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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少年变形记(第二章)

时间:2018/9/17 作者: 蓝思海 热度: 91714
  第二章:

  小胖墩彭怡然并没有听从命令,在熄灯时间过了十多分钟,他就摸到我的宿舍门口,开门以后就缠着我接着讲我的故事,我拉下脸说:“彭怡然,现在是熄灯时间,就该到寝室就寝,难道你忘了我说的处罚吗?好吧,我都跟着你犯规了,走,操场,一百五十个俯卧撑。”

  彭怡然见势不妙,就要跑,我干咳一声首先朝操场走,那个小胖墩极不情愿跟在我身后。

  几分钟下来,彭怡然一个俯卧撑都没完成就累得趴在地上,我单手撑地,没有停止做俯卧撑的动作,扭头看他,问:“还敢不敢熄灯以后到处乱跑?”

  “不了,胡老师,我再也不敢了。”这个小滑头,刚说完就爬起身来溜之大吉。我没有追赶,继续做俯卧撑,那个小胖墩站在寝室门口,倒成了我的老师,看我受惩罚呢。

  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拖着他胖得像肉球的身体靠过来,低头说:“胡老师,我错了。”然后趴在地上做着别扭的“彭式”俯卧撑。

  我做完一百五十个俯卧撑,站起来,看着在地上艰难蠕动的小胖墩,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回去睡觉,下不为例。”

  “老师,那你记得继续讲你的故事,行吗?”彭怡然眼睛扑闪,天真无邪。我用力点点头。

  第二天,我继续给孩子们讲我少年时期的蠢事。

  ——那晚我睡得很踏实,石头材质的长椅一点都不冰凉,我带着成功出走的骄傲和兴奋,倒有几分心安理得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肚子开始数落我亏待了它,我望了望广场旁边卖炸鸡和汉堡的店,我此时没有去思考到底要去哪一家,我思考的是我一旦进去,出来后,兜里的几十块钱还会不会剩下。我仔细盘算,如果每天只吃馒头,这些钱应该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月,我应该已经快跨出省内了吧?想想都兴奋,我咽了下口水,拍拍还在抗议的肚子,溜达出了广场,四处寻觅馒头店。

  一家餐馆飘来的香味牵引着我的嗅觉,我沉下心来,逃到离餐馆很远的地方,尽管现在有点想念张红做的饭菜,我还是下了决心,我胡小易再是饿死在外头,也绝不会回去!我只吃馒头!闻到别人家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我已经做到忍不住去咽口水的那种谗样,我怕我会忍不住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再回到家扑倒张红的怀抱。

  辗转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早餐店,可惜,小笼包一笼就要五块钱,茶鸡蛋一块钱一个,粥要三块钱一碗,豆腐脑一碗也是五块,油条一根一块,油条虚哄哄的,三根都不够我一顿。我给自己规定的是一天只花三块钱,望了望老板热情的笑容,我转身就走,我怕我会忍不住进店,花掉我几天的生活费。

  我记得以前和张红买菜,菜店里的饽饽三块钱一袋,一袋有四个,一个足足有我的拳头大。我一顿吃一个,还剩下一个,还是这样省钱。超市也有打折的馒头,隔天的是三块钱六个。

  我一阵窃喜,站在一家超市门口,细细算了算帐之后,走进去。

  在超市,我尽量绕开那些卖零食的柜台走,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像和张红逛超市一样,撒着娇把大堆的零食放进购物车里。

  我记得张红去超市的时候总要带上我,在给我买了一些零食之后她就去了菜区,专拣那些焉巴巴的处理菜品买,十块钱就能买到足够吃一天的菜。再买十块钱三盒的豆豉鱼罐头,回到家她就喜滋滋地进了厨房,闷上半锅米,把焉巴巴的油麦菜和豆豉鱼做成一盘饭店里都要十几块钱一盘的豆豉鲮鱼油麦菜。味道很不错。

  反正,张红就是擅长把一些处理品做出饭店的味道。

  尽管这样,我不得不自卑,我的自卑是从一次跟张红去超市的时候产生的。那时候超市的西红柿打折,张红挤在一些大爷大妈群里,跟着他们叫嚷着,推搡着,而且还踩到一个大爷的脚,让人家骂了几句。

  我当时就想把她拉回来,就为了几毛钱一斤的西红柿,跟拼命似的,你要是把人家推倒了,多余的钱都赔出去了,何必呢?

