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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耕錄·詩經賞析之032·小雅·正月

时间:2020/3/31 作者: 滨湖散人 热度: 226929
  「一章」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1」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2」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3」

  「二章」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4」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5」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6」

  「三章」
  憂心惸惸,念我無禄。「7」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8」

  「四章」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9」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10」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11」
  有皇上帝,伊誰云憎?「12」

  「五章」
  謂山蓋卑,爲岡爲陵。「13」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14」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15」
  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

  「六章」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16」
  謂地蓋厚,不敢不蹐。「17」
  維號斯言,有倫有脊。「18」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19」

  「七章」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20」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21」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22」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23」

  「八章」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24」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25」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26」

  「九章」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27」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28」

  「十章」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29」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30」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31」

  「十一章」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32」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33」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34」

  「十二章」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35」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36」

  「十三章」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37」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38」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39」

  按照《毛传》和《郑笺》的观点,从《节南山》开始,之后的一系列《小雅》诗篇包括《节南山之什》、《谷风之什》、《甫田之什》各十篇,《鱼藻之什》十四篇,一共四十四篇都与“刺幽王”有关,在《小雅》总共七十四篇诗作中几乎占了百分之六十。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诗篇“刺幽王”,其实也完全是拜这位幽王自己的不良德行所赐。

  周幽王是周宣王之子,姬姓,名宫湦(音shēng),西周第十二任君主,前782年至前771年在位,“幽王”是他死后的谥号。他在位期间,不但没能好好地承继他父王的中兴大业,反而做了很多挖自己墙角的荒唐事,其中“流传千古”的恐怕就是他为了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了。这个玩笑可不是简单的“开过了头”,后来当真狼来了的时候,却没人来救驾,他也落得个身死国亡的下场。周幽王死后,其子姬宜臼继位,是为周平王,史称东周,从此开始了东周列国,乃至再后来的春秋战国时代。

  历史上,将都城为镐京(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的周朝称为西周,又叫宗周,而将都城东迁洛邑(今河南省洛阳市)后的周朝称为东周,又叫成周。

  《小雅·正月》是这一系列“刺幽王”诗篇中的第二篇,《毛传》该诗小序:“《正月》,大夫刺幽王也。”清代方玉润在其《诗经原始》中说这首诗是“周大夫感时伤遇”。宋代学者朱熹在其《诗集传》关于该诗的注解中,也非常清晰地表达了该诗为“感时伤遇”的观点。

  上述学者的观点相互间并不矛盾,只不过是从不同的侧重点或诗意深度去阐述而已。纵观全诗,《小雅·正月》既有感时,也有伤遇,更有对最高统治者天子的怨望。尽管诗文中并没有明确写出此天子为谁,但我们从第八章“赫赫宗周,褒姒烕之”这两句就可以知道,此天子实为周幽王。正是由于周幽王对褒姒的过度宠溺,不理朝政,才导致了朝堂上小人当道,贤臣之言不得进,因此朝政混乱,天下遭殃,最终葬送了宗周的恶果。

  《小雅·正月》共有十三章,前八章每章八句,后五章每章六句。表现手法有赋、有比、有兴,各按所需,穿插运用,酣畅淋漓地表达了诗人的感时、伤遇之情,对当道小人胡作非为的痛恨,以及对最高统治者天子弃贤的怨望。

  第一章,天生异象,我心独忧。第二章,生不逢时,遭此乱世。第三章,乱极必亡,我将何从?第四章,苍天梦梦,何所可诉?第五章,讹言不惩,占梦何为?第六章,王政如仇,人皆避之;第七章,名为求贤,实则摧贤;第八章,宗周将烕,心忧如结。第九章,载物已堕,求助何用!第十章,逾越绝险,并非必然。第十一章,鱼在沼池,难逃网罟;第十二章,上梁不正,下梁必歪;第十三章,富人可逃,穷独何遁?

  第一章,赋。诗篇原文: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

  这一章是全诗的总冒。“正月繁霜,我心憂傷。”天生异象,正阳之月的时节,霜却如此繁多,我的心怎么能不忧伤?天下谣言四起,来势汹汹,然而却无人以此为然,只我一人心忧,就像躲在洞穴里的病鼠。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正月”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那个过春节的正月(一月份),而是正阳之月的四月。何以见得?为此,我们需要对古代天文历法中的“月建”稍微做些了解,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早在数千年前,华夏先圣们就掌握了通过北斗七星定位北极星,进而确定方位的方法。简单来说,站在北半球朝天空看上去,不同的季节,北斗七星相对于北极星的方位不同,斗柄的指向也不同。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东边,斗柄北指,则天下皆为冬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南边,斗柄东指,则天下皆为春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西边,斗柄南指,则天下皆为夏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北边,斗柄西指,则天下皆为秋天。

