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转眼又到了阳历七月,机方第二次走进高考考场。这次考题比去年的考题明显加难了,机方觉得自己考得很不理想。这次考完没有回家,不愿去听他娘在身边叨唠,直接上了田庄山。此时的田庄水电站工程已接近尾声,各大队只派二三个人员留在工地上,工地上所有人员不过三十余人,都是在做尾项完善活儿。机方怏耷耷回来后,金凤见他的样子,知道他又没考好,便上前搂住他的手说:“机方哥,别不高兴了,不管考得怎么样都不重要,只有机方哥你高高兴兴才是最重要的啦!”说完便去厨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花椒茶,说:“别去想那些没用的事了,只要我们将后齐心协力,日子肯定错不了,都去上大学,农村里就没人了。”机方被金凤温柔的话语触动,心里一下变得开朗多了,说:“此次若是未能中,明年冯郞又重来。”金凤见机方像吟诗,似懂非懂的,便笑着说:“你文屁滚滚的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想明年又去考呀?”机方又摇头摆脑地回道:“然也!”金凤柳眉微蹙,说:“看你出去几天,说话都变调了,什么圆呀扁呀的,以后不许这样咬文嚼字的,给我好好说话。”机方双手握拳,朝金凤躬身作揖道:“娘子,小生遵命了!”金凤咯咯地大笑起来,双手在机方身上擂鼓般敲打,说:“别这么假模假式的,我看到就想吐了。”正在二人嬉闹之时,艳婶在厨房喊吃饭,金凤便搀着机方的手一起走向厨房。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金凤提着个竹篮,邀机方一起去山里采蘑菇,机方高兴地说:“好!我正好想去散散心,不过,先让我去看看工地的施工情况,做一些安排后,我才能和你一起去。”金凤微笑地说:“这样也好,我们一起走,到了工地上,我在堤坝口上等你!”这时艳婶也插嘴说道:“今天的日头大,天气热,不要在外面呆久了,中午早点回家吃饭。”二人连连称是,牵着手出门去了。
田庄水电站工程工地上,有十几个民工在溢洪道口砌石筑土,机方过去来回查看了几遍,又和工程带队的甲队长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机方赶到坝口,拉着金凤的手,沿着盘旋的山道缓缓而上。渐渐林深茂密,放眼四望,满目葱翠。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悠悠,山中鸟儿欢快地鸣啾。机方和金凤置身于这优美的景致之中,身心都感到非常愉悦,他俩就像两只快乐的蝴蝶,在花径丛中扑闪翻飞。金凤忽然眼前一亮,发现前面杉树丛中绿草凄凄,其间星星点点长满了蘑菇,她兴奋飞奔而去,边跑边说:“机方哥,快跟上,那里有好多蘑菇,上次我也是在那儿摘了好多的。”机方不为所动,只是慢慢地跟上走来,等机方来到金凤跟前,她已采摘了十多只鲜嫩的秧蘑菇,机方便说道:“一下子就采摘了这么多呀,金凤,听说野生蘑菇大多数都有毒嘞!”金凤回说道:“蘑菇生长在这样清洁向阳的草丛中,是没有毒的,我教你几招吧,一看颜色,有毒蘑菇颜色鲜艳,采摘后易变色;二是看形状,无毒蘑菇伞面平滑无轮,下部无菌托,有毒的蘑菇伞盖中间凸起,形状很怪;三是闻气味,无毒蘑菇有一点水果的清香味,有毒蘑菇有酸腥怪异味。”机方听金凤条条是道地说着,只是微微笑,似乎不太相信。金凤便又接着说:“你不相信,我再最后教你一招,把采摘来的磨菇放水里面,加放几片生姜一起煮,要是姜变成黑色就是说明那个磨菇有毒,不变色就没有毒。”金凤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地摘菇,不一会她已摘了半篮子了。她直起腰站起来,说:“好了,中午有蘑菇汤喝,美吧?”