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从医院里。一路的心思,弥漫在胸腔里,很满,却又浓厚、混沌。我不能太将它说清。虽然写了一点简单的文字给你,但那表达出来的,一定是没有表达完整的。甚至,尽管我努力的遣词造句,对自我的表达,也未必准确。
因为遇到这件事,原本就有一些戏剧性。
戏剧的意思是,画面清晰,然而画面之里,大家想要述说的,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我感受到一点东西,是类似于冰,将我这盆微微的火,冷透到心。至少有那么一小会儿是的。
但我想,我或许也是过于主观去揣测别人的心了。她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
生病的是妹妹。有一点恼着我的,是姐姐。
但其实,我为什么要恼呢?有可能根本就是我误会了她。因为感觉到她误会了我而误会了她。
所以人和人之间是隔膜的,彼此的亲密总是有限度,最完全的,能够达到一百分的关系,一定是孤独。
但孤独的同时,我们大家又彼此丝丝缕缕,想摆脱还摆脱不干净。
所以萨特说,他人即地狱。他人让我们不能成为完整的完全的自己。
可是,没有他人,我们又无法生存。这就是人类。
我一路上,心里都仿佛是病着的。为了扮得青春一点,带给病弱的人一点朝气,我穿着粉色的运动装,黑色的短裙加靴子。那衣衫单薄了些,这初冬的日子,我感到寒邪袭击了我的后背。所以,身体也寒,心中也冷。我想,我需要为自己治愈。
但中午就说好看完他的老师回来要为孩子做炸鸡的。但我从没有做过。不过我很愿意为了他周末的一点放松和快乐而努力。这使我心里,浮现出不少生气。
吃,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火焰和烟雾,燃烧起升腾起的,常常还有你那正在下降的心。随着那点火的声音,随着那明亮的光焰,随着那热雾的暖意,你会觉到,很多冰冷和遗憾,都会悄悄的飘散。
所以曾经有一篇文章探讨烟火厨房与婚姻的关系,说每天热锅热灶的夫妻,是很不容易离散的。而相反,那些赚了许多金钱,将厨房设计得很大,很气派,设施设备也十分新潮,功能特别先进,但因为大家常常没有时间在家里一起煮一顿饭,这样的精英男女,彼此的感情,往往也就像那冷锅冷灶似的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温暖。
是的,今晚,正是因为要兑现许给孩子的承诺,想着几条香喷喷的新炸的油香的热络的鸡翅,我渐渐释放开心里的不悦。
所以,凡俗的生活,有时我们会厌恶,但常常,我们需要感激。
只是,朋友,一位年轻的老师,她在异乡的无助,生病时的抓狂和孤独,依然使我觉得悲伤。
她是孩子课外补习班的老师,大家平时交际不多。
连续两个白天和黑夜不能入睡,让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炸弹。而恰恰,一些工作中的矛盾,引燃了她。
她是一个在北方长大,没有怎么学会曲里拐弯的女孩子。
她在朋友圈里,她在工作群里,毫不遮掩她的情绪。她弄得自己几乎要失去这份工作了。
然而身体如此脆弱,生活如此坎坷的时候,一个孤独的城市的闯荡者,她的哭诉,她的发作,不能够得到理解和原谅么?
亲情的遥远与淡泊,职场的无情与规则,有时候,是会比疾病更深的给人折磨。
但我到医院的时候,姐姐在陪伴着她。
妹妹在雾化,姐姐在看着手机。无法讲话,因此静默。姐姐为我让座,然后她走出病房。很久不见她。她是要将空间留给我和她的妹妹交谈吧。
雾化结束后我们从书谈起。她的床头放着两本小说。我也带了一本《长翅膀的女孩》送给她。
然后我们就说开去。说许多许多,也说起我的孩子。那是我与她最直接的联系。我是她的学生的家长,她是我的孩子的老师。除此以外,我们什么也不是。
但我又以为,我们是同在世间的两个生命。仅此,足以。仅此,我就愿意走向一个受病受伤的人。
但我走向她,我放下我异常忙碌的生活走向她,只是想陪她说一说话。
我不是因为同情。
她也喜欢尼采。
同情是廉价的,或者说,同情意味着你在他人面前感觉自己有优越感。有轻视他人之嫌。或者,不信任对方有自己的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些想法我统统都没有。
非要说有,或许有一些感同身受。
她和我一样,是一个飘的人。
她由北方飘来天府之国。而我,经过22小时的飞行,飘到了欧洲。
一个女孩独在异乡,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身边一个人没有的时候,或许会只剩下嚎啕。
但哭过以后,我们又会找到新的力量。
一个飘的人,会想要扎根。
女孩子还没有恋爱,但她想努力为自己赚到一套房子。
她是那样努力,同时兼好几分职。好长时间,没有一个整天的休息。所以,这个女孩子,病倒了,病得不轻。肺部受了严重的邪,肺炎咳嗽不止。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温柔,它好像永远缺一点耐心。所有的指令都来得不由分说。生病住院的人,被强迫着回单位打卡,否则就会扣工资。我们似乎还不能轻易判断这其中的对错是非。
生活就是这样的。
生活真的必须是这样吗?
后来姐姐回到病房。
我与妹妹的谈话继续落在房子上面。她谈到她到处找房。我谈到我的卖房。这时,姐姐说话了。
她或许以为,我的卖房要与她的买房牵连上了。或者,我是为了卖房而来?那真是很离奇的猜测。
当然,我希望自己是臆度了。错误的猜测了姐姐的想法。
也许我真的误会了。希望我真的误会了。姐姐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姐姐只是习惯很冷静的说话。姐姐只是不习惯与一个陌生人,很自如的说什么。姐姐其实很关心妹妹。她的言辞不是处处在为妹妹指明方法吗?
嗯,一定是这样的。
妹妹双重情感障碍,原因可能有千万种。我不知细节,但我相信,姐姐是很关心妹妹的。姐姐甚至像一位导师,引导性的帮助妹妹进行判断和决定。妹妹也很臣服的样子。
妹妹遇到了挫折,也无法改变姐姐的性格啊。姐姐是冷静的人,却未必是冷漠的人。我没有机会同处屋檐下,自然不能明白更多。
所以,情绪有时候会骗我们。
我以为我受到冷遇和怀疑。
但即便真的如此,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女孩子,只是在冬日里,去看望了另一个生病的女孩子,希愿她,心中快快回暖,生活美美继续。
朋友,就如同我和你。无论发生什么,从来不需要做过多的解释。
有爱,就有默契。
旭阳
于这一个阴云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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