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这部自传前不久,我的恶性肿瘤再次发作,我似乎要向这个世界告别了。幸运的是,1923年动了一次手术,我活了下来,还能继续工作。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摆脱病魔的折磨。以后十多年里,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精神分析方面的研究,从来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我的12卷选集的完成就是证明。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过去发展过程中交织在一起的许多线索现在已经开始分散,我后来的一些研究兴趣在逐渐减弱,而早先的那些兴趣又增强了。近十年来在精神分析方面我仍然做了一些较重要的研究,例如1926年我在《压抑、症状和焦虑》一书中对焦虑问题作了修正,一年后又对恋性癖作了简要说明。但是也应该承认,在提出了爱欲和死亡两种本能存在的假说,以及把心理人格划分为自我、超我和本我(1923年)之后,在精神分析方面我再没有大的贡献。以后我在这方面的文章也就写得比较一般,其他人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出现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是我本人在学术兴趣上有所返回。我的一生是沿着自然科学、医学、心理治疗绕了一个圈子,最后又回到早年思考的问题,也就是关于人类文明的问题。还是在1912年,我的精神分析研究处于巅峰时期,我就在《图腾与禁忌》一书中运用精神分析新发现来研究宗教和道德的起源问题。后来,在《一个幻觉的未来》(1927年)和《文明及其缺陷》(1930年)中,将这方面的研究又往前推进了一步。我更为清楚地认识到,人类历史中的重大事件是人的本性、文明发展和原始经验三者的互相作用,而这不过是精神分析所研究的个体心理中自我、本我和超我三者互相冲突的一种反映,是同一个过程在更为壮阔的场面上的再现。《在一个幻觉的未来》中 ,我对宗教的态度是基本否定的。不久以后我对宗教有了一个更为适当的态度:宗教的力量来自它所包含的真理中,但这种真理不是实在的,而是历史的。这些研究都是产生于精神分析,但又远远超出了这一学科,也许更能获得公众的支持。后来人们将我误认为是很可以的作家,连德意志这样的大国都注意到了,可能跟上述研究有些关系。1929年,德国人公认的发言人托马斯·曼以其深邃而热情的语言,将我列入现代思想发展史中。此后不久,我荣获1930年的歌德奖,我女儿安娜代表我去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参加授奖大会。这是我作为公民生活的巅峰。此后不久,我们的国土日益缩小,而德国也不在意于我们了。
——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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