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繁霜,我心憂傷。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1」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2」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3」
「二章」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4」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5」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6」
「三章」
憂心惸惸,念我無禄。「7」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8」
「四章」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9」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10」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11」
有皇上帝,伊誰云憎?「12」
「五章」
謂山蓋卑,爲岡爲陵。「13」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14」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15」
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
「六章」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16」
謂地蓋厚,不敢不蹐。「17」
維號斯言,有倫有脊。「18」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19」
「七章」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20」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21」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22」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23」
「八章」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24」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25」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26」
「九章」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27」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28」
「十章」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29」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30」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31」
「十一章」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32」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33」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34」
「十二章」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35」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36」
「十三章」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37」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38」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39」
按照《毛传》和《郑笺》的观点,从《节南山》开始,之后的一系列《小雅》诗篇包括《节南山之什》、《谷风之什》、《甫田之什》各十篇,《鱼藻之什》十四篇,一共四十四篇都与“刺幽王”有关,在《小雅》总共七十四篇诗作中几乎占了百分之六十。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诗篇“刺幽王”,其实也完全是拜这位幽王自己的不良德行所赐。
周幽王是周宣王之子,姬姓,名宫湦(音shēng),西周第十二任君主,前782年至前771年在位,“幽王”是他死后的谥号。他在位期间,不但没能好好地承继他父王的中兴大业,反而做了很多挖自己墙角的荒唐事,其中“流传千古”的恐怕就是他为了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了。这个玩笑可不是简单的“开过了头”,后来当真狼来了的时候,却没人来救驾,他也落得个身死国亡的下场。周幽王死后,其子姬宜臼继位,是为周平王,史称东周,从此开始了东周列国,乃至再后来的春秋战国时代。
历史上,将都城为镐京(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的周朝称为西周,又叫宗周,而将都城东迁洛邑(今河南省洛阳市)后的周朝称为东周,又叫成周。
《小雅·正月》是这一系列“刺幽王”诗篇中的第二篇,《毛传》该诗小序:“《正月》,大夫刺幽王也。”清代方玉润在其《诗经原始》中说这首诗是“周大夫感时伤遇”。宋代学者朱熹在其《诗集传》关于该诗的注解中,也非常清晰地表达了该诗为“感时伤遇”的观点。
上述学者的观点相互间并不矛盾,只不过是从不同的侧重点或诗意深度去阐述而已。纵观全诗,《小雅·正月》既有感时,也有伤遇,更有对最高统治者天子的怨望。尽管诗文中并没有明确写出此天子为谁,但我们从第八章“赫赫宗周,褒姒烕之”这两句就可以知道,此天子实为周幽王。正是由于周幽王对褒姒的过度宠溺,不理朝政,才导致了朝堂上小人当道,贤臣之言不得进,因此朝政混乱,天下遭殃,最终葬送了宗周的恶果。
《小雅·正月》共有十三章,前八章每章八句,后五章每章六句。表现手法有赋、有比、有兴,各按所需,穿插运用,酣畅淋漓地表达了诗人的感时、伤遇之情,对当道小人胡作非为的痛恨,以及对最高统治者天子弃贤的怨望。
第一章,天生异象,我心独忧。第二章,生不逢时,遭此乱世。第三章,乱极必亡,我将何从?第四章,苍天梦梦,何所可诉?第五章,讹言不惩,占梦何为?第六章,王政如仇,人皆避之;第七章,名为求贤,实则摧贤;第八章,宗周将烕,心忧如结。第九章,载物已堕,求助何用!第十章,逾越绝险,并非必然。第十一章,鱼在沼池,难逃网罟;第十二章,上梁不正,下梁必歪;第十三章,富人可逃,穷独何遁?
