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莫非在某一天我会听说她跟一个叫博科托夫的人结婚了?或者更让人难受的是,我会看到她头戴一顶十分可笑的包着头发的帽子,尽管她的眼神仍然是那样聪慧、乐观、开朗、一往情深。我不会放弃跟她结婚的打算,不过我还不能确信这会让我幸福。我确实已坠入爱河,不然的话怎样解释这些让我兴奋不已的愉快回忆、我只有看到美的东西时才会有的目光呢?是否要给她写封信?我连她的父名都不知道,这也许会让我失去幸福。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是幸福,为了它我应该做些什么。吉娜达,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大主教花园,那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当时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爱你”,我感到你也是一样。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开口吗?那是因为当时我简直是太幸福了,不敢再做什么,以免破坏了我的(不,应该是我们的)幸福。这一情景永远定格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一个人往往有爱慕虚荣、十分无聊的毛病。有人问我在喀山度过的那段日子,我很随便地回答他:“啊,就一个省城来说,那里的社交场合还不错,我很快活。”这话说得太虚假了,不是心里话。跟你爱的人在一起,住草棚也等于是在天堂;有人认为这话是不真实的。这当然是真实的,跟你爱的人在一起,不仅是住草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等于是在天堂,这是真的,千真万确。
——日记(1851-6-8)
我从未爱过女人。只是在十三四岁时,我体验到一种强烈的感情,有点类似爱情,但我并不认为那是真正的爱情,因为我的对象是一个长得肥胖的女仆,尽管她的脸看起来还不错;何况对一个13到15岁的男孩来说,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情欲特别旺盛,却不知道怎样运用。
其实我最初爱恋的对象是男人,最早有普希金两兄弟,后来有萨波洛夫,再就是捷宾和杰雅科夫,然后是阿波林斯基、布鲁塞弗、伊思兰,此外还有戈杰等许多人。这些人中,至今我仍然爱恋的只有杰雅科夫。我的爱恋之情主要表现为生怕得罪了对方,也就是怕他不高兴。对方能够感受到这一点,我发现他们看我的那个眼神是很难受的样子。如果我在对方身上发现不了自己所希望的精神条件,或者彼此产生了争执,我往往对他产生敌意,不过这种敌意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我对自己的哥哥就没有这种爱恋。为这些男人,我往往会嫉妒那些跟他们一起的女人。在我看来,理想的爱情就是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我体验过这种感情。我爱恋的通常是那些能够冷静待人并看重我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这种感情就越来越少了。
——日记(1851-11-29)
对于性欲,越加控制就越是强烈。性欲有肉体和想象两方面的原因。对于肉体的控制比较容易,而对抗同时作用于肉体的想象就比较困难。要对抗它们只有通过劳动和工作,包括体力活动如做体操和脑力劳动如写作。其实这种欲望很正常,只是我所处的状态有些不正常:23岁,单身,因此才把它看成是不好的事情。我只有加强意志力和向上帝祈祷,才能帮助自己摆脱它的诱惑。
——日记(1852-3-20)
你要写我的传记,这让我感动。我很愿意帮助你。关于我几次恋爱的情况述之如下:
最早体验到的强烈的爱,是孩童时期对索尼卡·克洛什娜的爱。然后应该是对吉娜达·莫罗斯托娃的爱,不过那只在我的想象中,她并不一定察觉到。以后是对一个小城的哥萨克女子的爱,我的小说《哥萨克》中描述了有关的情景。再往后是在上层社会交往中对谢巴托娃的爱,她也不一定察觉到。我这个人一直都是很内向和腼腆的。后来有对埃赛尼耶娃·瓦列利娅的爱,这是我最重要的恋爱,我是很认真的。她还健在,住在巴黎,后来她嫁给了奥尔科夫。当时我几乎成了她的未婚夫,我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这里还保留着以前写给她的一些信。我让塔尼亚抄下后给你寄去。
我的日记是不随便抄写给人看的,因为有许多内容是不能示人的,不过很有意思,我会告诉你的。有一种在污泥浊水中追求纯洁的愿望。我一定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不是对女人的爱情,而是对一般的人和孩子的爱给我的生活带来光明。在经历了以前的黑暗岁月后,这样的光明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给彼留科夫的信(1903-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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