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过去的生活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以至于对这条最重要的法则,也就是上帝或大自然的第一法则视而不见,反而觉得照这样去做是一件十分奇怪、可怕和可耻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做这样的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准备,都有一帮子志向相同者一起来做,还得获得家庭的同意并生活在乡村。后来我又认为,干这种我们不习惯的事情即体力劳动,就像是要表现自己似的,让人很难为情,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始。然而只要我一明白这不是什么特殊难办的活动,它不过是让自己从错误的做法中回归自然,是对错误的矫正,一切困难就烟消云散了。其实根本用不着组织和准备,也不用等待他人的同意,因为无论我处于什么地位,都有许多人为我供应吃的、穿的和取暖用的等等,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既为自己也为他们做些什么,只要我的时间和精力允许。我也不应该为做这些事情而感到羞耻,因为在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真正的羞耻。
这样,在得到这一正确的理性结论之后,我十分惊讶地发现,以前看起来是那么困难和复杂的问题就这么轻易地获得解决。我应该怎么办?其实很简单:首先,应该去做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也就是给自己煮茶水、生火炉、提水、缝补衣服等等。如果说人们对此感到奇怪,那最多也只会奇怪一个星期,此后就见怪不怪,视为常态了;倒是我又放弃了这种活动,回到从前,人们才会感到奇怪呢。这种体力劳动并不需要在一个组织之中进行,也不需要一定在农村,也不需要建立什么劳动组合;所有这些全都不需要,只要劳动的目的不是为了积攒金钱、占有他人的劳动,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它就会把人们吸引到农村和土地上,因为这里是劳动最富有成果和最让人快乐的地方。不需要成立任何劳动组合,因为一个愿意劳动的人总是可以十分自然地融入其他劳动者已有的组合之中。这种劳动并不会耗尽我全部的时间,并不会让我无法从事自己以前所习惯的脑力劳动。实际情况是,这种体力劳动反而让我在从事脑力劳动时精力更加旺盛,效率更加提高了。白天的时间有一半(即8个小时)用于体力劳动,剩下的8个小时,根据我自己的情况,拿出5个小时用于脑力劳动。我是个多产的作家,以前40年什么也没干,只是从事写作,一共写出300印张的文字。如果我这40年是跟劳动人民一起干那些普通的体力活,每天读书学习5小时,只是在节假日才写作,每个节假日写两页纸的文字,这样算下来,我14年就可以写出300个印张来。这样简单的算术题连7岁的小孩都会算,以前我竟算不过来。体力劳动不仅不排除脑力劳动的可能性,还大大提高了它的质量。
有人会问,这样的体力劳动是否会让我丧失享受艺术、获得知识、与人交往等方面的幸福生活?我的回答是不会;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体力劳动越是紧张,我获得的享受和知识就越是丰富,跟人们的关系也就越是亲密,生活也就越是幸福。还有人问,这样的体力劳动对于自己所需要耗费的劳动相比,就像一滴水投入汪洋大海里,会有什么结果吗?我的回答是,一旦我这样做了,它就成了我的生活习惯,我会立即抛弃以前许多错误的生活方式而没有任何勉强之处。不仅那种白天和黑夜的颠倒、讲究穿着和过分整洁在体力劳动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就是对饮食的习惯也有了根本改变。现在是最简单的食物如菜汤、粥、黑面包和加糖的茶成了我的最爱,代替了以前那些甜蜜油腻同时又刺激肠胃的复杂考究的食物。在不知不觉间,我的需要随着劳动生活发生了根本变化。我这一滴水逐渐与整个体力劳动的大海洋融为一体。我的体力劳动越来越有成效,对他人劳动的需要也就越来越小,生活自然而然地趋于简朴。以前那些对奢侈、讲求虚荣和打发无聊的要求,都是由于我游手好闲的生活所致。在干体力活时既不需要讲求虚荣,也不需要消除无聊,因为这时的生活是既充实又愉快;劳乏之后可以喝喝茶、看看书、同朋友聊聊天,这要比上剧院、玩纸牌、听音乐会、开沙龙快乐得多,因为后一种情况是那些生活懒散、无所事事的人才需要的。
有人会问,这样紧张的体力劳动会不会让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受到损害?有些著名的医生也断言,这会造成许多有害的后果,特别是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实际上,这种劳动越是紧张,我就越是感到生活充实、精力充沛、精神愉快、充满善良之心。人类发明的那些玩意儿,如报纸、戏剧、音乐会、社交、舞会、纸牌、杂志、小说等,不过是为那些不干体力活的人们维持精神生活的一些手段;同样的,人类在卫生和医学方面的一些发明如饮食、住所、通风设备、取暖设备、衣物、药物、水疗、按摩、体操、电疗等,也不过是为那些不干体力活的人维持肉体生活的一些手段。这种做法就像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屋子里运用各种机械、水汽蒸发装置和植物来制造适合呼吸的空气一样,其实只要在这个屋子开一扇窗户就可以解决问题。这扇窗子就是按照生活的法则行事,也就是通过体力劳动来释放摄入食物所产生的能量。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干活挣饭吃,不劳动者不得食,多劳多吃。
其实这个道理是非常简单的:人有眼睛是用来看的,人有耳朵是用来听的,有脚是为了走路,有手和腰背是为了干活。如果人不这样做,他的状态就会每下愈况了。由此我想到,我们这些有特权的人就像我的一位朋友养的马。这位朋友的管家并不懂得养马,他按照主人的吩咐,挑选了一些好马后,就把它们分别关在单独的马厩里,给它们喂燕麦吃,喂水喝。由于这些马太名贵了,他不敢把它们交给任何人,不让任何人去骑它们,甚至不让它们出马厩。于是这些名马全都被毁了,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情况也一样,跟这些马的区别仅仅在于,要让马违反本性地呆在马厩里不动,就得强制性地用皮带把它们拴住;而我们由于受到诱惑,却心甘情愿地被束缚在这种违反本性的状态中。
然而任何骗局都是有尽头的。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这尽头。当前最时髦的叔本华和哈特曼的哲学宣称,如果人类的生活就是这样,那还不如不要这种生活。特权阶层中自杀的人越来越多,这表明,如果人类的生活就是这样,那还不如不要这种生活。各种医学所发明的妇女绝育手术也表明,如果人类生活就是这样,那么最好是连我们的后代也不要生活了。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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