第一章,赋。诗篇原文: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
这一章是全诗的总冒。“正月繁霜,我心憂傷。”天生异象,正阳之月的时节,霜却如此繁多,我的心怎么能不忧伤?天下谣言四起,来势汹汹,然而却无人以此为然,只我一人心忧,就像躲在洞穴里的病鼠。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正月”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那个过春节的正月(一月份),而是正阳之月的四月。何以见得?为此,我们需要对古代天文历法中的“月建”稍微做些了解,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早在数千年前,华夏先圣们就掌握了通过北斗七星定位北极星,进而确定方位的方法。简单来说,站在北半球朝天空看上去,不同的季节,北斗七星相对于北极星的方位不同,斗柄的指向也不同。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东边,斗柄北指,则天下皆为冬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南边,斗柄东指,则天下皆为春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西边,斗柄南指,则天下皆为夏天;若北斗七星在北极星北边,斗柄西指,则天下皆为秋天。
一年之中北斗七星绕北极星运转一圈,斗柄的指向也变化一周三百六十度。古代天文学家将这一周划分为十二辰,分别对应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如果将北极星看作钟表时针的旋转轴心(其方位始终为地球北极所指),将按照北斗七星的斗柄所指方向的半径视为时针,那么,上述十二辰就是钟面上的十二个整点。我们在看地图时,规则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南西北按顺时针方向变化。而这个十二辰的“钟表天图”是我们在地面仰起头看的,其规则就是“上南下北,左西右东”,东南西北按逆时针方向变化。正北(钟表六点)为“子”;正东(三点)为“卯”;正南(零点或十二点)为“午”;正西(九点)为“酉”;其余类推。
北斗七星斗柄的指向称为“建”,所指向的十二辰分别为建子、建丑等,十二辰对应于一年的十二个月。这样的纪月方法就称为“月建”。又以寅位为岁首正月(一月),因此,十二月建依次为:正月建寅,二月建卯,三月建辰,四月建巳,五月建午,六月建未,七月建申,八月建酉,九月建戌,十月建亥,十一月建子,十二月建丑。
另外,古人在《周易》六十四卦中选取了十二个卦对应到十二个月,称为“月卦”,分别是:复(十一月)、临(十二月)、泰(正月)、大壮(二月)、夬(guài,三月)、乾(四月)、姤(gòu,五月)、遁(六月)、否(pǐ,七月)、观(八月)、剥(九月)、坤(十月)。这十二月卦的阳爻线(一段长实线)和阴爻线(两段短线构成的虚线)变化很有规律。前面六个卦,从下往上阳爻线数量逐个增加,而阴爻线逐个减少,代表阳气上升并渐盛,阴气渐弱:复一阳、临二阳、泰三阳、大壮四阳、夬五阳、乾六阳;接下来的六卦,从下往上阴爻线数量逐个增加,而阳爻线逐个减少,代表阴气上升并渐盛,阳气渐弱:姤一阴、遁二阴、否三阴、观四阴、剥五阴、坤六阴。
其中,四月建巳,月卦为乾,六爻全为阳爻,阳气最足,所以,称四月为正纯阳之月。
因此,唐代学者孔颖达在其《毛诗正义》中以此并引用《春秋》《左传》相关记载,论证《小雅·正月》的“正月”为四月:
以大夫所忧,则非常霜之月。若建寅正月,则固有霜矣,不足忧也。昭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左传》曰:“祝史请所用币。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币,其馀则否。’太史曰:‘在此月也。’”经书“六月”,传言“正月”,太史谓之“在此月”,是周之六月为正月也。周六月是夏之四月,故知正月夏之四月也。谓之正月者,以乾用事,正纯阳之月。
上述孔氏所引用的“昭十七年”,指的是《春秋·昭公十七年》。
“民之訛言,亦孔之将”,天下众人信奉谣言、讲假话的,实在是太多了。訛(é)言:謠言。孔:很。將:大,多。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只可怜我独自一人,为此而深深忧伤。念,哀怜,可怜之意(见《漢典》)。京京,也是大和強烈的意思。根据【韻補】叶居良切,(京)音疆。
“哀我小心,癙憂以痒”,可叹只有我一人忧心于此,像躲在洞里的病鼠,谁人知道它的病痛。癙(shǔ),忧闷。痒,病。
第二章,赋。诗篇原文: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
这一章是诗人的感时。“父母生我,胡俾我瘉?”父母既然生了我,又怎么给我以病,将我生在这么一个暴虐之政的时代?《毛传》以为,文王、武王为民之父母。《诗集传》以为,疾痛则呼父母。俾是给予的意思。瘉(yù)为疾病,引申为苦难、厄运。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苦难之世)不早不晚,恰恰就在我这个年代,我怎么这么倒霉,真是生不逢时!这是诗人对自己身处的那个年代的政治昏暗的痛苦控诉。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这是诗人对那些讹言制造者的无情鞭挞。你们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呐,好话出自你们的口,坏话也是出自你们的口,刚刚说人家好话,一转身又说人家的坏话。你们这些话不从心,信口雌黄的人,实在是令人恶心!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这句是说诗人因看不惯那些小人的行为而受到的报复。我越是忧心,越是要遭到你们的侮辱。愈愈,深深的忧郁,以致忧惧和恐惧。
第三章,赋。诗篇原文:
憂心惸惸,念我無禄。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
这一章是诗人在担心自己的出路,也是在替天下人担心出路。“憂心惸惸,念我無禄。”可怜我不得天禄,遭此厄运之世,整日抑郁,心中忧闷。惸惸(qióng),忧郁不快的意思,叠加在“忧心”之后,表达诗人强烈的忧愁、忧郁和不快,与《节南山》之“憂心如惔”类同。无禄,意思是不得天禄,也就是“我的命运怎么这么差”!
