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如果你忍住看到这里,那么我们可以开始对话了,
因为你也是每天百无聊赖度过着生活,手上拿着数十T集成基金总用不完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总在寻找刺激,并且想要换一个体验生活的方式。
这场游戏,时空联盟就是为我们而生的。我是指,想想,我们可以穿越到文明历史上的众多时刻,亲身体验那些只在教科芯片上存在的事迹,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自然,你们也知道时空执法者所定下的规则:
1.在自己预设的位置上做一个旁观者。参与者众多,导致每一个细微的改变都有可能引起时空变化,那么任何一个微小的差距都有可能造成时空迷失。
2.不要轻易对人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口头传播的念头足以让思想者们将科技推前好几百年。
3.在体验时空区发生意外,一切后果自负。
是的,这些规则很有道理,并且有助于时空维护。
但实际这些都是屁话。
我第一次打破规则时,身份是罗马禁卫军百夫长。
对于罗马文化的痴迷和对罗马帝国衰亡的不解让我忍不住在时空经验纯熟后立刻提出穿梭到公元六十四年,尼禄火烧罗马城的时候。开始时执行者并没有太多疑问,我想对于他们来说设置一个远古时代的出入口远比近代简单得多。
在棱镜面前,派遣者将一副带有紫色披风的百夫长盔甲交给了我。在我前往那个时空之前,派遣者会被注入皮肤激素和我的面部基因,并按照量子计算机得出的最佳程序为我挣得预设地位,这样我便可以以最舒适的方式直接体验那个时代。这并不残忍,派遣者的机械骨骼可以运作好几千年呢,而我们,还是只能活两百岁。
棱镜穿梭并不费劲,对于我们这些不懂物理理论应用只知道享受的人,执行者也不会解释太多。他们总是冷眼瞧着我们兴奋的钻进一个又一个的时代,好像俯视芸芸众生的神,不过我们往往兴趣盎然,全然不会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大脑会有三到五秒的空白期,亮光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紧闭双眼,那段时间下好像还伴着相应的失重。尽管已经有两三次穿梭体验,我还是描述不清这种感觉。当我能够又感受到地面的时候,身体半跪着大口呼吸,试图尽快恢复正常。就算在那眩晕的时刻,我也能闻到空气当中混合的小麦酒和浓郁橄榄香,我自然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我缓了缓,立刻站起来兴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我正在二层阁楼的内室,从这里再出去两个房间应该是会客厅,楼下会是一个水池,一部分空间会被装成角斗士的沙地。不出意外我的宅邸会在平原上,远远望着帕拉蒂诺山丘,我想要赶紧找个酒馆溜进去,深深了解这个时代。运气好的话,意外碰倒几个罗马贵妇人的轿子,成为其座上宾。
还没等我推门出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忙进来说着什么。打开耳根的语言识别mode,只抓到“皇帝”两个字。禁卫军全体向王宫集合,作为第一百夫长,我需要与军团长一起接受皇帝的调遣。
罗马街道拥挤不堪,干旱将失地的农民们挤到了城市当中,马蹄轻轻的颤动就可以激起很大尘土。我望着帕拉蒂诺山丘上的雄伟住宅,想象如果那些住宅也烧起来会是什么景象。顿时我的内心一片冰凉,气温表明这是在七月,我难道会参与到火烧罗马城的行径当中?
不会的,可能还是镇压基督徒的事情,火烧罗马城并不会轮到百夫长。派遣者能够获得身上这套百夫长盔甲,多半是用基督徒的鲜血铺垫的。如果真要拔出短剑去斩人性命,我只能不断说服自己这是历史,他们早晚会是尘土。
尼禄并没有在深宫之中冰冷的下达指令,他正在王宫前的广场上检阅一个百人分队,从徽章和那些士兵看我的眼神,我知道,那是我的分队,第一百人分队。
“第一百夫长路奇乌斯·布鲁图斯·庞拓斯前来报道,凯撒万岁!”
