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东风村因出现二例计划外生育，村支书高鹤林被一票否则，撤销其村支书职务。乡党委任命杨金凤为东风村村支书。金凤当上了书记，比以前更神气了，豆腐店的生意完全交给艳婶打理，一心扑在村里的工作上。她的大儿子分田考上了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让她脸上更光彩了，为庆贺儿子金榜题名，她摆了二十多桌酒筵，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前来作贺，乡政府好多干部也都前来捧场。自家屋里坐不下，把左右邻居的堂屋借来才勉强容纳。机方那天却是顿足捶胸，悲伤痛哭，金凤怕客人见了有失体面，便差人将机方拉出门外，送去他师傅李子正家了。
乡政府派了一名有丰富农村工作经验的干部到东风村驻点，协助村支书杨金凤的工作。驻村干部叫张大新，四十多岁，瘦脸平头，两眼炯炯有神，农校毕业，在农业线上战斗了二十多年，现为杨部乡农技站站长。他对农村各项工作滚瓜烂熟，但是性格有些内向，显得有点忧郁寡欢。杨金凤性情泼辣，雷厉风行，两人在一起协调互补，配合默契，村里工作开展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金凤为了和她娘联系方便，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艳婶，她又去买部新手机。晚饭后，母女在厨房里收拾东西，艳婶害怕不会用，说：“凤伢，手机这东西我用不了，你还是省些钱，留着自己用吧！”金凤笑着说：“不差这点钱，用手机方便，不管你到哪儿都能说上话。用这个不难，我教你一下便会。”艳婶仍是摇头不止，拿着手机说：“拿着这东西心里就有点怕，担心被它电着了。”金凤接过手机放在灶台上，说：“手机不电人，不要怕。你只要记住接听电话就行了，我用我的新手机打你这手机，看，现在你的手机响铃了，可以接了，按下这个绿痣巴，就可以放在耳旁说话了。”艳婶慌忙要去按那绿痣巴接电话，却被金凤拉住说：“不要接。”艳婶纳闷地问：“你一会儿说接，一会儿说不接，哪我到底该接不接？”金凤被她娘这一问，问得哑然失笑，说：“这是我打你电话教如何用，不用接，以后只要手机响了，你就按绿痣巴接电话，懂了吗？”艳婶似乎懂，但还是有疑虑，说：“我的手机藏在自己的荷包里，别人是怎么知道我的呢？”金凤噗的一声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好久才说：“姆妈，你别笑死人了，你莫管那么多，你记住接电话就行了。”艳婶知道自己老了不懂世事，闹了笑话，见金凤大笑，自己也跟着笑，说：“就你个疯丫头什么都知道，看娘的笑话。”母女二人说笑不止，不觉夜已很晚，艳婶说要洗脚睡觉了，金凤也出门去乡政府找张站长商谈村里下步工作。
金洲老板遇上大麻烦了，9万6千斤茶叶发往内蒙古一家单位，至今三个月了没回款，上次亲自去内蒙找到那家单位，已是人去楼空，不见一个人影。此次金洲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搭在里头，如果茶叶款追不回来，不仅多年的积蓄成空，而且还要偿还银行十多万元的贷款。眼看追款无望，金洲已近崩溃边缘。时近年底，银行追要贷款，金洲变卖房屋家产，搬回原来破旧老屋，妻儿大小悲凄不已。即使如此，金洲仍欠银行六万多元，银行无奈，只得将金洲起诉，法院便将金洲拘押起来。突其而来家庭变故，金洲妻儿终日以泪洗面，惶恐不安。金洲的妻子叫兰娟花，一张烧饼样的大脸，手脚勤快，农村的各种粗活都能做，直筒子脾气。前几年金洲生意发达，家里有钱，她照样是田里地里的活没落下，别人劝她不要干活那么卖力，好好享享清福，她总是说：“农活干习惯了，一天不做事倒还腰酸腿痛的。”这下金洲生意塌了，景况大不相同了，田里地里的那点收入难以支撑这个家了，眼下孩子上学的学费都成了问题。光靠她的劳动收入，这个家怕是维持不下去了。兰娟花心想，一定要先把金洲捞出来，她首先想到是去找在县里当副县长的金文，金洲和金文是最好的朋友，前年，金文带个年轻小蜜，在金洲家里藏了好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不说，每天还要为他俩打掩护，生怕别人发觉。