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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杠头鲁耀

时间:2018/4/10 作者: 海晏 热度: 82512
  旧书中发现奇文一篇,手工录入,与诸位共享。

  陈雨门 整理

  鲁耀这个人物,在清光绪中叶至民国初年这段时间,是汴梁城著名的光棍,独霸杠局的杠头。兹据若干文字记载和口碑材料,草成此篇,以供研究近代社会史者之参考。其中讹误不当之处,则望给予指正。

  据《徐文长故事》五集记载:“鲁耀先生善诙谐,口才过人,居开封者,莫不闻其名。彼曾为商店夥友,其故事流行于河南。”

  又《鲁耀小史》(手抄本,无作者姓名)云:“鲁耀,开封市人,祖籍山东,徙居大梁。山东人讳称大哥,自称鲁老二,实上无兄下无弟也。生于清咸丰年间(公元一八五六年),卒于民国八年(公元一九一九年)。幼家贫,无力供读,仅上私塾二年,略识文字。弱冠为开封瑞蚨钱庄作杂务,后作管账先生,因好施舍,更好骂玩(戏谑),经理恶其为人,年终而辞退,遂浪荡市井。闻有婚丧人家,充作知客(即招待员)或管事的,不招即至。因办事周密,井井有条,深为当事者所赏识。之后,本城豪绅巨族遇有红白事,莫不聘作总管,声誉日隆。后开杠局,创制龙头凤尾。如有贫苦,难以殡埋,闻之,或有请托,即往吊唁,订期亲率杠局人众,义务埋葬。凡有生活艰难,向之求告解囊相助,均呼之鲁善人。先生尤善诙谐,每行街巷,背后常尾随多人,不谑不乐。”

  又相国寺竹枝词三十首中有:“上通抚道下通猴(光腚猴,乞丐也),屁股常年一片油,三十六后相国寺,无人不拜鲁杠头。”

  据老友傅拂尘、崔绳如等称:鲁耀自瑞蚨钱庄出来后,成了一个无业游民,到处探听某家有红白事,即不速而至,挥之不去。如丧殡,则充作知客,接待客人,烧纸递香,搀扶孝子谢孝,收拾桌面,端茶添酒,诸类杂事,从而混一天吃喝。如婚娶,则代主家收拾洞房,搬运女家陪送的桌椅箱柜,迎接招待贺宾,按桌让座;次日回门,引导新郎行礼;第三日携红毡随从新婿向贺家谢贺,一连三日生活便不成问题。事后,按开封风俗,例有捎包习惯,又可得蒸馍夹肉四枚或八枚不等,另有糖果一包,名之为酬劳。大概因其作事殷勤,不偷不拿,渐渐为人所赏识。豪门巨室,有红白事,便任其作总管,全权指挥一切。所有筹办筵席,购买肉菜,收礼封礼,与一切开销,能处处为主家节省,而又作到隆重排场,事竣,主家酬谢便更丰了。一时,襄办红白事成了他的专业,开封市公认他是这方面的干家。他有了这种荣誉之后,遇有拒绝者,也不勉强。如鲁耀不在场,婚娶人常常会有乞丐群集,用托盘置礼品四包,名为送礼,实则敲诈。事主必须加倍封礼,数百以至一贯(制钱一千文)。然前帮方去,后帮继至,以至终日不休。假若不理或强拒之,即有恶丐披麻戴孝,持招魂幡,跪于门前,嚎啕大哭。事主不得不托人情,礼请鲁耀出面调停,方能了事。反之,如由鲁作总管,事前送花子头数十至百文赏钱,即无此项麻烦。大概这就是他“下通猴”的本领。

  当时开封市,原有杠局两家。一在曹大街,为某书香人家所开设;一家在省政府前街,经营不善,盘让于鲁耀,匾书“明记杠局”。为迎合市民心理,创制龙头凤尾大杠,宣扬可以表示哀荣。又使用盖棺帏罩,分用红缎、红绸、红布,订出三等;抬棺的杠夫分为八人抬、十二人抬、十六人抬、二十四人抬四级,任顾主选用。实际红布罩子和八人抬等于虚设,选用的很少。因一般人家,纵不富裕,为表示殡葬父母隆重起见,亦羞用三等四级的。