  我转身,捂脸。

  过了好久,她提着几袋西红柿挤出来,满面春风。我记得回家的路上,我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一句话都没说,她倒是乐呵呵地说着今天的战绩。回到家,她把抢购的西红柿做成酱装进一些罐头瓶里,放进冰箱,吃面的时候拿出来加上调味料,一人两个荷包蛋就算是加了个菜。我记得那些西红柿酱足足吃了半年才吃完。

  现在,我正站在主食柜台,扭头看向那些抢土豆的大爷大妈们,仿佛看到了张红的身影。脸又开始害臊得红起来。

  主食房的师傅问我要点什么,我支吾着说有没有打折的馒头,师傅撇撇嘴,下巴对着一边的柜台扬了扬,连手都懒得抬一下。我脸红,走到打折区,一袋馒头要六块,一袋只有五个,我踌躇半晌,还是买了一袋。拿在手里,硬得跟石头似的,想放回去,想想还是算了,放回去,我吃什么?要知道现在都快晌午了,我早上就没吃饭呢。

  看了看干巴巴的馒头,我没有半点食欲,路过卖小菜的区域,没有忍住,叫卖货的阿姨给我来一两块钱的,阿姨扯了个袋子,拿起大勺,狠狠挖了一大勺装进袋子里,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倒是希望她像学校打饭的阿姨那样来个“抖手神功”,最好抖到只剩半勺都行,可是这个阿姨她就是个“青铜”级别,连抖手都不会,实实在在给我弄了十几块钱的小菜。

  说好的两块钱的呢?

  我尴尬笑笑,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磨磨蹭蹭向收银台走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把小菜放在一个货架上,拿了一袋一块钱的榨菜,犹豫一会,还是放回去,拿着打折的馒头结了账溜出超市。

  坐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我环视四周,行人没几个,这才低头咬了一口又干又硬的馒头,我不敢咬一大口,怕噎着了,没有水,岂不是要噎死?

  看着廉价的馒头,再默默地摸了下兜里的钱,莫名地心酸。不由得想到张红。

  以前,是不是张红手头拮据,像我现在一样的窘迫,才不得已去买打折的菜?可是,听胡奇兵说,他有十几万的存款呀,他有活干的时候,一年也能攒个两三万,不至于拮据成那样吧?胡奇兵从来不抽烟,酒也很少喝,大多数穿的衣服都是干活时候穿的,在家呆几天也是穿几年前就买的衣服,还是八成新的。张红一年就买一两件衣服,要么就是一百块钱去淘几件地摊货。化妆品也是低端的,九十九块钱就可以买到洗护五件套。买一送几的气垫CC,眉笔,眼线液,睫毛膏,唇膏,这些加起来也就一百来块钱,她一年的化妆品也就五百多块钱。我就纳闷了,家里有存款,干嘛跟落魄了似的?

  我突然脸红,忘了咬手里的馒头,而我,每年的花费就是胡奇兵和张红的几倍,大部分的开销来自张红挣的钱,自从她做起了私家烘焙,她一个月要带我去两次肯德基,吃几回烧烤,我衣柜里的衣服是两个大人的几倍多。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世上只有妈妈好”了,相反,我对胡奇兵的印象不是很深是有缘故的,因为从我懂事以来,他就一直在外面务工,回来也很少和我交流,问得最多的就是:

  ——“你们班有几名学生?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什么时候才能考第一?班里第一不算,要考全校第一。”

  刚开始我还是老实回答他,后来我都懒得回答。他就是这样,没有话题和我讲,总是得了健忘症一样问着重复的问题。

  而张红,我小的时候就很粘她,我记得她那时就是个家庭主妇,从胡奇兵手里拿过几百块钱的生活费,费力地支撑着整个家,菜都是买打折的,划算呀。每当抱怨钱不够花时,胡奇兵就会说:“现在花了以后怎么办?最该用钱的地方都在以后,你儿子不要活了吗?好吃好喝谁不会?”然后巴拉巴拉一大堆数落。

