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囤亭有怀》片议
何处望神州?
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
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
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
生子当如孙仲谋。
辛弃疾天赋异秉,文韬武略皆备。但他无心做“词雄”, 只想做“英雄”——逐夷复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他的一生大致可分为暂时做上了英雄”与“想做英雄而不得” 的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以勇擒张安国,上书《九议》《美芹十论》为标志,乃其一生“英雄乐曲”的“华彩乐章”。南渡之后为第二阶段。其时,龙困浅滩,剑鸣匣中,所在非位,壮志难酬,“想做英雄而不得”。故其悲歌慷慨,无聊之气一寄于词。词,成了他生命存在的“有意味的形式”,也成了他“英雄乐曲”的变奏曲——而这首《南乡子》则是这“变奏曲”中的一个重要音“音符”。
从全词来看,上片乃“迟暮英雄”的悲叹,下片则可说是一曲“少年仲谋”之“赞美诗”。
联系另一首几乎同时同地所作的名篇《永遇乐》之起句“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我们一定会注意到凝结在暮年辛弃疾内心的“仲谋情结”,这也是理解本词的关键所在。
诚然,若论“风流人物”,远有秦皇汉武,近有孟德玄德,稼轩为何却对仲谋情有独钟呢?
词中交代的很清楚——“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也就是说作者敬佩的不是别的,而是他小小年纪临危受命之后,珍惜父兄“暴霜露,斩荆棘”换来的“尺寸之地”,拒做偏安守成之君,敢与“曹刘”这些远比自己资历老经验多水平高的“奸雄”“枭雄”一决高下的,“死亦鬼雄”的进取精神。而这精神不独与自己人生“第一阶段”短暂实践过,一生都坚持的“抗金复国”的英雄主义精神遥相呼应形神相合,更是当下国家及朝廷最需要,却恰恰失落了的最可宝贵的民族精神。
暮年,辛弃疾已然明白:“金戈铁马”“旌旗拥万夫”的英雄壮举已成“过去式”了,在苟且偷安的腐败朝廷面前,高歌猛进的“英雄乐曲”只得变调了。英雄做不成了,“平戎策换种树书”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无奈地做了“词雄”。他从当年的渴望做英雄,转而以词呼唤英雄,歌颂英雄。期望来者能学英雄做英雄,至少能够分清何为英雄,何为“狗熊”。
总之,辛弃疾后期,以词作给时代,同时也给历史树起了一个不倒的“精神坐标”,这虽是“华彩乐章”之无奈变奏,然其“英雄之气”仍一脉相承,从这首《南乡子》可见其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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