娟花有时看不惯，被金洲一顿训斥后，又乖乖地像丫环一样去侍奉金文和小蜜了。金洲手头有钱的时候，对金文出手也很阔绰，都是万儿八千的给他。如今金洲落难了，金文岂能袖手旁观呢？兰娟花就上县城找到了金文家里，将金洲现在情况一五一十地给金文诉说了一遍，金文听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嫂子，金洲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目前这个状况，叫我也无能为力呀？”娟花见金文好像不愿帮忙，心里很急，说：“金县长，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你是金洲最好的朋友，我们只有找你了。”金文沉默了一会，说：“嫂子你不要着急，我会尽量想办法的”娟花听金文的口气还是模棱两可的，心里不踏实，说：“我们全家人现在只有指望你的帮助了，希望金县长看在以前交情的情分上，救救金洲吧！”娟花说完便要在金文面前跪下，金文连忙拉住，说：“嫂子你千万别这样，我明天就把金洲保释出来，以后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娟花听到金文这般说，愁苦的脸上才稍为平静下来。
二十六
东风平原上的庄稼又换了一茬，杨金凤任村支书已一年了，在驻村干部张大新的配合下，东风村的各项工作都很出色，比过去高鹤林当支书时的成绩更为突出。杨金凤被乡政府列为全乡十大优秀村支部书记之一，并参加了乡政府组织的考察旅游，去了北京、石家庄、天津等地考察旅游了五天。对于一生尚未去过省城的她来说，这次出门让她大开了眼界，增长了见识。金凤由衷的高兴和自豪，她想起了张大新，是他一直在身后默默地支持和配合自己的工作，自从他来到村里和她一起工作，心里就有了一种踏实感，在精神上好像有一种归属和依靠。金凤想到这些的时候，脸上不觉起了一朵火烧的红云。她拿起手机给大新发去了一条短信：旅游已回来，今晚来我家有事相商。等你！
张大新收到金凤的短信时，他正在县里参加夏季防病虫害农业工作会议，他原打算下午六点散会后回家看望女儿的，自从他老婆患乳腺癌三年前离世后，女儿张娇娇一直跟随爷爷奶奶过。看后金凤发来的短信，他考虑金凤肯定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情况，需要自己一起去商量解决。他和金凤相处一年多，感觉金凤的为人处事都还不错，自己的建议和想法能到金凤的认可，特别是在生活上的照顾体贴入微。想到这些让他改变了去看望女儿的打算，给金凤回了条短信：好！晚上一定来，只是要稍晚一点。他散会后在招待所匆匆吃过晚饭后，便骑辆自行车往杨部乡赶。
山村夏日的夜晚，星光闪烁，燥热的风中夹杂稻草微腐的味儿。金凤把自己的房间打理得清爽整齐，穿上了旅游时在北京王府井买的一件粉红色半透明连衣裙，身上和房间里都喷上了香水，在房间中央摆了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还有三碟外地带来的特色小吃。她站在窗前，望着那条去乡政府的马路。等了好久，张大新才从马路那头缓缓走来，金凤一见惊喜万分，连忙下楼去开大门。顺便到厨房冰箱里提了四瓶啤酒上来。大新轻车熟路，径直开门关门后来到了金凤房里。他四处打量一番，有些新奇，说：“哟，房里搞得这样整洁，香气扑鼻，你也穿得这么漂亮，莫非是出去一趟，学会城里人的生活情调了？”金凤娇媚一笑，说：“不要取笑，今晚全是为你所设。”大新故作镇定，随和地说：“那我可消受不起。你电召我来，说有事相商，什么事情你说吧！”金凤含情脉脉地望着大新，柔声和气地说：“来吧，我们先来喝点冰镇啤酒，边喝边说好吗？”二人对坐，金凤款款为大新面前的玻璃杯倒酒，直至杯口戴上泡沫白帽，然后又将自己的玻璃杯满上。金凤端起酒杯，眼睛直直地盯着大新，说：“第一杯酒是为我接风洗尘，来！咱俩干了！”大新无奈地笑笑，不好说什么，二人同时一饮而尽。金凤又将两只杯子倒满，说：“咱俩在一起便是谈工作，今晚什么都不谈，只喝酒。良辰美景，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咱俩来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喝一杯？”大新看着风姿娇艳，春色荡漾的金凤，也心生一段怜爱，附和地应道：“这办法好，赢了的喝酒，那我回回输给你就好了。”二人一拍即合，便开始行拳。金凤早有设计，大新身后是个梳妆台，他要出什么拳，金凤通过梳妆台上的镜子尽收眼底。