  一年之中北斗七星绕北极星运转一圈,斗柄的指向也变化一周三百六十度。古代天文学家将这一周划分为十二辰,分别对应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如果将北极星看作钟表时针的旋转轴心(其方位始终为地球北极所指),将按照北斗七星的斗柄所指方向的半径视为时针,那么,上述十二辰就是钟面上的十二个整点。我们在看地图时,规则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南西北按顺时针方向变化。而这个十二辰的“钟表天图”是我们在地面仰起头看的,其规则就是“上南下北,左西右东”,东南西北按逆时针方向变化。正北(钟表六点)为“子”;正东(三点)为“卯”;正南(零点或十二点)为“午”;正西(九点)为“酉”;其余类推。

  北斗七星斗柄的指向称为“建”,所指向的十二辰分别为建子、建丑等,十二辰对应于一年的十二个月。这样的纪月方法就称为“月建”。又以寅位为岁首正月(一月),因此,十二月建依次为:正月建寅,二月建卯,三月建辰,四月建巳,五月建午,六月建未,七月建申,八月建酉,九月建戌,十月建亥,十一月建子,十二月建丑。

  另外,古人在《周易》六十四卦中选取了十二个卦对应到十二个月,称为“月卦”,分别是:复(十一月)、临(十二月)、泰(正月)、大壮(二月)、夬(guài,三月)、乾(四月)、姤(gòu,五月)、遁(六月)、否(pǐ,七月)、观(八月)、剥(九月)、坤(十月)。这十二月卦的阳爻线(一段长实线)和阴爻线(两段短线构成的虚线)变化很有规律。前面六个卦,从下往上阳爻线数量逐个增加,而阴爻线逐个减少,代表阳气上升并渐盛,阴气渐弱:复一阳、临二阳、泰三阳、大壮四阳、夬五阳、乾六阳;接下来的六卦,从下往上阴爻线数量逐个增加,而阳爻线逐个减少,代表阴气上升并渐盛,阳气渐弱:姤一阴、遁二阴、否三阴、观四阴、剥五阴、坤六阴。

  其中,四月建巳,月卦为乾,六爻全为阳爻,阳气最足,所以,称四月为正纯阳之月。

  因此,唐代学者孔颖达在其《毛诗正义》中以此并引用《春秋》《左传》相关记载,论证《小雅·正月》的“正月”为四月:

  以大夫所忧,则非常霜之月。若建寅正月,则固有霜矣,不足忧也。昭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左传》曰:“祝史请所用币。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币,其馀则否。’太史曰:‘在此月也。’”经书“六月”,传言“正月”,太史谓之“在此月”,是周之六月为正月也。周六月是夏之四月,故知正月夏之四月也。谓之正月者,以乾用事,正纯阳之月。

  上述孔氏所引用的“昭十七年”,指的是《春秋·昭公十七年》。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天下众人信奉谣言、讲假话的,实在是太多了。訛(é)言:謠言。孔:很。將:大,多。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只可怜我独自一人,为此而深深忧伤。念,哀怜,可怜之意(见《漢典》)。京京,也是大和強烈的意思。根据【韻補】叶居良切,(京)音疆。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可叹只有我一人忧心于此,像躲在洞里的病鼠,谁人知道它的病痛。癙(shǔ),忧闷。痒,病。

  第二章,赋。诗篇原文: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

  这一章是诗人的感时。“父母生我,胡俾我瘉?”父母既然生了我,又怎么给我以病,将我生在这么一个暴虐之政的时代?《毛传》以为,文王、武王为民之父母。《诗集传》以为,疾痛则呼父母。俾是给予的意思。瘉(yù)为疾病,引申为苦难、厄运。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苦难之世)不早不晚,恰恰就在我这个年代,我怎么这么倒霉,真是生不逢时!这是诗人对自己身处的那个年代的政治昏暗的痛苦控诉。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这是诗人对那些讹言制造者的无情鞭挞。你们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呐,好话出自你们的口,坏话也是出自你们的口,刚刚说人家好话,一转身又说人家的坏话。你们这些话不从心,信口雌黄的人,实在是令人恶心!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这句是说诗人因看不惯那些小人的行为而受到的报复。我越是忧心,越是要遭到你们的侮辱。愈愈,深深的忧郁,以致忧惧和恐惧。

  第三章,赋。诗篇原文:

  憂心惸惸,念我無禄。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

  这一章是诗人在担心自己的出路,也是在替天下人担心出路。“憂心惸惸,念我無禄。”可怜我不得天禄,遭此厄运之世,整日抑郁,心中忧闷。惸惸(qióng),忧郁不快的意思,叠加在“忧心”之后,表达诗人强烈的忧愁、忧郁和不快,与《节南山》之“憂心如惔”类同。无禄,意思是不得天禄,也就是“我的命运怎么这么差”!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天下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过错,却都做了臣仆。这里的“臣仆”不是我们通常以为的那种为人臣下、为人奴仆之意,我们需要理解它的真实含义。朱子说:“古者以罪人为臣仆,亡国所虏亦以为臣仆。”《毛传》:“古者有罪,不入於刑则役之圜(yuán)土,以为臣仆。”不入刑,是指有罪但没有判死罪,“圜土”是指监牢。《毛诗正义》:“古有肉刑,而罪有等级,重者入于肉刑,轻者役于圜土。谓昼则役之,夜是入圜土。以圜土表罪之轻者也,非在圜土而役。当役之时,为臣仆之事,故号之为臣仆,以表其罪名,非谓恒名臣仆也。此有罪者当然,今无罪亦令与有罪同役,故言并也。”也就是说,有罪而又不入肉刑(死罪)的人,才会入圜土为臣仆。而现在天下百姓并没有罪,却也被与有罪者一起役为臣仆。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唉,可怜当今天下的老百姓遇到如此的厄运,从哪里才能得到天禄,而免于这样的灾难?斯,语助词,表示感叹的语气,相当于“呵”、“啊”。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看看那些乌鸦吧,它们会停在谁家的屋顶上呢?朱子以为这是比喻那些无罪之民不知复从何人而受禄。《毛传》说:“富人之屋,乌所集也。”《郑笺》解释说:“视乌集於富人之屋,以言今民亦当求明君而归之。”这两种说法都是说天下民人想要追随新的明君而改朝换代,朱子说属于被动行为,毛、郑说属于主动行为。

  第四章,兴。诗篇原文: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
  有皇上帝,伊誰云憎?

  这一章是诗人在问天。问天其实就是问最高统治者天子,因不敢直指天子,所以,只能问天。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看那个树林子吧,只有粗柴和细柴而已,哪里有什么大树!中林,即林中。《诗经》中类似的说法还有不少,例如:《国风·王风·周南》“施于中谷”之“中谷”、 《小雅·吉日》“瞻彼中原”之“中原”,都是倒装,分别为“在谷中”、“在原野中”之意。侯,维也,只有的意思。薪和蒸,分别是粗柴和细柴,《小雅·无羊》中有“以薪以蒸”。《郑笺》云:“林中大木之处,而维有薪蒸尔。喻朝廷宜有贤者,而但聚小人。”这也是本章表现手法为“兴”的缘故。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如今老百姓都陷入在危险的境地,可是老天你却像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不辨善恶。这两句是借问天而责上(天子)。朱子曰:“梦梦,不明也。”《韩诗》曰:“梦梦,恶貌也。”《毛传》曰:“王者为乱梦梦然。”《郑笺》所道最好:“民今且危亡,视王者所为,反梦梦然而乱,无统理安人之意。”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这四句是对梦梦然而不愿辨别善恶、置天下万民之生死于不顾的“上帝”的逼问和声讨:既然你号称能够搞定一切,没有人不被你凌驾于其上,那么,皇皇上帝啊,那你的行为为何是那样的梦梦?你又是在憎恨谁呢?

  “克”是能够之意。“有定”,即“定”,安定,稳定之意。这里,“有”为动词前缀。胜,《毛传》“胜,乘也”,意思是欺凌,凌驾。《管子·君臣上》有言:“上及下之事谓之矫,下及上之事谓之胜”。

  这四句其实是对人间的“天”,即最高统治者天子的声讨和责难。故朱子曰:“夫天岂有所憎而祸之乎?福善祸淫,亦自然之理而已。”方玉润在其《诗经原始》中也说:“则‘有皇上帝’,福善祸淫,原无所偏爱而为福,又岂有所偏憎而降灾?”所谓天灾,亦直不过人祸而已!

  第五章,赋。诗篇原文:

  謂山蓋卑,爲岡爲陵。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
  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

  本章是对朝堂不正之风的无情讥讽。“謂山蓋卑,爲岡爲陵。”山都不以自己为高,何况那些为冈为陵的低地。这两句是比喻,以高山比喻贤德的君子,岗和陵比喻凡庸小人。《郑笺》云:“此喻为君子贤者之道,人尚谓之卑,况为凡庸小人之行!”

