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逝,母亲生病未痊愈,身体很虚弱,需要继续治疗调养,家里已经欠下一屁股债要还。尤其是三姨父把表哥结婚的钱拿来用了,急需偿还。自何民叔搬出去另住之后,自家田地里的活就要自家人去做,何平哪能还去读书,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支撑起这个家。
的确,何平已经不能大树底下乘凉了,要像他爹那样发家致富,养妻养子。他要走父亲的路:吃饭靠种田,花钱靠打铁的衣钵。
他虽然出生在打铁人家,在打铁炉旁转了十几年,知道哪个是风箱,哪个是铁锤铁钳。但他从小在学校读书,没有认真打过铁,对打铁这门活还是生疏,对打铁的技术还是一窍不通。
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当三年的学徒了,只能靠自己学习。
他升起炉火,学习简单的工艺,烧烧打打,一整天过去了,都没成功,铁变成了铁屎(氧化铁),一片片的落到地上,重量也减了一半,打的他腰酸背疼。
可是他不灰心,不气馁,他已经没有后路,铁锤再重也要举,炉火再烤也要忍,打铁的路必须走到底。
恰巧这天,一个姓李的胖师兄,他父亲的学徒,来看师母,并到打铁房来指导何平打铁,他手把手的教,嘴里还喊着:打,拉,推,翻,停,又花了半天时间,才把砍柴刀打成功。
何平记得,这个师兄当年不好好学习,被父亲骂过很多次。有一次父亲被他气得,拿着烧红的铁块和铁钳,砸到地上,几乎伤了人,父亲还用铁钳打过他的手,知道师傅是对他好,恨铁不成钢,出师后,就常来看师傅。今天他又来了,知道何平学打铁,便坐下来教何平这么打,打哪里?怎样看火候,什么时候淬火?
这位师兄还告诉何平,以前何亮教他时说过,打铁要学好手艺有三力:臂力,脑力,注意力。要有力气,一口气能打几十上百下,不气喘,不心慌。才能一气呵成,特别是要动脑筋,思考为什么打不好,怎样才能打好。脑子里有你要打的东西,包括式样,重量,尺寸,思想还要集中,才能安全的打铁,不然会有意外事故发生。
还要三准:手准、眼准、心准。特别是眼准,看准铁锤的打击方向,看准尺寸,看准火候,淬火的时刻和数据长短。心想着,眼睛看着,手要动着,师兄说,他就是按照师傅教的,学会了打铁。
何平还到其他打铁铺,去看去学别人打铁。不仅看而且问,还会接过别人的锤子打上一阵,虽然同行生嫉妒,可铁匠们知道他是何亮的儿子,同情何家,何亮生前与他们相处不错,何平所到之处,师傅们都会接待他,还会把打铁的技术和经验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他回家后仔细记录,打铁技术有了提高。
几个月后,何平打的刀具能拿到集市上卖了,但他还没有打上“何”字号的标记,他不能砸老祖宗留下的牌子。他对玉兰说:“玉姐,你就少卖点钱,够本就可以,但有一条,顾客买回去后,一定要回头告诉你,使用后有哪些缺陷?有哪些好处?我们以后好改进,质量提高以后,就可以打上“何”字号标记了。
反反复复,几经折腾,吃了不少苦头的何平。打的铁具与他父亲何亮打的相比,从外观到内在都差不多,能够打上“何”字号标记了。来玉兰地摊前买货的顾客也多了,家庭经济状况大有好转。
新中国成立了,云南解放了,人们自由了,当家作主了,城门口再也没有警察没收柴。卖柴人自由自在的卖。街上也没有警察窜来窜去,骂人罚款,人们都能自由做生意,城里城外热烈庆祝,乡下的何家村也很热闹,家家门上挂上了红灯笼,村里跳起了秧歌舞,甩着红绸带,一边跳一边唱,“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羊儿,出了门,猪呀,羊呀,送到那里去。送给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城里还来了宣传队,演出了“兄妹开荒”歌剧,晚上有表演队来耍龙狮。
不满两岁的双喜也跟大人一样兴奋,看着上窜下跳的龙狮,发出哈哈的笑声。
豹子箐的村民们,也聚到四姨家门前,唱歌跳脚。一跳就跳到天亮,他们用歌声来庆贺自己解放,翻身做主人,四姨的三弦弹得最响,她唱的歌最好听:“三月麦子青,四月麦子黄,小郎打工回来了,妹莫急啊妹高兴,欢欢喜喜嫁给郎……。”
四姨不知不觉又唱起了放羊调:
七月放羊七月七,自从来了共产党,不抓俘来不抓兵,牛郎鹊桥会织女。
八月放羊月儿圆,全家老幼得团圆。手捧月饼敬亲人,最亲就是解放军。
