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起一个故事。说是他在一个杂志上看到过一篇小说，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说的是一个关于母猪过冬的事情。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是，由于朋友叙述的故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所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朋友说的故事是这样的：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有一年十一月的一天，生产队的队长路过本生产队的一户人家的时候，听到那用篾条架起的隔层里面有一头猪不停地哼叫着。

　　生产队队长停下脚步喊到：“喂，范老幺，在家没有？”。

　　屋里那个叫范老幺的人跛着脚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答应到：“喔，是李队长喔！啥子事？”“啥子事？！你家的猪叫得震天响，你杂回事呢？！”李队长“唬”着一个脸问道。

　　范老幺听了之后说：“呃，队长，是这么一回事！你看这不是快要过冬了吗？我这篾条架的墙不禁风，我想那生产队安排在我家饲养的母猪怕是冷得叫唤吧？！队长，你照顾我这个跛脚人每天可以多挣三个工分，才让我为生产队代养这头老母猪的，为了不给你丢人显眼，我可是从没有亏待队上的这头老母猪哟！一天喂两次，我照顾牠比照顾我自己还要照顾得好！可我的两间房子除了我住的地方是土砖砌的墙，老母猪住的猪圈就只有这间篾条架的墙了，你说咋办呢？！”。

　　说完这话的范老幺满脸露出的无奈神色看着生气的生产队李队长。

　　是的，当时队委会研究确定代生产队养老母猪的事情时，他想到这范老幺是一个人，脚有点跛又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多话说。原来代生产队养老母猪的那几户人没有更多的猪圈了，所以他提出来让范老幺代生产队养一头老母猪的话后，会上的生产队会计和妇女队长以及民兵排长几个队委会干部大家也就同意了。

　　李队长走进了养老母猪的屋，看到那头老母猪长得油光水滑，毛黑得发亮。然后看了看那篾条作的猪圈屋，如果是入冬后的确是会把队上的老母猪冻坏甚至还有可能冻死！

　　于是那李队长便对范老幺说道：“你说的情况很重要，刚好今天下午大队上要开会，会上我给大队领导汇报，看想办法解决老母猪怎么过冬的问题！”。

　　范老幺听了之后高兴地说：“那，李队长，我就等你的通知哈！”。

　　下午，在大队召开的全大队十五个生产队队长参加的冬季改田改土会上，会议结束的时候，李队长找到大队长将范老幺代养生产队的老母猪遇到难过冬问题，向大队长汇报了一下。

　　大队长听了之后神情严肃地回答说：“你说的这个问题真的是一个严重问题！这样，明天上午我要去公社开会，我把你反映的问题专门向公社革委会分管农林牧副鱼工作的黎晋副主任汇报。你就等我的通知吧！”。

　　李队长听了之后非常高兴地说：“谢谢大队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上午，大队长早早地就到了公社，在开会前，他跑到公社的伙食团食堂门口等到了革委会的副主任黎晋出来后，急急忙忙地把李队长反映的问题向黎晋副主任汇报了一遍，末了又补充汇报说如果老母猪过不了冬，每年春天来了后，就会严重影响到生产队没有小猪仔，没有了小猪仔，那到了五月份生产队的养猪场就没有猪了，没有猪当然就没有猪粪了，那就会严重春耕生产！

　　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黎晋听了汇报后，感到关于让老母猪怎么安全过冬这个问题严重，想了一下后回答说：“这样，你反映的问题不单只是涉及到你们全大队的老母猪怎么过好冬的问题。这个问题关系到我们全公社十多个生产大队一百多个生产队的老母猪安全过冬的事情！上午散了会后，我专程去一趟县城，把这件事专题向县畜牧局和县革委会分管领导汇报，听他们的指示！”。

　　大队长听了之后激动得连连点头说道：“黎主任，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我们大队的老母猪就能够过冬了！回去后我马上去给范老幺说哈！”。

　　上午十点半左右，公社的会刚刚结束，黎晋就给公社革委会主任报告说了他要马上到县城去汇报关于老母猪过冬的事情，公社革委会主任听了之后说：“应该高度重视这个事情！这样，我和你一起去县城给领导汇报！”。

　　主任副主任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叫上一个手扶式拖拉机手，急急忙忙地赶往县城方向去了。两个小时后，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到了县城。先是来到县农林畜牧局找到局里的一把手，反映了全公社老母猪过冬存在的问题和困难，然后又把老母猪过不了冬会给全公社的农业生产带来的连锁反应作了分析和汇报。县农林畜牧局的一把手听了后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一个人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于是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后决定马上一起去找县革委会领导。

