了。他做初一,我们有十五,我坚决不交,看他们敢把我的腄子咬来吃了!”
唐九公说:“帮伍,先冷静点,有理说不折,这天下之道理是讲出来,不是打出来的,也非骂出来的,我不相信他们就敢一手遮天。”
贾忠诚说:“对嘛,还是唐老先生懂道理,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难行。’我们是代表县区乡三级政府来工作的,当然是占理的。李帮伍,有啥子意见,咱两兄弟好说好商量嘛,何必骂天骂地的呢?”
李帮伍怒目圆瞪,吼道:“贾麻子,你龟儿子不要在这里自作多情了,谁和你是兄弟?我看你是老母狗拜菩萨——认错了人。和你这种人称兄道弟,别把我的人格辱没了。识好歹的赶快滚回你球溪河去,在这里跟别人当看家狗没有你的好下场。你那几根烧火棍(指枪)吓不到哪一个?”
贾忠诚仍然没有生气,说:“李二哥,你厉害,我惹不起你,我甘拜下风,不跟你说了好不好?我跟他们说,哎,唐九公,你是十里冲年纪最大的、知识最多的人,有文化,懂道理,您老人家说,如今国家有难,匹夫该不该有责?”
李帮伍一下横在两人中间,指着贾忠诚的脸,说:“你不跟我说,我偏要找你说,你认为唐九公就会听你狗屁胡说了吗?我们谁都不会听你在这里放狗屁的。啥子国家、政府,这统统都是骗人的鬼把戏,相信不得。你们把钱收去,还不是全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贾忠诚有些恼怒了,说:“李帮伍,你不要叉起一张嘴巴乱说哟,国家和政府是乱说不得的哟,说拐了是要坐班房砍脑壳的,现在的世道不是军阀混战了。蒋主席可以一手遮天,我们都是为他干事。”
袁书奎说:“你们非要逼着我们交,我们也不得不交,可现在是在青黄不接之际,去年打的粮食早吃光了,今年的粮食秧子还没有栽下去,我们拿啥子来交给你们呀!”
董三说:“我们可以不收粮食呀,有钱更好。”
甘吉高说:“难道你们不是农民吗?农民的钱怎么来,还不是卖粮食、卖家禽家畜来的。”
收银屈子林说:“这个我们管不着,我们只管完成上峰的任务。交了钱,有意见,找当官的提去。”
屈子元见堂弟这个态度,不禁怒火冲天,骂道:“你这个不要祖宗的混账,没有资格在这里充当屁爬虫,当‘讨人嫌’!咱屈家从湖广填川以来,在这里已经三百多年了,没有出一个败类。哼!啥子饭不能吃,却偏偏去抢饿死鬼的水饭吃。”
李帮伍讥讽说:“对嘛,你们看这是一伙啥子人,当区长乡长的不出面,尽叫些理骚狗、三花脸、驮子娃儿、烂眼线、鸭青鬼、花苞谷、暴牙齿、混天星来,硬是像一群抢水饭吃的饿鬼。”
贾忠诚冷笑一声,说:“我们再孬火药,也比那当尖脑壳、帽儿头的强。我就是讨不起婆娘,也不会去替别人涮罐子的。”
这席话犹如一颗钢针刺痛了李帮伍的心,他对妻子是百般疼爱的,绝对不允许别人说她半句坏话,不管是啥子人,一旦被他听到了,非要垮下脸来骂你个天昏地暗,拼个你死我活。今天何况又是他的仇视之人在糟蹋他,他抓起一块石头,骂道:“你们这些狗日的才不是娘养的。”说着扬起手中的石头,猛地砸了过去,一下子砸在贾忠诚的大腿上。
贾忠诚痛得连声喊叫:“哎哟!痛死我了,三花脸、烂眼线、鸭青鬼,你们是来干毬的呀?打呀!打呀!快点打呀!”