九月放羊暖洋洋,党的教育不能忘,孝敬爹来孝敬娘。
十月稻谷上场,风调雨顺谷满仓。来了亲人共产党,不交租来不纳粮。
冬月放羊天气凉,共产党呀像太阳。苦荞粑粑蘸蜂蜜,日子越过越甜蜜
腊月放羊一年完,赶着羊群回家来。小羊真多大羊肥,翻身不忘共产党。
欢乐的春节之后,李丽回老家普家村教书去了。之前她曾想留在何家村小学任教,何家村小学也缺一位老师,杨老师也欢迎,她想照管好母亲,照管家庭。可何平妈说:“我巴不得你一直留身边,晚上娘俩睡在一起说说话,唱唱歌,口渴了还有人端水给我喝,时时能看到你,我确实舍不得你离开这个家。”
“可你想想,几个姨妈姨父把你抚养到十六七岁,卖柴供你读书,你成了山里的女秀才,也应该回去看看他们,管管他们。你要回到老家去教姨妈姨父家的孩子读书,教大爹大妈哥哥嫂嫂家的儿女认字,让山里的孩子也像你一样成为女秀才,才对得起姨妈姨父和乡亲们。”
“丽,你还是回老家教书吧,姨妈们会照顾你的,生活也方便,你会说彝话,两种语言一起教,家里的事,你放心,何平与玉姐会管我的。”
何平妈的身体还很虚弱,还需要李丽在家照顾,可不能兼顾呀!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李丽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回到普家村去教书,做了一名山村教师。诚恳的教学,输送了一批批学生到上级学校读书,为山区教育尽了一份力。
她出生在大山,在彝家长大,会说彝家话。她就利用这一优势,双语教学,汉语讲解之后,又用彝语作进一步解释,使学生完全听懂课本上的内容,充分理解字里行间的含义。学生们的进步很快,她还教学生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怎么做人,教育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她还像大姐姐一样把学生当作小弟弟小妹妹一样,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带着他们玩抓小鸡的游戏,唱歌跳舞。她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增多,被学校评为先进教师。
李丽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彝家姑娘,一个漂亮美丽的女秀才,山里唯一的一位女教师,乡亲们为他高兴,为她自豪,尊敬她,爱护她。遇上她,乡亲们都会亲切的叫她:“李老师!”,或者叫声“小丽。”邀请她到家里喝杯水,吃顿饭,摘几个桃、梨、苹果,把几棵白菜,几个鸡蛋塞给她。她呢,也为学生们买书,买作业本,买笔墨,进城给孩子们买糖。为大妈大嫂们买剪刀、布,和乡亲们成了一家人。
村里哪家有了来信,就到学校里叫她念,叫她写回信。哪家娶媳妇嫁女儿,就叫她去记账收礼钱。哪家建房就叫她去写对联,贴在梁上,贴在柱子上。
她到那里,就宣传到那里,讲城里人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生产方式,使乡亲们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讲国家的大好形势,方针政策,讲民族平等,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买卖自由,乡亲们知道了国家大事,遵守政策法令,她成了一个义务宣传员。
当遇到村里或家里发生矛盾,产生隔阂时,她还能用党的方针政策,结合当地民间习惯,进行劝说开导,化解矛盾,避免冲突,使村民们高高兴兴的散去,使婆媳,兄弟,妯娌和好。她又成了附近村民的义务调解员。走到村里的道路上,就会有机会听到,你不服气找李老师评理去……”
李丽还年轻,就成了附近村里的大忙人,大红人。真是如鱼得水,畅游在知识的大海里,生活分外愉快,分外充实。
李丽还做了一件让普家村乡亲们念念不忘的事。普家村坐落在小山腰上,吃的是箐里的小河水。天旱时,河里无水,村里人就没有水喝。喝水要到山下的箐里去挑。路程很远,一个早上只能挑回一担水。夏天和秋天,小河里流的又是充满泥沙的浑水,人们吃了常常拉肚子。学校的学生和教师喝的水,也一样到河里去挑。教师是大人,挑水也不是很困难,可学生还是孩子,肩上挑着水,双脚走路就很吃力,不时有学生摔跤,砸烂水桶,摔伤手脚,几天不能做操,不能写字。学校水源紧缺,打扫教室之后,没有水泼在地上,教室里,院子里灰尘飞扬,就像来了沙尘暴。
