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巴黎之前,布洛伊尔就对我说到,在1880年到1882年期间,他采用一种独特方法对一位歇斯底里病人治疗,从而能够深入观察歇斯底里症状的病因和意义。他向我介绍这一病例的许多细节。我认为他的方法在治疗神经症方面要比其它方法更有用。
从巴黎返回维也纳后,我再次对布洛伊尔的研究产生兴趣,希望他能多介绍一些情况。他的这位病人是一位年轻女子,受过很好的教育,很有才华,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在护理父亲的时候她就已经得病了,布洛伊尔给她看病时,她有麻痹、痉挛、压抑、精神错乱等症状。在一次偶然的观察中,布洛伊尔发现,要是能够引导她说出自己即时的情感幻想,就有可能消除其一些症状。由此他找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让病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讲出压抑在心中的想法。这样,通过一段时间治疗,她的抑郁性精神错乱的发作得到控制,有关的身体症状也得到大大缓解。在清醒时这位病人无法说清自己的病因,也搞不清楚这些症状跟自己生活经历的联系,而在催眠状态中这些联系都被她一一说出。她的所有症状都跟照料父亲时的情感体验有关,也就是说,是其残留的痕迹,或者无意识的显现。情况表明,在父亲病床旁,她不得不压抑某种想法或冲动,由此产生了其替代物——症状。病人在催眠中发生幻觉,似乎回到当时的场景,并通过自由表达情感使得原先被压抑的心理活动持续下来直到完成,这时症状就得以消除,而且不再复发。经过长期艰难的治疗,布洛伊尔终于治愈了这位病人,消除了她的所有症状。
我开始对自己的病人采用这一治疗方法,几年的时间表明,在歇斯底里病人身上这一治疗是很有效果的。我向布洛伊尔建议合写一本书。开始时他表示反对,后来作了让步。1893年,我和布洛伊尔合写的《歇斯底里症状的心理机制》一文发表,1895年,我们合著的《歇斯底里研究》出版。在这书中提出的理论比较简单,大都是对观察的直接描述,并没有说明歇斯底里的性质,只是尝试说明其症状的起因。这一理论强调了区别无意识和意识的重要意义,假设症状是产生于情感的压抑,由此提出动力要素的思想;它还认为症状是大量能量转化的结果,由此提出经济或转换要素的思想。布洛伊尔将我们的方法称为疏导法。疏导法的治疗效果是不错的,而它的缺陷也是所有催眠疗法都有的。
早在我和布洛伊尔合作之初,我们的看法就不完全一致。布洛伊尔更愿意用生理学方面的理论来确定精神疾病的发病时间,而我则倾向于用几种力量互相作用来解释它。如果没有其它因素,这一分歧还不会让布洛伊尔放弃我们研究的课题。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有大量的内科和家庭医生方面的工作要做,不像我能够全力以赴地进行疏导法研究。此外,我们合写的书在维也纳和德国遭到冷落,也使得他十分沮丧。但使得他最终退出研究的决定性因素,还是对我下一步研究方向的反对。
随着治疗经验的增多,我逐渐认识到,并非所有的情感刺激都会造成神经病症状,能够造成这一后果的,通常只是性的情感刺激,也就是当下经历的性冲突或早期性体验的结果。这一结论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在开始研究神经病人时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这样,在自己惊人发现的鼓舞下,我跨出了关键了一步,超出歇斯底里病症的范围,开始探讨一般神经衰弱病人的性生活。那时有许多这样的病人来我这里就诊。我的实验对我作为医生的声誉有所影响,但给了我的研究以信心,就是在近30年后的今天,我的信心仍然保持不变。在治疗中,一旦搞清楚许多模糊不清的现象,就可以发现,所有病人在性功能方面都有比较严重的问题。由此我将神经症看成是性功能失调的结果。得出这一结论,作为医生我心中十分欣慰,觉得自己在医学领域填补了一项空白,因为在关涉这一重要的生物功能时,医学界除了提到传染病或机体损伤造成的创伤外,还没有其它说法。
在《歇斯底里研究》发表几年后,我向多个医学学会宣读了性在神经症中作用的论文,遭遇到的都是怀疑和反对。有一段时间布洛伊尔向我表示支持,但也没有什么结果。而且他本人也不敢承认自己有“性欲导致神经症”的观点。他对我的态度既有赞同的成分,又有批评的因素,后来我们发生了一些小争执,就分道扬镳,不再往来了。
——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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