第一局金凤看见大新要出石头，故意出了布赢了大新，然后履行条约将酒一口喝干。并依此法故意泡制三回赢局，连喝了三杯。正在大新自鸣得意之时，情势急剧反转，接一连二的是大新成了长胜不败将军，把四瓶啤酒喝完后，金凤又让艳婶送上来了四瓶。大新本来酒量有限，几瓶下肚便有些招架不住之态。金凤拥有控制权，自己又诈赢了几局，给大新以喘息之机。待他略有恢复，便又让他喝酒，直到大新有七八醉意了，金凤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止住行拳喝酒。她假装酒醉，步履蹒跚地走近大新，用双手勾住大新的脖子，撒娇作态，说：“大新哥，我喝醉了！你有什么能帮我醒醒酒吗？！”金凤散发出酒气和香气，小脑袋在大新胸前蹭来摩去，两只手蛇一样在大新身上游动。大新有几年没碰过女人了，这阵势让他哪里承受得住，酒壮色胆，他撸起金凤便一顿狂啃，金凤借势添柴，火上添油，她伸手解开大新的衣裤，二人来不及上床，在地板上就颠凤倒鸾，翻云播雨起来。干柴烈火，二人都很放纵，金凤放荡的叫喊声没有自抑，艳婶和机方在楼下都能听见，机方听了也跟节凑放声狂笑，艳婶觉得有些难为情，劝慰了机方几句便躲回屋里。
大新和金凤赤裸地挨着瘫在地板上，旁边有散乱的衣裙。二人有大汗淋漓后的畅快，都在安静地回味刚才的美妙。金凤此时脑海不断地闪现旺省长、高鹤林、张大新三个的身影，她觉得旺省长对自己确有几份真情，言行温婉，周到体贴，但毕竟是个瘸子，在心中起不了波澜。高鹤林英俊高大，处事刚果，虽然是自己心目中喜欢的那一款，但从高鹤林的身上感受不到有多少真情。身边躺着的张大新，有文化有气质，平时虽然内向寡言，但行事作派，从容不迫，有条不紊。而且从他眼里也能接受到几分爱意。想来想去，觉得张大新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理想伴侣。只有他才能让自己怦然心动，擦出火花，掀起巨澜。
“哎，大新哥，累了吗？说会话吧！”
“好哇，你说我听。”
“你也要说呀，我就最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和说话时的样子。”
“好吧，我说。”
“你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说心里话，说实话，好么？”
“你人都很好，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但似乎少了些宽容。”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个人，今后我要学会宽容别人，善待别人。”
“但愿你能如此吧！”
“大新哥，你喜欢我这个人吗？”
“这得你问问自己。”
“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呀，而且还崇拜你呢！但是我自己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呢？”
“你真的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 我懂你的意思了，大新哥，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懂我。”
“也许是吧”
“大新哥，命运作弄我，我的经历你没有感受过，不能怪你没有全面理解我，好多话没法说。”
“可以慢慢说。”
“别看我人前风风光光的，其实我心里苦着啊，我知道别人在背后如何说我，我不在乎那些，因为别人不是自己，没法完全理解我。”
“我能理解你！”
“真的吗？大新哥，你是说的心里话吗？”
“是的。”
