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着，“哇……”隔壁屋里传来婴儿的惊啼声，一声高过一声，悠长嘹亮。林烈顿感方寸烦乱。凤菁起身离席，道：“晟儿这几天总不安静，闹起来嬷嬷也哄不了，非得我亲手拍他不肯睡下。”韩夫人道：“这孩子只怕身上有些古怪，不知哪里吓着了，不如请个巫师来驱驱邪。”凤菁道：“我也这么想，明儿打发吉老爹去请吧。”说着人已跨出门槛。

 

    晚筵散罢，韩夫人嘱咐他们兄弟俩早点歇息，明日远征要养足精神。

 

    兄弟俩回房打点了行装闲话了一会，羽琪又恐打扰了林烈筹划明日出征事宜，向墙头取下倚天剑，欲往园中耍剑，林烈笑说发兵袭取鹿云关的大小事宜早已胸有成竹了。便双双到后花园舞剑。

 

    残秋之夜，高且远的天穹一溜的青碧，寒星疏朗，衬着一轮如冰的月华。花园里寒塘、曲槛、小桥、水榭、凉亭、突兀的假山、黑黝黝的灌木丛、掩映的屋宇……全浸在月色霜华里，远远近近的虫鸣，呜呜咽咽的水流。砭人肌骨的寒气迎风扑来。

 

    两人在池塘畔选了一处开阔的空地。霜风猎猎，撩弄得二人衣袂飘飞。羽琪一身上下碧绿衣衫，秋风卷过，如碧波翻涌；林烈一身雪白的装束，风涌之时，似白云飘逸。月色冷光里身影凌乱，剑光缭乱，杀伐之声，裂石惊天，四下里一片肃然。二人拆招，羽琪使的是行山剑法，林烈走的是凌云剑路，拆了五十来招，羽琪杀得兴起，剑法愈转愈奇，招数愈翻愈险，不觉溶入梅花道丈旁收杂取糅合而成的险怪狠辣被行山正宗斥为旁门左道的剑术。林烈骤然一惊，慌忙撇了演练未至精熟的凌云剑术，以正宗行山剑法全力相敌。羽琪奇招忽变，又将梅花道的那一道踢开一旁，东家取一点西家凑一点，杀到乱时，林烈被这大杂脍搅得头晕目眩，不仅难辨家数，有的一望即知纯是羽琪异想天开随兴所至却凌厉无比的招数。林烈被逼得招架不住，慌忙叫道：“二哥，剑路走错了！”原来二人约定相互指点学习对方剑法。羽琪闻言，恍然醒悟，连忙收招跃开。林烈亦收剑正身，道：“二哥剑术奇绝，是我有生以来亲眼目睹的第一高手。”羽琪笑道：“那不值什么，将来我领你会一会咱凌云的掌门，那功夫才叫绝呢！”说着，又摇摇头，“小三，你们行山的剑术总是吝惜力气，剑法高妙不下于凌云只是出招太软，怎么能克敌制胜，你把凌云刚劲如风火霹雳的作风学了去，保证大有长进。”林烈沉吟片刻道：“百年以前，行山曾一度在中原武林中遥遥领先，而行山正宗的功夫远不及凌云凌厉狠辣，不知凭何取胜。那一回我偷窥掌门练功，他使的是很平常的招数，但威力不下于二哥今日的辣手。我想行山秘笈所载并非精深奥妙的奇招怪术，而是提升内力的内功心法。”羽琪点点头，认为有理。林烈道：“若将凌云博大精深的武功与行山高深莫测的内功心法合二为一，那才是前无古人的盖世神功。”“这最好，你学了凌云功夫又得了行山秘笈，就不愁决战九龙山了。”羽琪拉住林烈的手，开心得跳起来，连日来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顷刻崩散，九龙山一战他求败无门，诈败承让又怕两家难堪。他暗暗修习“穿云裂雾鹞子功”，为的是生死决斗之后，跳下云栈崖，把“武林至尊”让给林烈。让权柄束缚自由身的人生索然无味，而行山濒临绝境，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林烈有了“武林至尊”的封号，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林烈自有自己的盘算，他赴九龙山决战的目的，就是为成全羽琪“武林至尊”的尊号。羽琪取胜，号令群雄，他送上行山秘笈，乃奉令而行名正言顺。他一心想成全痴迷武学的兄弟登上武学最高峰。当然，他也存了私心，羽琪武艺独步天下，靠的是凌云行山合二为一的功夫，行山也沾光了。至于自己逃生之术，他觅得一种细如毛发的丝绳，浸过“铁血流黄”膏后无比坚韧，那时系在腰间，一头拴在生死岩上，缒入万丈深崖，也绝无性命之忧。

 

    林烈举掌，笑道：“九龙山盛会，是咱哥俩的天下，定叫各路英雄折服，武林从此门墙无界，共奔康庄正道，咱们击掌起誓！”掌声响处，二人会心地一笑。九龙山霎时成了他们神往的圣地。

 

    不到五更天，屋外秋风大作，如浪拍涛卷，席天盖地而来，忽然一阵急骤沉重的拍打房门声，把兄弟二人从睡梦中惊起。林烈翻身跳下床，不及披上外衣，赤着两脚，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拉开门闩。来人情急，往里一冲，撞在林烈怀里。林烈一把扶住：“出了什么事？”那人定定神，借着朦胧的月光，认清是林烈，喘息半晌，才挣出话来：“三将军……少夫人……出事了。”林烈头脑中“嗡”地一下子，仿佛掉进无底深渊。

 

    “出了什么事，林楠你倒说清楚！”羽琪已把一盏油灯赶上来，跺着脚追问。林楠缓过一口气道：“我们走到洹河口，少夫人和小公子被耿忠义一伙劫持了去。若三将军两日之内不亲往交涉他们就要下毒手。”“耿忠义，你这忘恩负义的混帐王八蛋！”林烈恨得切齿，一拳重重地擂在门框上。

 

    原来这个耿忠义是林辽的部将。一次折了亲兄弟怒火填膺报仇心切单刀匹马直闯敌营。林烈闻讯不顾那高高挑起的免战牌，不论满营将士不得离营半步的军令，冲入重围，杀得浑身是血，才救下耿忠义性命。

 

    “三将军，那反贼留了一封信在此。”林楠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林烈接过抖开，羽琪移近灯火。林烈展开看时，却是几行血字：两日之内，将军归来，我等既往不咎，携手共图复国大计；两日不归，玉石俱焚，有死而已！”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