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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耕錄·詩經賞析之033·小雅·十月之交

时间:2020/4/4 作者: 滨湖散人 热度: 224053
  「一章」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1」
  日有食之,亦孔之醜。「2」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
  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二章」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3」
  四國無政,不用其良。「4」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5」
  此日而食,于何不臧?「6」

  「三章」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7」
  百川沸騰,山冢崒崩。「8」
  高岸爲谷,深谷爲陵。
  哀今之人,胡憯莫懲?「9」

  「四章」
  皇父卿士,番維司徒,「10」
  家伯維宰,仲允膳夫,「11」
  棸子内史,蹶維趣馬,「12」
  楀維師氏,豔妻煽方處。「13」

  「五章」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14」
  胡爲我作,不即我謀,
  徹我牆屋,田卒汙萊?「15」
  曰予不戕,禮則然矣。「16」

  「六章」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17」
  擇三有事,亶侯多藏。「18」
  不慭遺一老,俾守我王。「19」
  擇有車馬,以居徂向。「20」

  「七章」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21」
  無罪無辜,讒口囂囂。「22」
  下民之孼,匪降自天。「23」
  噂沓背憎,職競由人。「24」

  「八章」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25」
  四方有羡,我獨居憂。「26」
  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27」
  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28」

  《小雅·十月之交》这首诗,《毛传》以为是对周幽王的讥讽:“《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而《郑笺》认为所刺对象是周厉王:“当为刺厉王。”并且说毛公更改了此诗原先的篇第位置:“作《诂训传》时移其篇第,因改之耳。《节》刺师尹不平,乱靡有定。此篇讥皇父擅恣,日月告凶。《正月》恶褒姒灭周。此篇疾艳妻煽方处。又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番也。是以知然。”

  唐代孔颖达在其《毛诗正义》中倾向于《毛传》的说法。

  宋代朱熹的观点与毛公的相同,这可以在其《诗集传·十月之交》第四章“豔(yàn)妻煽方處”这一句的注解中得到印证:“美色曰豔。豔妻,卽褒姒也。”我们知道,褒姒是周幽王的宠妃,朱子认为诗中所写的“豔妻”为褒姒,那么,当然其时的王就是周幽王了。

  清代方玉润有另外的观点,《诗经原始》:“《十月之交》,刺皇父煽虐以致灾变也。”他还引用李樗的论述,说这首诗创作于周幽王时期,但不是刺幽王:“李氏樗亦云,‘《唐书·志》云,《十月之交》,以历推之,在幽王之六年,则是为幽王之诗无疑矣。’”

  本文中,我们就以“刺幽王”说,来对全诗做一番赏析。

  《十月之交》一共八章,每章八句,采用的都是赋的表达手法。第一章,天降异象,灾害将生;第二章,阴盛侵阳,于何不臧;第三章,岸谷异位,颠倒阴阳;第四章,艳妻得宠,任用无良;第五章,皇父胡作,自曰不戕;第六章,皇父无厌,自称圣良;第七章,讒口囂囂,孼自人降;第八章,天命不彻,我当诚惶。

  第一章,赋。诗篇原文: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
  日有食之,亦孔之醜。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
  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这一章描绘的是一个日食天象,诗人认为这是上天给人间帝王将要降灾的警示。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这两句交待了发生日食的时间,是在十月初一这一天,日子是辛卯日。十月,《毛传》以为是周之十月、夏之八月,而朱熹《诗集传》以为此十月即夏之十月,还说即建亥之月。我们姑且采用毛说。

  我们现在用的农历即为夏历。夏历以一月为正月岁首(一年的开始);汤灭夏建立商朝后,以夏历的十二月为正月岁首;到了周朝时,正月又往前挪了一个月,以夏历的十一月为正月岁首;秦始皇建立了秦朝后,又往前挪一个月,以夏历的十月份为正月岁首。但是,在当时以农业活动为主的时代,夏历是好的历法。商、周、秦对岁首的人为改动,给农时安排带来不便。因此,到了西汉又恢复至夏历的一月为正月岁首。此后两千多年,岁首正月就再没变过,一直沿用到我们现在。

  之交,日月交会,晦朔之间。农历每月初一为朔日(shuò rì),每月最后一天为晦日(huì rì),大月三十,小月廿九。从晦日转朔日的时刻,月球正好运行到地球和太阳之间,即太阳、月亮和地球在同一条直线上。朔日这一天,在某些地方就可能会发生日食。而农历每月十五是望日,太阳、地球、月亮在一条直线上。这一天在某些地方可能会发生月食。