机方也被金凤美美的神情感染,说:“好哇,现在回家还早,咱俩继续走走吧!”,金凤提着篮子,跟着机方往山道上前行,转过几道弯,上了一道岭,便来到了千佛寺门前,这寺年久失修,已显得十分破败,但寺门前两棵古松绿枝如伞,苍劲有力,观看寺庙残败的痕迹,断墙残壁之间仍旧可以窥见当年的宏大与鼎盛。机方和金凤走进庙堂,正面有如来大佛挺肚大笑,两侧还有一些神态各异的罗汉。神台下面有一张方桌,上置香炉、签筒、功德箱,所有物什上都蒙上了厚厚积尘,桌子旁有身着破旧僧衣的老和尚,他正闭目诵经,如入无人之境。机方走近和尚身前,恭敬地叫道:“ 老和尚,您好啊!我俩想抽两支佛签,问问祸福凶吉,可以吗?”老和尚许久慢慢睁开眼皮,望了望机方和金凤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说:“施主想要抽什么签,请自便吧”机方回说:“我想抽支签,问问我俩的婚姻。”老和尚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了一下方桌上的签筒。机方、金凤双手合十,朝如来佛拜了三下,机方便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来,只见上书:
窈窕娇娥不寻常,
八面玲珑尽放光;
惹得众人争相宠,
致使情郎喜发狂。
机方读两遍,觉得此签很灵验,面露喜色。金凤不知意,便问道:“上面说的都是啥意思呀?”机方笑着说:“上面是说你长得漂亮,大家都喜欢你,我也过得非常开心”说完又转头对老和尚说:“老师傅,你说我解释得对不对呀?”老和尚没说话,只是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机方放回佛签,说:“老师傅,我想再抽一支,问问前程,可以吗?”老和尚又用手指了一下方桌上的签筒,机方、金凤又是双手合十,更加虔诚地朝如来佛拜了三下,从签筒里又抽出一支签来,佛签书云:
鲸鱼未变守江河,
日上吟诗月下歌,
走村串乡人皆识,
风雪梦归逍遥坡。
机方反复诵读了几遍,感觉似懂非懂的,金凤便问:“这上面写的又是啥意思呢?”机方自己都模棱两可,理解不透,便没回她,转问老和尚道:“老师傅,这签作何解释呀?”老和尚闭目养神,好久才说道:“施主不必多问,天机不可泄漏,日后自会明白。”机方告求道:“老师傅,弟子愚钝,求您就指点一二可好?”老和尚回道:“天地造化,皆有定数,施主莫再多问,好自为之吧!”机方听老和尚这般回答,也不好再三相问,便从荷包里掏出几角零钞塞进功德箱里,牵着金凤的手回头而去。
十二
时近中秋,今天是八月十二日,天气转凉,秋高气爽。这天是机方去金凤家行订亲礼的日子,机方上身是一件崭新的“的确凉”衬衣,下身着一条“卡叽”蓝布裤,脚穿一双解放球鞋,头发梳得油抹水光,精精神神的,真像个新郎倌。他挑着一担箩筐,里面装满了猪肉、鲤鱼、鸡蛋、月饼等礼品,箩筐口用红纸盖住。同去的有大喜爹和他的两个兄弟二喜和三喜,还有大喜爹的三个侄子,行礼订亲的队伍有说有笑的上路了,机方肩上的担子不轻,上田庄爬四脚岭,还是感到非常吃力,他的三个堂兄轮流帮忙挑担,年青小伙子劲把子足,加上又是轮流替换着挑担,这伙人便很轻松地到了金凤的家。
杨队长和艳婶早早便在门前路上迎候,喜笑颜开把订亲客人迎进家门。机方一进大门便见公社吴书记坐在堂中,和金凤的几个叔伯兄弟在闲聊,他急忙上前和众人握手递烟,然后转头对吴书记说:“吴书记,您辛苦了!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你比我们来得还早些。”吴书记笑笑说:“我当然比你们早些,你们是两只脚走路,我是公社拖拉机送我来的。”大喜爹带着兄弟和侄子一个个跟吴书记握手问好。来客在堂屋两边一字落座,金凤用托盘端来了红糖姜茶,从吴书记面前开始,一一款款移送,献茶礼毕,便带笑含羞地退去。众人捧着茶碗认真地品尝,吴书记抿了两口,把茶碗放在凳头上,说:“这红糖茶好甜好香,真有味道!”众人也齐声附和说好喝。吴书记接下又说:“今天是机方和金凤订亲的好日子,两家的主要亲戚都在场,我作为他俩的媒人,我来说两句,机方和金凤哪,属于是自由恋爱,我蛮喜欢这对金童玉女的,所以呀,我就做了这个顺水媒人。