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彼南山,維石巖巖。「1」
赫赫師尹,民具爾瞻。「2」
憂心如惔,不敢戲談。「3」
國既卒斬,何用不監!「4」
「二章」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5」
赫赫師尹,不平謂何?
天方薦瘥,喪亂弘多。「6」
民言無嘉,憯莫懲嗟。「7」
「三章」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8」
秉國之鈞,四方是維。「9」
天子是毗,俾民不迷。「10」
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11」
「四章」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
弗問弗仕,勿罔君子。「12」
式夷式已,無小人殆。「13」
瑣瑣姻亞,則無膴仕。「14」
「五章」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15」
昊天不惠,降此大戾。「16」
君子如届,俾民心闕。「17」
君子如夷,惡怒是違。「18」
「六章」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19」
式月斯生,俾民不寧。「20」
憂心如酲,誰秉國成?「21」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
「七章」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22」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23」
「八章」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24」
既夷既懌,如相醻矣。「25」
「九章」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
不惩其心,覆怨其正。「26」
「十章」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27」
式訛爾心,以畜萬邦。「28」
《小雅·节南山》是一首讽刺和责骂权臣,并借以警醒天子的诗。这一点为古今各家所公认。但是,关于该诗的作者“家父”,所讽刺的对象“师尹”,以及当时的周王到底是谁,等等问题却是众说纷纭。该诗最后一章自叙:“家父作诵,以究王訩。”《毛传》该诗小序:“《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朱熹《诗集传》该诗第一章注:“此诗家父所作,刺王用尹氏以致乱。”那么,可以肯定《节南山》的作者是“家父”。
那么,“家父(fǔ)”是谁呢?《郑笺》说:“家父,字,周大夫也。”然而,根据前人与今人的考察,在现有的史料典籍上,惟《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的记载:“天王使家父来求车”(周天子派遣家父来鲁国求车)。《春秋》是以鲁国纪年的编年史,所以,“桓十五年”就是鲁桓公十五年(公元前697年),其时为周桓王二十三年。此时距周幽王卒年(公元前771年)已经七十四年,距周幽王元年(公元前781年)八十四年。
一般来说,不大会有人写诗,或诸如奏章、檄文等其它形式的文字,来讽刺和责骂七八十年前的权臣,也没法去警醒那时的王呀!因此,有人说《节南山》不是作于周幽王时代。宋代朱熹就持此观点,其《诗集传》该诗第一章注解:“序(指《毛诗序》)以此为幽王之诗。而《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来求车。于周为桓王之世,上距幽王之终,已七十五年,不知其人之同异。大抵序之时世皆不足信,今姑阙焉可也。”朱子这里说的“七十五年”是连头带尾的算法,古人大抵算年头都是如此,不必细究。
唐代孔颖达给出了另一种解释,即本诗作者“家父”并不是《春秋》所记的那位家父,而是周幽王时代的一个同字者。《毛诗正义》:
卒章《传》已云:“家父,周大夫。”但不言家父是字。此辨其字,因言其官,所以《笺》、《传》重也。知字是大夫者,以《春秋》之例,天子大夫则称字。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以字见经,文与此同,故知此字亦是大夫也。桓十五年上距幽王之卒七十五岁,此诗不知作之早晚。若幽王之初,则八十五年矣。韦昭以为平王时作。此言不废作在平、桓之世,而上刺幽王。但古人以父为字,或累世同之。宋大夫有孔父者,其父正考父,其子木金父,此家氏或父子同字,父未必是一人也。
在赏析这首诗时,我们不妨先将上述那些无法定论的问题暂搁一边,只需记住是一位叫“家父”的诗人,写了此诗,讽刺和鞭挞当朝权贵“师尹”,并同时期望警醒当时的“王”即可。
《小雅·节南山》共有十章,前六章每章八句,后四章每章四句。各章表现手法有兴、有赋。各章首尾相接,层次明确:先有不满而后期盼之,期盼落空而后转而失望,既失望则痛责之,痛责后而忧心之,然后不知之所之。
第一章,师尹之威,不敢戏谈;第二章,师尹不平,惨莫惩嗟;第三章,尹氏太师,不吊昊天;第四章,为政不平,任用小人;第五章,若然自惩,天人不怒;第六章,不思悔改,乱靡有定;第七章,忧心忡忡,不知所之;第八章,小人无常,君子无适;第九章,反怨他人,我王不宁;第十章,忍无可忍,家父剖心!
