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调查者必须有能力说服调查对象相信:首先,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对调查对象进行的任何一种性行为都不会持反对态度;其次,这个记录的保密性是不成问题的。
研究性的科学家应该有能力客观地接受任何类型的性行为,听取这个记录时,不带任何意见反应;在记录时,不作任何社会或道德评价。这就像其它学科的学者在测量昆虫翅膀的长度,记录发生在试管中的化学变化,或者观察星球的颜色时所应该做的那样。期待人类行为的研究者有同样的客观态度,这并不过分。
但在处理人类对象时,又需要比冷漠的客观性更多的东西。除非调查者可以说服一个人类对象相信,他因了解自己的经历而产生的焦虑是自暴自弃的表现,这个调查者就不可能同对象处于一种和睦友善的关系之中,对象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行为有一种充分而坦白的陈述。性历史的记录通常有着受伤害的事情、挫折、痛苦、不满足的渴望、失望、令人绝望的悲惨境况以及完全的大灾难。这个对象感到,仅仅例行公事地提一些问题的调查者,是没有权利知道另一个人历史中这些事情的。这个访谈者感受到这些事情可能意味着的东西,至少当时他分享了调查对象的满足、痛苦或狼狈,他分享了对象朝着正确方向发展的希望,这样他的活动就更有效力,尽管他可能不是完全中立的。
有同情心的访谈者作出自己的反应并不是通过说话,却很容易被大多数人所理解。一个面部表情的短暂变化、一个肌肉的轻微紧张、一个眼睛的轻轻跳动、一个人嗓音的细小改变、一个重音的轻微变化、一个人说话速度的些许变化、在提出问题或随后提下一个问题时的稍稍犹豫、一个人选择的词语、一个人在询问偏离常规项目时的反应、或者任何一个无心的反应都可能暴露出访谈者的情感,而大多数对象很快就能理解它们。没有文化的人和智力低下的人在另一个人反应的真实性质上通常是特别敏感的。
如果访谈者的方式包含了惊讶、反对、谴责,或者甚至冷漠,他不可能得到这整个记录。如果他的反应算得上正确,对象就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访谈变成对象的一个机会,让他去发展自己的思考,去表达自己失望和希望,去将以前不愿意对自己承认的东西变成明显的事情,去想法克服自己的困难。他很快认识到,一个充分而坦白的陈述对自己是有益的。而掩盖、否定或不说出发生过的任何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了。
访谈是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当中完成的,它代表了两个人类个体,对象和访谈者之间的一种深深的沟通。有些事情在一个写好的调查表中,或在一个问题被公式化、调查被严格限制的直接访谈中,是不可能完成的。在本研究中,有些人承认进行过每一种类型的性活动,特别是社会禁忌的活动类型,这要比任何调查表研究发现的多得多;本研究的数据和以前发表的研究之比较应该对个人访谈——作为个案历史研究中的一种技术——的可能性作出衡量。
有人会问,当人们夸张事实、掩盖真相或者以其它方式歪曲记录时,一个访谈者怎样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这就像去问一个精明的商人,他怎样知道什么时候去结束一个交易一样!有经验的访谈者知道,什么时候建立一个和睦友善关系来得到一个诚实的记录,这个对象同样知道,他可以将这个诚实的记录给这个访谈者。学会识别这些指示物,它们是控制一个访谈最重要的事情,却可能是无法触及的。此外我们还有交叉核查、观察的协调性、查询证据问题以及其它方法来检验数据的有效性。
在开始一个访谈时,应该让调查对象确信自己可以谈论一切,但刚开始并不总能获得一种完全和睦友善的关系。在访谈过程中,还需要多次让对象打消疑虑,访谈者明显的同情态度会不断地说服他。对象往往是从承认他活动的很小一部分开始的,当渐渐确信自己这样做不会遭到反对时,他谈话中增加的内容就越来越多。
——“是的,我接近这样的关系,但我没有注意。”
——“是的,这里有些身体接触,但他们对我不感兴趣。”
——“是的,这里有完全的接触——那时我睡着了。”
——“是的,这里有一个事件,我作出反应,是在一种和缓的方式中。”
——“是的,我非常喜欢它,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希望比它更多的东西。”
——“好,是的,我还想再干一次。”
——“是的,因为那时我变得感兴趣了,而后来我又干了许多次。”
这一个案的性历史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在每一步,这个对象都试图停止在最小的信息量上,如果有任何迹象表明访谈者感到惊讶、不高兴或不赞同,就会完全停下来。信息被一点点增加是因为对象发现自己还可以谈得更多。如果在任何时段上这个访谈者失败了,这一个案的情况就停止在那里。
有时调查者的能力会受到严重考验。无论一个人的性背景如何,由于以前的经历,他总有不能理解事物的时候;由于将其当作社会权宜之计并希望占有它们,他总有不能表达自己对事物理解的时候;由于对他人很重要的东西只是匆匆一瞥,他总有对事物缺乏同情认可的时候。此外,这里总有一些东西看起来让人产生审美厌恶、是烦琐的、呆傻的、无益的、无意义的、不明智的、可耻的、卑贱的或对社会有害的。逐渐地,一个访谈者学会对这些事物放弃判断,仅仅作为记录一个事实而接受它们。如果在这种接受中访谈者失败了,他会通过其对象的表现而明白这一点:对象会突然表现得局促不安和十分紧张,那么这一访谈就会很快结束。如果访谈者能够不让自己处于这种混乱状态,对象就可能告诉他一切,并感谢他激起了“去得到它”的能力和意愿。
许多贡献历史给本研究的人都是自愿这样做的,他们对我们通过提问而试图弄明白的东西有着充分的理解。而任何错误策略的运用都会破坏对象对我们正进行的每件事情的信任。有人一再提议:我们应该尝试用麻醉精神疗法、测谎仪或其它类似手段来检验某个对象至少某个回答的可靠性;但如果我们运用任何一种这样的手段来强加在一个人身上,我们将丧失赢得其他任何人信任的能力。任何研究都需要从人类对象中获取相当的数据,而这除了建立和睦友善的关系——它是一种无法触摸的存在——从而赢得他们的自愿合作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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