机方在这次兴修田庄水电站工程中,他的设计方案得到了许多专家的一致好评,前几天,田庄水电站已经通过了上级部门的验收合格,发电站已经取得发电成功。我希望这对革命的伴侣,在今后的日子里,互敬互爱,携手共进,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新贡献!”吴书记话音刚落,堂屋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吴书记双手抬起示意大家停住掌声后,接着说:“请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地鼓掌,这不是开会,我只是随便说上几句。——现在呀,农村形势很好,像机方这样有文化的青年,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一定会大有作为的。”这时,三喜禁不住地问吴书记道:“吴书记,听说安徽那边农村有的地方都实行包田到户了,您老人家觉得这是真的吗?”吴书记听后,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了,反问三喜道:“你是听谁说的?”大喜爹见吴书记脸色不对,赶紧打圆场地说:“吴书记,您老人家别听三喜瞎说,都是没影的事,我们都没听说过。”吴书记严肃地说:“包田到户完全属于是走资本主义私有化道路,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是完全行不通的。我敢保证,全国农村没有一处地方实行了包田到户。”三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吴书记赔不是:“对不起啊,我个作田种地的人见识少,不比您公社领导见多识广,您老人家就当我刚才是放屁。”众人也都在吴书记面前替三喜说好话。就在大家觉得有些尴尬之时,杨队长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入席就坐,准备开宴了。
酒筵上,是时兴的六大品碗菜肴,宾客都来敬吴书记的酒,说好多恭维感谢之类的话,大家没有把焦点聚集在机方和金凤这两个新人的身上,反到是众星捧月般把目标都转移在吴书记身上。吴书记毕竟一人难敌众口,渐渐地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喝到最后他的面色通红,走路已是摇晃不稳了。艳婶和金凤便一起扶吴书记到里屋床上睡下了。众人皆醒他独醉,也怨不得别人。两家新亲坐在一起,抽烟喝茶,谈笑风生,感觉比前面的气氛更加自由和融洽。
中秋过后,田庄水电站已全面竣工。机方回到了公社企管会上班,他下午抽空上了田庄,想把放在杨队长家里的被褥、书本等物件拿回家,到了准岳父家,只见大门紧锁,空无一人。机方想,艳婶和金凤会不会在屋后菜地里摘菜呢?他便沿屋角边小道寻将而去,走近菜园,果然见金凤在地里挖藠头,忙喊道:“金凤,金凤,我来了!”金凤抬头望见机方,将锄把撑在腋窝下,没有挪步,只是望着机方温情地笑。机方走到金凤跟前,看到金凤妩媚的样子,心生无限爱意,说:“金凤,你真美呀!一个人在这里忙呢!”金凤用锄头把撞了一下机方,含嗔带娇地说:“别这么甜言蜜语的哄人,我不喜欢来虚的。”机方笑兮兮地说:“那怎样才是实的呢?”金凤回道:“你心里清楚。”机方心里根本就不清楚什么,便说:“好了,我今天来,是想把我放在这里的一些东西拿回去,你去帮我开门吧!”金凤故作认真地说:“你那些破东西,我以为你不要了,都被我扔掉了。”机方知道金凤在开玩笑,便说:“那些东西是不值什么,但是我那些书本资料可有用了。”金凤仍一本正经地说:“你那些书本都卖给收破烂的了。”机方见金凤还在骗他,便上前用手指在金凤的腰间上闪闪点点地挠搔,搔笑得金凤前仰后合,她双手不停地在机方身上捶打,机方便趁势将金凤搂入怀中,用下颚拨起金凤的脸,两张嘴唇很快粘上,金凤的双手刚开始还在挥舞,慢慢便静下来不动了,然后又紧紧抱住机方的腰,唧唧哼哼地叫。