  朔日当天的月亮称为朔月,望日当天的月亮称为望月,望月又称满月,月影呈圆形。人们把每月朔月、望月这样循环的变化过程称为朔望月。

  辛卯是天干地支纪日的日期。这首诗里的辛卯恰巧是初一。

  “日有食之,亦孔之醜。”这一天发生了日食,真是太凶恶了。在我国,古人很早就观察到日食和月食现象,并且也弄明白了分别是怎么产生的。但是,古人以日为阳、月为阴,对应到人间就是男为阳、女为阴,君为阳、臣为阴。并且认为月食为“日食月”,意味着君侵臣,是理所当然的不足为怪之事,而日食为“月食日”,意味着臣侵君则是不正常的反道之事。因此,在我国第一部历史著作《春秋》中,就只有日食的记载,而没有月食的记载,因为《春秋》着重“书罪”,即将有违当时礼法的事记载下来,让千古后人也知道其罪。

  当天是辛卯日,按唐孔颖达《毛诗正义》的说法:“其日又是辛卯,辛是金,卯是木,金常胜木,今木反侵金,亦臣侵君之象。”日食本身就是“臣侵君之象”,又发生在辛卯日,二者叠加在一起,那就是“亦孔之丑”,太凶恶了。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毛传》:“月,臣道。日,君道。”《郑笺》云:“微谓不明也。彼月则有微,今此日反微,非其常,为异尤大也。”朔日这一天,月不明是正常天象,但是日也不明,那就是异象了。

  “今此下民,亦孔之哀。”既然君臣失道,灾害将起,那么,下民亦甚可哀矣。

  第二章,赋。诗篇原文: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
  四國無政,不用其良。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
  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这一章是说阴盛阳衰,发生日食是何等的不吉利。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之所以有日食发生,是日月昭告天下,王有凶亡之征,因此日月不按照各自的正常轨度运行,横相干犯。天下之国都无正常的朝政,也是由天子用人不善而造成。

  行,读为háng,日月运行的常度(正常轨道)。四国,泛指天下。无政,朝纲尽废、国无法度。良,贤臣良吏。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如上一章所说,月为阴,象臣;日为阳,象君。君侵臣是正常的,所以日食月(月食)现象也是正常的;而臣侵君则是反常的,所以月食日(日食)现象也是反常的。则:尤。于,读作“吁”,感叹词。于何,多么之意。臧,善。于何不臧,多么的凶恶啊!

  这些在今人听起来觉得违反科学且荒诞的事,在古人看来却是“真理”。《左传·昭公七年》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晋侯问於士文伯曰:‘《诗》所谓此日而食,于何不臧,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於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

  第三章,赋。诗篇原文: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
  百川沸騰,山冢崒崩。
  高岸爲谷,深谷爲陵。
  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这一章通过对自然界的一些奇异现象的描述,反射人间的朝政乱象。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隆隆的雷声超过了往常,炸炸惊惊闹得天下人不得安宁,这也一定是我朝天子政教不善而致。燁燁(yè),雷电闪耀。震为雷,电为闪。宁、令,都是安宁之意。《郑笺》说:“雷电过常,天下不安,政教不善之征。”

  “百川沸騰,山冢崒崩。”天下的河川都汹涌奔腾、横流四溢,崔嵬的山峰都崩塌了,这是小人得志、天子崩落的警示,天下君道坏也。百川,泛指天下河川。河川本在低处,当安然导流而下,今却沸腾溢出,是贵小人之象,以此讥刺朝廷不用贤臣,而任由佞臣小人横行霸道、毁坏朝纲。我们可以将河川之岸比喻为朝纲。冢,山巅也,《毛传》:“山顶曰冢。”崒(zú),山势高峻貌,崔嵬。《郑笺》:“山顶崔嵬者崩,君道坏也。”

  “高岸爲谷,深谷爲陵。”原先的高岸陷落变成了低谷,而原先的深谷却隆起变成了丘陵。这象征着世道完全颠覆了,小人变位居上,原先居国政高位的君子纷纷被打下,反而成了小人们欺负的对象。

  “哀今之人,胡憯莫懲?”然而,令诗人感到悲哀的是,当今在位之人却不以德加以息止。《郑笺》曰:“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无以道德止之。”在位之人指的是天子周幽王。

  第四章,赋。诗篇原文:
  皇父卿士,番維司徒,
  家伯維宰,仲允膳夫,
  棸子内史,蹶維趣馬,
  楀維師氏,豔妻煽方處。

  西汉大儒董仲舒曾说过:“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此见天心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很可惜周幽王不可能听到一千多年后董子的这番话!

