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雷蒙的额头,犹带余热。
但是他身体底子好,再喝几贴散热药应该就没事了。不禁想起前阵子我生病的情景,那时,要不是丫丫和飘飘衣带不解地照顾,弄不好我就一命呜呼了。
再想着如今他所享受的种种待遇,这天上人间之别令我心中倍加不平衡!
雷蒙紧紧拽着我的手,并且将嘴唇贴了过来,轻轻吻着我的手指:“蝶儿,对不起……”
呃——不会是烧昏头了吧,无缘无故道的是哪门子歉?
“想起那个时候你病在床上,我却没有来照顾你,我真是太混了……对不起,蝶儿,这阵子你冷淡我,大伙儿也不搭理我,心里实在难受……”雷蒙打横将我抱到床上:“昨夜没睡好吧,再躺会。”
我打了个呵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那你呢?”
他弯眼一笑:“我也躺会。”说完就掀了被子钻进来,侧身狠狠吻上我的红唇。
我被吻的七荤八素,差点无法呼吸,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跳加速,恍然想起我俩已经很久没如此亲近了,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雷蒙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呼吸浓重。我急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掌娇嗔:“你还病着呢,不许……”
“我没病,发热是因为欲火焚身不得泄之,蝶儿,你就是我的良药!”蓦然胸前一凉,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伸了进去……
他的额头渗出一串一串的汗水,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落下来,灼痛我娇嫩的肌肤。恍然中我听到他惊诧的低呼:“这儿怎么大了这么多?”回答他的是我娇羞的吟哦。
……唉,都怪洪姨,自打病了那一场以后,天天逼着我喝补药,如今的这具身体正是发育的时候,倒是补得我前凸后翘。
如此厮混一整天后,雷蒙的体温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此刻,他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入睡,而我则裹了件披风走上露台。已是深秋,冷风夹杂着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天际将沉未沉,阴云将散未散。我呆呆地靠着栏杆,忽然憎恨自己经不起这般诱惑,居然如此轻易地向他认输。
该原谅他么?我问自己。心里的失望依旧那么浓烈。然而身体却早已妥协。原谅不原谅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又何必苦苦执着?给自己难题,给他人难堪!
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从背后将我紧紧锁在其怀里,贴在耳边的温热气息瞬间打断了我的愁肠百结。在感觉到我冰冷的体温时,雷蒙气急败坏地低喊:“你还跟我闹别扭吗?想把自己再弄生病,让我急死是不是?”
我侧目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唉——他低低叹息:“蝶儿,你还在生气吗?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今后我啥事都听你的就是。”
我依旧没搭腔。
雷蒙扳过我的身体,凝眉低吼:“往后你做何事我都不再阻拦,你真是像一头犟驴。”
闻言,我惊愕不已,撇嘴道:“真是失礼,让您老人家跟一头驴说话。”
雷蒙哭笑不得,一把将我抱起,扛进了房里。
一切似乎烟消云散。 我与雷蒙又开始柔情蜜意的生活。他不再阻碍我去画舫跟飘飘探讨人生,偶尔也会随着过去跟钱铮切磋一番;也不会埋怨我带婉婉青青出去鬼混,用他的话说宁得罪小人也不敢得罪女人。也不会在意我三天两头出现在店铺里指手画脚,盘点盈亏。总之,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幻。
我也知道,山庄里的老老少少都在替我俩高兴。洪叔伉俪是,小七夫妻是,婉婉青青不必说。 就连容华也时时喜色溢于言表。
最近,时常在想:要是时光能重新来过,当初的我,还会选择雷蒙做我一生的良人么?
没有答案,连我自己都没有勇气去寻找那一个结果。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起,就是命中注定:比如我和雷蒙,比如我和容华。终归必须得辜负其中一个人或者悲剧得两个都无法顾及……
我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命运的安排:前一世我没争,是因为明知争不过;这一世也没想过争。却是因为不屑争。
所以,日子稀里糊涂过了一天又是一天,倒是风平浪静。在一场稀稀拉拉的小雪之后,冬季又悄然无痕地挤破树杈上的花蕾。
白梅怒放,隆冬寒意深深。再过三日就是我16岁生辰,女子齐笈,雷蒙已经迫不及待地连番催促我定下婚期,均被我以没心里准备被挡了回去。
不是我不想嫁,实在是不敢嫁。
不远处,披着银色裘皮披风的婉婉正拉着容华赏梅,这是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容华器宇轩昂,婉婉年轻貌美,最主要的是他们脸上绽放的笑容是这般和谐。
我无声离去,开始考虑与雷蒙的婚事。
山庄内为我的生辰忙碌起来,毕竟是一场难忘的成人典礼,意义不同一般,雷蒙犹为卖力,凡事亲力亲为,醉翁之意,不用言表。
我重新布置了自己的闺房、量身裁衣、添置首饰等。成人前后全部都要焕然一新,我整日带着玉色玉画两个丫头忙碌过不停。
说起这玉色,一身臃肿,半日下来,就挪不动腿。后来一连几天都没出现在我面前,说是身体不爽,起不了身。好吃懒做到这等地步,也算是我这个做主人的一件功德!
