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2」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3」
泛泛楊舟，載沈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4」
《小雅·菁菁者莪》这首诗的主旨，有三种观点。其中流传最久、影响最广的是汉学派的“乐育材”观。《毛传》该诗小序说：“《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郑笺》进一步解释到：“乐育材者，歌乐人君教学国人，秀士、选士、造士、进士，养之以渐，至于官之。”
“乐（lè）育材”就是乐于培育人才的意思，“材”与“才”通。《毛传》小序说的“君子”是指周王朝的天子，《郑笺》解释为“人君”。“长育人材”之“长（zhǎng）”是“成长”之意，“育”是培育之意，长育人材，也就是培育人材、使人得到成长。按照《郑笺》的注解，人君教学国人真可谓孜孜不倦，方法得当，不厌其烦，为了培育人材，可以说是从“娃娃抓起”了。
汉学派关于这首诗的观点，流传了二千多年，影响了一代代的儒学者，以及希望天下人才济济、国家强盛的统治者们。
宋学派代表人物朱熹，一开始对汉学派的观点也是持赞同意见的。后来，他认为《毛传》小序曲解了诗意，遂改说“此亦燕饮宾客之诗”。对朱子的这个观点，清代方玉润在他的《诗经原始》中说：
愚谓经文虽不露育材字，而菁莪之产于美地，在彼中阿、中沚、中陵，有润泽以养其材。故物虽微而亦或成其盛，即如人材之在学校，有教化以培植之，故质虽鲁而亦成其德。即主育材言亦奚不可？且所谓贤，又安知其不从学校中以见之耶？此种诗古来相传既久，可以不必与之立异。
并且，驳朱子的“燕饮宾客”之说也没有依据：然诗中亦无燕饮字。
很明显，方氏认为汉学的“乐育材”观点是对的，而对朱子的观点不以为然。然而，他也认为《毛传》序中的“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迂曲难解，断不可从。他指出，诗中的“君子”指的是贤者，而不是《郑笺》里所解释的“人君”。
现代学者多以为《小雅·菁菁者莪》是古代女子喜逢爱人之歌，很多研究者认为这是一首描写女子与心上人喜相逢的小诗。
鄙人倾向于汉学的观点，觉得清代方玉润的评论也比较客观。对于今人的“女子喜逢心上人”之说，则不敢苟同。
《小雅·菁菁者莪》全诗分为四章，每章四句，都是四字句。四章采用的都是兴的手法展开。
前三章的结构完全相同，“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沚、陵）”是说阿中、沚中和陵中，到处生长着茂盛的莪蒿。“莪（é）”是一种草，叶嫩时可以当蔬菜食用，《毛传》“莪，萝蒿也。”“菁菁”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中阿（沚、陵）”就是“在阿（沚、陵）中”。阿是山坳，沚是水中的小块陆地，也称为洲，陵则是丘陵中的坡地。诗人以此起兴，既然阿（沚、陵）中可以长出丰茂的莪蒿，那么人材也是可以培育的。
然后，诗人进一步引出想要表达的意思。经过培育的人材都是君子，即贤者。天子见天下有这么多的贤者，当然心里充满了喜悦。《郑笺》说：“既见君子者，官爵之而得见也。见则心既喜乐，又以礼仪见接。”“仪”是礼仪和气度的意思。“喜”是乐、高兴的意思。“锡（cì）”是“赐”的通假字，赏赐的意思。朋，《郑笺》解释说：“古者货贝，五贝为朋。赐我百朋，得禄多，言得意也。”
第四章的结构稍有变化。漂浮在水上的杨木舟，既可以装载不能漂在水面的东西，也可以装载能漂在水面的东西。这里，“杨舟”是用杨木制作的船。“沈”，沉也，就是比重大于水，扔水里会沉下去的物品；浮，就是比重小于水，扔水里会漂浮起來的物品。这两种物品当然都可以用船来装运。《郑笺》说：“兴者，舟者沈物亦载，浮物亦载。喻人君用士，文亦用，武亦用，于人之材无所废。”天子见到这样的贤者（君子），当然内心充满了喜悦。“休”就是喜悦的意思。
下面，不妨让我们换位充当一回“天子”，体验一下看到“天下人才济济”、深感国运强盛时的喜悦心情吧！
茂盛莪蒿遍山坳，長育人材靠學校。
賢者和悦有氣度，天子見了心歡笑。
河上之洲莪蒿茂，濟濟人才聽宣召。
俊才良士為國用，君王見了歡心笑。
嶺上莪蒿真繁茂，賢者出仕把國報。
天下太平福祿多，如賜百朋愜意笑。
楊木之舟水上漂，重物輕物都可捎。
文臣武將皆利國，天子欣喜將才招。
「1」 菁（jīng）菁：草木茂盛。莪（é）：莪蒿，又名蘿蒿，多年生草本植物，生水邊，葉像針，开黄綠小花，葉嫩時可食。《毛傳》：興也。菁菁，盛貌。莪，蘿蒿也。中阿（ē，山坳），阿中也。大陵曰阿。君子能長育人材，如阿之長莪菁菁然。儀：儀容，氣度
「2」 沚：水中小洲。中沚，沚中也。水中小洲曰沚。《毛傳》：喜，樂也。
「3」 中陵：陵中。丘陵高坡之地。錫：賜的通假字。《鄭箋》曰：古者貨貝，五貝為朋。賜我百朋，得祿多，言得意也。
「4」 泛泛：漂浮不定的樣子。楊舟：楊木做成的小船。《毛傳》：楊木為舟。載沈亦浮，載浮亦浮。《鄭箋》：休者，休休然。《詩集傳》：休者，休休然，言安定也。《古詩文網》：休，喜。
2020年2月1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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