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理解我。如果你知道我在哪儿,也不要来找我;否则会让我们的境况更为糟糕,而且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谢谢你和我在一起生活了48年,以忠诚待我。请原谅我对你所犯的所有过错;我也同样真心诚意地原谅你可能对我所犯的所有过错。希望你能忍受我的出走造成的新境况,不要恨我。若有事可由萨莎转告,她会知道我在哪儿,但她不会说出这个地方,因为她已经向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1910-10-28)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见面,特别是我不可能回家。他们都说,要作这种安排,对你是十分有害的,而对我是非常可拍的事情,因为你现在激动异常、十分生气且在病中,这样做只会陷我于更加糟糕的境况之中。你最好是安于现状,适应新的情况,主要是把病治好。
即使你不是爱我,而只为了不恨我,也应该为我想一想;这样,你就不会责怪我,反而会帮助我获得安宁、自我克制,让我能过着人的生活,也就不会指望我现在回去。你现在的情绪、你自杀的企图都表明你已经失去了自控能力,我根本就不能考虑现在回去的事情。能让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只有你自己;同时也可以让你所有的亲人,包括我,从痛苦中获得解脱。请不要一意孤行,非要我现在回去不可;最好是平心静气,凡事不强求,这样就不会徒增烦恼。
我在沙莫津诺和奥普京住了两天,现在准备继续出行,我会沿途给你去信。我不能说我住在哪儿,因为这种分离对我和你来说都是必要的。你不要以为,我的出走是因为不爱你。我爱你,而且发自内心地感到惋惜,但我只能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你信中所写是真心实意的,但你想做那做不到的事情。问题不在于我想要什么,而是你能否冷静下来、理智地对待生活中的一切。现在你还不能做到这一点,因此我无法想象我们很快就生活在一起。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回到你身边,对我无异于死亡。我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再见了,亲爱的索尼娅,愿上帝保佑你。生命不是寻常之物,我们不能随意抛弃它。我们也不须用时日之长短来衡量生命的价值。也许我们的余生要比此前的生活更为重要,那就好好地过活吧。
(1910-10-30、31)
——给托尔斯泰夫人的信
已顺利抵达车站。可能坐火车去奥普京。凡是给我的信你都要拆开了看。告诉契特科夫,在一个星期内,也就是在11月4日前,如果我没有取消原来的决定,就把我的声明发给报社。亲爱的,一旦知道我到了哪儿(很快就会告诉你),就立即把所有的情况告诉我:我出走的消息引发了哪些反应,尽可能详细些。
(1910-10-28)
亲爱的萨莎:
我们顺利抵达。但愿家里没有太麻烦的事情发生。现在7点半,今晚就住这儿了;要是身体还好,明天去沙莫津诺。我尽量让自己心境平和,不过应该承认,现在我还跟以前一样,在痛苦面前感到惶惑,不过没有在家里时那种羞愧和不自由的感觉。在戈巴乔沃坐的是三等车厢,虽然不很舒适,但我心情很好,沿途所见颇有收获。一路上吃得也很好。马上就要喝茶了,然后去睡觉,我要尽可能地多睡一会儿。我并没有感到有多疲劳,甚至还没有平时那样劳累。在收到你的信后,我再对一些问题作出决定。信寄到沙莫津诺来。如果有急事,可以发电报。告诉契特科夫,让他写信来,他文章中作了标记的地方我已看过了,不过看得比较匆忙,让他寄过来,我再看一遍。告诉瓦利亚,我一如既往地感谢她对你的照护。我希望她能够保护你,能让你在冲动时平静下来。亲爱的,话不在多,但要说得柔和而明确。
需要寄来或带来的东西是灌墨水的器具(墨水我已经带来了),还有我要接着读的蒙田、尼古拉耶夫的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马拉佐夫兄弟》第二卷和莫泊桑的《一生》。
所有给我的信你都要拆开来看,有必要转寄的,寄到卡卢加省邮局沙莫津诺我收。
告诉契特科夫,我现在很开心,但对自己的作为又有所忧虑,我想尽可能地把我做的梦和不自觉的艺术构想写下来。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跟他见面为好;他会一如既往地理解这一点的。
再见,亲爱的,尽管你喜欢痛哭流涕,还是吻你。
(1910-10-28)
亲爱的萨莎:
谢尔连科会告诉你所有关于我的情况。我痛苦极了,心情十分沉重。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难的,是不能做违反上帝意志的事情。我有罪过,以后还会有,只是希望能少一些。