腊月十八,雪后初晴,冷。
一大早被洪姨叫醒,说是特意为我做了长寿面。玉画伺候我梳洗穿衣,束了个繁琐的发式。
“玉色呢?”看她手忙脚乱,我不由问。
玉画束发的手顿了顿,小声说:“身体还不利索,躺着呢。”
玉画的手真是巧的没话说,九九十八弯以后,发髻终于束成,我晃了晃僵硬的脖子说:“一起去看看玉色吧。”
“小姐,今日您是寿星,还是不要去冲撞病气为好。”玉画起身欲阻止。
我翻了个白眼:“小姐我额头锃亮,无妨。”
穿过梅林是一排小平房,玉色住的是大间,采光不错。我一进去就闻到满室药味,不由心惊:“叫过大夫吗?病情如何?”
玉色脸色苍白,神情倦怠。见我进来,惶恐地起身行礼:“奴婢已好了很多,让小姐费心了!”
我急忙扶着她躺上床,问道:“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脸色这般难看?”
玉色抬眸看了我一眼,没回答。我忽然感觉怎么她眼里有一股神圣的韵味?
心下大奇,伸出手指往她的脉象探去。
“小姐……”身后的玉画惨然大叫。
我被唬了一跳,止了动作。玉画满脸通红地扶住我的手臂:“小姐,快走吧,这里气味实在不好闻。”
我侧头看看她,又看看玉色,慢慢地挣开她的手掌。拿起玉色的手腕,一心一意地为她把起脉来。
一探之下,大吃一惊:居然是喜脉。
“玉色,给我说实话,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我第一次把到这种脉象,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奴婢不敢说……”玉色扶着床柱,撑起身子。“那你来说。”我回头盯着玉画厉声说“不许瞒我。”
“小姐,您医术高明。一摸脉不就都知道了吗?”玉画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惊慌失措,平静地回答。
真是个聪明人,我冷哼一声:“未婚先孕……实在是有辱门风。”斟酌了好半天,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比较适合这个场合该说的话。
“请小姐责罚……”玉色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请小姐做主……”玉画显然更会审时度势。
“多久了?呃……我问的是孩子几个月了?”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主。
“快3个月了。”玉色抹了把眼泪,低着头回了我的话。
我说她怎么胖成这样?原来是怀孕了!哦老天——前世今生我都没有这个经验,难怪会看走眼。
“3个月了?再拖下去肚子就藏不住了!”我呆呆地说了句废话。
“是的……”玉色忽然下床拜在我的脚边:“小姐,还请小姐为奴婢做主。”我擦了擦脑门的黑线,这古人比我这个现代人开放的多了。
我弯腰扶她坐下:“那你总得先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闻言玉色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红晕,她抬头迅速地看了我一眼,羞答答地说:“是姑爷的!”
“什么?我拍了拍耳朵:“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回小姐,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是姑爷的。”玉色又重复了一遍。
我忽然石化。
而后大怒:“玉色,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胡说,不知轻重!”
玉色被我骂的缩了缩肩膀,一声不吭。
“小姐,玉色的孩子真是姑爷的,奴婢可以作证。”一旁沉默多时的玉画忽然开口。
“不——”我捂着耳朵尖声大喊:” 我不信,你们骗我!”
“小姐,奴婢怎敢骗您?奴婢肚子里的孩子确确实实是姑爷的?”玉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你说,”我哆哆嗦嗦地伸出一个手指:“你跟雷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小姐,是在梅园的时候……”相比玉色的失态,玉画显得很冷静。说完这句,又轻声补充:“在梅园的时候,奴婢两个都伺候了姑爷。”
两个?一道晴天霹雳,炸的我顿失魂魄。
梅园?那不是雷蒙从牢里释放后那几天的日子——难道是我在病榻间缠绵,他却在梅园与人风流快活?不,不,不——绝对不会。雷蒙不会欺我如斯!