“你来的还不晚,路奇乌斯,顾问大臣向我提了一条建议,第九区到第十二区充斥着城外涌入的暴民,我们决定对他们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尼禄并不是我想象的沉迷酒色,虚弱的病秧子,相反他的脸上透着红润,精神饱满,干练的脸庞让人不禁相信如果他愿意,完全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是的,凯撒。”
“你,和你的分队,将获得这项殊荣!把那些污秽,全部烧尽地狱!”
尼禄说完这话的时候,身旁的大臣们拍手叫好,极尽谄媚之色。他们的住宅都在皇宫周围,他们当然不会担心,其余房产也都在三到五区,他们将与皇帝一道欣赏罗马城陷落的辉煌时刻。
“是,凯撒。”
我只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我不能改变历史,不能做任何事情。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却又不禁想,当时接受这项指令的人,就没有片刻犹豫吗。
尼禄回去等待着,一边享用地中海葡萄和高卢烈酒,一边等着自己城市燃烧。
士兵们拿起事先准备的引火器具,从边门列队而出,我们的气势是如此高昂,以致于更像是前往杀敌的勇士。
“分队!立定!”阳光的毒辣隔着头盔让我的头脑发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达这条命令,也许是因为看到路上的那些流浪人。
整个分队等着我下达下一条指令。
“皇帝给了我另一条秘密命令,其实皇帝早有意让富人区那些家伙为国库贡献一些抗灾物资,但他们总是不愿意。皇帝命令将三到五区引燃,并趁乱抢夺财宝,夺得财宝上缴国库三分之二,其余归自己。”
士兵们很兴奋,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禁卫军臭名昭著,对这种事情极为擅长,也很乐意借机教训富人。
坚持等着所有士兵前往目标地以后,我连忙向住宅赶去,在我进入反棱区回来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滚滚浓烟冉冉升起。
我基本没有太多构思措辞的时间,就又是一阵空白和眩晕,出现在了棱镜室。我知道下一秒抬头,我便会看到两个时空执法者前来逮捕我。我将罗马城的三个富人区付之一炬,连带着其他骚乱和暴民,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我等着,等着,直到出现执行者一如既往冷漠的声音:请问你的不适结束了吗?先生。
我放眼看着整个房间,只有执行者,准备进行例行的结束操作和旅行检查。我强忍困惑和疑问,将盔甲换下,镇定的踏上移位器。
一直到行星往返胶囊上,我都在等着时空执法者从视网膜窗口弹出,宣布我已经被通缉并禁止任何通行。一切却都十分正常,成千上万个往返胶囊正在立交城市当中穿梭。
“搜索。”
系统用了三秒时间反应,明显正在从某个早已退化的历史版本中找寻这个已被淘汰的功能。
“请说出您的搜索内容。”
“尼禄,及罗马帝国。”
“尼禄,罗马历史上的著名暴君,公元六十四年下令火烧罗马城,造成平民大量死亡,许多建筑付之一炬。最后各地无法平定的起义,致使尼禄自杀。”
难道士兵们最后被人制止回去了?难道军团长发现了一切改变了命令?难道士兵当中有皇帝的探子?