金凤把挖好的藠头放进篮子,提起便走,机方肩扛锄头跟在后头,二人高兴的回到家中。机方进门便问道:“你姆妈和老爸到哪里去了?”金凤回说:“我县城里的表哥今天结婚,他俩都去做客了。我正愁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你来得及时,帮我做个伴挺好的。”机方听了蜜蜜地笑,金凤见了正色地说:“你坏笑什么呀?你想得美呀?各睡各的房。”机方不敢笑了,便正经地说:“好!好!我只在隔壁替你做伴。”
太阳已经落下,暮色渐渐笼罩山村。金凤因为一天劳作弄得满身汗水,正在房间里洗澡。机方一个人在屋外的小道上漫步,欣赏这幽静美丽的山村暮色。他不经意间又来到了田庄水电站,望着宏伟的大坝,想到自己为此付出的心劳,有一种自豪和欣慰。正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听到金凤呼喊他,他便立即转身回去了。金凤早把菜摆上了桌,一碗五花肉炸藠头,一碗魔芋豆腐、一碗空心菜,外加一碗鸡蛋蘑菇汤。金凤舀了一壶米酒,为机方倒上一杯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说:“机方哥,我俩难得这样在一起吃饭,今晚我陪你好好喝几杯!”机方随即应和道:“好!咱俩开怀痛饮,一醉方休!”金凤一笑,说:“酒当然不能喝醉,喝好喝尽兴便是,不然碗筷都没有人收拾了。”机方见说得在理,便说:“好!听我娘子的。”于是,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喝了,一下是情郎敬姣妹,又一下姣妹敬情郎。喝着喝着,两斤的酒壶干了,机方觉得兴犹未尽,要金凤再来一壶,金凤怕机方喝醉,便只舀了半壶酒来,接着又添酒回灯重开筵,喝至一半,金凤见机方开始有些醉意了,便自己假装醉了,扑在桌子上装睡。机方见金凤醉了,便停下没喝了,推搡了她几下,问道:“金凤,金凤,你睡了吗?”不管机方怎么问,金凤都装着没听见,不予回应。机方看到金凤像真的醉了,便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后,扶她到床上歇息。金凤躺下后,睁眼看了一下机方,说:“方才一阵酒劲上来好厉害哟,躺一会后感觉好多了,你去帮我泡碗茶来,多放些茶叶。”机方屁颠屁颠去泡茶了,不一会便端来一大碗浓浓的茶,放在金凤的床头,金凤又吩咐说:“你自己也去泡碗茶喝嘛,浓茶解酒,喝下就舒服多了。”机方笑兮兮地回说:“我没喝醉,不需要解酒,我要喝就喝你剩下的就行。”金凤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上,细细的抿了几小口茶,说:“你这傻瓜,真懒!我喝酒上头,你过来帮我推推两边太阳穴。”机方便心生欢喜,忙走上前去,将金凤平躺在床上,弯下腰用手掌在她两边太阳穴位置轻轻搓揉,揉着,搓着,把她搓揉得气喘吁吁起来,金凤实在难以忍受了,用力将机方的手一拉,机方便扑倒在她怀里,一下将机方激活起来,他借助酒兴,抱着金凤狼吻不已。金凤把只手伸进机方的裤里死死捏着那根硬物,更让机方火上浇油,他慌乱地扯掉金凤身上的衣衫,急不可耐地又扑了上去。这时,金凤便是一股劲的叫喊:天嘞!我的爷喂!色崽啊,你使使力吧!哟、哟、哟。……
机方一阵子就没了,翻转躺下精疲力竭,他心想金凤做这事时的叫喊与她娘如出一辙,好生纳闷。金凤她渐渐平息下来,机方问道:“你刚才为何那般叫喊,左右隔壁的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金凤用手揪了一下机方的大腿,说:“听见不就听见,谁叫你个下崽要惹我呢?你惹我时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叫啊!”
