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藏区距成都500多公里,其中山路近400公里。早5:00天不亮从雅江客运站上车出发,晚10点过到新南门车站。其间,翻高山,越大河,过草甸,穿隧洞,海拔越走矮,路越行越坦,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复杂,陷入了回忆:
当年毅然决定赴甘孜藏区支教时,儿子才半岁,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包括他心爱的妻子。
把所有支教手续办完后,他请妻子到县城最好的咖啡馆喝咖啡。
从认识他到与他结婚、生子,不要说咖啡馆,茶馆都没单独去过一次。妻子知道,他是个既不懂浪漫,又节约的人。真正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人。
“这是要干嘛?”妻子揣测,“是结婚纪念日?还是谁的生日?好像都不是。受谁的启发,懂浪漫了?准是哪根筋搭错了!”
妻子莫名奇妙,又春意盎然。
星巴克。柔软的音乐荡起阵阵涟漪,年轻、帅气的服务生穿梭于大堂和各个卡座、包间,空气中氤氲着舒适、慵懒、时尚的气氛。虽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但他无心留意这些,他正忐忑不安的等着妻子的到来。
没有到单位去接妻子一起来。他做了周密的考虑:本就是两个人的聚会,以期望获得妻子的理解和支持,没有这样一个舒适而正式的场合作为铺垫和调和,再加上等待的心理准备,他觉得这事儿成不了。不是成不了,他是个倔强的人,咋都能成,只是可能不欢而成。
构思了各种理由开口,预设了妻子支持和不支持两种结果的处置办法。可当妻子匆匆迟来的刹那,脑子里清晰的思路又粘成了一团浆糊。
妻子顺着窗边的沙发坐下,将挎包放在沙发旁,边解风衣边说:“两口子啥事儿,搞的这么隆重?这得多少钱?”轻声的抱怨挡不住一丝喜悦的红晕从两颊泛起。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故意看着价目桌签:“你喝什么?”
“啥最便宜,就喝啥!到这儿,想喝杯白开水都不行!”妻子微笑着抱怨说。
他故意紧盯着价目表,从上盯到下,又从下盯到上,价目表上具体写的什么,却没有看。最后眼睛在“焦糖咖啡”四个字上停下。他发现里面的“焦”字,与他现在的心情正符合。
“焦糖咖啡,行吗?”他说。
“啥都行。”她说。
服务生一会儿端来两杯咖啡。
妻子搅动咖啡觉察到今天有事儿。
他双手放在桌上紧捧滚热的杯壁,眼睛紧盯着杯腹的“绿色美人鱼”标识,支吾半天:“我准备去藏区支教,那儿缺语文教师,我体检已过,手续已办。”说完,他侧头紧盯着窗外大街上缓缓的车流。
两人的世界瞬间凝固了。“焦糖咖啡”那浓郁的焦苦味儿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不敢再往下回忆:后来,咖啡厅不合时宜的两人;出发前几天的冷战;蹒跚学步、鹦鹉学舌的可爱的儿子;离家后妻子的理解、担心、劳累;支教期满,学生们那晶莹的泪珠和无助的眼神……
尤其是学生们那清澈的眸子里的泪珠和无助,让他剜心的痛……
“哧……”一声长长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乘客陆续下车,他在座位上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拖着行李箱走下车。
不远处,妻子抱着儿子垫脚仰头张望。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妻儿面前。
今天的妻子灿若桃花。儿子却不时抗拒他准备拥抱的双手。
妻子开着车,他和儿子不时联络感情。
儿子一本正经的说:“爸爸,今天能到我家去玩吗?”妻子和他都笑了。他的笑中却噙着一丝泪水。
一个星期后,他又请妻子去了星巴克。还是老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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