“民之無辜,并其臣僕。”天下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过错,却都做了臣仆。这里的“臣仆”不是我们通常以为的那种为人臣下、为人奴仆之意,我们需要理解它的真实含义。朱子说:“古者以罪人为臣仆,亡国所虏亦以为臣仆。”《毛传》:“古者有罪,不入於刑则役之圜(yuán)土,以为臣仆。”不入刑,是指有罪但没有判死罪,“圜土”是指监牢。《毛诗正义》:“古有肉刑,而罪有等级,重者入于肉刑,轻者役于圜土。谓昼则役之,夜是入圜土。以圜土表罪之轻者也,非在圜土而役。当役之时,为臣仆之事,故号之为臣仆,以表其罪名,非谓恒名臣仆也。此有罪者当然,今无罪亦令与有罪同役,故言并也。”也就是说,有罪而又不入肉刑(死罪)的人,才会入圜土为臣仆。而现在天下百姓并没有罪,却也被与有罪者一起役为臣仆。
“哀我人斯,于何從禄?”唉,可怜当今天下的老百姓遇到如此的厄运,从哪里才能得到天禄,而免于这样的灾难?斯,语助词,表示感叹的语气,相当于“呵”、“啊”。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看看那些乌鸦吧,它们会停在谁家的屋顶上呢?朱子以为这是比喻那些无罪之民不知复从何人而受禄。《毛传》说:“富人之屋,乌所集也。”《郑笺》解释说:“视乌集於富人之屋,以言今民亦当求明君而归之。”这两种说法都是说天下民人想要追随新的明君而改朝换代,朱子说属于被动行为,毛、郑说属于主动行为。
第四章,兴。诗篇原文: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
有皇上帝,伊誰云憎?
这一章是诗人在问天。问天其实就是问最高统治者天子,因不敢直指天子,所以,只能问天。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看那个树林子吧,只有粗柴和细柴而已,哪里有什么大树!中林,即林中。《诗经》中类似的说法还有不少,例如:《国风·王风·周南》“施于中谷”之“中谷”、 《小雅·吉日》“瞻彼中原”之“中原”,都是倒装,分别为“在谷中”、“在原野中”之意。侯,维也,只有的意思。薪和蒸,分别是粗柴和细柴,《小雅·无羊》中有“以薪以蒸”。《郑笺》云:“林中大木之处,而维有薪蒸尔。喻朝廷宜有贤者,而但聚小人。”这也是本章表现手法为“兴”的缘故。
“民今方殆,視天夢夢。”如今老百姓都陷入在危险的境地,可是老天你却像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不辨善恶。这两句是借问天而责上(天子)。朱子曰:“梦梦,不明也。”《韩诗》曰:“梦梦,恶貌也。”《毛传》曰:“王者为乱梦梦然。”《郑笺》所道最好:“民今且危亡,视王者所为,反梦梦然而乱,无统理安人之意。”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这四句是对梦梦然而不愿辨别善恶、置天下万民之生死于不顾的“上帝”的逼问和声讨:既然你号称能够搞定一切,没有人不被你凌驾于其上,那么,皇皇上帝啊,那你的行为为何是那样的梦梦?你又是在憎恨谁呢?
“克”是能够之意。“有定”,即“定”,安定,稳定之意。这里,“有”为动词前缀。胜,《毛传》“胜,乘也”,意思是欺凌,凌驾。《管子·君臣上》有言:“上及下之事谓之矫,下及上之事谓之胜”。
这四句其实是对人间的“天”,即最高统治者天子的声讨和责难。故朱子曰:“夫天岂有所憎而祸之乎?福善祸淫,亦自然之理而已。”方玉润在其《诗经原始》中也说:“则‘有皇上帝’,福善祸淫,原无所偏爱而为福,又岂有所偏憎而降灾?”所谓天灾,亦直不过人祸而已!
第五章,赋。诗篇原文:
謂山蓋卑,爲岡爲陵。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
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
本章是对朝堂不正之风的无情讥讽。“謂山蓋卑,爲岡爲陵。”山都不以自己为高,何况那些为冈为陵的低地。这两句是比喻,以高山比喻贤德的君子,岗和陵比喻凡庸小人。《郑笺》云:“此喻为君子贤者之道,人尚谓之卑,况为凡庸小人之行!”