  即便如此,当时也还是有贤臣明白人的。辅佐幽王之父周宣王中兴的尹吉甫就是这样的人。然而,可悲可叹的是,幽王听不进这位元老的劝谏。非但如此,还“忠言逆耳”,对元老百般折辱,最后令尹吉甫含恨而终。

  正如董子所说的那样,天以异象,不该日食时的日食,谴告过王,而不知自省。接着,天又以怪异,百川沸腾、山冢崒崩,警惧之,王还是不知变。于是,朝政伤败、天下遭殃就接踵而至了。

  本章是这一系列伤败的前奏。皇父(fǔ)、家伯、仲允、番、棸(zōu)、蹶(guì)、楀(yǔ),是七个人,前三个为字,后四个为氏。与今人姓氏不分、将其视为一体不同,古代同姓下有不同的氏,例如春秋战国时代的楚国,国姓(王族的姓)为芈姓,其下有熊氏(楚王)、屈氏(屈原)、景氏(景差,《楚辞·大招》的作者)等。另外,我们现代人的名字也是当成一体而不分,古人的名和字是两回事。名在比较正规的场合使用,比如给皇上写奏折时的签名;字是在比较亲密的人相互间的称呼。

  这七个人依靠“艳妻”褒姒的关系,占据重要的官职。《郑笺》:“司徒之职,掌天下土地之图、人民之数,冢宰掌建邦之六典,皆卿也。膳夫,上士也,掌王之饮食膳羞。内史,中大夫也,掌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之法。趣马,中士也,掌王马之政。师氏,亦中大夫也,掌司朝得失之事。”后六人所担任的官职有高有低,彼此权宠相连,朋党于朝,对国家来说是祸害。皇父是他们的“带头大哥”,兼擅群职。后面各章虽单提皇父,其实是说他们一伙朋党。

  “艳妻(艷妻)”在《漢典》中已作为专有名词加以收录,解释为“特指周幽王的宠妃褒姒”。《毛传》:“美色曰豔。”《郑笺》:“敌夫曰妻。”褒姒的地位可以与周幽王相匹敌了。煽(shān),炽热,可理解为宠幸正旺。

  第五章,赋。诗篇原文: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
  胡爲我作,不即我謀,
  徹我牆屋,田卒汙萊?
  曰予不戕,禮則然矣。

  这一章和下一章是对皇父一伙朋党小人的种种胡作非为的揭露和鞭挞。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呀,皇父这家伙做事不管时机,而他自己却丝毫不以为错,还反问别人“我做的事怎么不合时宜?”抑,句首语助词。

  “胡爲我作,不即我謀,徹我牆屋,田卒汙萊?”这四句是诗人以受害人的身份,对皇父加以谴责。(你)为什么武断地替我做主,都不跟我商量下,就将我的旧宅拆毁,还废我农业,使得我家低田浸水、高地荒芜?徹,拆毁。卒,盡,都。汙(wū),同“污”,積水。萊,荒蕪。

  “曰予不戕,禮則然矣。”这两句是诗人替皇父的回答:“我没残败你家的田业,按礼制,下供上役是理所当然的事。”戕(qiāng),残害之意。

  第六章,赋。诗篇原文: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
  擇三有事,亶侯多藏。
  不慭遺一老,俾守我王。
  擇有車馬,以居徂向。

  这一章承接第五章,揭露皇父的自私和有违礼法的行为。《毛传》以为,皇父非徒困苦邑人,又矜贪无厌。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皇父毫无自知之明,自称大圣,又在向地建筑自己的都城。向,地名,朱子认为是“今(宋朝时)孟州河阳县是也”,清末学者王先谦认为是“今河南济源县南向城”,这大概与我们现在的地名比较接近。

  “擇三有事,亶侯多藏。”皇父还择立三有事之卿,“三有事”即“三有司”,设立了三个卿。皇父的这个行为也是明显违反礼制的,按礼制,畿内诸侯只能设立两个卿。确实是贪得无厌啊。亶(dǎn),信,确实。侯,助词,维。

