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们,教士究竟是什么呢?在当今文明世界里,许多人在说这个词时带着嘲笑,还有些人甚至把它当成骂人的话。确实,教士里面有不少人是无所事事、好吃懒做、贪恋情色,是流氓无赖。世俗中那些有学问的人对他们说:“你们是懒汉,是社会的寄生虫,你们靠别人养活,你们是不知羞耻的乞丐。”然而教士中也有许多人十分温良恭俭让,希望隐居修行,希望独自一人祈祷。人们通常很少注意到他们,有的还故意不提起他们。如果我说,俄罗斯将来获得拯救的希望就在这些人身上,恐怕有许多人会感到大惑不解。这些人时时刻刻在专心于提高自己的修养。现在他们正卫护着那些早期神父、使徒和殉道者所卫护的上帝真理的纯洁性,卫护着基督纯正庄严的形象,在需要的时候将其展示在这个不得安宁的尘世面前。
这就是我对教士的看法,这不会是不合实际或妄自尊大的看法吧?你们去看看那些世俗之人,还有那些居于上帝子民之上的人,他们不是已经把上帝及其真理歪曲得不像样子了吗?他们说自己有科学,但科学只有感官能带来的东西,至于精神的东西,也就是人更为高尚的另一半,竟被他们带着胜利甚至仇视的感情给一扫而空。在这个时代,人们宣告自身的自由,但在这种自由里,我只看到奴役和自杀。现在人们的信条是:“只要你有需要,就应该去满足它,因为你跟那些富者、高贵者有着同样的权利。你不但要满足自己的需要,还要让这种需要不断地得到增长。”这就是他们所认为的自由。然而这种让需要不断增长的权利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带来富人的被孤立和在精神上的自杀,带来穷人的强烈嫉妒和残酷杀戮,因为这里只是提出了权利,却未能指出怎样才能满足这些需要。有人说现在世界越来越趋同了,因为人们的距离缩短了,可以通过无线电传达思想,一种大家和谐相处的局面正在形成。我说,还是不要相信这种所谓的一致或趋同。当人们将自由视为需要的增长和满足时,他们就会丧失本性,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有无数愚蠢、无聊、荒诞的欲望和想法产生,他们活着只是为了互相嫉妒、纵欲和满足虚荣心。生活所必不可少的只是宴席、车马、官职、仆役,为此甚至可以不要性命、名誉和良心;如果不能满足,甚至可以自杀。那些穷人的情况也一样:目前他们还是借着酗酒来化解需要的不能满足和嫉妒心,而要不了多久,鲜血就将取代酒的地位,他们正在被引向这条道路。我要问的是,这样的人自由吗?我认识一个自称为理想而奋斗的人,他告诉我,在监狱里因不能吸烟而深感痛苦,一度为了能够吸上一口烟,而想去背叛自己的理想。这样的人张口闭口要为人类而奋斗,但他能做出什么来呢?他也许可以逞一时之气,却无法进行持久的战斗。因此,这些人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无法服务于人类,只会遭受奴役、争斗和孤立。现在这个社会,已经越来越听不到为人类服务、博爱和团结的声音,人们已经习惯于去满足自己想象的无穷无尽的需要,他们很难改变这一习惯,结果是,钱财越积越多,而快乐却越来越少。
教士所走的道路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人们往往对修行、吃斋和祈祷大加嘲笑,其实这才是通往真正自由的康庄大道,因为只有戒除多余无用的需要,克制自私、自大的意志,用修行来自我鞭策,才能通过上帝的帮助达到精神上的自由和快乐。我们可以想一想,真正能够了解那个伟大思想并为之服务的,是那个处于孤立状态的富人呢,还是那个已经摆脱物欲和习惯束缚的人?人们往往这样来指责教士:“你在修道院隐居,拯救自己,却忘记了友爱,忘记了为人类服务。”我们来看一看,究竟是谁在为友爱而努力。实际上真正隐居的不是我们这些修道士,而是他们这些人,但人们无法看到这一点。古代就有从修道士中产生的人民领袖,为什么现在就不会产生呢?跟古代那些吃斋而默默修行者一样温良恭俭让的人,有一天也会站出来干一番了不起的事业。只有人民才能拯救俄罗斯,而俄罗斯修道院从古以来就是同人民站在一起的。当人民隐居时,我们也隐居。人民跟我们教士一样信仰上帝,一个没有信仰的领袖,即使他心地坦诚、智慧超群,在俄罗斯也必将一事无成。这一点应该切切记住。而一旦人民起来同无神论者战斗并获得胜利,一个统一的正教的俄罗斯就会出现。你们应该尊重人民,爱护他们,默默无闻地去教育他们。这就是你们作为教士的责任,因为人民心中是有上帝存在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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