“你肯定听到过别人对我的议论，一个女人的老脚（老公）疯了，一家人要生活，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能！”
“真的能理解？”
“真的！”
“是真心理解吗？没有骗我吗？”
“真心的，没骗你！”
金凤连问三次，大新都是认真坚定地回答。金凤被感动了，她突然猛力扑在大新身上，抱着他的头，失声地痛哭起来。金凤心灵港湾决堤了，多少辛酸苦楚，多少委屈牢骚，多少炎凉冷暖，都化着汩汩泪水，流淌在张大新的脸颊上。大新也紧搂金凤的腰间，温存地抚慰。
第十四章 农网改造机方做义工，金凤起诉法院判离婚
二十七
县农村电网改造工程队进驻东风村，将原来横七竖八的老化电线全部拆除，换成了绝缘电缆，所有低矮歪斜的电杆树换成15米高的圆筒水泥电杆。农村用电环境提上了新台阶。杨金凤支书热情接待了电网改造工程队一行，并安排专人到各村民小组协助工程队施工。说来也巧，不知什么原因，机方对电网改造这事表现出极大兴趣，他每天和工程队的施工人员同出同进，帮助他们拆电线，抬电杆，背工具，乐哈哈的，干活还挺卖力的。施工队长叫牟易亮，熊腰虎背，满脸落腮胡子，因为忙于施工，胡子好久没顾得剃了，长出了寸长的胡须，样子活像黑脸张飞。牟队长相凶人不凶，倒还爽朗随和，挺有人情味的。他见机方形象虽然有些邋遢，但帮忙干活是把好手。便对机方说：“机方同志，你这么积极热情的帮助我们，我想知道你是为了啥呀？”机方微微一笑说：“那我问你，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一个外乡人，来帮我们搞电网改造，那你图的又是啥呢？”牟队长被噎了一下，说：“我来帮你们村搞电网改造，国家会发我工资的，可你却是没有报酬的义务劳动呀！”机方仍是笑着回道：“我虽然没拿钱，能干为村民带来光明的事业，我高兴，我喜欢！农村用电设备老旧、落后不安全，不知电死了多少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的受害者。我能为这项造福于民的事业出点力，我还感到荣幸呢！”牟队长听人家介绍说机方是个疯子，可这又不像疯子能说出的话呀？，他便又说道：“你义务干活不怕你老婆骂你吗？”机方脸上没了笑容，平静地说：“我老婆早就在我心里死了，我没有老婆了，我是个世外高人。”牟队长故意逗机方说：“那你这个世外高人能有什么本领呢？”机方来劲了，兴奋地说：“你问得好，我是人类孝敬父母委员会的委员长，专管全人类的，像现在的胡锦涛、温家宝等中央领导都是在我的领导之下，我发布的命令，他们都不敢不听。”牟队长见机方说话开始说偏走耙，便没再和他说话，叫机方去那边拉电线。牟队长回到一群人中间，施工人员用四条粗大绳索系住电杆顶端向四面牵开，众人朝一个方向用力，让电杆慢慢抬起头身，其他三个方向每处绳索只有两三个人把握，只须恰当用力保持电杆平衡上升即可。牟队长两手握着一红一绿的小旗子，嘴里含个口哨，不时，飞舞小旗，吹响口哨。
李子正几天没有见冯机方面了，便来寻他。子正来到东风村电网改造的地方时，机方正在帮工程队拉电缆线，电线勒在机方的肩膀上，好像已经没进肉里，他像拉船的纤夫一样，身子往前倾斜使劲吃力地点着步子，脸上流下污黑的汗水。李子正见了机方，忙上前对他说：“徒弟呀，好几天没见着你面了，原来你是在这里凑热闹。水口铺从金爹今天接儿媳妇，我特地来叫你的，你放下手里的活，跟我一起去吧！”机方见是师父来了，忙停下了脚步，立起身子，说：“多谢师父美意，我就不去了，我要在这里帮忙。”子正听机方说不去，感到有些可惜，说：“我打听到了，明后几天好几个地方有喜事客，你能不能暂时把这事放下，去赶唱几场酒筵不好吗？”机方还是坚定的说：“不了，师父！等这里的工程结束了，我定来找师父你的。”子正见机方执意不愿跟自己一起去，只好作罢不再相劝，便转身独自一人离去。机方话别师父后，继续做起纤夫，使劲卖力地拉着电缆线，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行进。