李丽到达学校后,发现用水困难,就绞尽脑汁,想解决这个难题。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谈论,要把五顶山里的山泉水,挖一条沟引到普家村来,引到学校和村里来,让学校的师生,村里的乡亲们,一年四季都能够喝上又清又甜的山泉水。
过去祖祖辈辈们没有能力办到,山上的水沟好挖,村里有的是人力,可要在那百十米高山崖上,打洞或开挖水沟,村民们没有技术,没有资金,没有能力办到。理想只能是理想,渴望只能是渴望。直到今天还是未能解决大家的吃水问题,谁也不会过问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有水喝还是没水喝。
现在解放了,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人民政府为人民。李丽坚信,政府一定会关心人民的疾苦,帮助村里和学校解决吃水问题,有困难,就去找政府解决。她就联合了村民,向教育局,水利局等部门,上交了报告,提出了请求。有时到城里办事,也顺便到有关部门去反映情况,甚至还跟水利局的干部耍牛脾气,吵了起来:“你们天天讲,为人民服务,却不管我的学生,我们村没有干净的水可以喝,喝的是浑水,这叫什么为人民服务?这叫什么关心和爱护少数民族。我知道国家困难,也不需要国家出大钱出工人,就让你们派个工程技术人员,去指导,去指挥,给我们一些炸药雷管就行了,不管用多少工人,我们普家村会安排,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批?不办?……”
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李丽的软说硬吵之下,水利局批准了她的报告,满足了她的要求。从水利工程队抽调了一个工程师,一个技术员,扛着测量仪器,带着雷管炸药到普家村,指导、指挥开挖水沟,教育局也拨给了一笔资金买材料,使水沟能够顺利开挖。
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普家村的人们很高兴!不论男女老少都自己出工,早出晚归,奋力开挖,才三个多月就挖了三里多的水沟。打通了山岩上四十多米长的小隧道,把五顶山的水引到了普家村,让村里的乡亲们,让学校里的师生们,喝上了甘甜的山泉水。后来水沟又开挖到麻栗树村,多依树村,让这两个村的人们也喝上了干净的五顶山泉水。李丽就这样为众姨妈和家乡人们做了一些事。
新中国的成立,把发展教育事业作为基本国策教育,不发展,没有人才,经济不发达,国家强不起来。为了加强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各地都办起了扫盲班,识字班,夜班,没有学校的村落承办小学,黑家箐的黑明才三姨父,作为村长也开始筹办黑家箐小学。
为办小学,三姨父已经奔忙了几个月,还是一事无成,主要是请不到教师。县上派去的教师,到村里一看,一句话不说就出了山。村民们请去的教师,在村里转上一圈,问了些情况,就打了退堂鼓,离开了黑家箐,没有一个教师愿意留在黑家箐教书,一是离城太远,二是生活条件差,三是没有学校的影子,连个睡觉煮饭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没有办法,便想到了何平。
对于何平,三姨父是熟知的:中学毕业,短师班也读了一半,在校成绩优秀。因为父亲去世,母亲生病中途退学,没拿到毕业证书,但教小学是能够胜任的,还绰绰有余。只是父亲去世,母亲长期生病,欠下很多债,日子艰难,目前才把打铁手艺学会,正式赚钱养家,他离不开那个家,不好办,上下两难,三姨父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何家村。
三姨父的到来,何平很高兴,便把这些天玉兰卖货得来的钱拿出来,递给三姨父。
“三姨父,只凑得这么多钱,请你包含,剩下的以后再还你,我知道表哥结婚要用很多钱,实在没有办法,就这点了,本想前几天就送去给你们,可又没有时间,今天你来,就顺便交给你”。
“何平,你说我今天是来要债吗?”三姨父笑着问。
“不,应该还给你们。”
“什么应该不应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还?”