第七章 责任田地承包到户,乡镇干部招聘落选
十三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第二年春天,机方和金凤结婚了。也就在这一年春上,杨部公社所有生产队都实行了责任田到户,广大农民冲破了吃大锅饭的篱樊,人人喜逐颜开,个个摔开膀子干,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出真力,下真本,收获满满当当的粮食。机方家也分得了三亩二分田,别看金凤长得如花似玉的,干起田地活来是把好手,在大喜爹和佩仪娭毑的帮衬下,泼辣的金凤把自家的责任田耕种得妥妥当当的,机方在公社企业工作的收入贴补家用,全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年底,金凤生下了一个儿子,全家人喜欢得手舞脚蹈,眉开眼笑的,因为孩子是在责任田到户这年生的,机方便秉承其父取名之脉,为儿子取名为冯分田。
农村分田到户后不久,全国实行了行政机构名称改革,将原来的“人民公社”改为“乡、镇”,将“大队”改为“村(居)委会”,将“生产队”改为“村民小组”。此时的机方,是杨部乡企管会办公室主任。他已经连续五年参加了全国高考考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高考试题一年比一年增多增难,他的高考分数也是同比递减。他原来的同学刘金楼、黎金秋、胡正文、吴映文等人逐年都考取了大学,首年考取的都已分配了工作,左亚坤分配在省委学校任教,吴亚洲分配在省农业银行工作,杨亚圣分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
左亚坤刚开始是极力支持机方考大学的,经常写信鼓励机方,给他寄学习资料。见机方屡试不中,便又写信劝机方道:“兄屡试不中,究其原由有二,一是兄杂务繁身,未能静心研习课本,二是读书人越来越多考题越来越难。此二者就兄之现状很难改变。现提倡成人大学自修,国家承认学历。兄何不自修大学,如能功成,兄与我等一样皆为大学文凭,岂不美哉?何况兄尚年轻,如有文凭,兄定有云开日出、大展宏图之时。专此叮嘱,望兄采纳!”机方接信后,沉思良久,心里还是不甘。
杨亚圣也给机方写一封规劝之信:“闻机兄此番高考再次失利,小弟不胜惋惜与痛心。凭兄之才华实在我等之上,观兄这几年来工作之成就,便是明证。古人云: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又有云:条条大道通罗马,何必去挤独木桥?为此,小弟想劝兄放弃高考,专心工作,余暇时多读经典,韬光养晦,以待天时。兄如东方朝阳,常抱报国济民之心,定会实现鹏飞高举之志,庶几才不负平生之所学也!小弟愚见,望兄雅正!”机方读亚圣信后,心起波澜,不由得流下辛酸的泪水。
分田到户后,农民生活有了明显的提高,吃饭穿暖手头还有余钱。机方本村一组村民胡明高爹已率先进入“万元户”,自家建起了小楼房,乡政府还为他披红戴花,推为全乡劳动致富的典范。金凤确实是个持家好手,她几年来已攒下了五千多元钱,准备从娘家借点钱,到乡政府附近的公路旁边建房,佩仪娭毑见儿媳妇要办这样的大事,便把从前积攒下来的私房钱都给了金凤,一共二千三百多元。金凤很感动,说:“姆妈,这是你的养老钱,我不能要你老人家的”佩仪娭毑坚决地说:“拿着吧,养老不是有你们吗?到时我的两个女儿也可以负担一点嘛,不要紧,你办这样的大事,我的钱该拿出来了。”金凤见她姆妈态度坚决,便收下了,说:“既然姆妈你要真心帮我,我就收下了,到时,我有了钱再还你。”佩仪娭毑见儿媳妇收下了钱,脸上布满了笑容,说:“什么还不还的,一家人莫说两家子的话,你能建楼房,我这张老脸有光啊!”说完便颤颤颠颠的走开了。