夏日的太阳灼烤得大地冒烟，大半上午的时候，施工人员挥汗如雨，衣衫几尽湿透，杨支书派人送来了一大桶茶水，三只大西瓜，放在村头的大樟树底下。牟队长吹响了口哨，大声说：“大家放下手头上的活，先到大树底下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片瓜、撒泡尿，然后接着再干！”牟队长话音一落，施工队员便陆续都聚集在樟树底下，个个像从油锅里捞起的龙虾，油光而通红。他们每个人都拿了片切好的西瓜，随意找个地方就瘫坐下去啃着西瓜，也懒得去舀水喝了，有人还不停地臭骂着热死人的天。机方也热得像狗一样吐出了舌头，瘦弱的脸上似乎比以前干净了许多，应该是被汗水冲洗过的。牟队长看着一群残兵败将一样的队员，没有一点生气，便对机方说：“机方同志，听说你的莲花落打得好，你能不能为大家唱上一段呢？如果你把大家逗乐了，我保证给你拾元钱。”机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在茶桶舀了碗茶咕咚咕咚地喝下了一碗，抹了下嘴巴，笑笑说：“队长同志，我完全愿意为大家唱上一段，只是我没有带竹板来，清唱就只怕没那个味儿了。”牟队长说：“没有竹板不要紧，清唱也一样。好！唱吧！”施工队员听说机方要唱莲花落，都来了精神。有人献策说：“没有竹板，就用长螺丝棒敲这不锈钢横杠好了，音响比竹板还好听些。”说着还用螺棒在横杠上试敲了几下，大家一听，果然是音色不错。机方就拿起螺棒，把不锈钢横杠两端用砖头支撑起来，使其悬空。然后敲打起来，真的比竹板音色更美妙，打了一阵过门，机方便开口唱道：
莲花落，喜洋洋
没带竹板一样唱
用螺棒，敲横杠
音色更比竹板强
东风村民有希望
光明前途闪金光
牟队长，日夜忙
施工人员技术良
先把线路来测量
按图施工两不忘
村民茶饭你不尝
整天汗水湿衣裳
高空作业高歌扬
树杆接线斗志昂
莲花落，打起来??
铁板敲打乐开怀
真感谢，不卖乖
感谢各位把力卖
搞改造，重安全
安全管理最当先
一招一式在心间
一丝一毫莫跑偏
上有老，下有小
出了事故不得了
头上不离安全帽
手上套上胶手套
安全带子不能少
说一千，道一万
安全责任重泰山
再说别的扯点淡
要说别的都不难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东风美女明星范
施工师傅莫眼馋
待到工程结束时
庆功宴上陪你玩
机方唱一节，歇一会，现唱现编，有板有眼，逗得施工队员们哈哈大笑，所有疲劳顿时消失殆尽，人人都精神焕发起来，叫嚷着要机方再唱一段。牟队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觉得机方本身也很疲劳，唱了这么多，再唱就有点难为人家了。便说：“机方唱得好，辛苦了！我们以后再找机会请机方为大家唱莲花落，今天就到这里，呆会大家都要上工地干活。”牟队长说完从荷包里掏拾元钱，递给机方，说：“收下吧，不要嫌少。”机方望都没望牟队长一眼说：“我是为了感谢你们这些施工人员才唱的，如果我是为了赚你拾元钱，那我还不如去赶酒席唱莲花，每场少说也能挣上四五十元，碰得运气好的时候一百多元也能够。”牟队长听了机方这番话，心里深信机方不疯，而且还是个有大格局的人。只是他的有些表象不为世俗所理解罢了。牟队长收起钱，一声长叹，然后又吹响了口哨，说：“休息时间到了，大家上工地继续干活吧！”号令一下，队员们有些不情愿地摇晃着行走在烈日之下，到各自的岗位后又开始了操作起来。
二十八
金凤和大新二人自从那次行了云雨之事后，就成了一双难分难舍的恋人，有事没事的都腻在一起，弄得众人都有些侧目，遭来一些非议。金凤不在乎这些，她是铁了心要和冯机方离婚，然后再去跟张大新结婚。金凤先到县民政局，申请离婚。民政局工作人员以男方未到场以及男方精神病证明不全为由，拒绝了杨金凤的离婚请求。金凤不死心，继续向县人民法院起诉，请求判决离婚，县法院很快受理了此案，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如何认定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若干具体意见》第三条第一款之规定，夫妻一方如果患有精神病的，另一方可以提出离婚，本案中男方机方属于婚后经治不愈，法院依照相关法律法规判决如下：
1、法院认为冯机方、杨金凤夫妻感情破裂，已十多年未在一起同居，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女方杨金凤坚决要求离婚，经调解无效，现依法判决准予离婚，其子女由女方抚养；