  蓋(hé),古同“盍”,文言虛詞,何不。卑:地势低下,与“高”相对。朱子《诗集传》:“山脊曰岗。广平曰陵。”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这两句是对朝堂“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讽刺。《毛诗正义》:“王既任小人,今民之讹伪之言相陷害者,在位之臣曾无欲以德止之者。”在位之臣是指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讹言,意指欺上瞒下的假大空的谎话。“宁莫之惩”为倒装句,即“宁莫惩之”。惩,警戒、制止的意思。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这四句是对朝堂里外、君臣上下的沆瀣一气的讹言行为的揭露和鞭挞。《毛诗正义》曰:“既不能施德以止讹言,而爱好鄙碎,而共信征祥;召彼元老宿旧有德者,但问之占梦之事,言其不尚道德,侮慢长老也。又君臣并不自知,俱曰我身大圣,唯各自矜,而贤愚无别,譬之於乌,谁能知其雌雄者?”

  在诗人看来,天子是梦梦之天,当权在位者不过是“侯薪侯蒸”、“为冈为陵”的小人。他们正事大事不干,整天忙于占梦应祥,却都大言不惭说“予圣(我伟大)”。对此,诗人实在忍无可忍,不禁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子)哪里知道如何辨别乌鸦的雌雄?”乌鸦的雌雄个体在外表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诗人以此比喻,其实是说他们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只知自夸,而不知何为贤何为愚。

  朱子则认为“谁知乌之雌雄”是诗人责备那些人“抑亦似君之君臣乎”,即责怪他们君不君、臣不臣。愚意以为朱子的这个解释不如上面众汉学派学者的解释来得好。

  第六章,赋。诗篇原文: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
  謂地蓋厚,不敢不蹐。
  維號斯言,有倫有脊。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

  这一章是说王政暴虐,以致天下人人自危,有如受到惊吓的蛇蜥,仓皇逃窜,不辨路径。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不要说天高,谁敢不弯腰?谁说地不厚,谁敢不小心地一步接一步走路?蓋(hé),古同“盍”,文言虚词,何不。局,弯曲,此为“弯下腰”之意。蹐(jǐ),据《漢典》解释,其本义为“走小碎步,即后脚尖紧接着前脚跟”,此处可以理解为很小心地一步挨着一步摸索着走,生怕一脚踏空而掉入无底的深坑。

  为何如此?《毛诗正义》说:“谓此上天盖实高矣,而有雷霆击人,不敢不曲其脊以敬之。以喻己恐触王之忌讳也。谓此下地盖实厚矣,而有陷溺杀人,不敢不累其足以畏之。以喻已恐陷在位之罗网也。言上下可畏如天地然。”天下人心都疾恨王政,但又不敢直接指斥,所以,假借天地以比之。

  天下民人如此畏惧,因此“維號斯言,有倫有脊”,老百姓都叫苦不迭、呼号连天,实在是有道理。倫、脊是有条理、有道理的意思。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唉,真是可叹可悲啊,当今天下的人怎么都变得像惊弓之鸟似的?胡,怎么,为什么之意。虺(huǐ)蜴(yì):蛇与蜥蜴。《郑笺》:“虺蜴之性,见人则走。哀哉!今之人何为如是?伤时政也。”

  是啊,老百姓实在是可悲可叹,但是他们除了像蛇、蜴受到惊吓而逃走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然而,诗人在这里并不仅仅为天下民人觉得可悲可叹,他恐怕认为宗周的命运不舛更为可悲可叹!

  第七章,兴。诗篇原文: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

  这一章看似是诗人对自己不遇的哀叹,实则是写王政为何令民疾苦,以致天下老百姓都成了见人则走的“虺蜴”的根源。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看那山坡上,犄角旮旯、少有人至的地方,竟然生长着菀(wǎn)然茂特之苗。这两句以阪田之菀然茂特之苗,兴“视彼空谷仄陋之处,有杰然其秀异之贤”(《毛诗正义》语)。《郑笺》云:“阪田,崎岖墝(qiāo,无简体)埆(què)之处,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贤者在间辟隐居之时。”墝埆两字都是“土地瘠薄”之意,墝还有“地势险要处”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样的地方,竟然也生长着菀然茂特的秀苗。诗人想以此告诉世人,无论是穷乡僻壤,还是深山大泽,到处都有贤达高人,就看你(身居高位者)是否愿意去访贤求贤了。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然而,天以风雨动摇我,我苗虽特,亦以不能承受得了。扤(wù),动摇之意。我,上句所说的生在阪田的菀特之苗。“如不我克”,《古诗文网》将其直译为“唯恐把我打不倒”,其实就是“我也承受不了(天以风雨动摇我)”。

