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习俗要做的事，就是给儿童的头脑里灌输许多性方面的禁忌。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有大人告诫道：有人看见时，不许用手摸自己的生殖器；想大小便时不要大声嚷嚷，在方便时要避开他人；等等。因此，在儿童看来，人身体上的某些部位和人的某些行动是很特别的，很难理解。这样反而造成他们一种神秘感和特殊兴趣。有些问题，如孩子是从哪里产生出来的，大人的回答要么是闪烁其词、遮遮掩掩，要么明显是假话；儿童对此只得在黑暗中探索。就我所知，不少男子在童年都有过这样的遭遇：他们被父母发现用手摸自己的生殖器，于是父母对其进行极为严厉的训斥：“我宁可你去死，也不愿意看到你做这样的事情！”遗憾的是，这种训斥对该男子一生造成的道德后果，往往是那些传统的卫道者没有想到的。即使到现在，在性方面，人们仍然常常对儿童使用威胁手段。以前是拿阉割生殖器来恐吓儿童，现在这种情况也许要少一些，但拿“这样做会导致癫狂”来威胁儿童，人们仍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某人告诉儿童，“用手摸生殖器根本不会造成癫狂，除非你自己以为会这样”，那他就违犯了美国纽约州的法律。这种教育造成的后果是，大多数儿童对性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和恐惧意识。在不知不觉间，在其内心深处，性与罪恶和恐惧紧紧联系在一起了。我很想作一个调查：有些人自以为已经摆脱了童年所受教育的束缚，但是，在打雷闪电之时，他们是否还会跟平常一样去通奸呢？我相信，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不会这样干的，因为在无意识中他们仍然认为，如果他们那样干了，一定会遭雷劈的。

　　那些被称为性虐待狂和性受虐狂的男子，在其行为不太过分时，仍然属于正常的；但其行为造成有害后果时，他们感到自己是有罪的。性受虐狂者认为自己在性方面犯了罪，而虐待狂者除了承认自己有罪外，更觉得被虐待的女子也犯了勾引人的罪行。这些男子都是在童年受到过于严厉的性道德训斥所致。现在那些负责照护儿童的人，这一方面的态度要比以前宽容一些，但负责审理这方面案件的人士却没有任何宽容。

　　一个人在童年和少年是免不了有调皮的时候，搞恶作剧、违反大人的禁令时有发生，只要不太过分，大人是不会计较的。然而儿童如果违犯了性方面的禁忌，大人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这样，儿童就会感觉到，触犯性禁忌一定是很特别的事情。如果你的孩子到贮藏间偷了一个水果，你也许会很生气，甚至会严厉地责骂他，但你不会在道德上感到有什么大问题，儿童也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压力。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守旧的人，发现你的孩子在手淫，你斥责他的话语中必定包含着一种让他感到恐惧的口气，是他在别的时候不曾听到过的。如果他的这种行为又是难以抑制的，他的恐惧感就会更为加重。你这种非同寻常的严厉态度给他造成的印象是，手淫一定是特别坏的恶习，但他仍然继续这种行为而不能自拔，由此造成他的一种病态心理，终其一生都难以消除。这样，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视自己为一个道德上有罪的人。他学会了秘密犯罪，而实际上人们往往不知道他的这种“犯罪”，他又有一种快慰感。但毕竟他的内心受着压抑，就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报复，以发泄自己的不满，反而会谴责那些跟自己一样“犯罪”却被发现了的人。他很小就养成了欺骗的性格，成人后也会继续去自欺欺人。他的父母本来是想把他培养成有道德的人，但由于他们在性问题上的错误态度，却使得他最终成为一个伪君子、一个迫害狂，充满病态和逆反心理。

　　儿童的生活本不应该充满犯罪、羞耻和恐惧的心理，他们本该是活泼、快乐、自然地生活。他们本不该害怕自己的冲动，本不该不肯正视自然的事情，本不该让自己的本能躲在黑暗的角落来发泄，本不该把情感冲动埋藏在自己无意识之中，而这种冲动是他们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克服的。如果我们要把儿童培养成人格正直的男人和女人，让他们具有实事求是的探求精神，不卑不亢的社会交往态度，明确坚定的思想，积极进取的工作表现，就必须尽早地给予他们良好的训练。而我们通常对儿童的训练十分类似于训练狗熊跳舞。大家都知道狗熊是怎样被训练成会跳舞的：先把狗熊放在一个发烫的地板上，这样逼得它非得不停地跳动，因为它的脚趾头只要稍长一点时间挨着地，就会被烫伤。当它跳动着的时候，就放一种音乐。这样，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只要响起那种音乐，即使没有发烫的地板，狗熊也会自动跳起来。人们对儿童也一样：儿童一接触自己的生殖器，大人就责骂他，时间长了，儿童即使不再接触自己的生殖器，只要头脑中出现关于生殖器的意识，就会联想起大人对他的责骂，这就是跟着大人的“音乐”在“跳舞”，于是，他就再不会有真正健康快乐的性生活了。

　　——婚姻与道德

　　（黄忠晶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