这也是我希望于你的;我知道,现在你身上的担子已经超出了一个年轻人通常能够承受的。我没有作任何决定,也不想去作决定;我只是尽可能地去做我该做的事,不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你可以从我给契特科夫的信中看到,我不是在充当一个旁观者,而是亲身去体会我所关注的东西。我希望塔尼亚和谢辽沙能够给她以好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明白,并且还要让她明白,她对我的监视、偷听、无休无止的责难、随意指使、不断的控制、对我亲密朋友的敌视、向我表露的恶意以及虚假的情意,这都是我深恶痛绝、无法忍受的。如果说有谁应该跳河自杀的话,那应该是我,而不是她。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摆脱她,摆脱她的假话、虚伪和仇恨。当然他们不会这样去说,但可以让她明白,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不但不是爱我,反倒是像要把我置于死地一样。也许她会达到这个目的,因为我期待着自己的病第三次发作,那时我就获得解脱了,从她那里解脱出来,从我和她一起的可怕生活中解脱出来,我不愿重新回到那种可怕的境况之中。
亲爱的,你看,我有多么坏。在你面前我毫无隐藏。
现在我还不打算让你来,一旦需要你来,我就写信给你;我想快了。回信时告知你的身体情况。
吻你。
(1910-10-29)
——给小女儿萨莎的信
见到阿廖沙。 谢尔连科十分高兴。但他带来的种种坏消息让我感到意外、痛苦和震惊。现在我还等待着家里人商量的结果,希望是一个好消息。不过现在我会受到人们更多的指责和敌意,因此,更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之中。我不会去进行任何谈判,一切顺其自然,只要尽可能地少犯过错。
谢谢你写信给我,派谢尔连科来,还给萨莎写了信。
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怎么样,比较虚弱,也感到压抑。
可怜的萨莎,可怜的谢辽沙和塔尼亚,可怜的你和加利亚,还有最为可怜的她。希望我的怜悯之心没有掺杂任何过去的成见。这里也没有多的可说。
再见。谢谢你对我的爱,这是我倍加珍视的。
(1910-10-29)
亚辛基 契特科夫急电
昨日病,乘客见我病重下火车。我怕此情况被外传出去。今日略好,继续出行。请速想法,回电。
(1910-11-1)
—— 给契特科夫的信和电报
亲爱的谢辽沙和塔利亚,我真正的朋友:
十分感谢你们的来信和对我痛苦的关注。特别是谢辽沙,你的信充满善意,简洁明了又内涵丰富,看后十分高兴。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我心怀恐惧,应该为它们负责,但我无力改变,不能不如此。有关情况我已经让契特科夫转告你们,并且在由他转交给萨莎的信中也都写了。孩子们,你们读一读这封信,就知道我的感受以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给她(妈妈)也写了信,她会给你们看的。这些都是经过认真思考写下的。现在我该出发了,还不知道去哪儿……给你们的信将由契特科夫转交。
再见,亲爱的孩子,谢谢你们。原谅我,特别是你,亲爱的塔尼亚,因为毕竟是我造成了你们的痛苦。就写到这里吧。我得赶快走,以免妈妈碰见我了,这是我最为害怕的。现在跟她见面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吧,再见。
(1910-10-31)
亲爱的孩子谢辽沙和塔尼亚:
我相信,你们不会因为没有让你们来而怪我。如果不让妈妈来,只让你们两人来,会对她和其他孩子造成伤害。你们都知道,我让契特科夫来,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特别关系,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我将近40年所进行的事业,这事业不仅对我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对于所有人,也包括你们,都是极其珍贵的。我是这样看的,不知是否对。谢谢你们这样好地善待我。我不知道是否就要跟你们永别了,不过我想把上面这番话说出来。对谢辽沙我还想多说几句。你要对自己的一生进行思考,想想自己是怎样的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一个有理性的人应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你现在所接受的达尔文主义、进化论、为生存而争斗的观点并不能说明生命的意义,也不能正确指出你行动的方向。如果不明白生命的意义,得不到明确的指导原则,人的一生只是一种十分可悲的存在。你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吧。也许这是我临终前由于爱你而说出的话。
再见了,尽可能地劝慰妈妈,我对她满怀着最为诚挚的爱怜。
(1910-11-1)
——给长子和长女的信
亲爱的玛什卡和莉泽卡:
请不要怪我就这样走了,没有告别,不要责怪我。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感谢,特别是你,亲爱的玛什卡,爱我,深切地同情我的不幸。过去我温柔地爱着你,但没有这几天这样强烈,我是怀着这种强烈的感情离开你们的。我的离开并不是事先安排的,而是怕索菲亚会在这里碰上我。只有7点多钟的一趟火车。我带走了你的几本书和《阅读天地》,请原谅。我将写信给契特科夫,让他把《阅读天地》和《圣贤每日语录》给你们寄去一份,其它的书以后归还。亲爱的,吻你们。爱你们,这真让人高兴。
(1910-10-31)
——给妹妹和侄女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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