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学校依旧太平，有限的时日总是把人的爱恨情仇带得很远很远。二中一楼大堂，面向北方，靠右的一侧挤满了穿着普通的人。知情的老师说，“是白淑珍副校长的亲戚来学校给白校长办理后事了”。谁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人去慰问。原来白淑珍副校长在校园西门过哈大道的时候，被过往的车撞死了。这件事的的很悲惨。白校长在二中工作，一直在告诉学生注意安全，可是她自己却惨遭车祸，不治而亡。

　　白校长一生未婚。有传言说：“白校长曾经说过，台湾不解放，她本人就不结婚。”这很大程度上是杜撰出来的，但是周边人说多了，就成了她不结婚的理由了。那乡下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既有嘲笑白校长不结婚理由的荒唐，也炫耀自己知道的事挺多。

　　学校的老教师大都很同情白淑珍副校长的处境，在学校领导班子里被老雷校长边缘化，靠边站了，却又有什么话可说的呢。身在学校高位多年的老领导，她的价值观又怎能是下属可以理解得到的呢。白淑珍副校长的家属悄悄地来学校办完了后事，又无限寂寞地离开了白校长多年工作的地方。

　　白校长她很爱她的学生，她的学生能够和她很好的沟通。她对学生在课间操时候的嘱咐，“同学们要办好自己的身份证，否则就是黑人了”。白校长在二中的领导班子有过辉煌，主抓学生德育工作，老雷到二中主政后，被安排到后勤部门，远离教育教学主阵地。在这个周边贫瘠的土地上，靠着幻想和说别人悲惨的故事过活的二中人，她已经不是故事的主角，她的退休生活提前到来。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生命也提前结束。

　　白校长走了。起初还有谈论，时间长了，不超过三个月的时光，就被淡忘了。白淑珍和老雷再也不会有学校管理方面不同的意见了，一切作古，封存消逝。

　　农村高中的快节奏会把人性中最好的东西淹没掉，不见光泽，只有这些群体里面幸运的高中生上了大学，才有时间去思考“生或死，这是一个问题”。

　　二中是金州区北片的高等学府，老雷喜欢这样说，虽然他本人没有进入大学。二中就是高考加工厂，学生们普遍信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贫、愚、弱、私，农人的劣根性，这些孩子和老师身上多少都会有。可怕的是，他们不觉悟。

　　老雷校长更狠的一点是，他给上级送礼特别公开。一天，他让送礼的大货车直接开进学校教学楼前面的沥青道上，派一些嫡系散布谣言，他是再给领导送礼，花了很多钱，没有个数目。让全校老师知道他雷彩斌在给上级领导送东西，暗示着谁想搞倒我是不可能的，也是没门的。从一个教育者的良知来说，这种做法有百害而无一利。教师要为人师表，不能贪污受贿，他作为一校之长都犯了禁忌。可是他的做法即使错误，下面的领导和教师连个屁都不敢放，用老雷校长的话说：“二中天高皇帝远。”言外之意，谁进了二中，不进贡给他早晚是祸，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进了二中，打点了他，不把教学搞好，在二中你也是死路一条。

　　十二

　　大红老师来二中母校工作，转眼已快一年了。1995年夏天的一天下午，如往常一样，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哈大道南侧的北乐门楼，在经过北乐医院的时候，看到一群人乱糟糟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念叨到。又快速骑着自行车向二中驶去。

　　到了学校就知道是徐永生副校长在学校西门口被车撞了。当事人回来说：“人被抬到北乐医院，为了证明他本人还活着。有人伸出手指问他是几，他还能头脑清醒地说出来是几。”天不遂愿。徐永生副校长在转往金州医院的途中就断气身亡了，留下了他的爱人和儿子。

　　徐永生副校长的送行仪式，很快就组织起来了。那天上午，学校租了一辆大巴，老雷在车上亲自指挥，脸不脸，鼻不鼻的。老雷没有伤痛，只有厉声训斥前往送行的人“怎么这么慢”。

　　车上大家都无话，沉浸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之中。

　　从金州殡仪馆回来，大家心情压抑自不必说。但传言就来了，说是老雷校长派人搞的。传言者希望这件事传得越远越好。这种谣言又使校园弥漫着难以言状的神话色彩。二中的校园似乎有了哈利波特所在的魔法学校的神奇的意念的力量。这难道是真的吗？谣言任其传，一切真相只有靠时间来说明了。

　　但是两位副校长的死因确实值得分析。学校大门开在西门口正对着大道确实不对。老雷校长不采纳下属的意见，已成定局。局里退休的老领导也感觉老雷有点儿过火，群众的意见还是要听的吗？

　　这个合理化建议不采纳，之后有余旭天被车撞倒，幸好无事，头上被撞了个大口子。西门小卖部的女老板的女儿也被车撞了，生命无虞，但是到医院疗养了很长时间。当时女老板的女儿被车撞倒了，体育老师童许说：“鞋没有掉，就没有事。人被着撞了，会抽筋。脚抽筋了，鞋掉了，人就完蛋了。”体育老师童许的话，后来得到应验了，女老板的女儿大难没有死，捡回了一条命。

　　二中学校西大门正对的路是升天路，它把领导、老师们很快就送入了另一个世界，可是给当地农村高中的教育教学带来了很大的损失，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原来的教学实力。

　　如今二中的西大门已经成了聋的耳朵，建筑没有拆除，大连市某某中学几个金色大字还是能引起这里的毕业生的无穷回忆。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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