蓋(hé),古同“盍”,文言虛詞,何不。卑:地势低下,与“高”相对。朱子《诗集传》:“山脊曰岗。广平曰陵。”
“民之訛言,寧莫之懲。”这两句是对朝堂“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讽刺。《毛诗正义》:“王既任小人,今民之讹伪之言相陷害者,在位之臣曾无欲以德止之者。”在位之臣是指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讹言,意指欺上瞒下的假大空的谎话。“宁莫之惩”为倒装句,即“宁莫惩之”。惩,警戒、制止的意思。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这四句是对朝堂里外、君臣上下的沆瀣一气的讹言行为的揭露和鞭挞。《毛诗正义》曰:“既不能施德以止讹言,而爱好鄙碎,而共信征祥;召彼元老宿旧有德者,但问之占梦之事,言其不尚道德,侮慢长老也。又君臣并不自知,俱曰我身大圣,唯各自矜,而贤愚无别,譬之於乌,谁能知其雌雄者?”
在诗人看来,天子是梦梦之天,当权在位者不过是“侯薪侯蒸”、“为冈为陵”的小人。他们正事大事不干,整天忙于占梦应祥,却都大言不惭说“予圣(我伟大)”。对此,诗人实在忍无可忍,不禁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子)哪里知道如何辨别乌鸦的雌雄?”乌鸦的雌雄个体在外表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诗人以此比喻,其实是说他们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只知自夸,而不知何为贤何为愚。
朱子则认为“谁知乌之雌雄”是诗人责备那些人“抑亦似君之君臣乎”,即责怪他们君不君、臣不臣。愚意以为朱子的这个解释不如上面众汉学派学者的解释来得好。
第六章,赋。诗篇原文: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
謂地蓋厚,不敢不蹐。
維號斯言,有倫有脊。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
这一章是说王政暴虐,以致天下人人自危,有如受到惊吓的蛇蜥,仓皇逃窜,不辨路径。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不要说天高,谁敢不弯腰?谁说地不厚,谁敢不小心地一步接一步走路?蓋(hé),古同“盍”,文言虚词,何不。局,弯曲,此为“弯下腰”之意。蹐(jǐ),据《漢典》解释,其本义为“走小碎步,即后脚尖紧接着前脚跟”,此处可以理解为很小心地一步挨着一步摸索着走,生怕一脚踏空而掉入无底的深坑。
为何如此?《毛诗正义》说:“谓此上天盖实高矣,而有雷霆击人,不敢不曲其脊以敬之。以喻己恐触王之忌讳也。谓此下地盖实厚矣,而有陷溺杀人,不敢不累其足以畏之。以喻已恐陷在位之罗网也。言上下可畏如天地然。”天下人心都疾恨王政,但又不敢直接指斥,所以,假借天地以比之。
天下民人如此畏惧,因此“維號斯言,有倫有脊”,老百姓都叫苦不迭、呼号连天,实在是有道理。倫、脊是有条理、有道理的意思。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唉,真是可叹可悲啊,当今天下的人怎么都变得像惊弓之鸟似的?胡,怎么,为什么之意。虺(huǐ)蜴(yì):蛇与蜥蜴。《郑笺》:“虺蜴之性,见人则走。哀哉!今之人何为如是?伤时政也。”
是啊,老百姓实在是可悲可叹,但是他们除了像蛇、蜴受到惊吓而逃走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然而,诗人在这里并不仅仅为天下民人觉得可悲可叹,他恐怕认为宗周的命运不舛更为可悲可叹!
第七章,兴。诗篇原文: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
这一章看似是诗人对自己不遇的哀叹,实则是写王政为何令民疾苦,以致天下老百姓都成了见人则走的“虺蜴”的根源。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看那山坡上,犄角旮旯、少有人至的地方,竟然生长着菀(wǎn)然茂特之苗。这两句以阪田之菀然茂特之苗,兴“视彼空谷仄陋之处,有杰然其秀异之贤”(《毛诗正义》语)。《郑笺》云:“阪田,崎岖墝(qiāo,无简体)埆(què)之处,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贤者在间辟隐居之时。”墝埆两字都是“土地瘠薄”之意,墝还有“地势险要处”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样的地方,竟然也生长着菀然茂特的秀苗。诗人想以此告诉世人,无论是穷乡僻壤,还是深山大泽,到处都有贤达高人,就看你(身居高位者)是否愿意去访贤求贤了。
“天之杌我,如不我克。”然而,天以风雨动摇我,我苗虽特,亦以不能承受得了。扤(wù),动摇之意。我,上句所说的生在阪田的菀特之苗。“如不我克”,《古诗文网》将其直译为“唯恐把我打不倒”,其实就是“我也承受不了(天以风雨动摇我)”。
什么样的风雨,竟让这样的菀特之苗承受不了?那就是后面四句所写的王命之“始乱终弃”!