　　三点半，刚刚开完了一个大搞冬季改田改土电话会的县革委会甘副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县农林畜牧局的一把手和他认识的那黎晋与公社革委会主任三个人早已经坐在自己办公室了。见到甘副主任回来了，县农林畜牧局的一把手没让甘副主任坐到办公椅上，就急不可待地把黎晋和公社革委会主任反映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进行了汇报。

　　在汇报完了之后，又将自己对全县老母猪如何过好冬的看法和认识进行了补充汇报。

　　县革委会甘副主任听了之后，走到墙上挂着的全县地图上面前认真的沉思了片刻，猛地一个转身对三个人说道：“你们反映的问题非常及时和重要，必须高度重视，想办法抓紧落实措施和解决方案。我想我们这样做：一、我马上就去给县革委会主任汇报这件事，听他的指示；二、你们农林畜牧局明天就安排三个调查小组，每个调查小组负责调查五个公社，一个星期内必须完成全县的老母猪存栏情况和存在的过冬难问题，调查完后写出调查报告直接报到我这里；三、根据调查报告反映出来的问题，适时立即召开一个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做好老母猪安全过冬的电话会，部署和安排全县老母猪过冬的总体工作；四、抓好督促和检查工作，电话会后，由县农林畜牧局牵头，县商业局、县供销社组成检查小组，对全县的老母猪过冬工作落实情况进行一次检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县农林畜牧局的一把手和公社革委会的主任与副主任黎晋三个人听了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好！”“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公社的通知听县上的通知！县农林畜牧局回去作准备！我马上这就去找主任把情况向他汇报一下！”。

　　三个人离开甘副主任的办公室后，农林畜牧局的一把手与公社主任和黎晋分别时说：“你们这下就放心了吧？！我回去就落实调查组的事情！”。

　　黎晋满脸都是亦然如释的表情，公社主任说：“谢谢你的支持，不然的话我们还不着急死了？！”。

　　三个人在笑声中分了手后，公社主任和黎晋又坐上手扶式拖拉机回到了公社。

　　第三天下午，那范老幺在生产队的保管室看到李队长后，问李队长说：“队长，你说的给大队干部反映我喂的那老母猪过冬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李队长答应道：“当然有着落了！大队长昨天早上就到公社去汇报了老母猪过冬的事情！我待会儿就去问他，公社干部是咋说的，我回来告诉你哈！”，范老幺听了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李队长在范老幺的屋前喊：“范老幺，你听到我给你说，大队长说了，他已经给公社的黎主任报告了，黎主任听了之后昨天上午马上就到县城去汇报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喊我们听通知哈！”。

　　范老幺跑出来的时候，看到李队长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了。于是答应到：“好的，队长，我听你的！”。

　　五天时间过去了，寒风吹得树上的叶子纷纷往下掉，越来越冷的天气使得范老幺喂的老母猪冷得成天在那猪圈里打着圈圈不停地叫唤。特别是一到晚上，那圈里的老母猪更是叫得那范老幺睡不着觉，披上棉袄起来要给老母猪添加两三次饲料，才勉勉强强地睡上一会儿。

　　第六天的一大清早，范老幺吃过早饭后给老母猪喂了一盆猪食后，就跑到李队长的家去，推开门进去就问李队长说：“李队长，你看这都过去快十来天了，怎么还不见大队领导来说老母猪过冬的事情呢？！”。

　　李队长听了之后说：“昨天下午我问了大队长，说是公社黎主任说的快了，就这一两天就会得到消息了哈！要不这样，我今天再去找一下大队长吧！”。

　　范老幺听了之后觉得李队长说的话也是有道理，事情也只有这样了，于是就回家了。

　　下午三点钟左右，李队长来到大队长的家，开门见山地问道：“大队长，老母猪的事情都十来天了，怎么还没有听到公社的解决办法呢？那范老幺都快急疯了！”“听公社的黎主任说，明天县上的调查组就要到公社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李队长又回到了生产队后，将事情的进展告诉了范老幺。末了还嘱咐那范老幺说：“你放心，大队和公社都是非常重视老母猪过冬的事情，我们就等好消息吧！”。

　　两天过去了，大队长找队李队长说：“昨天县上的调查组到了我们大队上，因为你们生产队的情况我比较了解，就没有再到你们生产队来了！调查组说他们的把情况摸清楚了。可能今天下午与公社交换了意见后就回县上了。估计不出三天就会有结果了，叫我们听上级的通知和指示！”。

　　李队长得到大队长的话后，没有片刻的耽搁，就急忙跑去给正在宰猪草的范老幺说了大队长是怎么说的话。范老幺听了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李队长看得出范老幺心里很不满意，一句话都没有说放下手里的猪草站起来转过身就走进屋去了。