2、男方冯机方作为精神病患者，无经济来源，无劳动能力，丧失就业机会，生活无保障，有权居住在原有房屋，女方杨金凤必须对男方冯机方生前生活进行照顾，不得虐待，死后负担丧葬费用；
3、根据《婚姻法》和相关的司法解释规定：一方为精神病人的，另一方应支付一定的经济帮助款项或者是提供一定财产。本案根据实际情况，夫妻财产暂不作分割，女方违犯第二条款之规定时，法院再行分割。
杨金凤拿到法院判决，欣喜若狂，长年积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感到从未有过轻松和愉快。此刻，金凤捧着法院离婚判决书，想到今生与机方再也不是夫妻关系了，他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但她心里也掠过一丝对机方的愧疚，虽说她心中更多的是怨恨和痛苦，毕竟也是二十多年夫妻，也曾经有过许多美好的情愫，只是机方后来不争气，把个家弄得乱糟糟的，让她失望和懊悔。特别是那顿毫不留情的毒打，让自己刻骨铭心，自此才对机方情断义绝，不再有半点恩爱之情了。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不能怪她狠心，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她不可能一生为疯人机方陪葬，她有追求自己幸福和快乐的权力。想到这些，金凤没有之前的那份欣喜，觉得自己和机方仍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共同的子女割舍不开，机方的余生还需要她的照管。同时，金凤也想到和张大新结婚以后，住在自己家里还是住在大新家里？以后和大新生活在一起是否合得来？大新的家人和他的女儿是否能接纳她？ 大新对待她的子女和机方又会是怎样的态度？所有这些问题她心里没底，不得而知。金凤越想越多，越想越乱，越想越沉重，心情反转，一下又有怅然若失与暗然迷茫之感。
秋风乍起，淫雨绵绵。吴金文副县长打把黑色雨伞，站在县看守所门前，两名武警押着金洲从铁门里出来了。金文向金洲挥一挥手，金洲没精打采地朝金文走来，跟着上了一辆灰色轿车。在车里，金文说：“这次为了把你弄出来，我费了好大的劲。银行货款你必须得偿还，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那茶叶销售被骗一案，我跟法院的领导协商了一下，法院决定抽调三名有涉外办案经验的同志，与你一起去内蒙追回茶叶款项，事不宜迟，今天你做好准备，明天就一同出发。” 金洲默默地听着，不时点头称是。
金洲和法院的三名同志到内蒙后，暗地里找到了那家骗购金洲茶叶的单位，摸清了单位法人代表叫单卓越，他的年龄、相貌和家庭住址都弄得一清二楚 ，这个单卓越知道自己欠人家的钱，像一只草原上的狐狸，东躲西藏，神出鬼没的，很难觅其踪影。金洲一行人也是下了决心，通过半个多月的蹲守，终于在一天傍晚单卓越回家时，将他抓住带回了通城，以涉嫌诈骗为由将单卓越拘押，然后才通知其单位和家属。单卓越是个招摇撞骗的老赖，骗到手的钱还是不少的，如今被异地关押，自知不还钱是难以脱身，便授意家人将订购杨部茶场的茶叶款项悉数打过来，一个星期后，杨部茶场收到了全部款项，金洲才通知法院将单卓越放回了家。
金洲拿到钱还清了银行货款，支付了法院的执行费用，还给了金文一些钱，让他打点在这次追款行动中出了力的领导。杂七杂八的花去了不少，最后也就所剩无几了。金洲通过此次劫难，深感生意场上险恶和世态炎凉，劫后余生，元气大伤，感慨良多。他心慵意懒，渐渐对自己生意不闻不问，变得冷淡起来。
第十五章金凤县城购房喜再婚，机方乡下赶酒唱新词
二十九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的季节，金凤和大新在县城里举办了婚礼，二人合资花8万多元在县城锦绣花园购置了一处三室一厅的套间，组建了二人世界的新家。锦绣花园是通城县改革开放后地产商首批建设的商品房楼盘，乡村里的人还没有听说过，都感到很新奇，因此，金凤在县城购房结婚一事成了乡村间的头号新闻，乡野村落的老少妇孺尽皆知晓。