  什么样的风雨,竟让这样的菀特之苗承受不了?那就是后面四句所写的王命之“始乱终弃”!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王以礼命征召我的时候,貌似诚心诚意,好像生怕求不到我贤者。然而,得到我之后却让我“尸位素餐”,空摆着。《郑笺》云:“王既得我,执留我,其礼待我謷謷然,亦不问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贪贤之名,无用贤之实。”原来天子征召我,并不是真的要用我,只不过是为了浪得求贤之名而已。这里,“謷謷(áo)”是不听善言而妄语、怠慢之意。《毛传》:“仇仇(qiú),犹謷謷也。”

  第八章,赋。诗篇原文: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

  这一章是诗人对宗周将要灭亡的担忧。“心之憂矣,如或結之。”诗人见朝无贤者,尽是小人当道,因此心忧。忧到什么程度?就像打了一个结,意思是这种忧在我心,怎么赶也赶不走,如物之缠结也。这真是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后世常说的“心结”恐怕就是来源于此吧。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当今的朝政怎么会如此的暴恶啊?这是在对时政的直接开炮,也是上文所说心忧的缘由。《毛诗正义》:“所以忧者,今此之君臣,为人之长,何一然为恶如是矣!”正,政也,时政之意。厉,恶也。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这两句是为下两句做铺垫。田地中的烧荒之火正然旺盛,火星四溅,难道还能灭得了吗?燎,放火焚烧草木,《郑笺》:“火田为燎。”扬,炽盛,火烧得很旺的样子。诗人之所以这么问,是说这样的旺盛大火一般是灭不掉的,要想将其灭掉,那就得要很大的水才行。以此来比喻,宗周正在鼎盛时期,难道有人能把它给灭了吗?宁,读音nìng,岂、难道之意。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承接上两句,诗人做出大胆的预测:赫然鼎盛的宗周,必定会被褒姒所烕!估计诗人此时必抱有赴死之心,否则断不敢如此说。我们知道后来的历史也确实如诗人的预测那样,但不知诗人是否亲眼见证了。

  宗周,指的是以镐京为都城的西周。褒姒(sì),周幽王的宠妃,怂恿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位美人。褒是国名,姒是姓。烕(xuè),灭也。

  第九章,比。诗篇原文: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

  这一章和下一章,都是以商人之载大车展转为比喻。商人比拟天子,大车比拟国家,车上装载的货物比拟国家命运和朝政事务,辅比拟辅佐天子的能人贤臣。天子若不改恶政,还弃用辅佐治国的贤臣,则长此以往,必陷入窘境。等到国家颠覆时再喊“贤者救我”,那也是没有用的了。

  该章描绘的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位商人正赶着一辆装满货色的沉重大车,颠仆着行进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这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没一会大车的两个车轮陷入泥泞之中,动弹不得。为了减轻负担,商人把车厢两边的挡板给卸去。结果,车子是重新动了起来,但因没有了挡板的保护,车上装载的货物纷纷掉落下去。见此情景,商人慌忙对路边的人大喊起来:“大哥,快来帮帮我!”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是说终王之所行,其长可哀伤矣。以王的不改恶行之心,一辈子都会哀伤的。这话说的也狠了点哈。窘,窘迫之意。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车子装满了货物,却把车厢两侧的挡板给撤掉了。载为动词,以为装载(货物)。辅,车厢两侧的挡板(用于防止所载货物掉落)。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眼看着车上的货物掉下去了,商人大声喊道:“大哥,快来帮帮我!”载(zài)输尔载(zài):前一个“载”,动词,做动词(这里是“输”)前綴。《古诗文网》说是虚词,及至的意思,也通。后一个“载”,名词,指所载的货物。输,坠落,掉落。将,请也。伯,原意为排行老大的人,这里相当于统称“大哥”。《郑笺》云:“输,堕也。弃女(汝)车辅,则堕女之载,乃请长者见助,以言国危而求贤者,已晚矣。”