第一章,兴。诗篇原文: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
赫赫師尹,民具爾瞻。
憂心如惔,不敢戲談。
國既卒斬,何用不監!
该章首先用南山之高俊、其石之岩岩起兴,以喻太师尹氏的位高权重,然后对这位“师尹”的总貌进行描述。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南山是那么的高大,山上的石头是那样多而显眼。节,山的高俊貌;岩岩,山上石头层叠累累貌。这里“节彼南山”是《诗经》中常见的倒装句,主语(南山)在后,在指称代词“彼”的连接下,描述山高险峻的形容词“节”置前。
“赫赫師尹,民具爾瞻”,位尊显赫的太师尹氏啊,天下的老百姓都在仰望着您。赫赫,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显赫。师尹,太师尹氏。太师是三公之一,与太傅、太保共同辅佐周天子执政,三公是周王朝的最高官职。尹氏,朱子以为可能是尹吉甫的后人。尹吉甫就是那位辅佐周宣王北伐玁狁、西讨戎夷、南征蛮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周贤相,《小雅·六月》记述的就是他率军北伐玁狁的事迹。尹吉甫一生忠于王室,为西周王朝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成想若干年后,周王朝的朝政却败坏在了他的后人之手,真是令人唏嘘嗟叹,如若贤相地下有知,也定会是老泪纵横!
“憂心如惔,不敢戲談”,看到现在王国政令混乱的样子,人们都忧心如焚,然而,面对尹氏的淫威,又有谁敢于谈论!惔(tán),火烧之意。
“國既卒斬,何用不監”,天下的诸侯国相互侵伐,有的已经被灭绝了,你为什么不监察?国,指天下的各诸侯国。斩,灭绝了。何用,为什么。监,监察。太师负有监察天下诸侯之责,以防其相互侵伐,及对天子不朝。
第二章,兴。诗篇原文: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
赫赫師尹,不平謂何?
天方薦瘥,喪亂弘多。
民言無嘉,憯莫懲嗟。
这一章先用再高的南山,也有草木满其沟壑(使之趋平)为兴,反衬师尹执政不平,导致诸多乱象。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高俊的南山,也有草木平满其旁(沟壑)。“有实其猗”,朱子的《诗集传》说“未详其义”,《毛传》说“实,满。猗,长也”,《郑笺》说“猗,倚也。言南山既能高峻,又以草木平满其旁倚之畎谷,使之齐均也”。在此我们采用郑说。
“赫赫師尹,不平謂何”,位尊显赫的太师大人啊,你为何执政却如此的不平呢?不平,《郑笺》以为“责三公之不均平”,《诗集传》以为“(师尹)不平其心”,愚以为“不履其职”或“在其位,不理其事”,这在本章后几句,以及后几章中都有明证。
“天方薦瘥,喪亂弘多”,方今天下疫病横行,死丧甚多。荐,重也,再加上之意。瘥(cuó):疫病。弘,大,弘多就是很多的意思。
“民言無嘉,憯(cǎn)莫懲嗟”,因此,老百姓皆以灾害相吊唁,哪里还有什么嘉庆之言。然而,可叹的是不曾有恩德对百姓加以抚慰。这两句字面上是写疫病给百姓带来的痛苦,其实隐含了天下百姓对当局朝政混乱既心疼,却又不敢言表的情状,更是隐含了诗人对“师尹”大人空占其位、不谋其职的愤恨。诚然如朱子《诗集传》引用苏氏的话那样:“为政者不平其心,则下之荣瘁劳佚、有大相绝者矣。是以神怒而重之以丧乱,人怨而谤讟(dú,诽谤之意,无对应简体)其上。然尹氏曾不惩创咨磋,求所以自改也。”
第三章,赋。诗篇原文: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
秉國之鈞,四方是維。
天子是毗,俾民不迷。
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
这一章采用赋的手法,平铺直叙太师之职的重要性。太师是周王朝的中流砥柱,掌握国家之政,维护天下太平,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天下万民的楷模。然而,现在太师却不敬重上天,那就不宜空占太师的位置。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明确指明此太师乃为尹氏。大师,即太师,大读音为tài。维,语助词。氐(dǐ):本,根基。《郑笺》:“氐当作‘桎鎋’ 之‘桎’。”桎鎋就是车辖,是古代车辆中将轮固定在车轴上的部件,相当于现在的键销。桎鎋用以比喻执政大臣,关键人物。
