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全是木棒绑起来的简易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的龙五云，想到一万多人辛辛苦苦熬更守夜地没日没夜干了近一个星期，烧了上百棵两三个人才能够围住的大树，在砍树和搬运大树的过程中还使十多个人受了伤，得到和换来的的却是几百块上千块黑不溜秋的既不是钢坯子也不是铁坯子的疙瘩。

　　按照龙五云原来的计划和安排，昨天晚上如果几十座土窑炉炼出了钢铁坯子，昨天晚上连夜连晚就派人回去给乡党委报喜，让乡党委书记和全乡的父老乡亲高兴高兴，因为那么多人来参加钢铁大会战，家乡全是老弱病残的乡亲们在家劳动也非常不容易，让在家的人们得到好消息，也是对家乡人的一种安慰和鼓励！

　　但是，希望好大失望越大。充满希望满怀信心等待来的结果却是让大家完全接受不了的事实。炼钢土窑炉没有出钢铁坯子的消息昨天晚上就像瘟疫一样很快就在一万多人中传开了。为此有的人哭了整整一夜，因为炼不出合格的钢铁坯子，那回家的时间就会遥遥无期。

　　所以龙五云一个夜晚内心极其的痛苦和难受。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龙五云就起来，不顾自己头昏脑涨就跑到炼钢铁的现场，叫上三个人再一次从那黑不溜秋的疙瘩堆里搬出一个来，提起一个二锤打那东西，一连打了十多次后，使得那个黑疙瘩裂掉了一块，龙五云拿起来仔细地看，发现那东西的确不是钢铁，裂开的断面全是呈现出像煮老了的豆腐一样有密密麻麻的小气泡眼。

　　目睹到这些钢铁不像钢铁，矿石不像矿石，泥土不像泥土的东西，龙五云抱着头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望着天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起来的其他三个人也失声地嚎啕痛哭起来。

　　已经是阳春三月的砻筌山，虽然砍了许多参天大树，但是仍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要是在平时，说不定会引起龙五云的诗性大发，可是加然而，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龙五云却是无限的悲伤和无奈。

　　痛定思痛之后，龙五云决定到其他乡镇的大会战土窑炉看看，一来是学习别人的经验，二来是看看他们炼出来的东西是啥模样。

　　回到住的地方，龙五云把各个村上的带队负责人叫到跟前，对昨天晚上出炉的情况通报了一下，同时叫县里派来的技术人员作了一些解释。为了不影响生产进度，龙五云把人员分工安排作了调整，把受了伤的人安排到后勤方面去，把砍树的人中文化程度高一些的对象调整到炼钢铁的土窑炉上来。布置完看到大伙又去忙碌了之后，龙五云带着两个年轻人和县里派来的一名技术人员一起去相邻的两个乡镇大会战土窑炉去了。

　　一个小时后，龙五云一行人来到了相邻一个镇的土窑炉群，看到一座座炼钢铁的土窑炉旁边都堆满了与昨天晚上自己那里产出的一样的黑不溜秋的疙瘩。

　　龙五云看到一个满脸被土窑炉里烟熏得花里胡哨的人，便把那个人拉到旁边悄悄地问道：“大哥，你们炼出来的东西全都是这样吗？”。

　　那人一边用被烟熏得漆黑的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一面回答说：“是呀！不是这些东西，难道还是什么吃得的东西吗？！”“可这些东西不像是钢铁嘛！”龙五云说。

　　那人回头瞅了一眼龙五云说：“我看你真是一个外行！我们这里住的县上的专家说了，这种土窑炉只能够生产出这样的东西，因为我们烧的都是树木，温度最高也就接近一千度，而真正的要炼出钢铁，窑炉里的温度需要两千多度的高温。专家说用树木炼钢铁，土窑炉是永远不会达到两千多度的高温的！”“那还生产这么多的这样的东西呢？！这不是浪费吗！”龙五云不解地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我看你就是一个书呆子！要是县指挥部的领导在这里听到你说的话，一定会把你关起来！我们镇长说了，不管那么多，我们按照上头的要求去做！这叫‘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再说你不生产，难道你还可以回去不成？！”。

　　听了那个人的话，又看了看一起来的技术人员，技术人员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其他两个人脸上除了惶惑之外还是惶惑。

　　尔后，龙五云几个人翻了一道山沟又走了五、六里路来到另一个乡的土窑炉群，看到的仍然是与前面那个镇一模一样的境况，龙五云几个人没有再言语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龙五云对县里派来的那个技术人员说：“我们看到的都是这样，炼出来的东西真的有没有用呢？！”。

　　那位技术人员说：“炼出来的那些黑疙瘩，有可能还可以放进炼钢铁的高炉里冶炼出钢铁。只是要运到真正的钢铁厂的高炉才能够炼成钢铁！”“这样做与直接把矿石和废铁放进炼钢铁的高炉有什么区别呢？”龙五云问道。

　　那个技术人员想了想说：“龙乡长，你这样问可是问到问题的地方了！一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炼钢铁的高炉。还有就是我们还没有炼钢铁需要的那么多的焦煤。再就是我们的运输能力还很有限，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汽车把深山老林里的铁矿石运到炼钢铁的厂里去呢？！”“可是、可是现在大家生产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些黑不溜秋没有用的疙瘩呀！”龙五云心疼地说！

　　一起走路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无言以对。

　　回到自己的土窑炉群，龙五云看到大家仍然忙着准备第二次点火开始烧窑炼钢铁了。

　　看到那堆在十多处的黑压压的黑疙瘩，又看看堆放在土窑炉旁边的一堆堆准备用来烧窑的树木，以及那被风吹得呼哧啦的红旗和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人们与高音喇叭里不断播放出的震耳欲聋的口号和挑战书，龙五云的心里就像是打倒了的五味瓶是啥滋味都有。

　　三天以后，龙五云的炼钢土窑炉群第二次出钢铁了，这一次大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激动和兴奋与期待的感觉了，虽然放炉时那通红通红带着金灿灿的炉料把整个炉群照耀得犹如白昼，把每座炉前的人们的脸映衬红通通的，但是当放完炉料之后，大家都三五成群四五成队地回住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早上，龙五云照列带上三个人一大早就跑去看冷却了的坯缸，每个坯缸内仍然装着那黑不溜秋的疙瘩。

　　九点过，高音喇叭里响起县指挥部发给龙五云所在的炼钢队伍的贺信。

　　听着那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高音喇叭声音，看到那一堆一堆黑不溜秋的疙瘩，再看看又开始忙着清理炉膛准备第三次点炉火炼钢铁的人们，龙五云觉得自己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困扰着自己。但是另一个自己告诉龙五云不能够这样，倘若自己大哭起来，让全乡来的一万多人知道了，谁还去砍树，谁还去点火烧炉呢？！

　　思前想后，龙五云决定自己要抽个时间到县钢铁大会战指挥部去一趟，把憋在心里的想法向指挥部的领导汇报一下。不能让这么大的树白白地为那些黑不溜秋的疙瘩化为乌有，让这么多的人干一些不成好事的事情。

　　龙五云这样打算和计划着，他认为自己有责任这样做，有能力把自己看到的，亲身经历的，想到的，担忧的事情和问题向指挥部的领导说清楚，让他们了解真实的情况从而作出正确的决策！

　　可是，下一步是什么样的命运摆在龙五云的面前，龙五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人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能够总结过去，但是预计未来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得很好的，因为有很多不可预见性和突发性的东西会影响对未来的判断和实现，这是人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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