“你们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再说表哥结婚要用钱的。”
“表哥结婚关你什么事?瞎操心,告诉你,表哥的媳妇已经娶回来了,只是办得简单些,没来得及请你们喝喜酒。我知道你家情况,要还债,也先还其他人家的债,等其他人家的债还清了,再还我家的债,我这次来不是要债,是来请你去当老师。”
接着三姨父把办学请不到教师的事说了:“我知道你家困难,你真的离不开这个家,需要你去打铁赚钱,铁匠你也学会了,放弃可惜,教书的那点薪水,还没有你打铁挣的多,你去教书也不划算,可我想,你读书也是为了教书,就来请你了。”
“帮帮我们吧,我们村三十多个孩子要读书。我们村大多数人都不识字,有的老人六十多岁了,还没有进过城,赶过一次集,不会说汉语。我们这些孩子,就不能再叫他们当文盲了。有的孩子已经十多岁了,还没有上学,不能再等了,我是没有办法才来请你的,村里的大人孩子都指望你了,你家的难处我知道,我们能够做的事,会找人来帮忙做。玉姐坐月子,我会叫三姨来照顾,女人的事,你也不会做。”
三姨父最后说:“你不愿意进山也没错,合情合理的,我不会勉强你。”
既然姨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何平妈和玉兰就想,三姨父为何家出了那么多力,帮过那么多忙,娶媳妇的钱都拿到家里来用了,如今这个忙,怎能不帮?哪能拒绝呢?于是何平妈说:“何平,答应三姨父吧。家里,我的病也快好了,今后会慢慢的好起来,我能帮着玉姐管好这个家。”
玉兰也说:“这个家我挡得住,你就答应三姨父。三姨父的事,我们要帮忙。”
父亲的遗愿:要何平打铁,过上好日子。供何平读书,希望他有点知识,会做人,倒不是要何平去当教书先生。目前何平学会了打铁,能够赚钱过日子,确实不愿意丢掉这个吃了不少苦头才学到的手艺,不愿意离开妻子和儿子,母亲也需要何平照顾,他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可如今不能拒绝三姨父的请求,母亲和玉兰也支持,他只好抱着感恩的心情,答应了三姨父的聘请,到黑家箐去当老师,筹办学校。
不过这样也好,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能教出千百个学生,成为国家的人才,也像杨老师和黄老师那样,受学生和家长的尊敬,终日跟学生在一起生活,过得高高兴兴,这是一个打铁人得不到的。
接着他想,不论做任何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好,不做好,则不如不做。事情做坏了,丢了自己的面子,也会丢了爹妈的面子,既然要办学,把学生教好,首先要把学校建好,怎样才能做到呢?他也不太清楚,虽然他在教室里读了那么多年书,教室多长多宽摆几张课桌,课桌又有多长多宽多高都不知道,至于怎样上课?怎样教学生?也要请教其他老师们,于是他就带着三姨父到何家小学,到城里的中学去请教老师,去看校舍的设置情况,把黑家箐小学建得像中学一样,中学有的,小学也要有。
何家小学杨老师不在家,一把大铁锁锁着大门。在城里中学,何平首先遇到了在场上打球的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把他带回宿舍,倒茶拿给他们喝,因为何平是他喜爱的学生。他知道何平要去教书、办学,很高兴,告诉何平,黄老师已调任教育局局长,目前在区里开会,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忙。他还对何平说:“书本知识固然重要,是第一位的,但也不能忽视体育锻炼,体育不只是锻炼身体,提高身体素质,还能培养学生的集体主义和拼搏精神,一场篮球赛,如果队员不团结、不拼搏,是打不赢的。”这位体育老师还给了何平一些体育教材,教材上对各种体育运动做了详细介绍,并介绍了各种体育器材的尺寸标准。比如篮球的篮球场,长宽是多少?篮球架有多高?篮球架上的球板又是多大?篮球直径是多少?体育老师还送给何平一个篮球。最后鼓励他说:“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带学生来参加体育项目比赛,拿到奖牌。”