　　又是一个三天后的下午，一连两天来都是细雨霏霏的天气，经不住那老天爷的戏弄竟然飘去了雪花。范老幺喂的老母猪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停止了自己在猪圈里不停地转动和哼叫，卷缩在猪槽旁边的一个角落里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透过篾条笆的刺骨的寒风。与此同时，县革委会的会议室正在进行着全县的电话会。

　　电话会由县革委会主任主持，分管农林畜牧的甘副主任正在作“关于如何做好全县老母猪安全过冬，为明年农业生产打下坚实基础”的报告。甘副主任的报告从全县老母猪的基本情况，到老母猪的安全过冬对全县生猪生产的影响，再由生猪养殖对全县粮食生产的重要性，讲到“备战、备荒、为人民”和粮食生产“跨长江”的关系。

　　电话会开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县革委会主任在电话上对全县的老母猪安全过冬作了强调。县革委会主任一是要求各个公社都要马上成立“老母猪安全过冬领导小组”，要求必须明确一名公社副主任亲自担任“老母猪安全过冬领导小组”组长，统一领导和督促检查全公社的老母猪安全过冬工作。小组成立的情况必须在两天内报县革委会农林牧副鱼工作组；二是各公社要在三天内讨论研究制定出全公社关于老母猪安全过冬的工作详细的具体的措施和办法，五天内将具体的措施和办法报送县革委会农林牧副鱼工作组，经批准后马上进行落实；三是抓好督促检查结果，由各个公社的主任亲自出马带人到每一个生产大队去检查落实情况。然后把检查结果送到县上！

　　电话会后，因为县革委会的高度重视，强有力的工作措施和具体可行的工作方法，按照县革委会电话会的要求，关于老母猪安全过冬的工作在全县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然而，就在公社黎副主任将经过公社革委会两次讨论研究制定的“关于全公社老母猪安全过冬工作的具体措施和办法”的情况，报告送到县革委会农林牧副鱼工作组的当天晚上，范老幺养的老母猪经不过那夹带着雪花和寒风发起了高烧，全身不住地发抖哆嗦着。

　　第二早上，被端着猪食到猪圈去的范老幺发现老母猪病后，急忙跑到大队兽医的家里，拉着兽医林旺清就往自己家跑。兽医林旺清看了之后说是那老母猪因为冻坏引发高烧的原因导致抵抗力下降患上了严重的痢疾，情况很不好！先是给老母猪打了一针退烧药，然后又给了十几片消炎药叫范老幺马上喂食。临出门的时候说：“如果今天下午还不退烧和止住拉稀的话，可能就保不住了！”。

　　范老幺一听顿时吓得脸青墨黑两腿不住地哆嗦，送走了大队兽医心想要是这老母猪死了，自己怎么下了台？一头老母猪至少要值三百多元钱，自己三年的收入不吃不喝都赔不得起！因此马上跑到生产队李队长家，把事情给李队长说了一遍。

　　李队长听了之后腿也软了，心想这怎么得了！这不光是一头老母猪的事，那老母猪开春后如果怀上十几只小狗仔，那可是要为生产队带来好几百块钱的收入呀！加上这头老母猪的钱，生产队可就要损失上千元！

　　李队长不敢再往下想象事情的发生，他急忙跟着范老幺跑回去看那头老母猪。

　　雪花在寒风的吹弄下似乎像在挤进那篾条笆直往卷缩在猪圈角落的老母猪身上扑，使得老母猪喘着粗气不停地得瑟。

　　李队长看到这一状况，心里凉了半截，以他的经验看上去这老母猪顶多把今天过得去就算是烧了高香了。李队长想了一下后对范老幺说：“老幺，这猪是冻病了。我这就去找大队长，给他说一下！这个责任我们两个人是承担起的！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就在家守着，只有找到他，看他怎么说吧！”。

　　说完之后的李队长一路小跑到大队长那里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范老幺养的老母猪发生的情况说了一片。

　　大队长听了之后眼睛里也露出了非常诧异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对李队长说：“你今天晚上去范老幺那里看着，看看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事已至此，明天早上我去给公社的黎副主任说一下这件事，看他说怎么处理这事情吧！”。

　　听了大队长的话李队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回到范老幺家那里去了。

　　两天后，公社收到了县革委会《关于认真抓好全县老母猪过冬的紧急通知》的文件。

　　收到文件后，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黎晋立即在公社广播站上，向全公社各家各户原文宣读了县革委会的紧急通知。

　　听到广播里的通知时的范老幺和李队长，正在叹着气忙着把死了的老母猪肉按照人平一斤分给生产队的社员。

　　坐在旁边记账的生产队会计听到广播里通知后，像是对李队长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说球得那么凶，还不如就把那谷草拿来给老母猪的猪圈四周堆上一层，不就可以遮风挡寒，又快又不花冤枉钱就把问题解决问题了吗？！”。

　　李队长和范老幺听了之后，四只眼睛对视后，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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