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时很少来听课,来后也不与别的人搭腔。大学生们觉得这三人态度傲慢,常在背后议论。他们出现在校园时,大家像看怪物似地盯着他们。而这三个怪物又各有自己的特点。
尼赞永远是一副领导服装新潮流的打扮。现在他下穿一条高尔夫灯笼裤,上套一件最时髦的蝙蝠夹克衫,拄一根手杖,透过玳瑁眼镜看着人,那神情似乎很专注,又似乎漫不经心,让人莫测高深。
马厄衣着讲究,显示出无可挑剔的资产阶级派头。他的脸上永远带着嘲讽的表情,使你还没有同他说话,先就怵了三分。
萨特的衣着和外表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而毋宁说是平常得有点怪:他套一件开领衬衫,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在大学校园里随意逛来逛去,毫不顾及任何规矩和礼仪。
尽管萨特是三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些学生对他的印象却最坏。他们说他是酒鬼,好色,喜欢勾引姑娘。总之,他无视任何资产阶级道德,我行我素,不加丝毫掩饰。这自然引起那些以正统自居的学生的愤怒。
萨特根本不在乎人们怎样看待他,他是由着性子来。除了他喜欢的几个朋友外,别的人他都不屑于来往。萨特严格地区别了两类人:朋友,自己人,是平等的关系;而其他不相干的人,谈不上有什么关系的,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人。他对待这两类人的态度是不对等的,这里萨特仍残存着中学时代的“超人”思想。
他对那些虚伪的一本正经的东西特别反感。学校有几个自称是尼采的信徒的人,常常在晚上乔装打扮、穿一身夜礼服外出吃饭。萨特很看不惯这些人,就和几个朋友商量着惩治惩治他们。
萨特弄来几枝水枪,同朋友们躲在楼梯口上,待到这些派头高雅、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学生走过来时,就一起把水枪的水射向他们,口中大声喊道:“查拉图斯特拉就是这样撒尿!”搞得这些信徒们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萨特这样做是想表明,这些学生追求的是些外在的无意义的东西,真正天才的闪光是不拘形式的,不追求时髦的;难道摆出一副高贵做作的样子在宴会上频频举杯,这就是成功吗?──萨特这种反对尼采信徒的行动本身倒很具有尼采的风格。
射射水枪,只不过是孩子气的恶作剧而已,但从中可以看出萨特在拉罗舍尔获得的暴力情结还没有消解。意见不合,便要动之以颜色,虽然不是动真格的,水枪毕竟也是“枪”。
萨特在巴黎高师时,还同人打过架,就像在拉罗舍尔那样,把别人打得鼻青眼肿,自己也是伤痕累累。那些对萨特没有好印象的学生在议论时又多加了一条:萨特是个暴徒!
实际上,萨特不是感到受人欺负,不会轻易动手。对于那些不是他的朋友的人,虽然并不喜欢,一般不采取敌对态度,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
他有个同学叫莫里斯·梅洛─庞蒂,人很聪明,学问也不错,就是时时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萨特不喜欢这样的学生。而梅洛─庞蒂也把萨特看作品行不端的同学。他们彼此互不理睬,不相往来。
一次萨特同几个朋友喝的醉醺醺的,口里哼着俚俗小调走进校园,正好与梅洛─庞蒂撞了个对面。梅洛─庞蒂听不惯,就大声制止他们:“请你们不要唱这些低级庸俗的小调,这有失你们大学生的身份!”说完后就走了过去。
萨特的两个朋友很气愤:“什么,这小子竟敢教训我们!今儿个要他尝尝大爷我的厉害!”说着他们就向梅洛─庞蒂奔去。
萨特略一思索,也随后赶来,劝阻这两人说:“算了,让他去吧!咱们不同他一般见识。”这样,梅洛─庞蒂才免挨一顿揍。
萨特出来劝架,是因为他看到梅洛─庞蒂敢于一个人出头来顶撞他们一伙,觉得这样的人是好样的,是条汉子。“惺惺惜惺惺”,萨特这时反而有点喜欢梅洛─庞蒂了。他虽然不喜欢这种正经人,却尊重对方有骨气,敢于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
萨特同梅洛─庞蒂在学校的关系虽然不好,以后却颇有渊源。“二战”期间,萨特组织地下抵抗小组反对纳粹统治,梅洛─庞蒂参加了这个小组。“二战”后他又参加了以萨特为首的《现代》编辑部。他们的友谊维持了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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