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经愤然逃回,在上世纪末,以乡政府计生办领导的身份,加入了市计生考评小组,而到县区进行检查时,未经上级允许,突然于酒后搭车逃离,无视纪律,无视权威,拦一辆途经许昌的货车,贸然离队。其付出的代价,是平素以为巨大的,尽管我被下放到边缘小学而成就了两年半于世隔绝般的读书与思考,但众人几乎公认我为逃兵。
却哪里知道,那真正的原因,一侧以为是工作已经结束,二是思念新婚在家的妻子,再是书生样厌恶那“浑浊的掺假的”检查,或者说,那日复一日过乡进村核表改表的工作,让我日益想念清白的生活,想念新婚的真实。难道还有什么内在的东西?仅仅是年轻而已?
这种逃避,于我是经常的。集体活动如昨天,我借故如厕,逃回到我四楼的办公室,没有和孩子们一块儿跑操,一块儿演练;同事们集会时,也只是门口一站,仓促完结后匆匆离开。
在集体生活中也是如此,远在刚刚上班之际,课完之后,我会搬来一张椅子,肩背起来,手拿着学具,走出校门,越过一排排高大的杨树,到春天的田边,看麦子在辽阔的天下,旺盛的成长,看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洒在脚下淡蓝的碎花上。 一边读书,一边写作。
是吧,我是校内老少生活的叛逆者,我逃离了他们的聊天嬉闹、计划、人事、谋略的生活,我一个人到天和地的中间,回到我的组合内部,归于我的链接,归于我的理想。是的,我不仅常常逃避集体活动,或者人在心却不在而翱翔于书中的历史,那更长性命的人间,或者人既身心皆不在场。而且,我也常常不是自闭于房屋,就是逶迤而出,到墙外的田地里走上一走,到堤岸上看浓密的乔木树下灌木丛中掩映的河水,静静的向远处流淌。我的青春岁月如此,一边流逝着,一边伤感着,一边餐饮着。
逃出之时是愤慨的,不平的,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几句话就可以拎起事务,手手搓碎了,一粒粒一片片的数数?为何发音满室,骄横厉色?那么的一律,铁的纪律?在刚刚的迎检的团体操中,站在后排?观看的教师,为何要按某人的意见,必须照直而排一?
我们的后面是一排整齐的杨树,春来发出绿色的声音,秋来却寂疾无言,裸露高高枝杈间巨大的鸟巢,有鸟儿自由的来往。这样本在队伍中站好站齐的自己,闻听此言,便借故走开,和另外的同事。远远的打量着成排成排的师生,低声交谈。借故也好,交谈也好,其中流淌着痛彻的脓液一样的愤怒,借故走开,也是逃走。
早上六点起床,顺利的来校,却不知为何闷闷不乐,没看到满校奔跑着打扫卫生的孩子,已无过往看到天使的感觉,心中愤愤的,不知为何。离开孩子们早读的读书声,站在室外,或者打开一本散文集子,看着校园里的景象如此清晰。看到书中的风景又那么模糊,心乱了好久,才想起今天应该是七点到校,自己已经迟到,今天应该着装一律,灰色的运动服,白色的鞋子。而自己一袭黑衣,皮包皮鞋,与他们的政令相违,该会遭到怎样的指责和敌意?这种想法成为一种忧惧,是疑神疑鬼而胆颤的涓蜀梁出生的温床,所以,我要咒骂一声,去他妈的,管他呢。
我还要逃离,逃回去,而且我知道,逃离这个世界,逃回到我的世界,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当年我被发配到边远学校,甚至遭到更苦的放逐。而我宁愿苦的放逐,也要排遣心中的愤怒;我宁愿苦的放逐,也要回归自己的思考和写字,与永远的大家共存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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