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初来拉罗舍尔,口音跟当地同学不一样,生活作派也很不相同。他们都喊他“巴黎佬”,他在班上显得十分孤立,几乎没有朋友,在亨利四世学校时那种融入集体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这时正是“一战”打得热闹的时候,男人们大都上了战场,孩子们也都习惯于暴力,甚至以使用暴力为荣。有些男孩手持匕首,追打着自己的母亲,以为这是男子汉的“壮举”。可以说,暴力气氛已经浸透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在这种以暴力为家常便饭的环境中,来了个可笑的“巴黎佬”,萨特立即成了攻击的主要对象,他经常遭到嘲弄和殴打。他曾经想了各种办法逃避这种境况,终究无法逃脱。最后他只有认命。在不知不觉间,他自己也成了暴力的一分子,习惯于用拳脚来解决问题。
学校与学校之间分成团伙。萨特所在的拉罗舍尔公立学校是一伙,教会学校的那帮孩子又是一伙,还有一伙是那些不属于任何学校而属于下层阶级的孩子,他们的前途大多是当学徒。这三拨子人相互之间都是对头,一见面就打。萨特虽然在校内受人欺负,对外还是一致对“敌”。
一次萨特同母亲上街,正好碰上一个属于学徒阶层的“小流氓”。他们面对面站着,怒目相视。母亲没有注意,先进商店去了。
“猪猡!”萨特骂道。
“混蛋!”“小流氓”回敬道。
“你他妈想找死!”
“让我们看看谁会死!”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了手。先是拳打脚踢,然后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摔在地上,在大街上滚来滚去,好象两个疯子。
芒西夫人买了东西出来,看到这个场面惊呆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萨特从敌人的拥抱中撕掳开来。萨特的嘴角在流血,那孩子的额头上也擦破了一块皮。他们兀自不肯善罢干休,口中恨恨地对骂着:
“你这混蛋!”
“你这猪猡!”
“小心别让我再碰见你!”
“你他妈倒是来呀!”
最后,在芒西夫人的大声呵斥下,才制止了他们的再次激战。
由于拉罗舍尔这段经历,暴力深入到萨特的身心,成了他的血和肉,成了他 的精、气、神。以后在与他人相处中,他总是摆不脱这层阴影。直到上大学,他还常常跟同学打架,被打得鼻青眼肿,有时还头破血流。
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他仍然在学习拳击,时时准备着被人揍和揍人。在劳恩教书时,一个同事跟他过不去,在教师休息室,他们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打遍了整个房间,直到来了另一个同事才把他们拉开。
萨特虽然个子矮小,对自己的格斗能力却充满信心。他不害怕那些大高个,觉得自己能够打败任何人。战争期间,在集中营他还同一个年轻的印刷工人有过一次拳击比赛,第一场他赢了,第二场因为体力不支而败北。
即使是同朋友相处,萨特仍然感受到暴力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关系之中。当然,他肯定不会去揍像尼赞这样的好朋友,但他仍然觉得有暴力发生的可能。由于暴力的横隔,萨特不善于向朋友表达自己的温情,他的粗暴是出了名的。而且这也影响了他的性格。他很容易勃然大怒,发起火来怒不可遏。
暴力的影响甚至浸透在萨特的文学活动中。成年后他很少同人打架斗殴,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写作上。他的语言有一种独特的味道,粗暴、狂放、有棱有角,那是暴力的抽象化,是暴力在文字形式上的体现,也是通过移情作用自我解脱的方式。
萨特一生很重视暴力问题。特别是对酷刑和拷打、暴力与博爱、暴力与道德的关系等等,他都花了大量精力深入探讨。拉罗舍尔的遭遇对于这种研究兴趣的培养应该有很大的作用。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