“彼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王以礼命征召我的时候,貌似诚心诚意,好像生怕求不到我贤者。然而,得到我之后却让我“尸位素餐”,空摆着。《郑笺》云:“王既得我,执留我,其礼待我謷謷然,亦不问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贪贤之名,无用贤之实。”原来天子征召我,并不是真的要用我,只不过是为了浪得求贤之名而已。这里,“謷謷(áo)”是不听善言而妄语、怠慢之意。《毛传》:“仇仇(qiú),犹謷謷也。”
第八章,赋。诗篇原文: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
这一章是诗人对宗周将要灭亡的担忧。“心之憂矣,如或結之。”诗人见朝无贤者,尽是小人当道,因此心忧。忧到什么程度?就像打了一个结,意思是这种忧在我心,怎么赶也赶不走,如物之缠结也。这真是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后世常说的“心结”恐怕就是来源于此吧。
“今兹之正,胡然厲矣?”当今的朝政怎么会如此的暴恶啊?这是在对时政的直接开炮,也是上文所说心忧的缘由。《毛诗正义》:“所以忧者,今此之君臣,为人之长,何一然为恶如是矣!”正,政也,时政之意。厉,恶也。
“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这两句是为下两句做铺垫。田地中的烧荒之火正然旺盛,火星四溅,难道还能灭得了吗?燎,放火焚烧草木,《郑笺》:“火田为燎。”扬,炽盛,火烧得很旺的样子。诗人之所以这么问,是说这样的旺盛大火一般是灭不掉的,要想将其灭掉,那就得要很大的水才行。以此来比喻,宗周正在鼎盛时期,难道有人能把它给灭了吗?宁,读音nìng,岂、难道之意。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承接上两句,诗人做出大胆的预测:赫然鼎盛的宗周,必定会被褒姒所烕!估计诗人此时必抱有赴死之心,否则断不敢如此说。我们知道后来的历史也确实如诗人的预测那样,但不知诗人是否亲眼见证了。
宗周,指的是以镐京为都城的西周。褒姒(sì),周幽王的宠妃,怂恿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位美人。褒是国名,姒是姓。烕(xuè),灭也。
第九章,比。诗篇原文: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
这一章和下一章,都是以商人之载大车展转为比喻。商人比拟天子,大车比拟国家,车上装载的货物比拟国家命运和朝政事务,辅比拟辅佐天子的能人贤臣。天子若不改恶政,还弃用辅佐治国的贤臣,则长此以往,必陷入窘境。等到国家颠覆时再喊“贤者救我”,那也是没有用的了。
该章描绘的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位商人正赶着一辆装满货色的沉重大车,颠仆着行进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这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没一会大车的两个车轮陷入泥泞之中,动弹不得。为了减轻负担,商人把车厢两边的挡板给卸去。结果,车子是重新动了起来,但因没有了挡板的保护,车上装载的货物纷纷掉落下去。见此情景,商人慌忙对路边的人大喊起来:“大哥,快来帮帮我!”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是说终王之所行,其长可哀伤矣。以王的不改恶行之心,一辈子都会哀伤的。这话说的也狠了点哈。窘,窘迫之意。
“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车子装满了货物,却把车厢两侧的挡板给撤掉了。载为动词,以为装载(货物)。辅,车厢两侧的挡板(用于防止所载货物掉落)。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眼看着车上的货物掉下去了,商人大声喊道:“大哥,快来帮帮我!”载(zài)输尔载(zài):前一个“载”,动词,做动词(这里是“输”)前綴。《古诗文网》说是虚词,及至的意思,也通。后一个“载”,名词,指所载的货物。输,坠落,掉落。将,请也。伯,原意为排行老大的人,这里相当于统称“大哥”。《郑笺》云:“输,堕也。弃女(汝)车辅,则堕女之载,乃请长者见助,以言国危而求贤者,已晚矣。”
第十章,比。诗篇原文: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
本章连续上章商人赶车的比喻,但反之,教王求贤用贤。天子若不弃辅国贤臣,并且像车夫那样的人都能够好好的善待,则国家大车必定安然前行,不知不觉间就逾越各种绝险障碍,好像是一件很自热的事情那样。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不要丢弃你的车辅,要用它加固你的车轮辐。员(yún),加固,绑定牢的意思。辐,车轮上联结最外圈与轮轴的构建,呈辐射状。按这两句话,辅是用来加固车轮辐条的,与前一章理解为“车厢两侧挡板”的辅意义有所不同,大概古代马车这两种“辅”都有吧。在《毛传》《郑笺》和《毛诗正义》中,没有对九章、十章所讲的或许是两种的辅加以区分,而在朱子的《诗集传》中把它们都解释为绑在车轮辐条上的那种。我们也不需要拘泥于这些了,只当“辅”是对辅佐国政的贤臣的比喻即可,而且这样的贤臣也不应该是一个,也会各司其职的,对吧?