  “不慭遺一老,俾守我王。”王城里连一个老臣都不留下,以助守天子。慭(yìn),愿意,肯。

  “擇有車馬,以居徂向。”更过分的是,皇父还专门拣选王城里有车马的富人,强行把他们迁移到自己的都城向去住家。徂(cú),到,去。这等于是把天子的王城给掏空了。

  第七章,赋。诗篇原文: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
  無罪無辜,讒口囂囂。
  下民之孼,匪降自天。
  噂沓背憎,職競由人。

  这一章是写上位之人信谗,导致下民竞相谗慝。《毛传》和《郑笺》以为这个“上位”之人为天子,而朱熹《诗集传》以为是皇父。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诗人自勉从事,虽然劳苦,却也不敢告劳于上。诗人说是写自己如此,其实是写下民皆如此。黽(mǐn)勉,努力。

  “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其时即使没有罪辜,也会因为受谮于嚣嚣(áo)然之谗口而获罪。诗人畏惧刑罚,因此不敢告也。《郑笺》云:“囂囂,众多貌。”嚣嚣,众人不管对错,人云亦云一口同声之意。

  “下民之孼,匪降自天。”既然上位者信谗,那么下民必定竞相谗慝。所以,使得下民有如此妖孽行径,相与为灾害者,并非降自上天。孼(niè),“孽”的异体字,灾害之意。

  “噂沓背憎,職競由人。”这两句是对上两句的回应和佐证。人们都变成了两面人,聚在一起时,相互说话客客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背地里却相互说着对方的坏话。之所以这样,主要还是由人造成的啊!噂(zǔn),聚汇。沓,语多貌。噂沓,聚在一起说话。职,主要。

  第八章,赋。诗篇原文: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
  四方有羡,我獨居憂。
  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
  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

  这一章里,诗人见王政之恶,虽心忧如病,但却不忍离王而去。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天子朝政凶恶如此,悠悠苍天啊,我心忧如病矣。悠悠,忧也。痗,病也。里,《毛传》以为“病也”,《郑笺》和《诗集传》以为“居也”。鄙人认为毛说为是。

  “四方有羡,我獨居憂。”按照《郑笺》的解释,这两句的意思是“四方之人尽有饶馀,我独居此而忧。”羡,是饶馀之意。如此,则“我独居忧”就不单是忧,还应该有穷困之意。

  “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下之民莫不优游自乐,不去多想什么王政之恶,而我哪敢如此。《郑笺》云:“逸,逸豫也。”诗人之“独不敢休”,实乃忧天下之故。

  “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虽然天命如此的不公平,我还是不敢效仿我的朋友那样去自顾安逸。何也?《毛诗正义》解释说:“其友与王无亲,故舍王而去。己则王之亲属,故不敢傚之。”既然是王之亲属,当然要为王的天下安危着想。只可惜,当今王上不以诗人之忧为思啊!彻,《古诗文网》以为是“毁灭”之意,《毛传》将其解释为“道”,《诗集传》解释为“均也”,鄙人以为皆有各自的说法得以圆通。傚(xiào),同“效”,仿效之意。

  纵观《十月之交》八章,全诗充满了诗人对当下朝政乱象的心忧,忧朝纲毁坏,忧国家崩亡,忧天下人民罹难,却唯独不以己身安危考量。诗人真乃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君子!

  下面,不妨让我们一起来替诗人分担其忧愁一二吧!

  「一章」
  十月朔日是初一,日月交會現亂息。
  日遭月食真兇惡,以木侵金陰戚戚。
  朔月不明萬古理,侵日而微却不吉。
  當今天下此萬民,災害將起甚可惜。

  「二章」
  天生異象告兇忙,日月不在其軌行。
  天下之國無朝政,皆因拋棄賢臣良。
  日食月來君欺臣,于禮論來猶正常。
  月食日來臣犯君,不合情理何有祥?

  「三章」
  電閃雷鳴響震天,天下不安萬民顛。
  江河奔騰水滿溢,崔嵬山峰皆崩摧。
  高岸陷落輪爲谷,深谷凸起成山巔。
  可歎當今在位人,何不以德止亂喧?