金凤在亲戚朋友的帮衬下,建起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平房,三室一厅的形制,平房后面有配套的厨房、猪圈和厕所。新房离乡政府只有四五十步远,机方不用住在乡企业了,每晚可以在自家住宿。机方和金凤住进了新家,因为不是太宽敝,父母仍留在老屋居住。新的居住环境,给机方别样的喜悦,他感觉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美好。再回味左亚坤、杨亚圣两挚友的来信,他觉得说得十分中肯,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对高考的那份执着信念已悄然淡去。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日思夜想某件事情时,如果招致众力的阻挡和拉扯,即便一时起不了作用,但慢慢地在某个时段就起作用了。机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忽又性起,便又爬到金凤身上,怕她叫床,搞那事时让金凤嘴里咬了一条毛巾。
十四
在乡村能考上大学的人毕竟是少数,许许多多像机方这样渴望知识、渴望成才的年轻人被拒于高等教育的门槛之外,但他们却心有不甘,顽强地与命运抗争。机方在左亚坤的指导下,报名了北京人文函授大学,这是一所由中国人民大学、北京社科院、北京文联、中国青年报等四家全国著名教学科研单位联合创办的,著名诗人艾青就任名誉校长,原国家副主席王震为学校题写了校名。机方是首届学员,那年金秋时节,他去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参加了首届学生开学典礼。自后,机方坚持了三年刻苦的函授学习,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他有一张两尺多长的毕业合影照,看上去有四五百人,当然其中有冯机方。
机方函授大学毕业那年,金凤又为他生了个女儿,机方便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冯文函”,来记念他人生中就读北京人文函授大学这件大事,后因女儿五行缺水,便又改为“冯文涵”。也就在这一年,恰逢通城县招聘乡镇干部,报名条件是年龄在20-25周岁,高中毕业后参加过一年以上生产劳动的农村男女青年,条件特别优秀青年的年龄可放宽至28周岁。招聘分笔试、面试、政审三步走,三项都合格者即聘为乡镇干部。机方今年十月份刚好满28周岁,现在是八月份报考,他踩在最大年龄线的边缘。乡政府华乡长认为机方在乡企业干了七八年,并有一定的成绩,可以算是特别优秀青年,就让他报名参加了考试。机方的笔试成绩全县排名第九,全乡排名第一,第二步面试,他已经有很深的社会阅历,加上他又健谈会说话,因此面试也是顺利通过。第三步政审对于他来说,就无力操控了,他想别的问题没有,只是年龄问题。
十月三日,全县招聘的五十名乡镇干部尘埃落定,考取的人员都去参加了县组织部主办的为期一个月的集中培训。机方名落孙山,郁闷地呆在乡企业办公室上班。他的同学吴金文考取后被任命为墨烟乡民政助理;胡金水任命为石南镇政府宣传委员、李金久任命为杨部乡政府组织委员。这三同学中,胡金水其实比冯机方大一岁,由于他三叔在县公安局户政科工作,早早就将年龄改小了二岁。机方眼睁睁看着别人都有模有样的当上干部了,自己却还是个半工半农的乡企业人员,心里十分委屈。便找了华乡长,想要讨个说法。华乡长见机方可怜的样子,一脸无奈地说:“机方哇,招聘政审权在县组织部,我一个小小的乡长根本无权过问,我有心帮你,也没有这个能力。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清楚。你不要气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机会有的是。”华乡长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机方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只好悻悻的离去。