  张红挨了一顿数落,默默地做起家务。在胡奇兵出门务工的时候,她开始琢磨着怎样能照顾我的同时又可以挣钱,尽量少花胡奇兵的钱,他的任务是攒钱,将来干大事,那么她就尽量减轻他的负担。

  打工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用人单位允许你在上班时间回家做饭,接孩子。她想过把我送到托儿所,想想托儿所每月的收费,比她一个月的工资都高,还是放弃了,继续做着家庭主妇,在一天天的纠结中度过。

  张红想到摆菜摊,我们住的地方是城中村,大部分都居住着外来务工,顺便为了孩子上学的居民,其他的不说,就光这一天三顿饭是勉不了的,张红认为,卖菜是条可行的路,不耽误照顾我,又可以挣点零花钱。可是,她的想法遭到胡奇兵的反对,他的理由很充分,张红无力反驳,也只好作罢,继续从胡奇兵手里拿过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再继续一天天的纠结中度过。

  我不得不说,张红是个要强的女人,有脑筋的女人。她之前学过烘焙,就进了一些巧克力成品,买了一些模具,把各种口味的巧克力化了挤进模具里,冷冻后脱模,网上买了手工饼干的包装袋,打包好以后拿到休闲人士聚集的公园兜售,有时候一天能卖几十块钱,有时候就能卖十几块钱。后来,胡奇兵还是阻止了她的买卖。

  胡奇兵苦口婆心说:“你这是在搞哪样?我挣的可是血汗钱,不要这样玩。”

  张红苦心积虑想减轻家里的负担,在胡奇兵眼里倒成了没事干找乐子。张红最终在他左一个血汗钱,右一个血汗钱的“讨伐”之下败下阵来。老实了一段时间之后有开始想办法挣钱。

  终于在我十三岁那年,张红下了好大的决心,盘下一家即将关门大吉的蛋糕店,花了一万八就盘下来了。县级市的城中村,这点价钱也算是不少了,张红跑了一星期,软磨硬泡,老板才同意。钱是从胡奇兵银行卡里取的,胡奇兵在外地,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但是拿张红没办法,也只好生闷气。好几次都想死。

  张红下了决心要减轻胡奇兵的负担,在胡奇兵看来,她简直是无理取闹,多余给他添麻烦。为此,两个人成天吵架,胡奇兵甚至还到店里去找她吵,有时候当着客人的面开始数落她的不是。

  确实,胡奇兵一年可以挣两三万,张红店面刚开张,那家店原来的主人已经把名声做臭了,很少有客人来光顾,张红搞了三天活动才迎来一大批客人。在她的经营下,半年之久,顾客都是稳定的,但是,刚接手,这个地方本来人均消费就低,规模大一点的蛋糕店攒足了口碑也卖不出二线城市的价格,更何况她这个刚起步,规模小,环境也低端的店面了,和其他规模小的店一样,价格走的也是低端路线。再加上第一次做生意,没经验,光每天茫茫乱乱,还是每月收益甚微,为此,成了胡奇兵数落的把柄。

  张红开店那些日子,家里的气氛是沉闷的,充斥着火药味,稍有不慎,两个人就开始吵架,一吵就从白天吵到半夜,他们吵起来就是毫无相让的地步,我蒙在被子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店里收益不好,张红没雇人,自己一个人撑下来,我每天放学回来,她还在忙,街对面的面馆几乎快成我的家了,我的一日三餐都在面馆,面条吃腻了就吃米线,清汤的吃腻了就吃酸菜肉丝的,再腻了就吃麻辣的……反正,每天踏进那家面馆,我就说:“随便吧,哪样方便就上哪样。”

  整整半年哪!我的一日三餐都在那家面馆解决,吃到吐!扎心了老铁!