体育老师还带着何平与三姨父参观了教室,对教室的长宽,门窗的大小,座椅的高矮长短都测量记录。还参观了学校的图书馆,宿舍,食堂,餐厅等,他心里有了建学校的初步蓝图。
可到黑家箐一看,何平还是傻了眼,这不是想象中的青山绿水,炊烟缭绕,鸡犬相闻,满山遍野现牛羊的景象。而是一条箐横在面前,两边山上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房屋群,虽然叫村,大多数是独家独户,箐南边上叫上村,箐北边叫下村。大概历史上先有上村,在县城一方,后有下村,下村进城要经过上村。上村人家站在门前能够看到下村人家的猪鸡在院里奔跑,大小孩子进进出出大叫一声,下村人家也能听到。可上村到下村,下坡过箐,要走一个半时辰。房屋也都是土掌房,人们在屋顶上蹿来蹿去,住瓦房的不多。两边的山上是一片苦荞。箐底的山脚上有许多田,能种水稻,虽然山箐又大又深,多数时间河水少,下雨天,发洪水的时候,箐里的水又能把牛马牲口卷走,山下村里喝的水,也是由好几里外的水沟流过来的。
生活条件实在太差了,留不住外地来的教师。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既然人都来了,不能再回家去,不能当逃兵,要坚持,把学校建起来,才对得住三姨父。不管有多大困难,三姨父会帮助解决的,还是安下心来,完成他的理想,完成他的事业。
三姨父告诉何平,上、下两个村的人,都争着要把学校建在自己村,方便自家孩子上学,所以学校的选址定不下来,经多次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个决定权交给进山来的老师。老师说建在哪个村就建在哪个村,大家都服从,因为校址没有确定下来,学校也就没有建,首先考虑选址问题。
何平认为这样也好,一切从新开始,更好布局,白纸更好画画。他决心用好乡亲们给的决定权,把地址选好,建一个好学校。
校址要合适,方便学生来学校读书,生活方便,出入安全。村民们也能到学校看望孩子,也能到学校玩,把学校办的热闹,让村民满意。何平还要让村民们佩服自己,有威信,以后好教孩子们读书。
为了选好地址,何平就跟随三姨父,在上村下村实地调查了两天,在村民大会上做了发言,把调查了解的情况作了说明:一、上村到下村过一个大箐,下坡上坡大人要走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孩子们走,更费时间,一天一个来回都要半天时间,时间浪费在路上,在学校时间只有半天,若是两个来回,就没有时间上课读书,所以不管学校建在哪个村,另一个村的学生就必须住在学校读书,不然的话,就得每个村建一个学校。二、学校地点要平整宽敞,不像农家三五间住房,要有学生上课的教室,睡觉的宿舍,吃饭的食堂,还要像城里的学校那样,有学生玩耍、做操、打球的地方,有升旗的地方,总之要平整宽敞。
何平又进一步介绍:上村山坡陡,地点不宽,晒不到太阳,如果学校建在上村,就只能建在村后面的山坡上,上村的学生走到山坡上要十五分钟,喝水的问题也难解决,山坡上风大;如果建在下村,村头的玉米地平整、宽敞,下村在洼地里,挖球场也合适。学校迎着太阳,教室的光线好,下课学生能晒太阳,喝水的问题也好办,可以把水沟挖到学校,下村的学生到学校近,可以少走十五分钟的路。
接着介绍学生情况,全村共三十八户人家,上村二十一户一百二十五人,下村十七户一百二十二人,比上村少四户少三人。该上学的孩子,上村十五人却比下村少一人,还有明年能上学的孩子,上村下村都一样多,总的来说两村学生基本上差不多。
最后何平说:“我的意见是学校建在下村,上村的乡亲们,你们把孩子交给我,成了我的学生,吃住在一起,我会照管好他们,星期六星期天放学上学我也会去接送,不会出事,请你们放心。”
下村的人马上就拍手同意了,上村的人也觉得何平讲话条条在理,无可辩驳,佩服这位小何老师想的周到,做事稳妥,就拍手同意。再说,事先就有校址由老师来定的决定,如今老师说话了,不同意也得同意。
黑家箐小学地址就这样确定了。