机方回到办公室刚落座,便见妻子金凤火急火燎哭喊而来:“机方嘞,不得了啊,出天大的祸事了啊,爸爸、姆妈两人个老人家都被电打死了哟!快点回老家去吧!”机方一听,立刻懵了,稍等了一下,便往回家的路上疯跑起来,金凤便也跟在后头跑。到了老家,见两位老人已被邻里抬进了堂屋,用两块门板并排放在一起,堂屋里还有股食物烧焦了的气味。机方见到这个惨状,在他父母并头的中间嚎淘大哭起来,两只手时而在他父母脸上抚摸,时而猛力地敲打着门板,大男人的这种震天动地的恸哭,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到哀切和悲痛。不一会,机方的两个姐姐也哭哭啼啼地赶来了,姐弟三哭作一团,更是催人泪下,于心不忍。帮忙的邻居亲房在旁七嘴八舌地描述出事经过,原来是佩仪娭毑在大半上午时候,提着一篮过水焯过的长条豆角,准备在屋后的高压电线上凉晒,刚刚拿着两根豆角搭上去就被电着不动了,大喜爹跟在后头见了便去扯佩仪娭毑,结果也被电着了,恰巧吴支书扛把锄头去屋后园子里锄草,见二位老人扒在一起不动,估计是被电了,连忙转身到村子上头变压器房关了总闸。大伙去时,两老人倒在一起,身上都烧黑了。
机方的招聘落选,接着又是父母不幸双亡,接一连二的沉重打击真的是让他痛不欲生。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机方不吃不喝的昏睡了三天三夜,把金凤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她去医院请来医生,给机方打了几瓶点滴后才渐渐苏醒过来。醒来的机方与原来判若两人,他显得有些麻木与迟钝,好像忘掉了以前的许多事情,嘴巴倒比以前爱说话,而且还有些叨叨咧咧,婆婆妈妈的招人厌烦。机方在乡企业上班也没有从前那股儿劲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消极懒散心态。
第八章 金豆腐红杏出墙,冯机方棒打媚娘
十五
乡镇企业由于新的经济体制的冲击,原来由公社向大队抽调的人员都回本村种自家的责任田了,乡企业下属的几个场、站单位基本都成了空壳,难以为继。乡政府为减轻自身负担,裁剪了乡企管会里面大批的管理人员,冯机方也是其中被裁减的人员之一。他回到家又成了地道的农民,本承想自己有了大专文凭,政府应该给安排一份不错的工作。哪知反而丢了已有的工作。他思前想后,回忆起自己坎坷的经历,深切体会到了人生的悲凉。
金凤正在坐月子,见机方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对他说:“你回来了很好,我暂时不能下地干活,父母都不在了,没有个帮忙的,你把自家的田地种好了,比你在乡企业上班强得多。”机方听妻子的话里并无责备之意,心里好受了一些,说:“我不是留恋乡企业的工作,我只是觉得前途迷茫,今后不知该往哪里走?”金凤扑的一声笑着说:“我告诉你,你以后直接往自家的田地里走,把自家的庄稼种好,带大你两个儿女,这就是将来的正路。”机方啼笑皆非,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我堂堂七尺男儿,饱读诗书,腹有心机,胸藏方略,岂能一辈子屈身于田地之中,你别小瞧我,我一定干出一番揭天掀地的大事来。”金凤听机方又在说胡话,显得十分厌烦地说:“别放你的狗屁了,你赶快去把家门前那块田犁了,播上种,要不然没有秧苗插田,全家没饭吃了,这才是大事!”机方觉得与妻子争论无趣,便扛起犁耙什物牵牛去犁田了。
东风大队改为东风村后,吴支书因为年届六十了,思想保守,不适应新的历史时期的发展需求,便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接替他的是年轻有为的高鹤林,高支书长得七长八大,下巴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留有三根长长的毛发,行走时迎风飘扬,让人感觉有说不出的腻心。高鹤林与冯机方是从小长大一起上学读书的伙伴,只是他初中毕业后便去参军了,在部队呆了三年入了党,退伍回乡后,乡政府让他接替了吴支书,成为了东风村的领头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发展村级经济,号召全村人民开山造果园,把山上的马尾松全部砍光,开发出了百亩柑桔园。高支书的壮举,得到了乡政府领导的高度认可,并以此作为发展村级集体经济的典型在全乡予以推广,高支书一上任便成了热门人物,使得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刀阔斧继续干下去。