  「四章」
  皇父帶頭爲卿士,司徒大人是潘氏。
  冢宰家伯掌邦典,膳夫仲允管王食。
  內史棸子掌王法,天子馬駕靠蹶氏。
  師氏執掌貴族學,七人仰仗一艷妻。

  「五章」
  驚訝皇父不自知,責人我何不合時?
  爲何替我來做主,全然不與我先知,
  徹毀我家墻和屋,低田浸水高地蕪?
  皇父回說我沒錯,下供上役合禮製。

  「六章」
  皇父自稱爲聖人,選在向地築都城。
  違反禮製設三卿,貪得無厭數他能。
  傾朝元老隨他去,我王不得留一人。
  有車有馬有錢人,任他挑去做向民。

  「七章」
  黽勉從事我下臣,不敢告勞煩上人。
  無有罪辜獲刑罰,皆因囂囂讒口情。
  天下萬民之災害,不是天降皆由人。
  當面親親你我好,轉身就說你不行。

  「八章」
  我心悠悠我心病,我心焦慮心不定。
  四方萬民皆饒富,獨我一人守窮困。
  天下百姓都安逸,獨我一人不心靜。
  既然天命不均一,豈敢效仿我友人。

  注释:

  「1」 交:日月交會,指晦朔之間。農曆每月初一爲朔日(shuò rì),最後一天爲晦日(huì rì),大月三十,小月廿九。
  「2」 孔:很。醜:兇惡。
  「3」 行(háng):軌道,規律,法則。
  「4」 四國:泛指天下。
  「5」 則:尤其。
  「6」 于:讀作“吁”,感歎詞。于何:多么。臧:善。
  「7」 燁燁(yè):雷電閃耀。震:雷。寧、令:皆指安寧。《毛傳》:爗爗,震电貌。震,雷也。《鄭箋》云:雷電過常,天下不安,政教不善之征。
  「8」 百川:泛指天下江河。冢:山頂。《漢典》:崒,zú,山勢高俊,崔嵬。《毛傳》:沸,出。腾,乘也。山頂曰冢。《鄭箋》云:崒者,崔嵬。百川沸出相乘陵者,由貴小人也。山頂崔嵬者崩,君道壞也。
  「9」 胡憯(cǎn):爲什麼。莫懲:不制止。《鄭箋》云:憯,曾。惩,止也。變異如此,禍亂方至,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無以道德止之。
  「10」 皇父(fǔ):周幽王時的卿士。卿士:官名,總管王朝政事,爲百官之長。番:姓。司徒:六卿之一,掌管土地人口。
  「11」 家伯:人名,周幽王的寵臣。宰:冢宰。六卿之一,“掌建六邦之典”。仲允:人名。膳夫:掌管周王飲食的官。
  「12」 棸(zōu)子:姓棸的人。内史:掌管周王的法令和對諸侯封賞策命的官。蹶(guì):姓。趣馬:養馬的官。
  「13」 楀(yǔ):姓。師氏:掌管貴族子弟教育的官。豔妻:指周幽王的寵妃褒姒。煽(shān):熾熱,寵幸正旺。
  「14」 抑:通“噫”,感歎詞。不時:不按時,不合時,此處“時”主要指農時。
  「15」 徹:拆毁。卒:盡,都。汙(wū):同“污”,積水。萊:荒蕪。
  「16」 戕(qiāng):殘害。
  「17」 都:卿士封邑的都城。向:清末學者王先謙認爲是今河南省濟源縣南向城。
  「18」 亶(dǎn):信,確實。侯:助詞,維。
  「19」 慭(yìn):願意,肯。
  「20」 徂(cú):到,去。“以居徂向”即“徂向以居”。《鄭箋》云:又擇民之富有車馬者,以往居於向也。
  「21」 黽(mǐn)勉:努力。
  「22」 囂囂(áo):眾多的樣子。《鄭箋》云:囂囂,眾多貌。時人非有辜罪,其被讒口見椓譖囂囂然。
  「23」 孼(niè):“孽”的異體字,災害之意。
  「24」 噂(zǔn):聚匯。沓:語多貌。噂沓,聚在一起說話。背憎:背后互相憎恨。職:主要。
  「25」 里:“悝”之假借,憂愁。痗(mèi):病。《毛傳》:悠悠,憂也。里,病也。痗,病也。《鄭箋》云:里,居也。悠悠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
  「26」 《毛傳》:羡,馀也。《鄭箋》云:四方之人尽有饒餘,我獨居此而憂。
  「27」 逸,逸豫也。
  「28」 彻:毁灭。《毛傳》:彻,道也。親属之臣,心不能已。《鄭箋》云:不道者,言王不循天之政教。傚(xiào):同“效”。

  2020年4月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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