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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性——萨特与波伏瓦(第六章 执着与洞穿 2 人在历史中(1)了犹未了世间情)

时间:2019/9/29 作者: 黄忠晶 热度: 182149
  60年代第一春给萨特和波伏瓦带来的是噩耗。

  1月的一天下午,波伏瓦一个人在萨特的房间,电话响了,是郎兹曼打来的:“加缪刚刚死于车祸!”加缪陪同一位朋友从法国南部返回,汽车撞在一棵梧桐树上,他当即身亡。

  放下电话,波伏瓦嗓子发紧,嘴唇颤抖,喃喃自语说:“我不要哭,我不要哭!对他我早已经无所谓了!”但这不是真的,她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萨特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心情同样沉重。晚上他们无法入睡,同博斯特一起,一整夜都在谈加缪,也是谈那些逝去的难忘的岁月。

  尽管萨特和加缪的友谊早已中断,但萨特对这位友人仍然保有一份感情。他写了一篇文章悼念加缪,情真意切,不是应付之作。他说:“他和我之间发生过争执;争执,这并没有什么──即使我们不再见面──而这恰恰是我们在这个狭小世界里互不忘却、共同生活的另一种方式。这并不妨碍我经常想到他,在他阅读过的书报的篇页里感受到他的目光,并自言自语问:‘他会怎样想呢?他此刻在怎么说呢?’”

  萨特评价说,无论加缪可能干些什么或作出何种选择,他始终是我们文化领域里的一支主要力量,始终以他自己的方式体现着法国和本世纪的历史。对于所有爱过他的人来说,他的死包含有一种难以忍受的荒谬性;我们要学会把这一残缺不全的业绩看作是完整的。

  古巴最大的报纸《革命报》编辑邀请萨特和波伏瓦访问古巴。开始他们没有什么兴致。萨特的身体不太好,波伏瓦担心旅行会让他过于疲劳;阿尔及利亚战争也使他们意气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最后,萨特对波伏瓦说:“如果我们老是像这样沉浸在痛苦之中,那就等于是抛弃生活!”于是他们决定振作起来,到国外去散散心。2月底,他们来到古巴。

  在古巴,他们受到热烈欢迎。宴会、各种各样的提问,使他们的口和眼来不及对付。棕榈树、教堂、纪念碑、广场、大海、……古巴以它简洁明快的自然风光吸引了他们。这儿的人们也是分外热情。一路之上,他们同许多人自由地交谈、讨论,没有什么正式的安排。从阴暗的巴黎来到这个阳光灿烂、风景如画、人民获得解放的国家里,他们心中的阴霾之气一扫而空。

  卡斯特罗陪同他们在古巴旅行了3天,所到之处,都是欢迎的人群。领袖和群众之间的融洽气氛,也让他们感动。萨特和波伏瓦在古巴期间,那里的报纸每天都刊登萨特同格瓦拉、卡斯特罗等在一起的照片。萨特还在电视上讲了一次话。从那以后,古巴的每一个人都认识萨特。他们走在街上,随时有人拦住他们,向他们表示敬意。

  “这是革命的蜜月,”萨特对波伏瓦感叹道。他们在这里看到由暴力带来的人民幸福,恰与阿尔及利亚情况形成对比。萨特回巴黎后,写了一系列关于古巴的报道文章,以《糖的风暴》为题发表在《法兰西晚报》上。

  在回国途中,萨特和波伏瓦路过纽约。这是他们第一次相伴在纽约。回首过去,许多往事涌上心来,他们不禁感慨万千。但波伏瓦没有什么伤感,因为她回巴黎就可以见到阿格林了。

  波伏瓦和阿格林中断交往之初,偶有信件往来,互相告诉近况。波伏瓦知道他同前妻复婚,但生活并不美满。他在美国过得也不自在。后来他们的联系完全中断了,她只是通过传闻了解他的一些情况。《一代名流》的英译本出版后,记者采访阿格林时,他说了一些矛头针对波伏瓦的话。波伏瓦没有生他的气,知道他是这种性格的人。

  在中断联系5年后,一天,郎兹曼突然通知波伏瓦:“阿格林正从芝加哥打电话给你,那边说,电话马上就要过来了。”波伏瓦意识到,阿格林大概是想向她解释一下自己对《一代名流》的反应。她紧张地等待着,但电话终于没有打过来,也许他也害怕这种“重逢”。

  后来波伏瓦主动给他一个电话,他接了。以后他们又开始通信,但不经常。阿格林再次离了婚,现在住在芝加哥。他模模糊糊有一个念头,再来巴黎一趟。波伏瓦在信中说:”好啊,我多想在死前再看你一眼!“这话让阿格林下定了决心。他告诉波伏瓦,他将于3月中旬到达巴黎。

  他们终于见了面,都发现对方变老了。但他们很快就感受到,尽管分离了很长时间,分手时很不愉快,现在他们还是如同以前的黄金时代那样贴近。波伏瓦陪他见了萨特和米歇尔、博斯特和奥尔加,还介绍了郎兹曼等朋友。随后他们去西班牙玩了一趟。

  阿格林打算呆五、六个月。波伏瓦给自己的安排是,上午在家里工作,下午还是上萨特的住处,每星期有几个晚上在萨特那里度过,这样就不至于打乱她原有的生活日程表。阿格林有自己的东西要写,他在巴黎还有不少美国朋友,同时又喜欢独居,因此这种安排也很合他的意思。

  最后波伏瓦和阿格林去土耳其和希腊作了两星期的旅行。一路之上波伏瓦不断地回忆过去,产生联想,她深深地感到自己是老衰了。回到巴黎,他们就要分手了。在这5个月里,他们相处十分和谐,没有任何分歧和争吵。现在分别再也不让波伏瓦感受到以前那种摧肝裂胆的痛苦了。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正因为他们都感受到死亡,他们的关系也就避免了死亡。她的平静是一种面对死亡的老年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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