不管怎样,我很欣喜不会有麻烦了。
数千个行星往返胶囊穿过小行星带,用激光武器细心消除掉那些潜在隐患,他们的轨迹并不是唯一的,只要能够到达目的地,它们会适时做出调整。而如果我们所在的这个时间轨线是唯一的话,历史就不应该发生改变,就是那一刻我对时空联盟的规则产生了疑惑:
我确实看到了浓烟,没有出现幻觉,那么,历史从未因为我的举动发生改变。
我睁眼看着群星从身边游过,紧张却又奇怪的笑着,我不是那种放任疑惑不管的人,我要再来一次尝试,就算我这次会被抓到,我也心满意足。
“我们的时间线是唯一的对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任何事情发生了,都会对现在造成影响吗。”我身着法国龙骑兵服,盯着一脸冷漠的执行者。
执行者难得的微笑着:“没错,先生,如果超出允许范围,时空执法者会将您抓捕归案并且尽一切努力维护我们空间的恒定,毕竟,您不存在了,我们的时空也要继续运行。”
直到棱镜启动前我一直在咀嚼他的话,我不存在了,这个时空也要继续运行,那么我消失的话,我影响的会是我所在的那个时空,还是我有真实存在事实的时空,可是我在两个时空都有存在的痕迹。仅仅一两秒的时间我就迸出了这么多念头,我现在很是后悔没有植入学识芯片,原以为永远用不上。
如果我不被抓到,那么情况应该会更为明朗一些。
又是一阵眩晕的熟悉感觉后,我得以查看临时搭建出来的反棱镜空间。屋内杂乱不堪,木质房顶年久失修,时不时会滴下水来,若不是屋外新鲜草地的气息,这里将充满霉味。我的怀表指向早上七点,时间相当紧张,但是不出意外,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派遣者的盒子里有几个勋章,反法战争的,远征俄国的,近卫军的,我相信这些勋章会比一切都具有说服力。
我从怀中掏出立体打印的第一帝国通讯单,草草的写下几行字:
格鲁希元帅,
我对今日早间下达的命令表示抱歉,我们需要向滑铁卢方向集中兵力,速归。
拿破仑·波拿马
1815年6月17日晚八点
从屋后牵出战马,我就一刻不停的向格鲁希军中奔去,按照我之前的交代,派遣者离开时介于滑铁卢战场和格鲁希大军的中间地带。他以为我是向看看这场世纪之战的盛况吧,不,我是要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
我花了一个小时就奔到格鲁希驻地附近,但是我特意狂奔了一会儿,显出筋疲力竭的样子。炮兵建议给两个小时让炮弹烘干,总攻将推迟到十点开始,而那意味着这中间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每一秒都足以决定这场战争的最后命运。
我胸上佩戴的勋章比任何通行证都更加有用,资历如此深厚的老兵在法军当中已经不多见了,军队当中多充斥着十七八岁的毛头孩子,有力量,也有热血,但是没有经验。
格鲁希姿态优雅,正在享受自己的早餐,众多资料说他是一个神经质,没有主见的人,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显得气势非凡。我不由得怀疑,也许,历史存在另外一层无从知晓的方面。
元帅接到信,打量着满身泥污的我,看到信只是皱了皱眉头,便打量着我,或者说,打量着我的勋章。
“信使,您的名字是?”
“让·波内陆,先生。”
“看得出来你身经百战,真是皇帝英勇的士兵。”
“是,是的,先生。”
格鲁希将信缓缓放到桌边,又开始拿起刀叉对付自己面前的那根烤肉肠,似乎自己是来参与一场野餐的。
“你知道滑铁卢那里正在发生什么吗?让。”刀叉在盘子上来回磨动,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皇帝陛下将与敌人展开决战,并取得胜利。”
格鲁希沉默片刻,又送下一口肉肠:“英联军占据了地利优势,皇帝打算用火炮将敌人消灭在山坡上,并借优势骑兵发动决胜冲击。因此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听到万炮轰鸣,在刀光血影当中,无数青年丧生,在宽达数公里的正面,十万之众互相残杀,只为一部分人青史留名。”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格鲁希对局势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最清晰的人。
“但是如果远离战场,等那里的战斗结束以后。皇帝胜,我便拥有强有力的生力军抢夺战功;联军胜,我则掌握了法兰西最后的军队,甚至,可以成为陆军元帅。让,你告诉我该怎么选择。”
我恨这种把历史交在我手中决定的感觉,一支军队,一个国家,好像都会因为我此刻的话语被诀生死一样。
“民众不会接受一个远离战场的元帅,而历史,则会牢记毁掉拿破仑一生的人。先生,我不相信什么为法兰西战斗,拿破仑正站在大军前为他的名誉战斗。而当他的功绩烟消云散的时候,人们很乐于找到一个为这一切担责的人,那些在这场战斗中失去儿子的法国家庭,也很乐于找到一个为这一切担责的人。我真心的不希望那个人会是您,先生,您应该聪明得多。”