“屢顧爾僕,不輸爾載。”还得善待车夫,这样,你车上装载的货物才不会掉落下去而丢掉。朱子曰:“屡,数。顾,视也。仆,将车者也。”不过,窃以为这里的“顾”并非简单的“视”,而应带有“善待”之意。这两句是劝诫天子,不但要对辅佐国政的贤臣施以爱才、惜才,而且对那些所有有益于国家的人都要善待。后者恐怕就是孔圣人所谓的“仁政”吧。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如果你做到了上面的那些,那么你的大车就会平安越过一切的艰难险阻,这些都是那么的自然,以致于你都不曾感觉遇到过什么障碍和险情。另一种说法:“王曾不以是为意乎?”照此说法,则最后一句句末的句号应改成问好。曾,竟。不意,不留意。
第十一章,比。诗篇原文: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
这一章是说人在危国不得自保,就好像池沼浅水中的鱼那样,即使它潜入到最深处,也没法藏得住,捕鱼的鸟儿照样把它看得清清楚楚,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捕获。
因此,诗人说,“魚在于沼,亦匪克樂。”浅水中的鱼,哪里谈得上什么快乐。这里,以鱼比喻想隐世自保的贤者,以浅水之沼比喻危国乱世。沼,很浅的水处。匪,通“非”。克,能也。
“潜雖伏矣,亦孔之炤。”在一个很浅的水池里,哪怕鱼潜伏到最底层,也是昭然若揭,捕鱼的鸟会把它看得清清楚楚的。在一个政乱的国度里,贤者虽欲逃世隐避,那也不过如同浅水之鱼,终究逃不过网罟之灾。孔,很。炤(zhāo),明显而易见。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因此上)整日里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只可怜我们周国竟遭此暴虐!惨惨,犹戚戚、忡忡之意。念,哀怜、可怜之意。
第十二章,赋。诗篇原文: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
这一章是表达诗人对幽王和当朝权贵们只知自己贪图享乐,毫不顾及天下的恶行感到无比的痛心。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那个人既有甘醇美酒,又有山珍海味。《毛传》以为彼为彼王。《郑笺》以为:“彼,彼尹氏大(读tài,太)师也。”按:前朝曾辅佐周宣王中兴的得力贤臣尹吉甫,见周幽王昏淫荒诞,屡次劝谏不听,于公元前775年含恨离世,而周幽王于公元前771年犬戎攻入西周都城镐京时被杀死。估计该诗所写的尹氏太师应该是尹吉甫的后人了。尹吉甫那么一个贤臣却有这么一个直接坑害了宗周社稷的后人,而周宣王那么一个伟大的中兴之主却也有幽王那么一个亡国的儿子,看来“龙生龙,凤生凤”真的是不能完全相信!
“洽比其鄰,婚姻孔云。”有了旨酒嘉殽,所恰比的也不过都是婚姻亲戚而已,哪里会延及远人。比喻王(或尹氏太师)有什么恩惠也只是给身边亲近的人,其他人没分。云,亲近、和乐之意。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王的恩惠既不能延及远人,国家将有危亡,可叹只有我独自一人为此而担忧,忧心慇慇然痛也。慇慇(yīn),痛苦忧愁的样子。
第十三章,赋。诗篇原文: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
这一章通过富人和惸独之人在乱世中的不同命运的对比,表达了诗人对当世暴政、乱政的痛恨,以及对国之将亡的哀叹。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穀。”那些佌佌然之小人,俱都有室屋之富,其歪瓜裂枣们也都有爵禄之贵。之所以这样,完全是由王者厚敛重赋,宠贵小人而使然也。佌佌(cǐ),比喻卑微的小人。蔌蔌(sù),比喻鄙陋的小人。穀(gǔ),俸禄之意。
“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天下的老百姓不但没有福禄,还受到朝廷和在位权贵们的摧残。夭(yāo),摧折之意。椓(zhuó),打击之意。天代表统治集团,即君王和当朝权贵们。是,连结前后两个动词“夭”和“椓”,表示既摧折复又打击。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这这样的一个暴虐和混乱之世,那些有钱的富人还能勉强享受到欢乐,而那些困苦孤独之人就只有哀叹的份了。哿(gě),欢乐之意。惸(qióng)独,贫穷而又孤独的人。
哀哉,惸独之天下万民;痛哉,将倾之赫赫宗周!下面让我们一起来体会下诗人的茕茕忧心吧!