第38章 搬离山庄
我落荒而跑。
刚出门,就跟一人撞在一起。
雷蒙抬头望了望周围的平房,奇怪地问我:“为何一大早会来这里?”
“玉色病了。”我将双手拢在衣袖内,狠狠地绞在一起,脸上却是一派淡然。
雷蒙搂住我的细腰,往大厅走去:“今日是你的寿辰,别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洪姨等你吃长寿面呢!”
“等等——”我止步不前。
从侧面看过去,雷蒙的五官英挺分明,长眉入鬓,眼眸如星,一袭淡黄的长袍更显得他卓尔不群。如此出色的男子理应很受女子的欢迎,我想到玉色玉画,不禁心如刀绞。
“你难道不想知道玉色得的是什么病吗?”我挣扎了半天,嚅嗫着问。
雷蒙长眉一挑:“很严重?”转头看到我黑着个脸,他茫然发问:“到底怎么了?”
看他这副表情,应该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愣愣地看着他圆润的下巴,大脑一片空白:“雷蒙,你应该去看看玉色,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话一出口,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忽然正色起来,认真地盯着我的双眼,等确定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之后,他脸部的表情由讶然转为惊愕由惊愕再转为忐忑,最后流露出淡淡的喜悦。
竟然是喜悦?
我忽然悲从中来:是的,雷蒙今年已是双十年纪,在这个时代,同龄的男子应该是儿女成群了吧?如今听得有女子即将为他生儿育女,他能不欣喜若狂?
雷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大步往玉色的屋里走去。
我站在门口,看着雷蒙轻执玉色的双手笑容满面,性感双唇一张一合,显然在切切嘱咐和叮咛。玉色欲羞还笑,春风满面。玉画盈盈伺于一旁,波光流转,眼神专注,狂热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多么温馨的一家三口,不,应该是一家四口!
我仓皇逃离。
抬头,深呼吸,不让泪眼迷离。隆冬的阳光,透过浓厚的云层洒下几分温暖,金色的光线落入梅林,照着我僵硬的眉眼,颤抖的双肩。
我该何去何从?从今往后,如此美好的男子不再属于我,不会与我相依为命、生死相随,不会再与我执手相望,对月发誓说永不相负!永不相负——多么动人的语言,多么可笑的誓言!
原来时空交错,两世为人,我遭遇的承诺还是用来背叛!
我静静地站在梅树下,静静地呼吸,静静地看着雷蒙带着他的两个女人款款而来。
双手拢在衣袖内,握掌成拳,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刺破手心。钻心的痛楚,令我一瞬间清醒过来。我甚至能够微微笑着,用最平淡的姿态迎接他们的到来。
“蝶儿……这个……你看事出意外……”雷蒙说的慌乱,眼角却带着未收尽的喜色。
我轻笑,端庄地颔首:“那如此,该恭喜你早生贵子!”
“呃——”雷蒙一愣:“原本理应你才是长子的娘亲,如今玉色丫头先早一步,这也不打紧,孩子生下来,也是该叫你一声娘。”
我忽然莞尔:“你抬举我了,北门莲花寺测字算命的说了: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孤苦一生。”
终于雷蒙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蝶儿,你不高兴?”
“不……”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话:“我很高兴,我衷心地祝愿你左拥右抱,齐享双美。”
“胡说什么?你才是我的妻,就算有别的人,也难以动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雷蒙欺身上前,拥我入怀:“我们赶紧成亲吧。”
“滚开——”我终于崩溃。
我歇斯底里地尖叫:“滚开,别碰我!你这个肮脏的男人,挪开你那双抱过其她女人的脏手,你让我觉得恶心!”我踉跄着倒退,左闪右躲,企图避开,嘭地一声撞上树干,随后脚下一痛,身体失控,被树根绊倒在地。
“蝶儿,小心!”雷蒙飞身上前,小心翼翼捞起我。
我一把推开他,哆哆嗦嗦地扶着树干站起来,对着雷蒙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雷蒙,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我欧阳蝶兮今生今世都会记得你的这番恩情!”
雷蒙捂着脸颊,一脸呆滞地瞪着我。
“还有你们……”我无法抑制泪如雨下。指着他身后的玉色和玉画泣不成声:“还有你们,我自问从未亏欠过你们,何以如此对我……”玉色玉画闻言大惊失色,咚地一下跪倒在地:“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请小姐发落!”
