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的天亮,我醒来发现自己独自裸露地躺在床上,他没了踪影,杜妈也不在。我掀开起被子欲外出寻找,愉欢留下的早已干巴的暗红印记映入眼帘,我终于有了应有的羞涩,脸红得滚烫。低头悉数拾起不知凌乱散在地上多久的衣服穿上,可是它们看起来还像最初一样崭新。
我推开门,又一次迷茫在这重复又重复的交错走道里,但我不会再像处至此地一样担心,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走,随便推开一扇门,背后就是我的卧室。
我饶了一圈又一圈,都找不到半个人的声影,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认命地推开其中一扇门,门背后毫无意外的,毫无惊喜的,正是我的卧室。可我的手停在了门把上,我忽地记起杜妈好像说过,我房间的对门还住着一个人,叫……脑袋一阵疼痛,想不起来了,最近我的脑袋就好像清空了一样。
少有的好奇心促使我离开了自己的房门,一步步向对门迈去。我只是恍惚记得对面还住着一个人,可是却始终没有见过她。现在又独我一人,内心不由得产生恐惧。我强忍着恐惧感,礼貌地敲了敲门,意料中的无人答应。不死心地再敲,也同样是无人答应。我不客气地私自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使我的心凉了半截,是一个和我的卧室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卧室。现在我的心里除了疑惑还是疑惑,平日里积累的忽视的疑惑一下子像发大的水宝宝溢出了容器,满地都是,倒不知从何拾起。
此时促使我继续往里走的已然不是好奇心,而是疑惑,溢满的疑惑。墙上还是那幅亨利。卢梭的《梦》,我忧心忡忡地咽了一口水,走上那条再熟悉不过的旋转楼梯,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真真切切地从对门走过来,我一定认为这就是我的卧室。
我偷偷向床上望去,一个女孩静静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是闭着眼的。我悄悄地走过去,她很美丽,放松的熟睡,微红的嘴唇因为久眠而有一些泛白。头部深深地嵌在柔软的枕头里,被子毫无褶皱的平整地覆盖在她身上。
姑娘,再三思虑后还是决定轻轻呼唤她。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动静。
姑娘。我再喊。
她优美地皱一皱眉头,缓缓展开眼皮。好一双黑珍珠般的自带忧愁凄美的眼睛。
你是谁。我问她。
她摇摇头,反问我,你是谁。
我是谁……我叫……子虚、乌有……我的脑袋里只反复出现两个名字,我的名字……我居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我又急又慌,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像个失去安全的孩子,抱着头跌坐在地上。
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又躺在那张童话世界里的软床上。子虚坐在我身旁,我眼睛哭得模糊了,我看不清他,却又认得出是他。
再夏,程再夏,他叫我。我坐起来抱着他,紧紧抱着他。
你走吧,我知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我也不希望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他悲痛地说。
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哄求他,我们一起走吧。我那双哭尽了泪的眼睛又硬生生酸涩出泪水,把周围的一切淹得模糊不清。我的内心也隐约有了答案。
不可能的,我的女孩,你不可能带我走的,我就在这儿。
那我也不走……
听我说,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后脑勺的头发,你要回去,这里再好,也不是真实的,你还有爸爸妈妈哥哥,还有许多良师益友,还有未来的伴侣。虽然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场冒险,也许你会面对很多失败,但也一定会有成功,一定会比这里有趣得多。
可是你抚摸我的感觉是这么真实,难道我们认识那么久,我们的快乐都是假的吗?
快乐是没有真假可辨的,你这里感到快乐,那就是快乐。他指着我的心说。
我要再留一段时间,我还想要做一件事。
这段时间里,外面的天空居然下起了雨,阴阴郁郁的灰暗。我四处去找厨房,我想要给子虚做一个蛋糕,我很久都没有过生日吃蛋糕的话,他应该比我还要孤寂。我得像他一样认认真真地举办一场像模像样的生日会。
可惜我走遍了这个屋子都找不到一个厨房甚至是一根蜡烛。杜妈也消失不见踪影,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我离这个梦的结束越来越靠近了。
处处碰壁使我灰心丧气,外面的天就愈阴暗,雨愈不可收拾,淅淅沥沥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实在没有办法的我最终去了那个陌生女孩的房间里,我祈求她是我最后的希望。
姑娘,我将要离开这里了。我对她说。
她睁开眼睛说,恭喜你。
你不打算出去了吗?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我不离开,我情愿留在这里一直沉睡,我一想起来,都是悲伤的回忆。我情愿留在这里,把它们都遗忘。
我终于知道她的眼睛为何这样忧伤凄美。
那你知道我在哪里可以找到蛋糕和蜡烛吗?我需要它们。
这里是你的梦境,只有你自己有办法。话毕,她又缓缓地合上眼睛,再次沉浸在另一个无边无际的梦里。
我轻轻地和她道别,再见,带着悲伤沉睡的姑娘。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到床上,不停的思考让我身心俱疲,很快就失去意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顺着歌声摸索,我又来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玻璃的拱顶,布满茶点的长桌,打扮得体的宾客,乌有……杜妈……都在。
模糊中子虚向我走来,抱着我,谢谢你,是你给我庆祝生日,是你让我存在,谢谢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生日歌在我耳畔响个不停,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可子虚还是拉着我跳舞,旋转,旋转,穿着我最喜欢的蓬松的洁白纱裙,上面缝着糖果色的绢花。
明亮的光束射穿迷雾,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窗外的苍白的花树。
夏妹,你终于醒了!妈妈盈着热泪激动地说。
爸,妈,哥,我清楚地喊。
架桌上放着一个洁白的绻着花边的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夏妹。
妈跟我说,我大病一场,没完没了地睡了一个多星期。说起来也巧,你刚开始昏迷的时候,外面的杏花刚开,到它该谢了,你也醒了。
杏花?
是。
一阵风向我吹过来,杏花树的花瓣也随着风浮浮沉沉地落在我洁白的病床上,我静静地凝望着桌上的蛋糕若有所思。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