“秉國之鈞,四方是維”,秉持国政,连接天下万邦。钧,《汉典》解释是一种制造陶器所用的转轮,又称“陶旋轮”,后转义为比喻国政。维:联结之意。这里,“是”为助词,把宾语(四方)前置。
“天子是毗,俾民不迷”,是天子的左右手,导万民于不迷。毗(pí)是辅佐之意。俾(bǐ),使得。
“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这两句话锋一转,变为责难:而你师尹却不敬重上天,那就不该空占着太师之位,以致于穷困天下万民。《毛传》以为:“弔,至。空,穷也。”《郑笺》注解:“至犹善也。不善乎昊天,愬之也。不宜使此人居尊官,困穷我之众民也。”愚以为“空我师”解释为“空占太师之位”于上下文更好。
第四章,赋。诗篇原文: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
弗問弗仕,勿罔君子。
式夷式已,無小人殆。
瑣瑣姻亞,則無膴仕。
承接上章,这一章列举了师尹的种种不端行为及其造成的后果。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不躬身亲历朝政,百姓当然不再信任你(师尹)。“弗問弗仕,勿罔君子”,对国家大事不闻不问,则下民没有不欺瞒其上的。仕,事,可以理解为“履行职责”之意。勿,按《郑笺》的说法,应该为“末”,则勿罔即“末罔”,可以理解为“没有不欺瞒”。君子指周天子。
“式夷式已,無小人殆”,朱子《诗集传》“当平其心视所任之人,有不当者则已之。无以小人之故,而至于危殆其国也。”式,用。夷,平(心)。已,止(有不当者,则褫夺其职位)。殆,耽误,危殆之意。
“瑣瑣姻亞,則無膴仕”,杜绝裙带关系,那么就没有了关系户的肥缺之位。《毛传》、《诗集传》均以为“琐琐”连用,为小貌。窃以为如下解释,于诗意上下文可能更贴切:第二个“琐”解释为小貌,第一个“琐”通“锁”,锁断、杜绝之意。姻亞,姐妹的丈夫间的互称关系,现在称为“连襟”,解释为“裙带关系”。膴(wǔ)仕,禄厚事闲之位,相当于现在所说的“肥缺”。
第五章,赋。诗篇原文: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
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君子如届,俾民心闕。
君子如夷,惡怒是違。
这一章是诗人期盼师尹能有所醒悟。虽然对昊天不敬有诸多后果,在位者若能有所感悟而改变,则情势亦会好转。隐含着在位者自高自大,毫无悔改之意。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尹氏之不平,老天为之震怒,因此,昊天不均,乃降下无穷的讼乱;昊天不和顺,而降下乖戾之变。佣,均也,公平、公正之意。鞠,盈,众多的意思。讻,讼也,争讼之意。惠,和顺之意。戾,乖。乖戾,性情、言语、行为等方面的别扭,不合常规情理。《郑笺》曰:“昊天乎,师氏为政不均,乃下此多讼之俗,又为不和顺之行,乃下此乖争之化。病时民傚为之,愬之於天。”
“君子如届,俾民心闕。君子如夷,惡怒是違。”虽然如此(指上天降下种种厄乱),若然君子能幡然醒悟,纠其错误,并诚心诚意施行善道,则民心之乱可止息也;若然能以公平之心执掌国政,则天下人民的愤怒之火也会消去。届,至也,善也,诚心诚意之意。君子,斥在位者,指当权太师尹氏。阙,止息。违,远也,消去之意。
朱子在注解这一章时,引入了“天人合一”的理学概念。《诗集传》:“言昊天不均,而降此穷极之乱。昊天不顺,而降此乖戾之变。然所以靖之者,亦在夫人而已。君子无所苟而用其至,则必躬必亲,而民之乱心息矣。君子无所偏而平其心,则式夷式已,而民之恶怒远矣。伤王与尹氏之不能也。夫为政不平以召禍乱者,人也。而诗人以为天实为之者,盖无所归咎,而归之天也。抑有以見君臣隐讳之义焉,有以见天人合一之理焉。”诗人知道一切祸乱的根源其实在于最高统治者,即周天子,但他不敢指摘天子,所以,只好将其归罪于“天”,反正天也不会说话,不能跟他争辩!
