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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元大钞

时间:2019/2/22 作者: 焚寂袂 热度: 66643
  百元大钞

  这个市场还是老样子,被各式各样装修精巧的店面包夹在当中,只有一个窄窄的出入口。站在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故事。小时候曾来过这里,因为这儿有卖的鲫鱼,而且比超市更便宜。但说实话,那时我惧怕这个地方:进去向左第一家,高高码起的笼子里塞满了待宰的鸡,有的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盯着每个稍有驻足的行人,扑打着翅膀,阳光偶尔照下来时,可以看见笼子周遭飘满了羽毛,长的、短的、白的、黄的;有的干脆处之泰然,静卧在离屠刀不远的地方发发呆,吃吃食。笼子旁边放了一个溅满血渍脏水的桶,那是它们惨叫几声之后,实现自身价值的地方。再往前走是一家水产店,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做卖鱼的营生,湿漉漉的台阶、地面上,到处都是迸出的鳞片,也堆着些内脏。一尾鱼被扔在地上,任它怎么折腾,而后当头一棒敲晕,拿起刮鳞器再将这尾鱼叫醒,然后剖开肚子拔掉心肠肝胆,让它只留下一丝苟活的气息。市场里总是拥挤嘈杂,肮脏难闻,有些情节,我还是不多加描述为好。人们在这个地方尽做些所谓“屠宰”的勾当,然后衣冠楚楚地提着袋子走出去,融入繁华的大街里,有说有笑。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拐角处,有个菜农蜷缩在三轮车上,车厢里整整齐齐放着大白菜。那位菜农看上去约莫有六十多岁,衣服出奇得脏,当然,也出奇得破旧,所谓“出奇”,就是原来衣服真的可以穿成这样,而且是裹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头发灰白,直挺挺地立着。但眼睛并不怎么有神,嘴里耷拉着一根烟卷,用作业本的纸做的那种。嘴噙的那端已经湿透了,露出里面圆珠笔写画的痕迹,另一端低垂下来,不见火星子,烟已经灭了。时不时地也有人来问价,菜农也总是回一句:“三斤。”但很少有人肯买,大都是一通挑挑择择,把原本放在底下的扯上来,又拨弄到一边去,嘟囔一句:“菜不行。”而后一走了之。还能怎么办呢,菜农只得一个一个又放回去,一句话也不说。站了很久,我只瞧见一个真正的买家。只是未曾料到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放到菜农这儿,其价值让人心生怜悯。

  “咋卖?”

  “三斤。”

  “嗯……这菜不好……”买家是个中年妇女,身形臃肿,打眼看上去并不算阔绰——其实出入这个市场的人大都不算生活富足,但他们都尽量保持大方体面,尤其是面对比他们更卑微的人时。买家像之前所有人一样把车厢里的菜挑来挑去,十分自如。

  “这都是自家种的,咋能不好?你看看这叶子!”菜农笑了,从座上下来。

  “嗯……别家的白菜都便宜,你这怎么这么贵……”

  “唉,不挣钱,都一个价……再要不就是他的白菜不好,农民挣钱不容易。”

  “嗯……便宜些!”

  “……能行能行,也就是这事了!三斤半!”菜农扯下个袋子就要装。

  “那个不好,拿这个。再少些!”

  菜农朝别处看了一眼,而后不住地点头,“唉,你说啥就是啥!”

  讲过价,又抹了零头,两块。偌大一个白菜,就值两块。

  菜农喜不自胜。像他那样的三轮车,拉满了估计也就值一百。但依照之前的规律,能在收摊之前用满满一车白菜换得一张百元大钞,似乎不怎么现实。我也算明白“白菜价”的真正含义了。

  回头再看看,高高码起的笼子里塞满了待宰的鸡,有的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盯着每个稍有驻足的行人,扑打着翅膀,阳光偶尔照下来时,可以看见笼子周遭飘满了羽毛,有的干脆静卧在离屠刀不远的地方发发呆,吃吃食。笼子旁边放了一个溅满血渍脏水的桶。湿漉漉的台阶、地面上,到处都是迸出的鳞片,也堆着些内脏。一尾鱼被扔在地上,任它怎么折腾,而后当头一棒敲晕,拿起刮鳞器再将这尾鱼叫醒,然后剖开肚子拔掉心肠肝胆,让它只留下一丝苟活的气息。这儿,是它们实现自身价值的地方。

  中国有亿万农民,他们真的如同荧屏上所刻画的那样生活了么?我不敢苟同,我见过某个远方亲戚在辛劳了一年之后说出“不到四千”时饱含无奈的笑脸,和这个菜农多像啊。从这些人中蜕变出来的统治阶级开始统治他们,他们也以沾满泥土的身躯苦苦支撑着一个大国,几乎没人知道他们以后会怎样,甚至连他们自己大多也不知道。他们很老,很旧,也很坚强,常常在泥土中觅得几丝安慰和欢愉,并换得深重的失望,如此往复,直到几声惨叫之后,献出他们所有的光和热,供自己生存,供整个大国享用。

  在这个时代里,仍不免弱肉强食,我当然知道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社会永远不可能摒弃黑暗与不公,因为正义需要这些。我们持刀屠宰,可以说是为了生存。生存不需要什么所谓的道义,因为我们还没有高尚到脱离自然法则。但是,生活不同,在他们面前,应该懂得什么叫怜悯和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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