  再一手段,闻有贫苦无力埋葬,或有人代恳帮忙者,即购冥纸四两,金银箔两串,亲往吊唁。按当时风俗,吊者须送干礼,一般为制钱二百文,较多者三百,最多者五百。鲁必送较多的礼份,请礼桌登账。咨询有何困难,何日出殡。届时例用十二人抬,红绸棺罩,亲率杠局人众前往等候。鲁至账桌,将所收干礼,代为开支一切,如剩百余文或数十文,掷向抬杠、打伞、执旗人等,笑说:“今天我是这家的承重孙,大家委屈一步!”众乐而分之,向无怨言。如系无儿无女的绝户头,即披麻戴孝,手执哀杖,跪于棺旁,哭送坟地。但遇有土财主,或较有名声的资本家,殷实户,就利用总管的权利,不客气地大敲其竹杠,除塞满自己腰包之外,杠局人等不时可以得到意外的收获。

  为了掀倒曹门大街那家杠局,达到专利,他费了不少苦心,极力丑化杠局为下九流贱业。例如过春节,门前对联书写:“东京窑子分三等;明记杠局下九流。”门心书“龙头凤尾;男盗女娼。”门头书:“生材(材,棺材也)有道”。又使打莲花落的乞丐在曹门内外,街前街后,时唱:“王八戏子吹鼓手,剃头修脚光腚猴,水旱窑子带小偷,算算不够下九流;向西看,有!有!有!凑上明记鲁杠头。”未几,曹门大街那家杠局关门歇业了,鲁耀获得垄断全市殡埋业务的专利。未到十年,购民宅七处之多。

  当时,开封城郊流行有一语:“刘文广的豆芽——带钩的肮脏(腌臜)菜”刘文广系第四巷妓院老鸨中有名的“鳖头”,绰号不千岁。他住于八旗会馆之西邻,每月烧煤向由其对门一家煤店供应,刘仅按煤炭发庄价钱付给,年底结算,欠付三十余贯,累积数年,折银百两以上。经理屡往索欠而屡推拖之,以其无赖,又无可如何。一日在相国寺茶馆诉苦,鲁耀在旁闻知,愿为讨账。清客之流,咸劝莫往,曰:“刘文广是八千岁,老子我是九千岁。”鲁携账本往,半小时即返回,执某钱庄支票一纸,掷之桌上。视之,果将历年欠款,扫数还清。后经好事者探悉:鲁至刘宅,高呼:“大哥在家吗?”刘文广避于里屋,令侍役某询为何事,鲁自荐称山东老二,绰号为九千岁,某煤店经理的朋友,现有急需,送来帐本,请大哥看面子帮忙云云。刘于窃听之际,已将支配开好,即令与之。事后侍役怪而问其故,刘曰:“从我干此营生,有谁呼过大哥,彼称山东老二,呼我大哥,分明他是武松,我是武大郎了;我为八千岁,他为九千岁;论赖,论孬,资格均比我老。有此三点,断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与其败于敌手,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呢!”

  鲁耀每至相国寺小摊或近街市商店,见有应时物品,辄取而视之良久,玩弄不已,然后即怀之而去。售主大多一笑,或有骂之者,鲁亦且骂且走。入晚,即按物价或加倍派人照付,成为惯例。自称:“爱这个调调儿。”遇有不识其人或不知其这种习惯的,向前夺之,或予难堪,鲁即掷物于地,默然去。稍停,光腚猴成群结队而来,吵嚷诈索,终日做不成生意,直至售主求情道歉,乃已。