第六章,赋。诗篇原文: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
式月斯生,俾民不寧。
憂心如酲,誰秉國成?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
这一章到第八章,诗人已经对师尹完全失望,知道他不可能幡然醒悟,因而对其深恶痛责。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不敬重昊天,国政昏乱没有结束的时候。靡,没有之意。
“式月斯生,俾民不寧”,祸乱日增月长,搞得天下百姓不得安宁。式,用也,因此之意。式月斯生,意为每个月都会生出些(祸乱)来。
“憂心如酲,誰秉國成”,诗人仰头呼天:天呐,我心之忧有如酲矣,到底有谁能秉持国政而至平啊?酲,本义是酒醒后神志不清有如患病的感觉。《毛传》:“病酒曰酲。”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师尹大人啊,您不亲自为政,却以付之裙带关系的小人,最终还不是让天下的百姓为之受其劳弊之苦吗?叹之慨矣,恨之深矣!
第七章,赋。诗篇原文: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
本章一方面继续痛责师尹,一方面又表达诗人深深的忧心。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欲驾其四牡,可是四牡的脖子疆疆的不肯为我所驾。《毛传》:“项,大也。”领,马脖子。项领,马脖子疆疆的,《郑笺》以为“喻大臣自恣,王不能使也”。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我朝四方望去,竟皆蹙蹙然无所之也。《郑笺》:“蹙蹙(cù),缩小之貌。我视四方土地,日见侵削於夷狄蹙蹙然,虽欲驰骋,无所之也。”朱子引东莱吕氏语:“本根病,则枝叶皆瘁。是以无可往之地也。”这两种解释皆可,吕氏说似更佳。在吕氏说中,蹙蹙应解释为“局促的样子”。
第八章,赋。诗篇原文: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
既夷既懌,如相醻矣。
本章是说小人当道,其心性又喜怒无常,因而君子无所适从。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茂,《毛传》解释其为“勉”,劝勉之意,《國語辭典》关于勉的解释:“動詞。1。 强迫人去做能力不够、或不愿意做的事。2. 鼓励。”按照上下文,当取第一种意思较妥。则这两句诗句可以理解为“当劝勉你除去恶行时,就像看着你的矛(因而想和你战斗)”。另外,《诗集传》解释茂为“盛”,盛举、穷举(你的恶)之意。则这两句诗句可以理解为“当(我)把你的恶都指出来的时候,你就看着矛(想和我战斗)”。如此,这两种解释实际归为一宗。
“既夷既懌,如相醻矣”,等到心平气和时,又如宾主饮酒相欢、好像之前从没发生过纷争似的。
第九章,赋。诗篇原文: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
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这一章是说师尹当政不平,不但不自思其过,反而怒怨为其指正之人。惩,自惩也。不惩其心,也不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过错)。覆,反。覆怨,反过来倒是怨恨起别人来。正,对其进行规劝纠正。
第十章,赋。诗篇原文: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
式訛爾心,以畜萬邦。
这一章点明诗人作此诗的目的,那就是以穷究王政昏乱之所由,冀其改心易虑,以畜养万邦。究,穷究之意。訩,之前各章所列举的种种国政乱象。讹,化解。“式讹尔心”,期望你能彻悟,回归到正常的治国之道上来。
第一句“家父作诵”,诗人自报名姓,告诉世人,这首诗就是我写的。一般情况下,不大会在诗作中言明作者姓名的,尤其是在像《节南山》这样的点名道姓责难当朝权贵的诗作中。然而,为何该诗作者在最后却刻意地告诉别人,又怎么敢于告诉别人,这首诗就是家父我写的?
关于这一点,唐代学者孔颖达所论甚是,其《毛诗正义》曰:“作诗刺王,而自称字者,诗人之情,其道不一。或微加讽谕,或指斥愆咎,或隐匿姓名,或自显官字,期於申写下情,冀上改悟而已。此家父尽忠竭诚,不惮诛罚,故自载字焉。寺人孟子亦此类也。”可见,作者家父是多么的忠君爱国为天下忧,以至于不顾身家性命,向当朝权贵“赫赫师尹”发起责难。
下面,不妨让我们一起来细细地品味一下诗人的愤恨之情吧!
高俊巍峨一南山,嶙峋怪石森巖巖。
位尊顯貴太師尹,天下萬民將你瞻。
政亂憂我心如火,畏你淫威不敢談。
諸侯相侵有滅絕,為何瀆職你不監!
南山高俊有峰巔,草木猗猗滿谷間。「29」
位列三公太師尹,執掌國政何頗偏?