高支书经常去乡政府开会和汇报工作,路过机方家门口时,金凤总是要热情地招呼高支书进门喝茶歇息一会,鹤林见金凤风流妩媚的样子,又是那样善解人意的体贴,也就不客气地进去了,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几年下来,乡政府周围村民建起了许多楼房,原来的黄土坡已变成有一定规模的小集镇了。原公社书记吴丙林因年龄大了,被退居二线,组织上将其独子吴兴旺安排在乡供销社工作。吴兴旺只有初中文化,他是个有缝便往里钻的小泥鳅,特别圆滑世故,几年下来,他已经混到了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把老婆孩子都接到集镇上住在一起,兴旺的老婆叫杜月娥,虽比不上月里嫦娥,但也是细皮嫩肉娇美可人。月娥专职在家里带小孩,偶尔做些家务,保养得好,打扮起来还有些富贵女人的气质。
吴兴旺绰号叫“旺省长”,因小儿麻痹落下走路一拐一瘸,我们乡下人的说法是一走一闪的,故称“旺闪长”,后来乡人觉得旺闪长这外号不够大气,有歧视吴兴旺生理缺陷之嫌,便就改称“旺省长”了。他对乡人开始叫他“旺闪长”不太乐意接受,改称“旺省长”之后,觉得自己有身份了,叫的人多了,便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名号。旺省长在乡供销社上班,离杨金凤家咫尺之远,成了邻居。因为他和金凤是小学同学,从小相熟,彼此走动就频繁起来。金凤建房的时候,还从“旺省长”手里借了五百元钱。
农村时下特别流行穿棉绸布衣服,这种布柔软舒服,轻薄耐用,老少咸宜。由于大家都喜欢,所以供不应求。金凤去供销社也想买几尺棉绸布来做几件衣裳,一问营业员,回答说早就没有卖了。她便去找旺省长,正好在半路上碰见了他,故作娇态地说:“兴旺哥,你们供销里什么时候有棉绸布卖呀?”旺省长见金凤要买棉绸布,心中窃喜,故意表情平静地说:“这货太紧俏了,进不来货,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卖。”金凤向旺省长抛去了个媚眼,轻声柔软地说:“兴旺哥你是个大能人,就帮我弄几尺呗!”旺省长欲擒故纵,还是坚持说:“你现回家再等一等吧,我们进货了会给你信的。”金凤还是不依不饶的求道:“你堂堂个大主任,手头上肯定留有余地,你就给我几尺啊!”她拉着旺省长的手推来推去的,旺省长好像也没有反应,便欲转身回家了。旺省长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说:“你实在想要,我在仓库里存了两匹,是给乡政府华乡长的老婆留的,你要就先给你几尺吧!”金凤听后转嗔为笑,说:“我知道你留有一手的,好吧,那太谢谢你了!”旺省长四下望了望,然后向金凤使了个眼色,说:“来吧,跟我去仓库拿吧!”供销社二楼的仓库各式各样的货物码放得井井有条,金凤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的货物,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四处看着,旺省长进门便拉上栓子,走到放布匹的货架上,拿一绽棉绸布来,金凤见到旺省长手中的棉绸布,两眼发光,那张嘴也是笑得合不拢了。她接过棉绸布,扯开贴在身上试看,笑着问旺省长:“我穿这布料好看啵?”旺省长看着包裹的金凤,眼睛直了,哪还忍耐得住,上前一把抱住她,摁在旁边装有海带的麻袋上,狼嚎似的压在金凤身上,金凤使劲用力推开他,忿怒地说:“你不能这样,快滚开!不然我要喊人了!”旺省长哪还顾得上这些,伸手要去解金凤的衣裳,边解边急促地说道:“来吧,今天……这绽.棉绸布……就……送你了。”金凤撇开旺省长的手说:“放手!谁稀罕你的破布。”旺省长又火急气喘地说:“好吧,只你……依了……我,你借我的.五百元钱……也不用还了。”这时,金凤的手松下来了,任凭旺省长在摆弄了。别看他是个瘸子,这厮做这事比机方时间长多了,她忍不住要叫喊,又觉得不妥,便把身上棉绸布揉成一团塞在嘴里,用力地咬住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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