  第十章,比。诗篇原文: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

  本章连续上章商人赶车的比喻,但反之,教王求贤用贤。天子若不弃辅国贤臣,并且像车夫那样的人都能够好好的善待,则国家大车必定安然前行,不知不觉间就逾越各种绝险障碍,好像是一件很自热的事情那样。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不要丢弃你的车辅,要用它加固你的车轮辐。员(yún),加固,绑定牢的意思。辐,车轮上联结最外圈与轮轴的构建,呈辐射状。按这两句话,辅是用来加固车轮辐条的,与前一章理解为“车厢两侧挡板”的辅意义有所不同,大概古代马车这两种“辅”都有吧。在《毛传》《郑笺》和《毛诗正义》中,没有对九章、十章所讲的或许是两种的辅加以区分,而在朱子的《诗集传》中把它们都解释为绑在车轮辐条上的那种。我们也不需要拘泥于这些了,只当“辅”是对辅佐国政的贤臣的比喻即可,而且这样的贤臣也不应该是一个,也会各司其职的,对吧?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还得善待车夫,这样,你车上装载的货物才不会掉落下去而丢掉。朱子曰:“屡,数。顾,视也。仆,将车者也。”不过,窃以为这里的“顾”并非简单的“视”,而应带有“善待”之意。这两句是劝诫天子,不但要对辅佐国政的贤臣施以爱才、惜才,而且对那些所有有益于国家的人都要善待。后者恐怕就是孔圣人所谓的“仁政”吧。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如果你做到了上面的那些,那么你的大车就会平安越过一切的艰难险阻,这些都是那么的自然,以致于你都不曾感觉遇到过什么障碍和险情。另一种说法:“王曾不以是为意乎?”照此说法,则最后一句句末的句号应改成问好。曾,竟。不意,不留意。

  第十一章,比。诗篇原文: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

  这一章是说人在危国不得自保,就好像池沼浅水中的鱼那样,即使它潜入到最深处,也没法藏得住,捕鱼的鸟儿照样把它看得清清楚楚,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捕获。

  因此,诗人说,“魚在于沼,亦匪克樂。”浅水中的鱼,哪里谈得上什么快乐。这里,以鱼比喻想隐世自保的贤者,以浅水之沼比喻危国乱世。沼,很浅的水处。匪,通“非”。克,能也。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在一个很浅的水池里,哪怕鱼潜伏到最底层,也是昭然若揭,捕鱼的鸟会把它看得清清楚楚的。在一个政乱的国度里,贤者虽欲逃世隐避,那也不过如同浅水之鱼,终究逃不过网罟之灾。孔,很。炤(zhāo),明显而易见。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因此上)整日里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只可怜我们周国竟遭此暴虐!惨惨,犹戚戚、忡忡之意。念,哀怜、可怜之意。

  第十二章,赋。诗篇原文: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

  这一章是表达诗人对幽王和当朝权贵们只知自己贪图享乐,毫不顾及天下的恶行感到无比的痛心。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那个人既有甘醇美酒,又有山珍海味。《毛传》以为彼为彼王。《郑笺》以为:“彼,彼尹氏大(读tài,太)师也。”按:前朝曾辅佐周宣王中兴的得力贤臣尹吉甫,见周幽王昏淫荒诞,屡次劝谏不听,于公元前775年含恨离世,而周幽王于公元前771年犬戎攻入西周都城镐京时被杀死。估计该诗所写的尹氏太师应该是尹吉甫的后人了。尹吉甫那么一个贤臣却有这么一个直接坑害了宗周社稷的后人,而周宣王那么一个伟大的中兴之主却也有幽王那么一个亡国的儿子,看来“龙生龙,凤生凤”真的是不能完全相信!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有了旨酒嘉殽,所恰比的也不过都是婚姻亲戚而已,哪里会延及远人。比喻王(或尹氏太师)有什么恩惠也只是给身边亲近的人,其他人没分。云,亲近、和乐之意。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王的恩惠既不能延及远人,国家将有危亡,可叹只有我独自一人为此而担忧,忧心慇慇然痛也。慇慇(yīn),痛苦忧愁的样子。

  第十三章,赋。诗篇原文: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

  这一章通过富人和惸独之人在乱世中的不同命运的对比,表达了诗人对当世暴政、乱政的痛恨,以及对国之将亡的哀叹。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那些佌佌然之小人,俱都有室屋之富,其歪瓜裂枣们也都有爵禄之贵。之所以这样,完全是由王者厚敛重赋,宠贵小人而使然也。佌佌(cǐ),比喻卑微的小人。蔌蔌(sù),比喻鄙陋的小人。穀(gǔ),俸禄之意。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天下的老百姓不但没有福禄,还受到朝廷和在位权贵们的摧残。夭(yāo),摧折之意。椓(zhuó),打击之意。天代表统治集团,即君王和当朝权贵们。是,连结前后两个动词“夭”和“椓”,表示既摧折复又打击。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这这样的一个暴虐和混乱之世,那些有钱的富人还能勉强享受到欢乐,而那些困苦孤独之人就只有哀叹的份了。哿(gě),欢乐之意。惸(qióng)独,贫穷而又孤独的人。

  哀哉,惸独之天下万民;痛哉,将倾之赫赫宗周!下面让我们一起来体会下诗人的茕茕忧心吧!