关于建校规模,何平说:“根据村里人口数量和学生数量变化,学校要建宽敞些,我们虽然不能年年招生,隔年招一次,也有十多个学生,要成为一个班。学校要发展,教室要建两个,象城里的学校一样,每个教室能坐四十多人,虽然现在白天只用一个教室,但晚上办识字班,就两个教室都用上了,学生宿舍、灶房、厕所都要建宽敞些,学生增加了,也够用。”
他接着说:“房屋仍然建土掌房,冬暖夏凉,祖祖辈辈都能住,我们也能住。瓦房虽然好,到哪里去买瓦?要用很多钱,也难搬回来,目前困难!教室建高一些,窗子开大些,保证光线充足。”
村民们一致同意何平意见:“何老师,你怎样说就怎样办,我们没有意见。”
“好,我一定配合大家,把学校建好,要教学生们读书认字,也要教学生们打球做操,唱歌,带学生去城里参加算术、作文、唱歌、篮球比赛,把奖状拿回来,我们山里的学生并不比城里学生差,不傻也不笨。”
他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村民们也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位年轻的何老师说话就是有水平,不愧是上过大学堂的人。
之后何平就与三姨父到下村丈量土地,确定具体选项位置,还画出了一张平面图。在涂画时为了保留一棵松树,画了又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图纸定了下来。他说这棵树不能砍掉,要保护起来,留在院中,教室前面,是学校的标志,看见这棵松树上飘着的五星红旗,就知道是黑家箐小学。
学校建盖开始了,上村下村的人们行动起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等着读书,也就家家户户都有人来参加劳动,有的上山砍伐木头和木板,有的到箐边采石料,女人、老人们就开挖平整地基。何平也参入开挖队伍。
学校建在下村,上村的人并非个个同意,个别人还是想不通,有意见,不乐意,说气话。表示他们人多村子大,不公平,何平就在休息时,和他们沟通,解释,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我省过去的盐都,坐落在深山沟里,大河边上,地方狭窄,人口稠密,一所中学就建在高高的山头上。一天上体育课,老师教学生打篮球,一个学生不遵守规则,不用手投,而是用脚踢。一脚把球踢了出去,这下好了,就把球踢到下村去了,先落在街道铺面的房顶上,把瓦片砸烂好几块,接着球又跳到街面上,砸到一个卖烧豆腐的火盆上,把火盆砸翻,火盆里的豆腐撒满地面,碳灰和碳火也撒到卖豆腐的老奶奶身上,脸上,把老奶奶的脸烧伤了,针扎一样疼。过了好长时间,在中学读书的孙子,气喘吁吁的从山下跑回来找球,见到奶奶,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奶奶便告诉孙子:“家里的饭熟了,我去给你捏个饭团。”
接着奶奶又说:“孙子,你哪天回来捡球,先告诉我,我捏个饭团给你带去找球的路上吃,不然会饿坏的”
大家听后,都问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一点都不假。
何平就问:“如果在下村玉米地里挖的球场上踢球,球会飞到山箐里去吗?”
“不会,不用”大家都异口同声的回答。
“去找球要不要带上干粮?”
不要”
何平又问村里的一位大嫂:“大嫂,你是上村的,要是在你家门口踢球,球会不会飞到箐沟里?”
这位大嫂不好回答,别人替她回答:“会。”
“去找球要不要带上干粮?”
别人又替她回答:“要。”
何平又笑着说:“说不定球哪天累了,还要去箐边的大树上休息,找球的学生还要学会爬树呢!”
何平说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学校的选址在下村,乡亲们没有异议,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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