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个社会主义者愤怒地高呼美好的口号,要求正义、权利和平等时,他正处于下等的社会主义文化的压力之下,这种下等文化并不能告诉他遭受苦难的原因,而他则以高喊为乐。如果他的境况有了改善,他就不会呐喊了,而是到另一个地方寻欢作乐。基督徒也一样,他们谴责、诋毁和诅咒整个世界(包括他们自己)。但我们对他们的呐喊不必当真。这两种情况都是病人在呐喊,而喊一喊会让他们感到舒服一些,谴责和诋毁会让他们感到舒服一些。
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堕落是基督教堕落所带来的恶果。社会主义者所构想的最高社会蓝图是最低级的。我们必须与披着各种外衣的基督教思想作斗争,例如现代社会学、现代音乐和现代悲观主义都是采用基督教的价值标准。(所有这些文化现象都是基督教价值理想的表现形式。)
利他主义评价方式在社会上占优势,这是失败者的本能造成的。来自最下层的价值判断就是,“我没有多少价值。”这是一种生理学判断。说得更清楚一些,这表明失败者衰弱无能,他们(包括其肌肉、神经和运动中枢)缺乏伟大的肯定的力量感。在这些颓废阶层的文化体系中,这一判断会转化为某种道德或宗教的判断(道德和宗教判断占了统治地位表明这是一种劣等文化),试图在价值领域得到解释。基督教的罪人在罪恶学说中理解了自我,为自己缺乏力量和自信找到一种根据。基督徒宁可承认自己有罪,也不愿说自己感觉不好。采取这种解释本身就说明了基督徒的衰弱。在其它情况下,失败者不是以自己有罪来作为理由,而是从社会中找理由。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和虚无主义者认为其不幸的生活是他人之罪造成的,他们的做法跟基督徒很类似,基督徒认为如果能让他人为自己的不幸负责,那就可以更好地忍受失败和压抑。在这两种情况下,报复和怨恨都是作为承受失败的工具而出现的,是一种自我保存的本能,弱者对利他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利用也是如此。对利己主义的仇恨(无论是基督徒对自己私心的仇恨,还是社会主义者对他人私欲的仇恨)是报复欲的一种价值判断,也是遭受苦难者自我保存本能的体现,他们通过互相帮助和团结一致来保护自己。总之,对利他主义的崇拜只是利己主义的一种特殊形式,在一定的生理学前提下,这种特殊的利己主义会经常表现出来。
我不应该去谴责垃圾、衰败和淘汰本身,因为它们是生命的必然结果。颓废现象和生命的上升、进步都是必然的,人们并不能废除颓废现象,恰恰相反,理性认为颓废有其存在的理由。所有的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创立者都声称,在社会主义社会条件下,可以消灭恶习、疾病、犯罪、卖淫和贫困。这种理论只会让人蒙受耻辱,因为这谴责了生命。社会不可能让一切都年轻化,它在生命力最旺盛时也必定会产生垃圾和废料。它的活动越是强有力,产生的失败者和怪胎就越多,它也就越是接近衰亡。人类并不能通过建立各种制度来废除衰老、疾病和恶习。
现代社会主义主张每个人都是工具,它试图建造一个跟基督教会并行的世俗形式。它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还不清楚。
**
目前欧洲的道德是动物群道德;因此,按照我的理解,它只是人类道德的一种,此前和此后应该还有其它道德,包括一些高层次道德。但是这种动物群道德竭力保护自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们就是道德本身,没有其它什么道德!”实际上,借助于一种迎合动物群道德的宗教,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这一道德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在政治和社会制度之中:民主运动继承了基督教运动的遗产。而那些性急的人,被这种动物群本能弄得癫狂起来,还嫌其速度太慢,于是那些信奉无政府主义的野狗们越来越激烈地狂吠起来,越来越不加掩饰地张嘴咬人。这些野狗现在正在欧洲文化大道上游荡。而那些民主主义者、革命思想者、冒牌哲学家和社会主义者,他们或反对温和勤劳,或反对愚蠢,实际上都是一丘之貉,对于自治的动物群以外的任何社会形式,都抱有根本的敌意(甚至拒不接受主人和仆人这样的概念;社会主义的公式是,既不要神,也不要主人);他们都坚决反对一切特殊要求和特殊权利(这就意味着最终反对一切权利,因为如果人人平等,也就没有人再需要权力了);他们都认为惩罚是不公正的(似乎这是对弱者的一种侵犯,是对以前社会必然结果的不公); 他们都信奉同情的宗教,对感受过、生活过和遭受过的一切都表示同情(下到动物,上到神;过分地同情神是民主时代的一种现象)。他们都为同情呐喊,为同情着急,而对痛苦恨得要死,就像女人一样不能看到痛苦,不能听凭痛苦的存在。他们都显得忧心忡忡,心肠很软,而欧洲被他们迷惑了。他们都相信互相同情的道德,仿佛这就是道德本身,就是人类要达到的顶点,就是人类独一无二的希望,也是人们当前的安慰,是为过去还债;他们都相信社会是拯救者,也就是相信动物群,相信他们自己。
我们的信念则不同,我们不仅把民主运动看作一种堕落的政治形式,还认为它是人类的一种堕落和衰朽形式,其中体现了人的平庸化和价值贬低。那么,我们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哪里呢?寄托在那些新哲学家身上;寄托在那些身体非常强健、创造力非常丰富的人身上,他们能提出相反的价值判断,能重新估计和颠倒“永恒价值”;寄托在那些先驱者、未来者身上,他们现在就节衣缩食,力求这个世界走向新的道路。为了让人们懂得人类的未来就是其意志,为了在培育人的方面进行大量的冒险和尝试,从而结束这种愚蠢而偶然的可怕统治(它迄今为止的名称是历史,其最近的形式是“多数人”这一愚蠢说法)。我们需要一种新型的哲学家和命令者。
人类普遍退化到“未来人类”(即那些社会主义蠢货和见识短浅者所理想化了的未来人类)的水平。人类变成绝对群居的动物(或者像他们自己所说,变成“自由社会”的人),人类完全有可能变成具有平等权利和要求特别低的动物。有谁能体会到这一最终结局的可能性,他就可以体验到一种人类前所未有的厌恶感,或者是一种新的使命。
**
在人们普遍受到束缚和压制的社会,仍然有一些不甘屈服者,现在他们大都聚集在社会主义的大旗下。如果有一天他们可以自己制定法律,一定会将枷锁套在自己身上,并实行十分可怕的纪律,他们了解自己。他们知道这些法律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所以他们能够忍受。这种特别的权力感十分新奇有趣,他们愿意为它忍受痛苦。
——强力意志、善恶的彼岸、曙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