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镇长上午考察了某村的一个养猪场,下午回镇政府的路上,山路崎岖,李镇长所驾车辆失控,冲入山涧起火,李镇长当场身亡。李镇长临死时,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身旁还放着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县长得知消息,当场做出重要批示:李镇长是工作上的拼命三郎,是尽职尽责的好干部。李镇长因公牺牲,全县人民深感悲痛,要召开一个隆重的追悼大会,追忆李镇长在工作中撒下的颗颗汗滴。
县长亲自主持李镇长的追悼大会。会场上哀乐阵阵,挽联低垂, 一派庄严肃穆之像。县长一身黑色的西装,右臂上系着黑色的丝带,手持话筒站在主席台上。
县长声情并茂地从李镇长小时候的听话懂事讲到大学时的品学兼优;从生活上的一团和气,讲到工作上的铁面无私……县长引用了许多数据,许多实例,高度赞扬了李镇长为了全镇人民忘我工作的无私形象。
李镇长的老婆带着一双儿女跪在灵柩前哭得是死去活来。只听得李镇长的老婆哭诉道:“你这狠心的人呀,只管自己撒手了事,扔下我们娘几个今后可咋活呀!”来往的宾客见此情景,皆摇头叹息,无不动容。
李镇长有个老妈,已经八十多岁了,患有比较严重的间歇性老年痴呆病。发病的时候,时而一个人喃喃自语,时而一个人哭笑无常。
医生说这病没有特效药,多陪老人家唠唠嗑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法。李镇长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下班了总会陪着老妈唠会儿闲话。老人家病好的时候,也会和李镇长说上几句话。
老人家也知道了儿子的事情,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灵堂。看着相框中栩栩如生的儿子,老人家一手拄着拐杖不停地敲击地面,一手指着儿子的遗像不停地哭诉。
娘来问你,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你常说你的应酬多,酒局多,娘就劝过你要少喝酒。你的老爹不就是喝酒喝出了肝硬化才归西的?
你说你有难处,你说像你们这样的小干部,一头连着上级,一头连着村组,两头都是神仙,都不能得罪。你说上级领导来了你要小心作陪,这关系着工作的优良中差。你说村里的工作不好做,和村干部们在一起要给他们足够的面子。还有,你说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讲的都是感情。你说你也不想喝酒,可是到了酒场除了端起酒杯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嗨,你喝酒的理由咋就那么多呢?
你说你喝酒从来不会喝醉,这一点老娘还是相信你的,这么多年了,老娘我也从来没有见你喝醉过。你说喝酒要把握一个度,喝到飘飘欲仙的感觉最好。
我曾问你什么叫飘飘欲仙,你说就是那种头微微发晕,腿微微发飘,心脏微微兴奋,思维微微活跃的奇妙的感觉。
别人都说你有酒瘾,说你一顿不喝心里就像踹了一只抓耳挠腮的猫。娘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有酒瘾,每次你都是那句老话,你说你也不想喝呀,那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
李镇长的老婆觉得老娘说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像话,便对众人说道:“老娘的老年痴呆病又犯了。”周围的工作人员会意地把老人家搀出了灵堂。
这边刚把李镇长的老娘安顿好,那边又传来了阵阵的哭吵之声。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领着两个小孩,趴在李镇长的灵柩前嘤嘤地哭个不停:“你这狠心的人呀,只管自己撒手了事,扔下我们娘几个今后可咋活呀!”
来的这个女人众人都认识,是美食轩的寡妇老板。这女人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早年间在镇上的繁华路段开了这么一家美食轩,因看不惯自己男人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便一脚将男人踢开,独自一人经营着美食轩,抚养着两个小孩。
看女人哭诉的样子与众不同,众人的心里都犯了嘀咕。难道李镇长生前和这个女人有一腿?难道这个女人今天来是要和李镇长的老婆争抢抚恤金?众人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镇长的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气势汹汹地质问女人道:“我哭我的男人,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是什么道理?”
那女人也不示弱,回敬道:“都是他干的好事,我哭我的一百多万有什么不对?”
县长怕事情进一步闹大不好收场,忙安排人把那女人劝到僻静之处问明了原由。原来李镇长生前常在美食轩吃喝,签了大量的白条。那女人说李镇长签下的白条不下百万,如今李镇长因公牺牲,她的一百多万可怎么办呢?
李镇长的老婆虚惊一场,收起一脸仇视的神情说道:“妹子,我们女人都不容易。他签下的欠条都是为了工作,如果是他个人的消费,不屑你到家里来,我们一定会登门还钱的。”
那女人仍然哭哭啼啼,不肯罢休。县长当即表了态:“既然是工作上的开支,我们就应该买单。”县长安慰那女人不要着急,等李镇长丧事完毕,就给她解决欠条的问题,不是说死者为大吗?那女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止住了哭声,领着两个小孩回家了。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得有人高喊道:“不好了,有人在灵堂前兴高采烈地唱歌呢。”
众人聚拢了来看,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背音箱手持话筒,高声歌唱解晓东的成名曲:“咱们那个老百姓呀,今个要高兴,高兴……”音箱声音开得老大,男人嗓子扯得老高,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掩盖了灵堂里阵阵的哀乐。
“这还了得?扰乱追悼会?要负法律责任的。保安呢!”县长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安排下去。
几个保安闻讯而动,连抓带扯的把那个男人带到了一间闲置的杂物间。那男人挣扎着,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李镇长去世当天上午考察的养猪场的老板。
男人说他刚经营养猪场时,从来没有哪个领导去关心考察过,如今的养猪场初具规模,李镇长却成了养猪场的常客。
李镇长到了我的养猪场,只是手叉腰远远地站着看,从来不到圈舍里观察猪的生活习性,更别说像我们一样陪着猪睡在圈舍里了——猪产仔或生病的时候,哪一个养猪户不是陪着猪睡在圈舍里?
李镇长在书本上看了几篇养猪的文章,便说我不懂科学养猪,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硬是督促我把养猪场的这个墙推了那个墙砸了,又在这里砌个墙那里砌个墙,把我的养猪场搞得乌烟瘴气。前几天有个扶贫直播的栏目,李镇长在直播间还抱着一个小猪做了好几个卖萌的表情。李镇长是出了政绩出了名,可我的小猪呢?回家就死了,千把块钱呢。
李镇长一来我就要好烟好酒地伺候着,那是领导,得罪不起。李镇长出事的那天中午,非要我给他搞个烤乳猪,还喝了我的七八两好酒。长此以往,哪个养猪场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呢——真不知道李镇长来我家是寻吃寻喝瞎指挥还是来指导养猪?
那男人越说越来气,越说声越大,男人跳上桌子又说道:“李镇长没来我家以前,我的养猪场搞得顺风顺水,李镇长来了,我的养猪场亏得就快倒闭了。”
多亏县长见多识广,口才了得 ,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才劝走了养猪场的老板。
李镇长的追悼会该怎样进行下去呢?众人都看着县长的脸色,县长深思熟虑后,草草宣布:“死者不能复生,请家属们节哀顺变。追悼会到此结束,全县人民会永远记住李镇长这样的好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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