  不仅如此,我还成了张红的免费小工,中午放学她还在忙,需要用水果的时候就指挥我到隔壁小超市买,她吩咐的是买红提,结果我买了葡萄,这下可是按下定时炸弹的开关,我又沦陷在她的怒骂中。

  我知道她骂我,都是因为受了胡奇兵的气,有火没处发,我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咽下一个干馒头,中午的太阳不太友好,晒得我发昏,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我第一次恨张红就是从她自作主张开店,放着家里的事不管,家里乱得不成样子。第二次是因为我屡次没做对事,她大声责骂我。第三次是有次我和同学出去玩了一整天没回来,还把家门的钥匙弄丢了,大半夜的叫了开锁的才打开门锁,她把我暴打一顿,我背上都是淤青,一星期以后才消散。第四次是开店以来,家里就无时无刻沦陷在无休止的争吵声中的,那时候我就有了离开这样的家庭的冲动。我承认,十三岁的我有些懦弱,对家还有一些眷念。

  扶住墙站稳,我笑了,继续走着,我手里捏着地图,再走一个小时我就可以走出这座城市,我庆幸,我终于摆脱了家的束缚,连空气里都是自由的气味。

  我边走边想,要把他们所有的不是想一遍,要努力证明我的出走是对的!

  其实,胡奇兵并不知道,张红执意要开店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受苦受罪,两个人安心经营小店,不用受罪,小店不行,那就在繁华地段再租一间,两个人同心协力经营,不出三五年,生活自然会走上正轨。但是胡奇兵认为只有打工才是唯一的出路,他脑袋不灵活,连电子秤都不会用,一次迫不得已帮忙卖东西,手都在发抖,所以,他认为他不是做买卖的料。即使二人吵了好半天,好不容易他同意在店里帮忙,不曾想到了来年春天,收拾行李又出了门。

  张红不想让胡奇兵受苦受罪是有原因的,一次胡奇兵从外地务工回来,张红去车站接他的时候,见他蹲在车站门口的一棵树下,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一脸憔悴,肥大的工作服邹巴巴地套在身上,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旁边是他的行囊,帆布上全是铁锈,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张红差点哭了,骑着电动车把他载回来,马上去超市买了排骨炖给他吃,还给他放好洗澡水,一身干净的行头才把他拾掇出人样。

  还有一次,是冬天,胡奇兵打来电话,说他务工的地方天气太冷,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屁股上冻得裂开两条缝,当时张红就哭了,叫他赶紧回来,他倔犟地说:“回去就没钱花了。”后来,他回来以后,张红拿了冻疮膏要给他涂抹,他说:“我说错了,是裤子被冻烂了,两边各烂了一个大口子,屁股没事,当时就是被风吹得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他的冷笑话,张红认为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个人有偷偷躲在卫生间哭了。

  像我们北方的天气,南方人是不了解的,就像我们不了解南方的天气一样。北方一到冬天,下雪就算了,还边下雪边刮大风,大风从早刮到晚,躲在家里都能听到狂风的呼啸,更不用说出门了,出门都不敢走得太快,走太快就能被刮跑。

  胡奇兵是架子工,夏天在工地,冬天电厂维修的时候,他就在电厂。用他的话来说,夏天他是挂在架子上的烧烤,冬天就成了架子上的冻肉。遇到赶工期,加班是常有的事。在我埋怨方便面难吃的时候,没有想到,胡奇兵加班的时候就天天吃方便面。

  胡奇兵话不多,关心我也不多,但是,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我非常感激他,感激他这种冷淡,似乎我不是他亲生的一样,我喜欢他的态度,他要是和张红一样,有气朝我撒,大巴掌轮我的话,我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窍,胡奇兵和张红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一句话,全都是为了我的将来奔波劳碌,我这样做岂不是煞费他们一片苦心?离家出走就是大逆不道!

  我的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隐隐作痛,此时我已经走到了这座城市的边缘,站在一座山上,遥望家的方向,山峦层叠,那座小城在山间露出一些证明它还存在的迹象,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回家的脚步,刚走几步,转念又想,他们为了我才无休止地争吵,我回去岂不是又成为他们的负累?不如就这一样流浪下去,他们轻松,我也释然。

  我转身,依然跨出远离家乡的脚步。

  故事讲到这里,彭怡然大概忘了昨晚的惩罚,站起来说:“老师,我觉得你妈妈很关心你的,她更在乎家庭,在乎胡爸爸,她是了不起的妈妈。还有,胡爸爸虽然笨,但他也很辛苦,是你误会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我要是有您这样的妈妈就好了,哪怕她天天骂我我都情愿,我都觉得幸福。”武凌浩眼圈红了,站起来,但他没有走,站了一会又坐下。

  “好了,全体都有!集合!跑步,一千米!”我一声令下,孩子们立即听令,在跑道上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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