「一章」
四月正陽落繁霜,悠悠我心深憂傷。
天下萬民謠言起,來勢洶洶大無疆。
可憐孤獨我一人,眉頭緊鎖心發慌。
哀歎我自太小心,恰似病鼠穴中藏。
「二章」
父母既然生下我,爲何要我遭此殃?
不早不遲恰此時,逢此亂世在此邦。
信口雌黄造謠者,好話歹話憑口張。
我憂我懼真情講,招來侮辱將我傷。
「三章」
心中焦慮如火突,可憐我卻無福祿。
天下人民本無辜,卻與罪人同爲僕。
哀歎我朝天下人,何去何從得福祿?
好似看那烏落處,究竟在於何家屋?
「四章」
看那林中無大樹,粗柴細柴倒有數。
天下人民方危殆,蒼天無聲不肯顧。
既然無所你不能,天下之人皆可挫。
皇皇蒼天上帝君,究竟恨誰可公佈?
「五章」
青山雖高不敢尊,何況岡陵矮土墩。
謠言害苦天下人,無德不懲亂紛紛。
元老本爲國之寶,不該召來解夢因。
上下都稱我爲聖,雌雄烏鴉誰能分!
「六章」
蒼天雖高有雷霆,拒不彎腰無有人。
大地雖厚有陷坑,小心慢步才能行。
惟有連天呼號聲,有理有據上天聞。
哀歎當今天下人,怎成受驚虺蜴行?
「七章」
崎嶇墝埆有阪田,菀然之苗實可憐。
天以風雨動搖我,我苗雖特不能全。
求我之時禮有加,生怕不得我苗賢。
得我之後束高閣,不聞不問隨我緣。
「八章」
憂憤重重心頭疊,好似亂繩團成結。
當今天下此朝政,何故暴虐如蛇蝎?
燒荒之火方盛時,有誰能將它來滅?
赫然鼎盛宗周國,料爲褒姒將它烕(xuè)!
「九章」
君行不改永傷懷,陰雨窘迫如浪排。
好比大車裝滿貨,丟掉擋板隱患埋。
貨物墮落喊大哥,誰能幫你從頭來?
「十章」
不要拋棄車輔材,加固輪輻可明白?
善待車夫勤相視,從此不丟車上財。
安然逾越坎和險,好似就該如此來。
「十一章」
有魚在於淺水沼,從此快樂無處找。
深潛伏在沼水底,昭然若揭真明了。
惶惶不安戚戚憂,國政暴虐怎是好!
「十二章」
那廝有酒甘又醇,還有嘉殽真誘人。
座上賓客皆姻親,美酒佳餚燕其鄰。
可憐獨自我一人,空留憂心慇慇情。
「十三章」
卑微小人已有屋,鄙陋窶貧也得祿。
天下人民福祿無,君王摧折權貴椓。
有錢富人尚可樂,可憐鰥寡與惸獨。
注释:
「1」 訛(é)言:謠言。孔:很。將:大。
「2」 京京:憂愁深長。【韻補】葉居良切,音疆(jiāng)。
「3」 癙(shǔ):憂悶。痒:病。
「4」 俾:使。瘉(yù):病,指災禍、患難。
「5」 莠(yòu)言:壞話。
「6」 愈愈,憂懼也。
「7」 惸惸(qióng):憂鬱不快。無禄:不幸。《毛傳》:惸惸,憂意也。《鄭箋》:無祿者,言不得天祿。自傷值今生也。
「8」 爰(yuán):語助詞,猶“之”。止:栖止。
「9」 中林,林中也。侯:維,語助詞。薪、蒸:木柴,粗者爲薪,細者爲蒸。
「10」 殆(dài):本義是危險,這裡可以理解爲“水深火热的危險境地”。夢夢:《韓詩》解釋其爲“惡貌”。可以理解爲“昏昏欲睡、不辨善惡”。
「11」 克:能。有定:有所定(無所不能)。《毛傳》:胜,乘也。欺凌之意。
「12」 《毛傳》:皇,君也。《鄭箋》云:伊,讀當爲繄。繄猶是也。有君上帝者,以情告天也。使王暴虐如是,是憎惡誰乎?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
「13」 蓋(hé):古同“盍”,文言虛詞,何不。卑:地勢低下。與“高”相對。
「14」 懲:警戒,制止。《鄭箋》云:小人在位,曾無欲止眾民之爲僞言相陷害也。
「15」 《毛傳》:故老,元老。訊,問也。《鄭箋》云:君臣在朝,侮慢元老,召之不問政事,但問占夢;不尚道德,而信征祥之甚。
「16」 局:彎曲,此指彎腰。
「17」 蹐(jǐ):輕步走路。《漢典》:本義:走小碎步,即后脚尖紧接着前脚跟。
「18」 倫、脊:條理,道理。