格鲁希沉默良久,终于将餐具撂下:“我想你的建议非常不错。传令,集合部队,我们跟着这位信使先生前往皇帝的驻地。”
格鲁希的部队从右侧向英军阵地发起了冲击,那时缪拉正率领一万胸甲骑兵冲击英军阵线,威灵顿公爵埋伏的近卫军被彻底击溃。占领阵地后不久,布吕歇尔军被法军火炮加上刚刚缴获到的英军火炮迎头痛击,随即崩溃。
当拿破仑志得意满的踏上英军阵地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兴奋,这个小个子赢得了战争,但是今天在滑铁卢的土地上倒下了数万计的年轻人。缕缕硝烟下,旌旗飘扬,战马的哀鸣声不绝于耳。
我有些不快,我之前从未想过人类历史是这样堆砌起来的,这么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人的善良,虚伪,贪恋,屠杀,从未有任何改变。
走出棱镜的时候,我盼望被时空执法者立刻拘捕,因为我的改变,或许又会又数百万人多丧命。而这只是缘因我的一人之念。
等待我的却还是执行者那一张熟悉的脸:“欢迎回来,先生。”
我非常困惑,同时又觉得愤怒,我们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时空,我们到底在什么样的地方,到底把我们送到了哪里,我们体验的到底是什么。
“这真是项艰难的旅程啊。”
“放心,先生,这不过是檀溪星球上的普通一天。”
一天?
我看着镜壁反射墙面里的自己,明白了什么:我的法国骑兵制服上应该有泥污,也有血迹,但是现在它光洁如初,没有任何改变。
不出意外的,拿破仑还是在滑铁卢被打败了,我对历史没有产生任何推动作用,终其所有,我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还去了萨拉热窝,敦刻尔克,雅尔塔,古巴,越南,深圳,太阳边缘,银河前进基地,每一次进入都带着能够改变世界的愿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时间也越来越长。在我所在的时空里,事情统统改变了,但是当我回到这个监牢似的地方,我时间的原点时,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我不断的尝试,不断的尝试,等待我的可能就是抓捕和太空漂流死,但哪怕出来就会被抓住,我只是想改变一次世界而已,让这个世界因我而变。
等待我的永远只是执行者冷冰冰的微笑,和“欢迎回来,先生。”
无论我走得多远,爱得多深,恨得多切,我最终还是要回到我的原点。一切如常,只有我带着千百年积攒的回忆,苦苦度日,踏入无解的迷境。
“我要暂停我的棱镜使用权限。”
执行者倒不惊奇:“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您的棱镜使用强度远比所有受试大得多。”
我没有乘坐行星往返胶囊,而是做了近地空梯,到达了地面上。
地面上的人们总能酿出最好的酒,无论那些科学家用什么分析,就是做不出一样的。他们悬于高空之中,自然酿不出属于大地的东西,他们也不需要这种麻醉神经的东西。而我总是很喜欢酒精穿过喉咙的感觉。
除了自行服务机器人,激光打烟器和幽冥灯以外,我到的这个地面酒吧几乎属于史前。我只在敦刻尔克见过这种陈设。
我旁边的两个男人一身交易商人打扮,他们颠沛流离,地面,水底和空间轮流为家,只为追寻最好的数据,现在他们都已经喝醉了。
“如果我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到我七岁的时候,告诉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只有浩瀚深空才是我们永恒的家园,留在地面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一个交易商人说道,手中的水藻烟静静燃烧着。
我有这个机会,我要回到我七岁的时候。
一直以来,我总是对过去的事情非常模糊,除了三十岁时设计大奖以外,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知道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地面对我是非常美好的回忆,在代号银河的贫民窟里,有个懵懂的七岁少年,他的目标从小就是浩瀚深空。
我在展览馆里借了ANAS的5型作战服,标签上印着一句话:去向深空吧,渺小的人类。
“很高兴您又要用到棱镜服务了,先生。”执行者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微笑。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时空的守卫者是不需要名字的,名字对于漫长的宇宙历史来说只不过是代号而已,牢记自己的职责才能获得永恒。”
永恒。
“迈克!不准你再去回收场了!”
