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东五队有个老头叫老刘头，夏季常到我家来。姥爷对他不冷不淡。我想这多源于土改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姥爷和他之间的恩怨了。

　　老头带着他的曾孙女到我家。那个时节，我家院子的杏树枝叶纷披，万绿丛中，会见到那喜人的红光。家里来人了，我们兄弟会摘几个杏子给他曾孙女吃。

　　这个老头健谈得很。他有两个儿子，加上两个儿媳妇，都是当老师的。曾经羡煞村里的人。在村里干活，没有出头之日，看不到希望。但是人丁不旺，大鸣大放，觉得自己能说能讲，乱提意见，被人整了。大儿子窝囊死了。

　　他说道：“当官大的，即使犯了错，在监狱里，吃的喝的，都比我们老百姓强。”那个时候，村里人个个穷，肚子里没油水，这才有老母猪想起了万年康。

　　老头特别能吃肉。过年杀猪。他的干女儿请他吃肉。“请的人家不希望他多吃，就多上肥肉。结果呀，他就能吃肥肉，肥肉不塞牙。”我父亲曾当笑话说过他的事。

　　“我和关向应是姑表亲戚。我们小时候，在一块儿玩。他的石头扔得非常准，一打一个准。人长得也好。关向应结婚，我还赶了10块钱。那个年代可当钱啊。可他没有回来结婚。”老头说到这里，声音更大，声音拉得更长。

　　“光复后，他在广播里说，他做了个买卖挺大，希望亲戚过去一起干。那时候，兵荒马乱，我们没有去。谁知道他是干革命的，是共产党里的大官。他要不死，我们可好了。”老头无限怅惘，悔不该当初。老头的怅惘有多大，是和当时有多么穷有很大关系的。生产队里社员靠积工分年终拿到几个钱。一个工分值人民币有的村是3角6分，有的生产队会高些，靠的是减少社员的工分。

　　关向应是满族人，和老刘头一样，是在旗的。关向应家在金县的东面。他和贺龙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配合得很好，建立晋绥革命根据地。到延安旅游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照片，是在纪念鲁迅先生的纪念大会上发表讲话，可见他的能力和在党中央的地位了。埃德加斯诺写过他，脸上有东北流亡人士的忧郁。

　　老刘头还讲过一件事。“我小时候，在马家屯看到日本人骑自行车从小河套往北骑。我们可从没看到这个新鲜东西。为了再看到自行车，我们一直等到了下午，才看到日本人骑着自行车回来。”老人说着，言语中透漏出日本的强大。我估算了一下，那个年代应是1910年代。

　　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海军惨败。我的家乡金县就成了日本在中国的第一个殖民地。日本敢在中国横行，一是他利用科技兴国，走在了我们国家的前面，另一个联合其他国家一同瓜分我国土地。

　　在马家屯看到了当时的高科技产品确实是破天荒的事。小孩子为了能看到这个怪物，在屯中等了一天，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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