  鼓楼街有新开展的饭庄,字号得意楼。鲁耀前往大嚼之后,扬长而去。堂倌某甲拦之,问其姓名而不答,令其付款而憨笑,怒而执其耳。另一堂倌某乙急为劝止。鲁去后,某乙曰:“大祸至矣!”某甲不以为然:“彼有多大势力,在东京吃饭,不打饭钱?”翌晨,门前两旁停大粪车十余辆,有满身粪污者十余人,入内分坐各桌,每人要素菜一盘,烧酒二两,细嚼慢饮,以至中午,又添菜一盘,酒二两,饮至满街上灯。一连三日,门前寥落,行人无不掩鼻而过。忽于夜晚,门停新轿车一辆,赶车者声称:鲁二爷请堂倌甲赴宴。经理闻之,责骂某甲瞎了眼,迫令随其步行跟车前往赔罪。至鲁宅,客厅烛明如昼,大张筵席,让堂倌某乙居首坐,陪之者悉官府僚幕名吏。候至席终客散,某乙代经理哀求,鲁伪装客气,询问生意“得意否?”且时顾某乙:“有副经理否?”经理令某甲跪下赔罪,鲁即扶之起:“我得谢谢阁下国手,多年耳病,已治好了!我正在向各处介绍,将来前往求你治疗的,一定不少,不知怕麻烦否?”次日,某甲被辞退,某乙升为副经理了。

  农历七月二十二日,俗传为财神诞辰,全市商业,例必上供。并传财神喜食鲜鱼,因之供品中例必有鱼一盘。开封市鱼市口街,各家鱼行,每当财神诞辰之前,纷纷从各地运来大批鲜鱼,以获巨利。某年鲁耀于十九日至鱼市,寻得活鲤鱼一条,掂之急走,售者追而夺回,大骂无赖。鲁大笑不已,即向各商店扬言:“财神向我托梦,说今年不吃鱼了。”当日购鱼者无几,次日更寥寥,至晚鱼僵且臭。众皆怏怏。后知其故,悉听尊便行行头急备重礼,赔罪哀恳。鲁令各称鱼十斤,一一包之,沿街至每一大商号,送鱼一包,声称:“午睡,财神托梦,今年不吃鲜鱼,想吃包鲜……”旋即散尽,且均得高价。

  山货店街,有茶园,每日下午,由第四巷歌妓作清唱,间之以杂耍等。台前设方桌三十张,每桌空台前之正面,例坐三人。午前售票,每票制钱百文。鲁耀往听,受茶房白眼。翌日午购票三十张,招光腚猴三十人,各给一张,并给制钱五十文,作为茶资和零用。特嘱加意化装,提前赶往。此辈面涂粪土,赤上身,腰围破布片,陆续至,每人坐一桌,破碗烂盆,盛残羹酸饭,置于桌上。时值夏季,苍蝇纷至沓来,腥臭满园。顾客赌此情景,纷纷退票去。当日较平时少卖座三分之二。经理意必鲁耀所为,既往赔情求饶,鲁佯作不知,以至经理下跪不起,方允由经理出制钱六千了事。即召光腚猴等,笑问:“戏唱的好么?”连问数句,有云“不好!”鲁曰:“那就不要看了。”于是扣除四千五百文以外,各给五十文。鲁大笑:“这是龟孙请客,不要谢我。”

  鲁耀有许多类似的恶作剧。买东西,下饭馆,从无问过价格,出过现钱。在开封各商业和相国寺所有大小摊贩,通行无阻。行至街头,遇有借贷求助者,即就地至某商店取钱数百以至数千,立时与之。但求助者必须向其詈骂:“老子今天过不去,你小子得孝顺我几个!”他感到愉快,有求必应,甚为加倍与之。反之,尊之二叔,呼之二爷,或用“请您老行行好”一类谦恭言词,即被骂为“窝囊废”、“软骨头”、“没出息”,借数则减半与之。

  相国寺后街有中药铺葆豫堂。一日有恶僧持“万善同归”化缘薄,掷铁钵于门前,要胁施银百两,日夜佛号,三日弗去,俗称恶化缘。经理苦之,请教于鲁耀,鲁允为设法,令出资十贯作酬谢。旋见一老妓女,绰号蒙天网者,满面涂厚粉,绒花戴满头,手执竹摺扇,蹒跚至僧背后,以扇痛击僧头,厉声叱之曰:“叫我找得好苦,住局不给钱,跑到这里了……”僧猛回头,见状大惊,急持铁钵踉跄逃。蒙天网后追之,大骂:“秃驴,快给局钱……”行人围聚大笑。但蒙天网仅得钱六贯耳。