几个背枪的一听喊打,一个个都心慌意乱,也没弄清楚贾忠诚喊的是用手去打,还是用枪去打。枪本来是打人的,何不用枪去打呢?枪打出头鸟嘛,打死他一个,吓倒一帮人。不用他们多想,都同时扣住了扳机,三颗子弹一起飞出了枪口,一颗子弹打上了天,一颗子弹穿透了唐九公的右耳朵,第三颗子弹正正的打进了李帮伍的胸膛,李帮伍只喊了一句:“烂眼线,你这狗日的……”便倒地身亡了。
吴月珍和张丽群正在忙着做中午饭,虽听到了外面的枪声,还以为是哪个顽皮小孩在放炮竹呢,也没有在意或出门去看一看。枪响后不久,只见晏三嫂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哭喊道:“丽群,丽群,你男人被烂眼线打死了!快去呀!”
张丽群正在清洗牛皮菜,猛然一听,犹如五雷轰顶,顿时气呆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当她被人们叫醒过来时,才大声哭叫一声:“帮伍啊!”赓即奔出门去,拼命朝河边跑去。
她看见李帮伍怒瞪两眼倒在地上,人们都愣愣地呆立一旁,她扑下身去,大声哭喊道:“帮伍!帮伍!我的帮伍啊!你醒一醒呀!”可不管她怎么叫唤,她心爱的丈夫再也不会回答她了。她忽地站起身来,怒吼道:“是谁打死我丈夫的?”
这一声怒吼,才把人们从惊呆中惊醒过来,一起喊道:“是贾千和烂眼线打死的!”
“人呢?他们人呢?”张丽群问道。
贾忠诚见打死了人,闯下了大祸,趁人们正在发愣的当儿,把手一挥,带着几个人悄悄地溜走了,他的腿被砸伤了,痛得他呲牙咧嘴,此时也顾不得了,忍着剧痛朝乡公所逃去。
“跑了,他们逃走了,张嬢嬢,你看,他们人还在对面山上。”兰花第一个惊悟过来,喊道。
“追!”人们几乎同时喊道:“不能让凶手跑了!”于是人们呼啦啦追了上去,要抓住行凶之人。
贾忠诚见人们越追越近,足有五六十个人,吓得他双腿直打颤,不听使唤,带着哭腔道:“三花脸,鸭青鬼,你们龟儿子的只顾自已腿长跑得快呀,快转来背我!”
鸭青鬼游七人高马大,腿又长,力气又大,本来跑在最前面,听贾忠诚喊他,想想在一起替屈家守庄园六七年,感情也不错,这次出来收水税,还是贾忠诚点名提拔,只好硬着头皮车转身来,背上他就跑。贾忠诚催道:“快!快!被他们追上了,我们就没命了。”
董三喊道:“拿枪的押后,不行了就放几枪吓吓他们,再不打,我们就一个也跑不脱了。”
“你们只能放空枪,朝天上打,千万不要再伤人命了!”郑天翔叮咐道。
几个持枪的一边跑一边压子弹,好不容易才压上几发子弹,回过头去,朝着天上就是”砰砰”几枪,放完,又跑走了。
晏炳洲跑在最前面,他见贾忠诚还在开枪,不敢贸然行动了。他回过头去,高声喊了一句:“大家站住了,他们还在放枪,我们两手空空,不能白去送死呀,造成更大的血案,大家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个好办法才去抓他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血债要用血来还,没有便宜让他们占去的。”
于是,人们只好返回了吴家咀,商量新的办法去了。人们没有争论几句,就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意见,叫吴月珍赓即去嘉门镇,把薛振川请回来,这件事离开了他,是无法解决好的。
吴月珍也没有更多的考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向兰花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快步向嘉门镇走去了。她连走带跑,二十多华里路,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当她把十里冲发生的事情向丈夫原原本本一说完,便昏倒过去了,她中暑了,而且很严重。
薛振川救醒了妻子后,交给了袁永泉服待着,急忙又去区公所找区长屈宝驹请假,可秘书老景告诉他说:“哎呀,不巧,屈区长到县城办事去了,啥子时候回来还说不准,可能最少要二至四天时间。他走得很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怎么办?主人不在家,妻子又病了,回不回去呢?薛振川一时作难了。
吴月珍病情严重,可家里的事情更严重,故作轻松地说:“振川,我没有事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永泉与好多徒弟照顾我,没有来头。乡亲们急盼望着你回去拿主意呢!快走吧!屈区长是个通商量的人,他回来了也不会责怪你的。”
“好!也只有这样子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你病好了再回家。”薛振川说罢,转身奔出门去,回十里冲去了。
要知薛振川回十里冲后,是如何处理这桩人命案子的?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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