“不——我怒极而嘶:“就当我瞎了眼,盲了心,从今往后,你们三人好自为之!”
我勉强呼出一口气,稳住混乱的心智。眼前的三个人,一个逼两个闹,折腾的人要发疯。我要离开,我要逃离,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前院张灯结彩,犹是人声鼎沸。我掩面而奔,仓皇顾不得脚下,忘记跨门槛,砰的一声,我跌个狗吃屎,华丽丽地摔在众人的面前。
我手脚发麻,心头剧痛,趴在冰凉的地上起不了身。在众人的哄笑声里,婉婉和青青过来将我扶了起来。我狼狈地整了整发髻,狠狠咬住下嘴唇不让眼泪掉落。丫丫拉我坐下后惊问:“小姐,您这是咋了?”
发现我神色不对,大伙儿止住了笑声,都朝我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发问。
我只能低头不语。
我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他们在我齐笈之日发现未婚夫搞大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子?难道要我用泪眼去换来他们的同情?难道让自己的骄傲再一次被践踏在地上?
“丫丫……”我转头招呼丫丫:“你帮我整理些衣服,日常用品,今日后,我将长住梅园。”
众人皆讶然惊叫。
“立刻,马上……”我推了推发呆的丫丫:“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姐姐,又发生了何事?”婉婉疾步上前,拉住我的手娇声相问。
我闭上双眼,满腹疲倦。
“蝶儿,不要走……你有何想法说出来,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雷蒙的声音从远而近,接着我又被他拥入怀中。
我忍住心头的恶心,顺手抄起一旁桌上的瓷杯狠狠砸向他的头顶:“滚开,别碰我!”
“雷蒙!”容华怒喝:“你又做了什么不耻之事伤了蝶儿?”
啪啦——瓷杯落地,碎成数片。雷蒙捧着脑袋不吭声。
“容华!”发现大脑已经昏沉,我下意识地蹙眉低喊:“容华,你过来!”
容华扣住我的腰身,将我的脑袋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膀上:“别哭,蝶儿别哭,一切有我在!”
他边说边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
“容华,你放开她!”雷蒙暴跳如雷,冲上来几欲拉开容华,被婉婉青青挡住去路。
“洪叔……”我费力地尖叫:“洪叔,你帮我挡住这个贱男人,还有他身后两个下贱的女人!从今往后,别让他们再出现在面前,来污我的双眼!”
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掉下来,我无法自已,歇斯底里的大喊:“容华,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蝶儿!对不起!蝶儿,我爱的是你,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那只是意外,你相信我!”雷蒙被洪叔挡在圈外,不死心的大吼。
“原来——这就是你的爱!”我哽咽着摇头:“你的爱太廉价,我不屑要,如今,我就将它全部还给你!”
我紧紧地搂住容华,颤声低泣:“容华,带我走,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个男人!”
一场意外的闹剧,在我的16岁成人礼上,徐徐落幕。
梅园,梅开满园,香气四溢。置身其中,清净的恍然不似人间。飘飘和青梦已经搬离,去了画舫开始了她们全新的人生。
我背靠着一株红梅,盘膝而坐,气沉丹田,心法流转一周天,两周天。一遍又一遍。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清醒,打起精神。前世那番痛彻骨的背叛,让我轻易地舍弃生命。而今生,以为沧海桑田之后,会有另一种风轻云淡,却不料依旧痛入骨髓。
可悲又可笑——上苍太公平,给予我两次生命的同时,居然也一并给予两次刻骨铭心的烙印!可是上苍又何其残忍:百折千回以后,剩余我一副空荡荡的躯体,存在陌生的时代!
让我情何以堪?
我不嗔不怒,不悲不喜。我不爱我不恨,我只叹造化弄人,命运多舛。 我安静地吃饭睡觉,安静地打坐练气。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追悔,若说这一场是悲剧,那从头到脚只有我一个人做了主角。我竭尽全力,呕心沥血,试图保全这个家的完整,我不曾亏欠他人,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而我又真的爱过,没有理由后悔!
只是从未曾想到,如今,却让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一番离别!
从未想到,我跟雷蒙会以这么一种方式结束,是我亲手将另外两个女子推到他的身边,是我一手成全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是我太自信,完全忘却了身处的这个时代,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则卑微如尘埃!
我如何自圆其说?如何怪他背负诺言?又如何指责他们将我这般辜负?