  清代,开封县称为赔缺,杞县、太康、淮阳等县称为富缺。凡署开封县知事者,不仅无钱可赚,而且是赔本买卖。因开封地区,上有抚、臬、道各司衙门,所有开支,均就地筹措。尤以京都官员,时有巡视往来,接风洗尘、公竣饯别等等,有不少公私难分的应酬。为了升官晋爵,又不得不尽力逢迎。虽然开封县署每年征收之粮秣银两可不上缴,作为开支的主要来源,但如有不足,向由县知事自行设法弥补。因是之故,署开封县任,任期一般三个月,多则五个月,即调任富缺,成为一种过渡惯例。某知事者,任期已半年以上,始调署淮阳。亏空达三千余两银子,均系借之巨商,无力偿还,被商界扣留,不得上任。晚去一日,私囊即少得数百两,甚为烦躁。某幕僚劝其礼聘鲁耀设法,某将信将疑,姑往试之,而鲁竟慨然诺。定某日晚招集所有债主至县府大堂前,声称点名清账。鲁坐新轿车,套双快骡,至则笑骂曰:“龟孙们带来了?”袖出账单,大声一一读之,问:“有错否?”均云“无错”。鲁言:“所有欠款由我九千岁担保清还。龟孙们可以回矣!”债主在纷纷回吗中散去。鲁即令某知事坐车内,飞奔出城,护送至开封县境外十余里。月余银送来,鲁按账单数目一一包之,校正无讹,即乘轿车,行至某商号,即掷之于柜台前:“龟孙,这是你的。”未半日而竣事。此后,凡新任县官,莫不亲往其家拜见之。

  据说鲁耀曾经遇到两次大危险。其一:宣统年间,有绰号南霸天者,为一年迈革职之捕头,精拳术,酗酒好事,对鲁耀嫉妒已非一日。鲁不觉也。某秋日,鲁忽接一红柬贴,上书:“有种,请于某夜到禹王台东空地。”旁绘匕首一把,下缀:“老子南霸天”。鲁不禁汗涔涔下。寻思再三,苦于难以应付,而又不愿示弱,因邀集同伙,作遗言,托代办上等柏木八仙棺材一口,送至指定地点,嘱避于左近等候收尸。届时,鲁携酒头一瓶,大茶杯一具前往,坐候棺上。嗣南霸天转,见面大惊。袖出短刃,掷于鲁前曰:“小子有种,可自戕!”鲁执短刃,即斟酒满杯,曰:“请饮此酒,让我死前结识一位好汉。”南霸天接杯视之,有所深思。鲁于此时解衣扣,露前胸,将短刃送于南霸天曰:“请先杀我而后饮……如觉酒中有毒,可不饮!”仰天大笑。南霸天亦大笑,举杯饮之,半杯而倒。鲁呼暗藏人等,装之棺内,短刃插之身旁。令人往其家索取棺钱,继而令人往报死讯;复又令报官府请验尸首。鲁即避之去。旋其家人戴孝号哭而来,官府查验人等亦相随至。开棺验之,酒气薰人。及至酒醒,瞠目结舌,隐密难以告人,大呼上当不浅。之后,此人未并载而抑郁死。

  其二:据传,时间当在民初,开封来有外地京梆,号称十红团者,有坤伶十人,每人名字均冠一红字,如红牡丹、红杏花、红菊花等。其中红杏花被当时驻军某旅长所看中,人皆知之。一日堂会,鲁耀同其朋辈往。有问鲁者:“红杏花,汝敢吻之。我作东道。”鲁径往其临时化妆室,忽吻之而自荐曰:“我名鲁二。”红杏花大哭大嚷。某聊以旅长闻之,手执短枪,出现于鲁前,喝令马弁捆之。赖有名幕代为缓颊,始仓皇遁去,然汗流浃背矣。

  鲁耀经过这次惊险之后,气焰稍敛,且年老殇子,就更消沉。曾闭门读书经年,写了不少打油诗,兹选录十首:

  无 题

  不论平仄不论韵,略破常规笑死人;
  鲁二写来诗几首,不妨骂作“半掩门”。

  自 嘲

  真真假假剧堪怜,浪荡江湖五十年;
  彼此如斯莫笑我,无非为了几文钱!