机方是否听说金凤购房结婚，就不得而知了。东风村电网改造工程结束后，大清早机方就去找他的师父李子正，恢复了在乡村行走传唱莲花落的日常规律。师徒二人好长一段时间不在一起了，见面后倍感亲切，有点像小别胜新婚的夫妻。子正抓住机方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三遍，然后又在机方的手臂、大腿、后背等地方摸捏，说：“机方呀，晒黑了，身上的肉掉光了，就剩个骨头架子了。你那样蛮干究竟是为了啥呢？要自个注意好自个的身体啊！”机方嘿嘿一笑，说：“师父，不要为我担心，留得住骨头就能长上肉，我现在的身体好着呢！”呆了会，子正又说：“今天是下畈李家屋李金久局长嫁女，女婿姓陶。在老家摆酒席，听说有二三十桌，算是场大喜事，你碰得好，咱师徒二人一起去吧！”机方听师父说是去李金久家赶唱，便有些犹豫，子正看出了徒弟机方的心思，便说：“我知道你和李金久是小时候读书的同学，怕见了面难以为情。咱们赶唱之人，嘴里只说奉承话，眼中没有区别人，管他张三与李四，哪有喜事我便至。”机方被他师父一番话说开了，他想自己已到此地步，世人视我为疯人，哪还存什么同学称谓关系呢？皆为陌路，唯师父同道而已。于是，他便欢喜地和师父一道去了下畈李家屋场。
李金久家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门前是个偌大的四合院式的场地，屋后有菜地和果园。小楼上下张灯结彩，贴满了喜字和对联，场地上停了一些摩托和轿车，楼上楼下的大堂屋里摆好了桌凳。进出宾客如云，笑语喧喧，一派喜气盈门的气象。师徒二人进得门来，按江湖规矩，先要向喜事人家作贺，以示投名。便拿竹板，打起开场过门来，一阵清脆竹板响起，引起好多宾客的围观，李子正先开口唱道：
喜盈门，莲花落
特来李府唱喜歌
女儿闺字今出阁
禧庆之际来作贺
我方唱罢你来和
唱得新娘笑呵呵
李子正唱罢，接下一阵竹板衔接，冯机方接着唱道：
郎有才，女有貌
百年好合天地造
天地注定好姻缘
新娘美貌似天仙
新郎英俊像小生
比翼双飞舞翩跹
机方唱完后，众宾客都觉得有些意思，发出赞许的微笑，有的还呼朋唤友来听。李金久局长也满面春风地走出来，向师徒二人拱手致意，说：“感谢二位师傅前来作贺，好生唱唱，少不了你们的喜钱。”师徒二人也连忙回敬，点头哈腰地称是。李金久毕竟是当局长的人，见多识广，深谙乡村礼数。乡村有俗语曰：“东家挂了喜事牌，不请不接各自来，主人莫要使怠慢，得罪大神难下台。”乡人办喜事，江湖上卖唱的、送喜书的、打莲花落的、敲如歌筒的、装水烟的、乞讨的等一班角色，会不请而至。东家要好言好语相待，酒席散后要专为他们置办一桌酒席，然后按行情每人发放喜钱。若是东家惹怒了这些人，他们会赖在东家瞎闹，弄得东家脸上无光，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府家泡茶的小姑娘用一次性胶杯为李子正、冯机方二人端来了两杯茶，师徒接过茶杯，慢慢地喝着，边喝边夸李府真乃礼仪之家，旁边的宾客催促师徒二人再唱一段，师徒二人见有人捧场，也来了兴致，将茶一口喝下，用二个手指将茶杯里的茶叶勾进嘴里后，随手扔了茶杯，一边咀嚼口中的茶叶，一边打起了竹板，李子正开口唱道：
莲花落，来贺喜
古有周公定婚礼
今有李陶结连理
新郎新娘好身体
早生贵子更为美
早作规划早准备
后继有人先夺魁
子正唱罢，机方马上又接上：
莲花开，亮堂堂
和谐社会不一样
闺女出阁红嫁装
彩电冰箱洗衣机
绫罗绸缎铺满床
玉女含羞着新妆
世间又添好鸳鸯
且借喜宴寄片语
夫妻恩爱万年长
机方唱到结尾处，鞭炮声响起，门前场地的四角都点燃了鞭炮，噼噼啪啪，响成一片，将机方的声音掩盖了。宾客像潮水一样涌向堂屋，在摆设的婚宴酒席间乱窜，好像是争抢着寻找自己的座位。不会，鞭炮声停了，偶有几个鞭炮稀稀落落地炸响。场地上空硝烟弥漫，屋子里都充斥着浓浓的硫磺火药味。宾客都坐下了，李金久局长站在堂屋中间，高声说：“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小女出阁大喜之日，特设薄宴，感谢各位的光临，在此，我代表全家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好！现在开宴，请各位喝好吃好！”李局长话音一落，送菜打盘的人鱼贯而出，婚宴热气腾腾地开吃了。子正、机方师徒二人便又来到堂前，趁着这热闹气氛，打起莲花落竹板，子正先开口唱道：
