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那肯定是她！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到她的人影一晃，他还是千真万确地看到了她。那是他妻子，尽管她的穿着打扮与平时大相径庭，尽管她只是在餐厅门口稍稍露了一下头就迅速走开了，可是，他肯定那就是她。“她在跟踪我，这下她抓到证据了！”他沮丧地想。一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在那里呆坐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情人打电话催他，他胡乱买了些夜宵，从餐厅里走出来。他四下里张望，空荡荡的宾馆大厅里没有妻子的影子。他快速地冲进电梯，回到情人的房间，心里扑扑地跳。情人看他脸色不对，他对情人说，厂里有急事他必须马上赶回去，便匆匆下楼，开车赶回到杭州。

 

    她是他优秀的妻子，他是她优秀的丈夫。他有很大一份蒸蒸日上的产业，她是大学里德才兼备的讲师。他伟岸挺拔英俊洒脱，她美丽动人温柔贤惠。他们就像琼瑶女士长篇小说里的，那些让无数少男少女彻夜难眠的主人公。

 

    可是，很多的哲学家都曾经讲过，完美的东西事实上是不存在的，他现在就经常琢磨着这句至理名言。他觉得在大多数情况下，自己和她还是可以沟通的，但是，在某些很微妙的细节问题上，他始终能感受到和她的隔膜。他觉得，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永远对他封闭着，虽然它不能确切地说出那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总之，他觉得在某些他不能讲清楚的方面，她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即使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还是觉得彼此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的确，他们的生存状况让很多人羡慕，可是，总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受折磨着他。他的成功的事业虽说主要是靠了自己的奋斗，不过他也明白，在一些关键时刻，都是妻子那个显赫的家族在替他撑了腰。有一次他和别人争吵，居然被人骂做是“小白脸”，这让他难过了很久很久。他的身体本来就很强壮，从那以后，他愈发注意锻炼身体，他穿着最男性化的硬挺的衣服。从外表上看，他比施瓦辛格更男人，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张国荣更阴柔。于是，他有了情人。

 

    他的情人是报社的记者，采访过他几次，他们后来慢慢就有了交往。他喜欢那个记者用亮闪闪的充满崇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也喜欢记者身上那种纯粹的自由的生机勃勃的精神。他很惧怕婚外恋的麻烦，觉得自己开始爱上这个记者时，他就有意识的回避着不见这个记者。可是，很多的哲学家又讲过，婚外的爱情就像魔鬼，这样的回避更加助长了魔鬼的气焰。终于，那魔鬼半年前彻彻底底地征服了他，这个记者变成了他的情人。

 

    他的情人只带给他快乐，从不对他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他们的幽会都是在上海，开车从杭州过去只要两个多小时，每个月有那么一两次。他们不固定在哪一家宾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总是临时决定。情人从不主动联系他，因为情人知道他家里有妻子。情人是单身，他联系情人就很方便。于是，他们的爱情很自由很惬意，双方都很沉迷。
 
    婚外恋已有半年，他觉得生活很平稳，妻子对此似乎一无所知。可是，一个月以前有雨的一个深夜，妻子忽然把他从睡梦里吵醒。妻子告诉他，他刚才梦话说得很响。这件事让他紧张了好几天，因为他清晰地记得当时情人就在梦里，他不能肯定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是，妻子还是和先前一样，再也没有提起他的梦话。

 

    昨天，早晨出门以前妻子告诉他，她要到南京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他也没在意，因为妻子在评副教授，最近的学术会议很多。这倒让他很高兴，他马上联系了他的情人，下午就赶到上海了。

 

    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他的妻子，那么娴静高贵的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悄悄地跟踪他！妻子是被迫的！可是，她还在维护他的脸面，而没有像正常的妒妇那样把他捉奸在床。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肮脏很下流。他想起他们的初恋，想起她第一次无比温柔无比信赖地投入他的怀抱，想起他们高贵的让人羡慕的生活……他开始骂自己，觉得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他们的爱情。他觉得他们的爱情就像完美的一只花瓶，曾经闪动过炫目的光彩，可是现在，自己让花瓶出现了裂痕。

 

    回到家里，他整整一夜没有睡觉。他翻阅旧日的照片，美丽的纯洁的她在每张照片上灿烂地优雅地笑着，可是现在，自己的行为却亵渎了这动人的纯洁。他觉得自己的样子很猥琐，觉得每张照片上妻子的眼神里都有一丝很明显的谴责。他的眼里充满着热热的羞愧的泪水，他要向她忏悔，他要等待她的判决!如果她要离婚，他就赔给他所有的财产；若过她能原谅他（他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就会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加倍地爱她，让她幸福。

 

    上午十点，他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他说，你昨天在虹桥宾馆见到我了吧?

 

    她说，是的，你想怎么办？

 

    他犹豫，讪讪地支支吾吾着……

 

    她说，还是我说吧，咱们痛痛快快的。既然你都看到了，以后也别再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了。为了早些评上副教授，我必须先暂时和他在一起。你要是能接受，咱们就继续好好过日子。你要是觉得不能原谅我，咱就离婚，财产都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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