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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自述(83 老百姓需要怎样的出版物)

时间:2020/3/20 作者: 黄忠晶 热度: 203464
  最近30多年来,有些人是专为粗通文字的普通老百姓写作、翻译和出版一些讲道理的书籍,这些老百姓识字不多,家境贫寒,无法对书籍作出选择,是有什么书就读什么。这样的作者和出版者以前就很多,在农奴解放后更是大量出现,并随着识字者的增加而相应增多,现在已经具有相当规模了。但他们同那些贫穷的读者之间并没有建立起一种正确的关系。我总感到这里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出版物似乎不该是这样的;那些作者和出版者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而老百姓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书籍。

  我觉得这里的问题在于,那些满腹经纶的有钱人想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那些知识缺乏者,而后者似乎只是被动地张开嘴,等着吞下别人喂给他们的一切。这看起来似乎不错,其实传授知识的真正过程根本不是这样。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些吃的饱饱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该给饥肠辘辘的人吃些什么,而这些饿肚皮的人似乎也不接受别人给他吃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我看来,原因有三个:或者是那些吃得饱的人并不真正想给饥饿者什么东西吃,只是想对他们造成于己有利的影响;或者前者给后者的是他们吃剩下的东西,是连狗也不会吃的;或者是前者自己也没有吃饱或吃得并不好,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后者的。民间出版物至今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其原因也是类似的。

  第一种情况,有些人出版这些书不是为了向老百姓传授知识,只是为了在老百姓身上激发一些他们希望产生的情绪。例如那些教会出版的普及读物。这些书籍并没有传授任何知识,读者也不会产生任何兴趣,因为其作者在书中并没有表达任何道理,只是表达了某种情绪。其实这种情绪本该通过艺术作品来表达的,而不能在理论书籍中直接表达;理论书籍只能论述一些知识和传达一些信息。这样,这些书就成了似是而非的东西,对于那些饿肚子的人来说,这样的食物不是正经粮食,而是一种怪怪的代用品,他们吃不惯也不愿意吃这种东西。

  第二种情况是为数最多的,就是把自己吃剩下不要的东西扔给老百姓吃。常常听到一些人说,我别的干不了,那就试着给老百姓写点东西吧。这样的东西大都是有意识地针对老百姓写的,也就是说,是那些对我们没用、却被认为对老百姓有用的人写的。这一类书包括许多故事和短篇小说,大都是由这样的人写的。我们不想吃的东西老百姓可以吃,这种想法是许多人都有的,包括我在内,一点都不觉得其荒谬。对于我们几万人来说是多余的、无用的,倒适合于嗷嗷待哺的千百万人,这还不荒谬吗?问题还不在于数量:我们是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扔掉这些吃剩下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上过学,留过洋,能说多门外语,有许多书籍供我们选择阅读,偶尔吃下一点有毒害的东西,我们的身体也能抵抗得了。然而那些老百姓腹中空空如也,吃下任何一点有毒的东西都会被充分吸收,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往一大桶蜂蜜中加进哪怕一小勺柏油,就会把整桶食物给毁了;那么在精神粮食中,情况更是如此。艾维巴赫说得好:我们应该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老百姓。这正像对于孩子来说,最好的食物才适合他们一样。

  第三种情况是我们自己吃的那些东西并不是让我们吃饱,而是让我们发胖。即使我们把它们提供给老百姓,他们也不会要。我是指普希金、茹科夫斯基、果戈理、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人的书,还有近50年来历史学家和宗教界作家写的一些东西。我们认为这是些好东西,然而老百姓却不感兴趣。对此,我还得多说几句。

  我们这些有教养的人有一种本领,就是不懂装懂,不学无术却表现出满肚子学问的样子。我们只关心上个月欧洲某些学者或作家写了些什么,或者至多是二三十年前有人写了什么,再早的时期我们就弃之不顾了,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就像一个行为古怪的地理学家,只考察本地的那些小河和山丘,对亚马孙河和勃朗峰却一无所知,却自诩通晓世界上的所有河流和山脉。我们变得十分无知,我们不了解几千年来人类智慧的伟大成果,就像井底之蛙,只知道近些天来几百个欧洲人头脑里的东西。如果我们确实是这样无知,就难怪老百姓不愿接受我们提供的这些无知的产物。老百姓本然地具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我们提供给老百姓的是普希金、果戈理,德国人提供的是歌德、席勒,法国人提供的是拉辛、高乃依、布洛瓦,好像这都是无价之珍宝,然而老百姓不需要他们,因为这些人不是正经粮食,至多是饭后的甜点,靠他们不能维持生命。老百姓需要的是人类智慧的全部成果,而普希金、高乃依、歌德都是靠这些成果长大的。

  针对这三种情况,我们应该做的是,首先,不再去做那些有害无益的事情。应该认识到,通过理论书籍来直接传达人民的情绪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情绪只能通过文艺作品来传达;那些充满说教的书,既缺乏理性和科学,又不具有艺术水平,是对老百姓有害无益的东西,会引起他们对书籍的反感。

  其次,应该承认老百姓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不过人数比我们多得多,对真理的要求比我们更严,也更为敏感。因此,如果说某些东西对我们是不够好的,那么对于老百姓就是百分之百有害的。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就是应该承认,由于我们的无知,我们本不应该去教育老百姓,而是应该同他们一起去学习。老百姓不喜欢我们给他们的食物如茹科夫斯基、普希金和屠格涅夫,这表明它们不是老百姓所必需的。我们应该把那些真正好的,能让我们吃饱的食物给老百姓;如果没有这样的粮食,那就让我们去创造。我们和老百姓之间的区别其实并不存在。我们跟他们在知识方面都很欠缺,只是欠多欠少的问题。

  应该去寻找人们最必需的食物。然而我们自己已经吃得比较饱了,很难确定哪些是必需的,而那些饿着肚子的老百姓最有选择权,他们能够接受的就一定是真正的食物。但这种东西我们自己也很缺乏,我们只是靠餐后的甜点来填饱肚子。我们应该去寻找这种食物。如果我们承认自己也是无知的,就不应该去教导老百姓,而应该同他们一起学习。大家一起向古代以来所有伟大的导师学习。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讲授自己熟悉的这些导师的著作,并且把它们搜集在一起,分门别类加以出版。

  ——关于民间出版物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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