逢吉日，遇良辰
竹板一打乐腾腾
张灯结彩喜盈门
远亲近邻贺新人
小孩欢喜大人笑
放了礼花点鞭炮
门里门外好热闹
子正唱完之后，机方见新郎手牵新娘正在大堂上面桌子上敬酒，那桌有金文、金波、亚圣、金楼、映文等人坐在上面。便拉师父移步到上面桌子前边，打起竹板，机方唱道：
新娘美丽一朵花，
柳眉凤眼俏娇娃；
知书达理学问好，
温柔贤惠众人夸。
转头再夸新郎倌
天灵饱满额角宽
英俊相貌不一般
精明勤快又能干
机方把新郎新娘唱得眉开眼笑的，桌上的宾客也都夸机方唱得好，金波对新郎新娘说：“机方师傅把你俩唱得这么好，我看你俩应该敬他一杯才是。”这对新人很听话，真拿酒要敬机方，机方连忙推辞说：“新人敬我不能喝，喝了就会倒下坡，你俩若是真心意，赏我几钱差不多。”新郎听机方说不喝酒只要钱，有些尴尬地说：“师傅，我俩今天身上实在没带钱，呆会我们忙完了再给你行吗？”机方笑笑说：“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们这对新人不必当真。”金文副县长看了机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拿出拾元钱递给了机方。正在这时，李金水局长也过来敬酒了，李子正便又不失时机地打响竹板，唱道：
孩子今天结鸾俦
高堂父母乐悠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全家欢喜乐陶陶
局长亲自来敬酒
宾客喝酒不能跑
李金久酒量过人，他能喝能装，千杯不倒，人称“酒精李”。举杯来到桌前，兴奋不已地与每位客人单喝，一轮下来，还说再来一轮，金文忙止住说：“你今天客多，再大酒量也能喝醉，不要喝了。”金水见金文发话便才作罢。转身瞅了瞅子正、机方一眼，说：“都说你二人莲花落唱得好，我看也都是些陈词老调，今天县里领导都在这里，你俩能不能现编现唱，唱点农村变化新面貌，歌颂党的政策好，能吗？”师徒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师父李子正回话道：“李局长的主意真不错，我俩试着来说说，若是唱得不对处，还请各位多多海涵啰！”说完莲花落竹板响起，李子正慢慢唱道：
莲花落，开新篇
各位贵宾听我言
说各业，农为先
农民都以食为天
农业不兴百业艰
党的农村政策好
乡村面貌换新颜
五谷丰登万民乐
百姓有了吃和穿
炎黄帝，立华夏
开辟农耕大文化
炎帝神农贡献大
种五谷，布天下
尝遍百草他不怕
知道香甜苦和辣
李子正执板打唱，抑扬顿挫，桌上客人听得有滋有味，不时还点头微笑，以示赞许。李金久觉得子正现编现唱确实不简单，唱出了水平，说：“子正师傅唱得好！果然是名不虚传，还真有几把刷子。好！接下该机方唱了，看你的了！”机方不紧不慢，一阵过门竹板之后，他唱道：
看世界，几千年
中国农业在史前
刀耕火种垦新田
开垦土地建家园
自古农民没地位
流不完的血汗泪
缴不完的粮与税
压断脊梁压弯背
看今天，受尊贵
胡温政府有大气
农民真正得实惠
种地不但不收费
还有补贴真欣慰
炎黄有灵也敬佩
机方一口气唱下来，有板有眼，情感丰满，入情入理，周边宾客不由自主地拍掌称赞，欢笑地说唱得真好，只有金文没有笑，脸上布满同情和惋惜之情。远处落座的客人干脆离席来听，一时间把整个酒席都搞乱了套，大伙不停地叫嚷着要师徒二人接着继续唱下去，李金久局长见此局面，便笑着对大家说：“各位都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我会让两位师傅到每桌去唱的，各位高兴很好！一定会让你们都尽兴的！”然后便对子正、机方二人说：“你们二位师傅要去每桌唱，唱好了，唱得宾客高兴了，我会加倍给你俩喜钱的。”师徒听了欢喜不已，便又到别的桌前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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