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有多久了,我忘记自己曾经有过妈妈。
我们的小房子还是在那个地方,周围是核聚变工厂和服务机器人转运地,门前应该放着那个小小的i3型家用机器人,我一直跟妈妈说我会修好它,然后分担家务。
周围是面包,香草和麦子的混合气息,只有贫民窟的人会自己种植作物,烘焙食物,因为这无疑会缩短寿命。但是去他的,我多么想念大麦面包的味道。
“妈!你也看到了我的星空望远镜了!我可以修好它们!能卖个不错的好价钱!”
我笑着,那时候我总是用这个借口去骗妈妈吧,那个星空望远镜最后也还是留在了家里的房顶上。
感应门一下子打开,我和妈面对面站着。
她现在还年轻,虽然操劳让她的容颜蒙上了皱纹,但是她还是那么美丽。
我眼眶通红,但是还是强迫自己敬了一个军礼:“夫人您好!我是前进三舰队五中队探索支舰的凯索上尉。”
妈慢慢往后退着,她本该哭泣的,但是她微笑了一下:“终于来了。”
是的,妈,我不会让你背着父亲的恶名过一辈子的。我也不会让我背着恶名过一辈子。
“陈在探索第三星环带,贝塔星球的时候,受未知病毒感染,不治身亡。代表舰队,我向您致意诚挚问候,感谢您们为人类的深空探索事业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妈把七岁的我抱在怀里,七岁的我只是盯着我看,也不哭泣。
“在太空中是什么体验?”咀嚼着大麦面包,妈满脸笑容的看着七岁的我问我这个问题。
“迈克,你会拥有无尽的时间,无限的光阴和无边的旅程。有一天,你还会获得无限的机会,穿越到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伟大时刻。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会是一个完美的人。”
七岁的我满意的笑了,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深空,和时光。
“时光机!”七岁的我大声的喊,他兴奋的冲着妈嚷嚷。
那种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不,别是现在,别是现在,一切都完了,下一秒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坐在一把不太舒服的椅子上,工厂出来的椅子都是参考人体工学生产的,不舒服的椅子只可能是有意而为。我依然眩晕着,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正在一个全部白色的房间里,对面是一个面露惊恐的黑西服男子。他的装扮和他的惊恐很不协调。
“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又开始眩晕着,大脑游离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那是时空执法者。他伸手抓着我的下巴,摇晃了半天,试图让我清醒一会儿:“这个政府监控室可真是简陋啊。喂,能听到我说什么吗,我已经尽全力骗那个七岁小孩儿,但是还是没有办法让他放弃希望。既然你已经被交到时空联盟手里,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
别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别走。我想喊但是没有办法喊出声来。
一阵电流穿过我的身体,让我打着激灵,我面前是那个黑西服男子,他正在嚷嚷着什么。
“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
“什…… 什么?”
“三分钟以前出现的那个人!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和你的组织有什么关系!”
“什…… 什么?”
“别试图欺骗我!”他接着摸着耳垂,大喊着:“全员红色戒备!开启防时空渗透矩阵!”
“你的名字!年龄!从哪里来!”
