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次论证过,较为低等的动物只具有其所属的类的性质,而人是唯一具有个性的动物。然而在大多数人身上几乎没有这种个性特征,实际上都被归为一些类之中。他们的思想、欲望甚至相貌都是这一类或至少是所属的等级所共有的;因此他们的特征是肤浅、普通和平庸,这是人数最多的一类。我们可以一眼就看穿他们的动机和意图,他们就像大批量生产的一类产品,十分相似,无法区别。这些人的个性完全淹没在其类的本质之中,不可能超出这个范围而生存。因此,他们的本质和生存方式就只能由普通二字来予以归纳,跟较为低级的动物没有根本的区别。所有伟大的事物在本质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对于卑下和鄙俗的事物,除了用普通二字,再无更为适当的词可以形容。
意志作为自在之物,是所有生物的生存基础和重要部分,也是一切事物的永恒因素。因此,意志是人类共有的,也是所有动物共有的,包括那些较为低级的生物。就此而言,我们与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同一种类的,也就是说,万事万物都充满了意志。另一方面,由于人具有智慧和知识,才可能超出他人,显示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在每一个可以表现自我的场合,我们都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是因为,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意志是我们的普通部分,意志的任何强烈显示都是普通而鄙俗的。也就是说,意志把我们降低为类的水平,仅仅只是类的一个例证,因为我们显示的只是类的共性。当情感强烈到超出理智的程度,我们的意志就是盲目的。每当我们勃然大怒时,就表现出普通来;而欢乐、仇恨或恐惧的强烈表露也是普通的表现。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的意志活动过于强烈,超出其意识的范围,表现得像一个只凭意志而没有理智的动物,我们就说他的行为是普通的。
最了不起的天才人物也有可能由于这种强烈的情感而把自己降低到普通人的水平。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要超乎平常,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就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意识受到意志的控制,无论会受到什么诱惑。例如,在他人表现出敌意时,他能够毫不记恨对方;不仅如此,一个了不起的人最明显的特点是,对所有冒犯和侮辱的言语都毫不介意,将其归结为对方的愚昧无知,因此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有时我在跟动物相处时,要比跟普通人交流更为开心。这是因为,跟这样的人能说什么呢?他们用于交流的,只有概念,枯燥无味的概念。通过语言交流,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对方的个性,哪怕是非常少的一点个性。然而普通人在交流中拿出来的只是种种概念,没有一点内心活动的东西。只有在跟一个聪明人谈话的过程中,我们才可能体会到一点这样的乐趣。
普通人不仅谈不出什么来,而且其智力之低下,使得他们的谈话往往遮掩和歪曲本人的意思;长此以往,导致他们一种卑劣的特性,仿佛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与之相比,在低等动物那里,它们没有理性,不会掩饰自己,完全是纯朴自然的;如果我们能够辨析它们的交流方式,就会感到十分有趣,受到吸引。它们不会用语言说话,而是通过形体动作、活动等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与人交流。一个睿智的观察者会发现,动物的生活形式跟自己完全不同,然而其实质是一样的。
普通人之间的谈话,如果不是涉及特别具体的事实,而是一般性的内容,大都是些空话套话,没有什么意义,然而他们却谈得十分开心,甚至颇为得意。
——附录与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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