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以往村子里的圣诞节是多么热闹。圣诞节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欣喜的宗教庆节。这时候街道上、收音机里、电视里,还有每个地方都飘扬着优美的圣诞音乐。圣诞节是宗教庆节,教会从十一月就开始预备了。我们真正觉得是在预备婴孩耶稣的诞生。
圣诞节是亲戚朋友们互相拜访的时候,人们一直欢天喜地的往来于各部落之间。我一直认为圣诞节就是这样子的。啊!我多么希望有传统的圣诞夜大餐和圣诞节当天的大餐。我可以吃到米饭、羊肉、羔羊,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房屋都用漂亮的纸类装饰品布置起来。小孩子和年轻人喜欢用彩色皱纹纸装饰他们的家和学校。
我们都期待在教堂里的圣诞夜礼仪。礼仪之后满心欢喜地走在街上。每个人都沉醉在满溢着本地狂欢节音乐的庆典气氛中。然后在第二天返回教堂,以读圣经和歌唱来提醒大家庆祝婴孩耶稣诞生的意义。
圣诞节礼仪之后,年轻人会收到特别的巧克力、小饼干、小点心之类的礼物。年轻人说这些礼物是圣诞老公公送的,我们都感觉到圣诞节是我们的庆节。人们也会收到新衣服和新鞋子。到处洋溢着道贺声,每个人以特别的道贺语「Afishapa」互相祝贺,意思是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
我多么希望这回忆在今晚会成为真的。可是今年的圣诞夜不一样,我知道不会有圣诞节了。每个人都很悲伤沮丧,因为从四月份以来,所谓的解放军攻击了我们的村子,把青年男女都掳走了。
许多家庭破碎,许多人被杀害。我们被迫行军和工作,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走远路。我们常在饥饿中,得到的食物很少。军队把我们村子里的东西都烧毁了,我们被迫行军,失去了时间感和方向感。
一个下雨的夜晚,我们奇迹式的逃离了军队。在热带森林里躲了几个星期以后,我们回到被烧毁的村子。大部分的人都生病、疲倦、沮丧。我们大部分的家人都失踪了。我们弄不清楚时间。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我病中的祖母注意到,市场中央盛开着我们叫作「山火」的红花和黄花。花树已经种在那里很久了,年年都在圣诞节时开花。不知它怎么从火中存活下来的。这种漂亮的花很香甜,常常吸引许多昆虫,使之昏睡而落在地上,成为乌鸦和蜥蝪的食物。我们很惊奇,军队放火烧毁了市场和村子,竟然没有烧死「山火」,这是个奇迹。
祖母说差不多是圣诞节了,因为花正盛开。她记得,只有圣诞节时花才会开得这样灿烂。当我看着花的时候,曾有几分钟振作起精神来。但是很快又转为悲伤了。圣诞节到了,怎能没有我的父母和村子呢?
今年圣诞节怎能庆祝和平之子的诞生呢?从四月以来,我们就没有和平,只有战争和痛苦。我们怎能遵照祖母去世前所交待的来庆祝呢?这是她昨晚去世前的遗言。
我正继续想着从前圣诞节的欢乐和现在的痛苦时,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而且不只一部汽车正接近我们的村子。起初我们以为车上满载了拿着机枪的人,所以躲藏在树林里。让我们惊奇的是,他们不是军队,没有带枪。他们只是普通的旅客。好象军队在四月离开村子时,把通向村子的桥破坏了。既然天快黑了,又传说路上有地雷,他们是不会冒这个险的。他们向着村子笔直地开过来了。
他们看到我们时很震惊,被我们所受的苦难和遭受的悲惨灾祸吓到了。许多旅客开始哭泣。他们证实今夜就是圣诞夜。他们都是在去各村落和家人朋友庆祝圣诞节的途中。现在居然在圣诞夜来到了我们这里。他们和我们分享了一些食物,还帮我们在市场中间起了一堆火给我们保暖。
这时我的姊姊正病得起不来。在我们回到村子不久以后,祖母说姊姊快要生宝宝了。姊姊受了惊吓一直无法说话,因为我们都是从军队那里逃回来的。
我非常为姊姊担心,因为我们没有药品,离医院又远。有一些旅客和村民脱下了他们的裙子和衣服,靠近火堆为姊姊做了一张床。在那个幸运的夜晚,姊姊生下了一个好看的男孩。
这件事引起了庆祝,不管有没有战争,非洲人都要跳舞,我们一直庆祝到清晨六点钟鸡叫时为止。每个人以自己的语言欢唱。过去几个月来的痛苦和烦恼第一次离去。
天亮时,姊姊被问到:「妳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你相信吗?在村子被烧毁,所有的青年男女都被掳走以后,她第一次说话了。她说:「他的名字是Gye Nyame,意思是我期望上主,一无所惧。」
那天晚上,我们竟是这样子庆祝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圣诞节真的降临了我们的村子,但不是因为汽车和旅客,而是因为我的外甥在我们的痛苦当中诞生了。我们在这个小孩身上看见了希望。孩子的诞生印证了普世性的故事,不好的事如何转化为普世的希望。在婴孩耶稣身上,我们看见了希望。一个奇迹在那个圣诞夜发生了,我忽然了解,我们不再是孤独的。如今我知道了希望,我学到了不论环境怎样,圣诞节都会来临。圣诞节一直都在我们心里。圣诞节更在那个晚上临到了我们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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