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三是没人管了,家里人每天都任他出去游荡,奇怪的是,一到饭点,他自然也就回去吃饭,人们都这样说:“人傻着也记得吃饭。天天也就知道吃、玩、睡,真和猪没什么区别。”老马听见这些话语了,心里也没多大起伏,因为事实也确实如此。老四就不同了,风度翩翩,聪敏好学,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人们的美言美语当中。两兄弟就这样过着一个天一个地的生活。
好一段时间,村子里的人流行看皮影戏。人嘛,都爱赶潮流,老马也让老四去学习皮影戏,毕竟是聪敏人,一学就会,但是因为自己不喜欢,也是学的三心二意,漫不经心,但也能做出几个简单的皮影戏来,在人们面前表演一番,便是无尽的吹捧。这么一来,老马更是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出息,便邀人们来自家里看皮影戏,可总是那几个简单的片段,人们也看腻了,可也还是不停的夸赞。老马每天都笑得乐开了花。大太太因为整天忧虑自己的儿子,抑郁而死,二太太成功上位,这个家,如今也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再无忧愁。
戏一场一场地演,人越来越少,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过老三的存在,他一直在静静地守护着这一场场皮影戏。
过了一年,皮影戏被人们淡忘了,老四又用那些洋玩意儿吸引人们,而老三却是整整消失了一年,没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也没人关心他去干了什么。村子里多了一节破旧的车厢,小小一节,本应是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它偏偏又出现在吸引人眼球的地方,村里最粗壮的银杏树下,正直春季,车厢里浮着一层绿叶,格外显眼。
车厢像是自己会变似的,不到几天时间,就变成了一个皮影戏台,挺简陋,除了一块白布供人们看戏,其它三面都是全封闭的。人们开始看到时,还挺惊讶,就因为这个,人们又谈起了皮影戏,总能在街上听见“还想再看那么一场皮影戏啊!”
那天,皮影戏台终于活了起来,一个个小人儿的影子在白布上呈现,唱腔声吸引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来看的人们不仅是因为好奇和对皮影戏的怀念,还源于这迷人的嗓音,都说此音人间不可有,说的应该就是它吧!那白布上的小黑人儿仿佛真的是自己在行走,完全没有被人操控的感觉,行云流水,让人们看着就像那洋玩意儿里所谓的“动画”一般,剧情也极其新颖,都是由那些民间故事改编而成的,符合人们的口味,而且还有那么一点西洋范儿,观众一批又一批,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甚至有人还想聘用这个戏台的主任,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出现。
戏演完了,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太阳公公仿佛也是看完了戏准备回家的样子下山,天一片红,一片黄,那皮影戏台前,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那里张望,那戏台子的主人似是看到了什么,问道:“小姑娘,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她低着头说道:“我想请你演一场戏,皮影戏,给我妈妈看,我妈妈不久后就要去另一个地方度假了,她想在这之前看一场皮影戏。”戏台主人一听,愣了愣,说道:“好呀,但是你总得给我点什么来请我演戏吧。”小姑娘在身上东找西找,最终拿出一叠叠整齐漂亮的糖果纸,放在戏台上,说道:“这是我攒了好久的糖纸,给你了。”戏台主人笑着答应。让她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带着妈妈来看戏,女孩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第二天,等那大批观众离开后,女孩儿带着妈妈来了,她的母亲面色苍白,却一路笑容,发白的嘴唇呈现弯弯的弧度,望着女孩儿,待她看见那戏台,惊讶的表情无法言语,像是看见几十年没见的姐妹一样,热泪盈眶,随即在地上坐着,手拉着小女孩,等待着表演。白布上呈现了一母一女的影子,母亲在天堂,女儿在人间,母亲每天都看着女儿,她若冷,便让老天爷给予大地一些温暖;她若热了,便让老天爷降些雨。女儿呢,想母亲了,就望望天,她知道母亲一直在那里,看着她,两人虽隔千里,不能相见,却情深意切。剧终,女孩笑了,母亲却哭了。回家时,天又是一片红,一片黄,泪啊,泪湿了天,爱啊,温暖了天。
皮影戏台越来越火,老马家的洋玩意儿受了冷落,老马一气之下,命人半夜去砸了那戏台子,银杏树下一片狼藉,正值秋季,叶落了,金黄的银杏叶盖过了那阵“皮影风”。
后来的后来啊,不知何时,老三回村了,但人老了,白发苍苍,还是每天四处走走,但极其平静,人们每次见到他,都说一句“又发什么疯,那么安静。”
又一个秋季,银杏树下,满地金黄的银杏叶,老三走过这里,坐在树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叠糖纸,天一片红一片黄,老三笑了,说道:“皮影戏呦,我何时还能与你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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