黑夜里, 我哭的肝肠寸断。请不要说我软弱,请不要说,所有的女主在失去爱人之后死去活来令人嫌弃,请不要唾弃这狗血的结局。爱情对于我们女子而言,占据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神圣又何等的宝贵!
只是往事如烟,一去不复还……
两日后,容华容夜,婉婉青青带着一众丫鬟小厮一并搬离倾城山庄。梅园顿时显得拥挤起来。那意气风发的4个年轻人,携手翩翩而来,脸带明媚的笑容,刹那间温暖了我心头冰冷的凄楚。
我想起幽远的前世——离婚后孑然一生,父母早逝,亲人不睦,苟延残喘着活了一年,只为在心里还留有一丝妄想:那曾经许诺之人还能将我记挂,几番挣扎后上演一场破镜重圆的完美剧目。而当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之时,终于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
而如今,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还有家人。
如果终会有一天:山穷水尽,有一天伤痕累累,但是一路有人陪伴,即使无关风雪无关情爱,总胜过清冷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独舐伤口!
这人世间,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凡事不能强求,退一步就是万事皆善——我已满足!
第39章 抉择的心
起风了。
洛阳的冬天,少雨,少雪,寒冷且干燥。
风越来越大,无数的小云朵被吹成一堆,变成一片灰白的浓云,慢慢地由天边铺开,扩大到半空,又渐渐地遮满整个天空。
忽然,吹落一朵小雪花。陡然间,飘落大块的雪片。风呜呜地吼起来,暴风雪来了,一霎间,阴暗的天空跟雪海打成一片,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杜甫说“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霄。”
我默默站在窗前,想着1千多年前的冬夜,也是这般风雪交加,冰冻蚀骨么?相比大诗人的忧国忧民,我这番变故只能算是无病呻吟,真是自惭形秽。
砰地一声,容华关上了窗户,顺手拉着我进了里屋。
容夜塞了个暖炉过来,婉婉将火炉挪到我的身旁。抿嘴一笑:“姐姐,我们来玩骰子好不好?”
这个建议不错,好久没疯过了。我笑着点头。
“我去取酒来!”青青哇哇叫着跑了,容夜紧跟着追了上去。
“1、2、3……开!奥——又输了,喝酒!”
在他们强烈的鄙视下,我放弃了内力,大家各凭运气摇点子,结果霉运当头,输的一塌糊涂。
酒——溢满梅花的香气。丫丫将自制的清酒埋在梅树下,过了一年取出,香气悠长,熏人欲醉。入喉却是甘冽醇厚,呛的我荡气回肠!
眼看我东倒西歪,容华阻止了青青的乘胜追击。于是她改变策略用上了真心话,扮出一脸的天真样:“姐姐,你喜欢容华哥哥吗?”
容夜噗的一下将咽了一半的酒喷了出来。容华满脸通红。婉婉很淡定地眨了眨眼睛。
我张口结舌,接不上话来。
四人八只眼睛,全都盯着我看,虎视眈眈。我困难地吞了吞口水:“喜欢……我喜欢容华,也喜欢容夜,喜欢婉婉也喜欢你……青青。”
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递到到容华的手心:“容华,我喜欢你,一直像喜欢兄长一样地喜欢。”莫说昔日我舍弃容华选择了雷蒙,已经把这份感情定位在亲情,就算往后,我跟雷蒙老死不再往来,跟容华也绝无可能有新的发展——因为此间已经牢牢定格了一个婉婉。
我怎可能在不需要的时候弃之敝履,又在寂寞的时候找个替身将就安慰?这样既侮辱了我的骄傲也侮辱了高贵的他?
容华淡淡苦笑,低了头。
我看到青青明显的松了口气——人小鬼大,我也不戳穿她,继续装糊涂吧。
此后我坐庄,居然一扫前面之晦气,越战越勇,横扫千军。容华容夜青青三人全都倒下,只剩婉婉苦苦与我对峙。
“3个4,”“6个4,”“4个6,”“6个6。”……“开了!”婉婉毫不留情,面带杀气。
我又输了!
