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的信,越来越热,有一种显然的灼烧。琴,已经悄悄嗅到了那隐隐的“爱情之滋”。这使琴惊愕!不知如何作处。
在琴的感情世界里,易凡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易凡的温柔、包容、睿智、体谅,让琴几乎以为,那不是一个别的什么人,他分明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所以,琴毫无顾忌,将自己全部交付到他的手里。喜怒哀乐,感受感叹,甚至眼泪,她都以最真的本色,在易凡的面前出演。从来没有去想过,两人还有更多。甚至琴以为,任何凡俗的感情、界定,都只会伤害了自己对易凡的崇拜和敬意。
真的,琴是怎样崇拜着这样一个神一样的男孩啊!与他通信、对话,是那样透达心扉,是那样酣畅淋漓。就如同,我们每个人有一个肉体的生命,还有一条生命,是外人看不见的,是精神的生命,而易凡,是琴那条精神生命的唯一完全见证者,陪伴者。两个人彼此信赖、尊重、欣赏,在那一个鸿雁传书的世界里,琴快活、自在、单纯、幸福,别人无法想象她所获得的幸福,是那样饱满,是那样深浓。琴的心胸,时常的为易凡的一封信,而快乐幸福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蜷在沙发中读信的琴的此刻,那感觉依然。为了舒缓一下心中的汹涌,她从沙发中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香樟的青翠的叶,还有头顶的碧蓝的天,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双手交抱着自己的肩,靠在那木栏上。幸福到令人窒息,又深深的迷茫着。
凭窗斜倚了好一阵子,琴又踱回沙发,拆开那一封:《我心中住一人》。
我心中住一人
此时北京夜色迷人,四围已是完全的安寂,夜,仿佛做了世间的伟大的消音器了。远处城市的灯火十分迷离,而校园的过道中,路灯昏黄,发出柔柔的光。
而此时的我,在这偌大的阶梯教室,周围都异常黑暗,只有我的这一小圈范围,有一秉烛,在摇曳着,给我足够的光亮。整栋教学楼的灯,已经熄灭了很久。
这寂寞孤寒的冬夜,这栋楼里只有我,也许整个校园,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还醒着,不知疲倦的坐在这里,看这一盏烛火,与同我的心,为一个女孩静默、又疯狂的燃烧着。
女孩啊,我这一颗心,做了你的殿宇了。它完全是为了你的存在而跳动着的。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就被你牢牢的占据了。
每一个清晨醒来,望着透进窗来的晨曦,那一份光洁和明亮,使我露出微笑,同室的家伙些,都还睡得酣畅,我便对着你说:你可也醒了吗?然后你的影像就如幕布似的,挂在我的窗前,若隐若现,你咯咯的笑着,脆脆的说:我早就起床啦!赶紧洗漱,我们一起跑步吧。好啊好啊!我于是欢喜异常,翻身下床,飞去那卫生间,匆匆搞定一切事务,然后换上球鞋,就向操场奔去。
晨跑的时光,和风顺畅,树上的小鸟啁啾相随,枝头的花枝头的叶也仿佛是含着笑,睁着大眼望着一路砸踏着大步的我,好奇着我一个男生,怎么脸上老挂着抖也抖不掉的欢笑。我当然不会告诉它们我的秘密,我的秘密我谁也不告诉。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功课,那时候我就不想你。
到午间了,去食堂打饭,我总是自己一个人,静默着。但我何曾孤单寂寞过。我一边给你介绍着这里的北方菜,一边也在怀想你时时仍旧吃到的川菜的味道。说真的,我好想念那样的味道,又麻又辣又鲜又香。因为添入了这样的怀想,素淡的北方菜也让我吃出了幸福的感觉。
下午的课时要松懈些,自由的时间比较多,我要么上图书馆,要么去大街上,要么去和高中的朋友欢聚一下。深秋的时候也去了香山看红叶,漫天枫红好似一片云霞,在遒劲的秋风中呼呼的吼着。我便想,你若在,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啊!一定是解下背上的画架,就不肯动弹了。
晚间,你更是无处不在。临睡之前,我心里都会和你说上好多好多次的晚安。
所以,无论在哪里,你都在的。如一片影子,与我悄默相随。我时时听得见你的声音,时时看得见你的笑脸。你的眼睛,总泛着大海那样的神韵,宽广、幽深。我想,我是深深的醉在里面了。
在文章末页的背面,有一句旁批:
琴, 你知道吗?我爱上你了!
易凡
1996.12.25
琴,读着读着,竟忍不住啼泣,周遭无人,她也由着自己的情绪,不加掩饰,放声的哭着,双手抖颤着,仍弱弱抓握的信纸,承接了她所有的眼泪。然后,一片一片将那些字迹润湿。
“易凡,谢谢你的爱!我知道,那份真情,比世界上一切闪亮的钻石都要珍贵,比那清雅的国画还要纯洁,比那大海,还要深邃。我能够感知,完全的感知,但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心里有一份爱,让我无法迎接你。更重要的是,你是我心中的神灵,我顶礼膜拜,却无法用凡俗的感情去亵渎你。但我真的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易凡,是我,今生辜负了你。直到今天,因为这辜负和内疚,我也依然心痛着。二十年了,你过得还好么?你一定要幸福!你一定是幸福的罢!然而现在,易凡,你在哪里?我竟然没有一点你的消息。”
易凡在他的电脑前,双眼已然模糊,那挥不去、回不去的过去,时常肆虐着他的心。
“易凡,走,吃饭了。”同事大声的邀约,把他从哀伤中唤醒。“你们先走着,我马上就来。”和大学时一样,他还是选择了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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