  咏光腚猴

  世路苍黄总是愁,我愁白了少年头;
  老来渐觉知音少,更爱无愁光腚猴。

  赠老妓蒙天网

  未作贪婪未抢劫,又无商肆傲长街;
  艰难迈过漫长路,能不绣鞋成破鞋;

  钱

  自从有了青铜钱,水火刀兵几千年;
  安得铸成大灶釜,同熬米粥同香甜!

  问弥勒佛

  常年不饭亦无饥,大肚便便肠脑肥;
  可有如斯极乐土,人人静坐笑咪咪?

  龟 孙

  乌龟从来是四灵,骂句龟孙便不成;
  谁知鲁二拜把子,先骂龟孙后弟兄。

  致南霸天

  应谢多情南霸天,红笺约往禹台前,
  短刀白刃似霜冷,唤醒红尘四十年。

  偶 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握手枪是浪花;
  只种垂杨难结果,悔深未戴铜疙瘩。

  自 觉

  布衣何用拜帝王,欲写新诗愧未能;
  自觉心闲无一事,看猫捉鼠鼠哀鸣。

  一日邀集秀才、举子、文人宴饮,席间笑曰:“人死了以后,才送挽联,不知叫谁看的;能不能先给我做几副,以先睹为快?”在谑笑中,某秀才作了一副云:

  急公好义,誉满汴地;
  息事宁人,名驰中州。

  鲁谑之曰:“五美家香醋,太酸了。”又一名士编一联云:

  扶弱抑强,压倒八千岁;
  怜贫恤苦,积德四十年。

  鲁拍其臀部笑曰:“会拍马屁,点鲁二的影子,可惜倒象个唱大花面的,何不改为:自封窑子九千岁,独霸杠头四十年。”众以“窑子”欠雅,“独霸”刺耳。鲁曰:“是鳖腿,怕喊王八;当暗娼,想立贞节牌坊,可以吗?”即席赋诗一首云:

  有何刺耳雅不雅,最怕当面假奉承;
  等到入棺来骂我,声音再大听不成。

  闻不久,将所置房产,仅留住宅一处,余悉售出,购小米数百石,于年腊祭灶之日起至除夕夜止,择城郊贫苦人家,或三斗或五斗,夜晚暗送之。向不示姓名,或问之而不答。有知之者,元旦拜年时表示谢意,鲁佯作不知,大骂:“除非龟孙才干这种傻事!”而慈善之名,则不胫而走。

  又遍招本市花轿铺经理,曰:“红白事,本为一体,我独干杠局四十余年,骂过我龟孙否?”众皆否认。鲁大笑不已:“不是真心话!”谑笑之后又曰:“龟孙不能叫我独当,你们也该分担一份……”云云。即将明记杠局招牌销毁,添设花轿。同时起,全市花轿铺也兼做殡葬生意。从此红白合为一家了。

  旋又招集所识乞丐头目,笑曰:“我快休矣!我死后,难道说开封市还能再出一个象我这样的龟孙吗?”按每人情况,资助若干,作小本经营;如未婚娶,代寻配偶,使其成家。结婚之夜,亦必前往闹房,迫使新妇骂声龟孙,方大笑离去。

  弥留之际,嘱其妻,于死后,不开吊,不收礼,不念经,不上供,不扎社火(纸人纸马等。)令将所写自挽对联,悬之门前。联曰:

  膝下无儿,讲交情,来当半日孝子;
  棺中有耳,是好友,再骂几声龟孙。

  闻鲁耀葬于开封东郊小花园东南坟地。出殡之日,路祭者数百起,全市百业各行,几为停市。四乡来吊者万余人,途为之塞,自晨八时至晚七时,灵柩仍未出宋门,多叹为罕见。

  一九八零年再稿

  (本文作者陈雨门,河南睢县人,1910-1995。河南美术专科学校毕业。曾任开封市文联编辑主任、编辑创作部部长、中国作家协会河南分会理事,开封市政协委员。出版有诗集《瓣瓣落花》、《初耕》等及说唱集、谜语集及豫剧、曲剧剧本多种。)

  以上摘自《河南文史资料》第十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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