「19」 虺(huǐ)蜴(yì):蛇與蜥蜴。《鄭箋》:“虺蜴之性,見人則走。哀哉!今之人何爲如是?傷時政也。”
「20」 阪(bǎn)田:山坡上的田。菀(wǎn):茂盛的樣子。《毛傳》:言朝廷曾無桀臣。《鄭箋》云:阪田,崎嶇墝(qiāo)埆(què)之處,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賢者在間辟隱居之時。
「21」 扤(wù):動搖。《鄭箋》云:我,我特苗也。天以風雨動搖我,如將不胜我。謂其迅疾也。
「22」 則:語尾助詞,通“哉”。《鄭箋》云:彼,彼王也。王之始征求我,如恐不得我。言其禮命之繁多。
「23」 執:執持,指得到。仇仇(qiú):慢怠。力:用力。《毛傳》:仇仇,猶謷謷也。《鄭箋》云:王既得我,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áo)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貪賢之名,無用賢之實。
「24」 兹,此。正,長也。厲,惡也。心憂如有結之者,憂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爲惡如是。
「25」 燎:放火焚燒草木。揚:盛。寧:豈。或:有人。《毛傳》:滅之以水也。《鄭箋》云:火田爲燎。燎之方盛之時,炎熾熛(biāo,火星迸飛,也指迸飛的火焰)怒,寧有能滅息之者?言無有也。以無有,喻有之者爲甚也。
「26」 宗周:以鎬京爲都城的西周。褒姒(sì):周幽王的寵妃。褒,國名。姒,姓。烕(xuè),滅也。
「27」 輔:車兩側的擋板。《鄭箋》云:以車之載物,喻王之任國事也。棄輔,喻遠賢也。
「28」 載(zài)輸爾載(zài):前一個“載”,動詞,做動詞(這裡是“輸”)前綴。《古詩文網》說是虛詞,及至的意思,也通。後一個“載”,名詞,指所載的貨物。輸,丢掉。將:請。伯:排行大的人,等於說老大哥。《毛傳》:將请伯長也。《鄭箋》云:輸,堕也。棄女(汝)車輔,則墮女之載,乃請長者見助,以言國危而求賢者,已晚矣。
「29」 員(yún):加固。
「30」 屢,數也。僕,將車者也。顧猶視也,念也。
「31」 曾:竟。不意:不留意。《鄭箋》云:女不棄車之輔,數顧女僕,終是用逾度陷絕之險。女不曾以是爲意乎?以商事喻治國也。—— 按鄭說,爲反問(王)曰“曾是不意?”另外一種爲“曾是不意。”
「32」 克:能。
「33」 炤(zhāo):通“昭”,明顯,顯著。
「34」 慘慘:憂愁不安。《毛傳》:慘慘猶戚戚也。
「35」 云:親近,和樂。《毛傳》:洽,合。鄰,近。云,旋也。是言王者不能親親以及遠。《鄭箋》云:云猶友也。言尹氏富,獨與兄弟相親友爲朋黨也。
「36」 慇慇(yīn):憂愁的樣子。《毛傳》:慇慇然痛也。《鄭箋》云:此賢者孤特自傷也。
「37」 佌佌(cǐ):比喻小人卑微。蔌蔌(sù):鄙陋。《毛傳》:佌佌,小也。蔌蔌,陋也。《鄭箋》云:穀,禄也。此言小人富,而窶陋(jù,貧窮)將貴也。
「38」 夭(yāo):摧折。椓(zhuó):打擊。《毛傳》:君夭之,在位椓之。《鄭箋》云:民於今而無祿者,天以荐瘥夭殺之,是王者之政又复椓破之。言遇害甚也。
「39」 哿(gě):歡樂。《毛傳》:哿,可。獨,單也。《鄭箋》云: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惸獨將困也。
2020年3月3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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