我依旧有点迷迷糊糊,“我叫迈克·陈,36岁,来自红塔卫星城。”
黑衣男子按着手上一个什么东西,把我的脸结结实实的投在了我的对面,在我面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面孔。
“你再玩弄我!我就把你扔进太空里去!现在,告诉我你的棱面研究到了什么地步!刚刚那个男人是否你的组织成员之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黑衣男子放弃了徒劳的努力,挥手让一个警戒机器人把我带走。连廊是全透明的,走在上面就像是浮动在太空之中一样,面对美景我却无法欣赏。心里头怀揣各种疑惑的心情真是相当难受。
警戒机器人把我和椅子安放下来以后,转身离开,随着它的离去,房间内的灯光渐渐变暗。
那个人几乎是在灯光变暗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熟悉的冷冰冰的微笑,时空执行者。
“总会有僭越规则的人,我们已经把规则订的相当清楚了,还留有了一些余地。不过,像你这样的好奇者总是会做些什么不一样的事吧。”
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悠闲的挥了挥手,指着房间里的一切:“现在这里还非常简陋,只需要两个常量就可以把监控系统完全屏蔽在外。不过有了你们,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也是时空联盟?”我现在非常痛恨说出这个词。
执行者脸上非常不屑:“是啊,远在棱镜之前的时空联盟,真是可笑。不过我们也在采取方式让时空联盟不断强大了,你们不就在吗?”
“我从来改变不了历史!你们在撒谎!”
“哦,但是你不是在这里了吗,你还是可以改变。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都很容易改变,因为主观性的一个念头就可以造成时空错位,而客观存在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对于你?客观还是主观?”
“没有规则僭越者,时空联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嗯,不过想要有规则僭越者很简单。定一个规则,让他们去挑战,等到他们发现规则不对时,他们会不断挑战,直到触碰底线——自己的时间线。”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么我还是改变了历史,至少是自己的历史。”
“那是的,你让那个愚蠢的七岁小男孩儿开始畅想了,做出格的事情。”
“小心点,你说的人正是我。”
执行者玩弄着自己制服上的荧光纽扣:“对我来说,你也只是一个时间单位而已,何时存在,何时消失,对宇宙和我,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可以说,你永远不曾存在过。”
“我曾以为我是神,可以做所有事情,现在看来你们才是。”
“别那么悲观,规划下你接下来的人生,你会发现惊喜。比如,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看着这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幽闭空间,我几乎不假思索的得出了我的答案:“当然是离开这里。”
执行者以轻不可闻的声音舒了一口气:“你会在这里被关五年,然后放到地面受监管生活,偶尔看到了一则启示,运用你独特的技能获得大奖,当局查到你曾经有过犯罪史,于是宣布你可以拿到这个大奖,前提是你要清除一部分记忆。你拿到大奖会在…… ”
“30岁。”
“哦,看来你花了不少时间。整整五年呢。”
“我可以拒绝,我可以不这样做,我可以选择被监管一辈子。”
执行者的笑友好到虚假的地步,让我不寒而栗:“你当然可以,我的朋友。不过,殊途同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心翼翼的说出那句话:“恭喜你,获得了永恒。”
然后执行者就消失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七岁的我,十七岁的我和三十岁的我。
我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仔细谋划着我三十岁以前的每一步,如此我便能获得自由……
在棱镜面前,派遣者将一副带有紫色披风的百夫长盔甲交给了我。在我前往那个时空之前,派遣者会被注入皮肤激素和我的面部基因,并按照量子计算机得出的最佳程序为我挣得预设地位,这样我便可以以最舒适的方式直接体验那个时代。这并不残忍,派遣者的机械骨骼可以运作好几千年呢,而我们,还是只能活两百岁。
在又一次迷失之后,诺坎终于取下了我头上的脑神经活络仪,我看着这个昔日争得面红耳赤的后座议员,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议员先生,我想说,有时候获得永恒并不是一种好现象。”
“我刚刚用了多久的机器。”
“哦,时间不长,也就一分多钟。大脑的计算能力足以在一分多钟能让您体验到不少和真实相近的东西,否则为什么梦境总是那么真实。”
他的笑平易近人,和时空执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希望自己能够安稳活完自己的一百岁,不带任何重复的,简简单单,一次就好。”望着二十二世纪正在起航的星级飞船,我慢慢的说出这句话,内心十分复杂。
那天晚上,当诺坎先生提出“禁止研制时光机”的议案时,威斯敏斯特宫一片喧哗,我坚定的大喊着:“附议!”
我希望我永远也不成为永恒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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