“真心话!姐姐,你还喜欢雷蒙哥哥吗?”婉婉一半清醒一半醉。
手里的骰筒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我愣了半天,答不出来——这两姐妹,今天肯定是串通一气来逼我招供。
我的心似乎又开始紧缩一团。
“不喜欢了。”我如释负重地吐出2个字,屏住呼吸,才能稍稍缓解下左胸腔里的绞痛。
我仰头喝尽手边的酒,连同将落到嘴角的眼泪一起压入喉底:“我没有你们想象的坚强,也没有你们想象的宽容,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过不了这一关。”
“雷蒙,他欺人太甚,负我太深……”
婉婉又为我斟上满满一杯酒。
“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和你站在一起,无论最后你选择跟谁?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姐……”婉婉迷蒙着双眼呢喃。
我仰头又饮下一杯,苦笑着说:“跟谁?现在的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缘分不够,我怎能强求?“
“缘分?”婉婉喃喃自语:“缘分这个东西很难吗?”
“不难,只要你坚持,或者只要你舍得放弃……”我醉眼迷离,凑近她的脑袋嘻嘻一笑:“容华是好男人,你要坚持。”
婉婉举杯:“姐姐,为我们的坚持与放弃干杯!”我默然无语,我不敢说:放弃之后,仿佛连自己的心也一并丢失,三魂六魄空荡荡的找不到头绪。
我再斟再饮。酩酊大醉。
宿酒后,我和婉婉元气大伤,接连几天起不了床。洪叔洪姨匆匆赶了过来,小心安排着我们的衣食起居。如此折腾就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雷蒙带人好几次闯入梅园,都被洪叔挡了回去。
光阴荏苒,岁月逼人,眨眼又是一个新年。
那一年那一夜的洛水,那一场盛大的订婚典礼,那一个神采飞扬的美少年已然渐行渐离,遥远的像是一场空灵的美梦。
洪姨小心翼翼询问我的打算。
斟酌半响,说了我的决定:希望她带口信给雷蒙,让他写一封退婚书,从此一拍两散。听我说完,洪姨脸色不豫,良久不语。
我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说道:“洪姨,玉色这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也难为你瞒了那么久?”
“我……我承认早就发现,可是我并非存心隐瞒……”洪姨说的结巴,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挑明话题:“蝶儿,你跟雷蒙这孩子都那么要强,与其让我捅破还不如等你们自个儿来发现。”
我喟然叹息:“洪姨你费心了!”
洪姨略略尴尬:“其实此事无需看的太重,男人自古三妻四妾无可厚非。再说,雷蒙一直将你放在心尖上,相信他不会因为此事而亏待你一分。”
我嘴角一弯,讽刺地笑道:“那么洪叔身边一直只有您一人服侍,岂非不合常理?”
洪姨红了脸,低声说:“原本我只是洪家第三个进门的小妾,家破后,死的死散的散,一路逃难辗转,到后来只剩下我一人留在他的身边。”
我愕然:原来是三姨太!心情愈见沉重。由此可见,洪姨是不会去传达口信的,思来想去,唯有洪叔还能靠的住。
听完我的来意后,洪叔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辙的沉重。彼时,他正在茶坊钻研他的茶艺,几片碧螺春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欢腾纷飞,香气扑鼻。
他说:“蝶儿,你看这个茶坊,半年下来,生意兴旺,贵客盈门。这其中大部分雷兄弟的功劳。”
“洪叔,你不会也跟洪姨一样帮衬雷蒙吧?”我两眼泛酸,心下苦涩。
洪叔闻言笑笑:“说实在话,一开始觉得你这个人年纪小小,心眼忒多,是个不好伺候的主。雷兄弟可比你实在多了。”
我淡定地捧起一盏碧螺春,轻抿浅尝。
“可是越相处,却越发现你的不少好处。你聪慧善良,宽容真诚。你明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拿我们当亲人般看待,你宠爱婉婉青青又胜过我两老,你从不苛责下人,对玉色玉画犹是纵容。”
纵容?我不禁一阵自嘲:“难道是我做的太好,让人欺上头来?”
“蝶儿,洪叔长叹:“此事已然发生,追究孰是孰非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而今,我唯问一句:你苦心经营这么多的商铺,维持这么大一个山庄呕心沥血,又是为了什么?”
抬眸看去——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睿智的长着。他一针见血,一剑封喉。我凌然不语。
“一切只为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洪叔长身起立,目光炯炯:“所以,我斗胆以长辈的身份求你一次:蝶儿,不要轻言放弃,不要轻易说别离。否则,你所做的一切全前功尽弃!”
洪叔说完,朝我深深一揖。
我两眼顿时模糊,喉底干涩,张嘴欲语却寂然无声。
水开了,茶壶咕咕作响,蒸汽氤氲,湿气袅袅。洪叔熟练地摆上茶具,沏水,过滤,把盏轻摇,恍然又是另一番风情的香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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