蒼天震怒降疫病,死喪多多亂人間。
百姓遭災相吊唁,何有恩德禱上天。
尹氏太師貴而尊,天下平安您是根。
維繫四方諸侯國,執掌國政您是鈞。「30」
輔佐天子為肱骨,教化萬民不迷心。
而今昊天您不敬,枉為太師空有尊。
不自躬身親歷政,天下萬民不信任。
上下無人不欺君,只因國政不聞問。
誠能進賢退無能,從此小人遠朝政。
鎖斷裙帶關係情,碌碌之輩從此遁。
悠悠蒼天不均平,降下無窮訟亂情。
悠悠蒼天不和順,降下如此乖戾人。
若然君子能至善,可使萬民亂心平。
若然君子能平和,民怨民憤立消停。
可歎師尹不敬天,國政亂局無有邊。
日增月长添新亂,天下萬民不見天。
心憂如醉神不清,誰掌朝政使民安?
不自躬身親為政,終究百姓無有歡。
四牡本為我車駕,脖頸疆疆不聽話。
瞻望四方我環顧,不知何所我可去。
方將勸勉你棄惡,好似持矛來相鬥。
紛爭既平轉和順,又如酒友在敘舊。
悠悠蒼天不太平,天子我王不安寧。
可恨師尹不自懲,反怨勸其正道人。
家父作誦不自顧,窮究王政昏亂處。
期盼你心能徹悟,蓄養萬邦代代續。
注释:
「1」 節:高俊貌。巖巖:積石貌。
「2」 赫赫:顯盛貌。師:大(tài)師,周之三公(太師、太傅、太保)。尹:尹氏為大師,蓋尹吉甫之後。具:倶,都。瞻:視,看。
「3」 惔(tán):燔,火燒。
「4」 卒:終。斬:斬斷,滅絕。何用:為什麼。監:視也,干預之意。
「5」 猗,倚也。言南山既能高峻,又以草木平满其旁倚之畎谷,使之齐均也。
「6」 荐:再次发生饥馑。瘥(cuó):疫病。
「7」 憯(cǎn):曾,乃。
「8」 氐(dǐ):本,根基。《鄭箋》以為:氐當作“桎鎋” 之“桎”。桎鎋:车辖。鎋,同“辖”。桎辖能制轮,使之不脱,因用以比喻执政大臣,关键人物。
「9」 鈞:《漢典》一种制造陶器所用的转轮,又称“陶旋轮”,后喻国政。維:聯結。
「10」 毗(pí):辅(天子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俾(bǐ):使得。
「11」 弔:善。昊天:犹言皇天。
「12」 仕:察也。勿當作末。罔,欺也。
「13」 式:用,能夠之意。夷:平。已,止。
「14」 膴(wǔ)仕:高官厚禄,今所謂“肥缺”,裙帶關係的任用。
「15」 傭:均也,公平、公正之意。鞠:盈也,众多之意。訩(xiōng):訟,爭訟之意。
「16」 惠:和顺之意。戾:乖。乖戾,性情、言语、行为等方面的别扭,不合常规情理。
「17」 君子:斥在位者。届:至也,善也,诚心诚意之意。闕:息。
「18」 夷:平易(之政)。違:去。
「19」 弔,至也。至犹善也。定,止。
「20」 式,用也。式月斯生:应月乃生。
「21」 酲:喝酒至醉,而又酒醒后神志不清有如患病的感觉。成,平也。
「22」 項領:肥大的脖頸。
「23」 蹙蹙(cù):局促的樣子。《毛傳》:騁,極也。《鄭箋》云:蹙蹙,縮小之貌。我视四方土地,日见侵削於夷狄蹙蹙然,虽欲驰骋,无所之也。
「24」 茂:盛。《毛傳》:茂,勉也。《鄭箋》云:相,视也。方争讼自勉於恶之时,则视女矛矣。言欲战斗相杀伤矣。
「25」 懌:悦。《鄭箋》云:夷,說(yuè,通悦)也。言大臣之乖争,本无大雠,其已相和顺而说怿,则如宾主饮酒相醻酢也。
「26」 覆:反。正:规劝纠正。
「27」 家父:此诗作者,周大夫。诵:诗。讹(é):改变。究,穷也。
「28」 畜:养。
「29」 猗猗:讀為 ē ē。
「30」 維繫:應讀為 wéi jì,別讀成 wéi xì。
2020年3月16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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