  「一章」
  四月正陽落繁霜,悠悠我心深憂傷。
  天下萬民謠言起,來勢洶洶大無疆。
  可憐孤獨我一人,眉頭緊鎖心發慌。
  哀歎我自太小心,恰似病鼠穴中藏。

  「二章」
  父母既然生下我,爲何要我遭此殃?
  不早不遲恰此時,逢此亂世在此邦。
  信口雌黄造謠者,好話歹話憑口張。
  我憂我懼真情講,招來侮辱將我傷。

  「三章」
  心中焦慮如火突,可憐我卻無福祿。
  天下人民本無辜,卻與罪人同爲僕。
  哀歎我朝天下人,何去何從得福祿?
  好似看那烏落處,究竟在於何家屋?

  「四章」
  看那林中無大樹,粗柴細柴倒有數。
  天下人民方危殆,蒼天無聲不肯顧。
  既然無所你不能,天下之人皆可挫。
  皇皇蒼天上帝君,究竟恨誰可公佈?

  「五章」
  青山雖高不敢尊,何況岡陵矮土墩。
  謠言害苦天下人,無德不懲亂紛紛。
  元老本爲國之寶,不該召來解夢因。
  上下都稱我爲聖,雌雄烏鴉誰能分!

  「六章」
  蒼天雖高有雷霆,拒不彎腰無有人。
  大地雖厚有陷坑,小心慢步才能行。
  惟有連天呼號聲,有理有據上天聞。
  哀歎當今天下人,怎成受驚虺蜴行?

  「七章」
  崎嶇墝埆有阪田,菀然之苗實可憐。
  天以風雨動搖我,我苗雖特不能全。
  求我之時禮有加,生怕不得我苗賢。
  得我之後束高閣,不聞不問隨我緣。

  「八章」
  憂憤重重心頭疊,好似亂繩團成結。
  當今天下此朝政,何故暴虐如蛇蝎?
  燒荒之火方盛時,有誰能將它來滅?
  赫然鼎盛宗周國,料爲褒姒將它烕(xuè)!

  「九章」
  君行不改永傷懷,陰雨窘迫如浪排。
  好比大車裝滿貨,丟掉擋板隱患埋。
  貨物墮落喊大哥,誰能幫你從頭來?

  「十章」
  不要拋棄車輔材,加固輪輻可明白?
  善待車夫勤相視,從此不丟車上財。
  安然逾越坎和險,好似就該如此來。

  「十一章」
  有魚在於淺水沼,從此快樂無處找。
  深潛伏在沼水底,昭然若揭真明了。
  惶惶不安戚戚憂,國政暴虐怎是好!

  「十二章」
  那廝有酒甘又醇,還有嘉殽真誘人。
  座上賓客皆姻親,美酒佳餚燕其鄰。
  可憐獨自我一人,空留憂心慇慇情。

  「十三章」
  卑微小人已有屋,鄙陋窶貧也得祿。
  天下人民福祿無,君王摧折權貴椓。
  有錢富人尚可樂,可憐鰥寡與惸獨。

  注释:

  「1」 訛(é)言:謠言。孔:很。將:大。
  「2」 京京:憂愁深長。【韻補】葉居良切,音疆(jiāng)。
  「3」 癙(shǔ):憂悶。痒:病。
  「4」 俾:使。瘉(yù):病,指災禍、患難。
  「5」 莠(yòu)言:壞話。
  「6」 愈愈,憂懼也。
  「7」 惸惸(qióng):憂鬱不快。無禄:不幸。《毛傳》:惸惸,憂意也。《鄭箋》:無祿者,言不得天祿。自傷值今生也。
  「8」 爰(yuán):語助詞,猶“之”。止:栖止。
  「9」 中林,林中也。侯:維,語助詞。薪、蒸:木柴,粗者爲薪,細者爲蒸。
  「10」 殆(dài):本義是危險,這裡可以理解爲“水深火热的危險境地”。夢夢:《韓詩》解釋其爲“惡貌”。可以理解爲“昏昏欲睡、不辨善惡”。
  「11」 克:能。有定:有所定(無所不能)。《毛傳》:胜,乘也。欺凌之意。
  「12」 《毛傳》:皇,君也。《鄭箋》云:伊,讀當爲繄。繄猶是也。有君上帝者,以情告天也。使王暴虐如是,是憎惡誰乎?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
  「13」 蓋(hé):古同“盍”,文言虛詞,何不。卑:地勢低下。與“高”相對。
  「14」 懲:警戒,制止。《鄭箋》云:小人在位,曾無欲止眾民之爲僞言相陷害也。
  「15」 《毛傳》:故老,元老。訊,問也。《鄭箋》云:君臣在朝,侮慢元老,召之不問政事,但問占夢;不尚道德,而信征祥之甚。
  「16」 局:彎曲,此指彎腰。
  「17」 蹐(jǐ):輕步走路。《漢典》:本義:走小碎步,即后脚尖紧接着前脚跟。
  「18」 倫、脊:條理,道理。
  「19」 虺(huǐ)蜴(yì):蛇與蜥蜴。《鄭箋》:“虺蜴之性,見人則走。哀哉!今之人何爲如是?傷時政也。”
  「20」 阪(bǎn)田:山坡上的田。菀(wǎn):茂盛的樣子。《毛傳》:言朝廷曾無桀臣。《鄭箋》云:阪田,崎嶇墝(qiāo)埆(què)之處,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賢者在間辟隱居之時。
  「21」 扤(wù):動搖。《鄭箋》云:我,我特苗也。天以風雨動搖我,如將不胜我。謂其迅疾也。
  「22」 則:語尾助詞,通“哉”。《鄭箋》云:彼,彼王也。王之始征求我,如恐不得我。言其禮命之繁多。
  「23」 執:執持,指得到。仇仇(qiú):慢怠。力:用力。《毛傳》:仇仇,猶謷謷也。《鄭箋》云:王既得我,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áo)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貪賢之名,無用賢之實。
  「24」 兹,此。正,長也。厲,惡也。心憂如有結之者,憂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爲惡如是。
  「25」 燎:放火焚燒草木。揚:盛。寧:豈。或:有人。《毛傳》:滅之以水也。《鄭箋》云:火田爲燎。燎之方盛之時,炎熾熛(biāo,火星迸飛,也指迸飛的火焰)怒,寧有能滅息之者?言無有也。以無有,喻有之者爲甚也。
  「26」 宗周:以鎬京爲都城的西周。褒姒(sì):周幽王的寵妃。褒,國名。姒,姓。烕(xuè),滅也。
  「27」 輔:車兩側的擋板。《鄭箋》云:以車之載物,喻王之任國事也。棄輔,喻遠賢也。
  「28」 載(zài)輸爾載(zài):前一個“載”,動詞,做動詞(這裡是“輸”)前綴。《古詩文網》說是虛詞,及至的意思,也通。後一個“載”,名詞,指所載的貨物。輸,丢掉。將:請。伯:排行大的人,等於說老大哥。《毛傳》:將请伯長也。《鄭箋》云:輸,堕也。棄女(汝)車輔,則墮女之載,乃請長者見助,以言國危而求賢者,已晚矣。
  「29」 員(yún):加固。
  「30」 屢,數也。僕,將車者也。顧猶視也,念也。
  「31」 曾:竟。不意:不留意。《鄭箋》云:女不棄車之輔,數顧女僕,終是用逾度陷絕之險。女不曾以是爲意乎?以商事喻治國也。—— 按鄭說,爲反問(王)曰“曾是不意?”另外一種爲“曾是不意。”
  「32」 克:能。
  「33」 炤(zhāo):通“昭”,明顯,顯著。
  「34」 慘慘:憂愁不安。《毛傳》:慘慘猶戚戚也。
  「35」 云:親近,和樂。《毛傳》:洽,合。鄰,近。云,旋也。是言王者不能親親以及遠。《鄭箋》云:云猶友也。言尹氏富,獨與兄弟相親友爲朋黨也。
  「36」 慇慇(yīn):憂愁的樣子。《毛傳》:慇慇然痛也。《鄭箋》云:此賢者孤特自傷也。
  「37」 佌佌(cǐ):比喻小人卑微。蔌蔌(sù):鄙陋。《毛傳》:佌佌,小也。蔌蔌,陋也。《鄭箋》云:穀,禄也。此言小人富,而窶陋(jù,貧窮)將貴也。
  「38」 夭(yāo):摧折。椓(zhuó):打擊。《毛傳》:君夭之,在位椓之。《鄭箋》云:民於今而無祿者,天以荐瘥夭殺之,是王者之政又复椓破之。言遇害甚也。
  「39」 哿(gě):歡樂。《毛傳》:哿,可。獨,單也。《鄭箋》云: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惸獨將困也。

  2020年3月3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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