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莲见张庆有答应了她的请求,千恩万谢。那有不顺从的道理?张庆有扔过去一个麻布:“把他脸上的血擦了!”
萧玉莲那敢怠慢,战竞竞地擦干了梁喜脸上的血迹,张庆有又帮他把衣服穿上,扣好扣子,说:“你闭上灯睡觉,我把他处理了。”说完,就像挟死狗一样,把梁喜挟起来就走。
萧玉莲嗫嘘道:“可别让人……”
这时,雨已经停了,星光满天。夜静得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张庆有挟着梁喜的尸首悄悄地向梁喜家走去。
走着走着,他又停下了,想:妈的,我就这样把你送回家也太便宜你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何不用你再诈几个钱花。想罢,转身向老地主刘哆嗦家走去。
刘哆嗦家在前趟街的紧东头儿,足有半里地远。按理说张庆有挟着个死人,又雨湿路滑,不能让人相信。其不知梁喜本来就身体瘦弱,加上贪恋女色,早就剩下一个空壳了,加上张庆有膀大腰圆,一米八的大个子,所以,毫不费力起的就把他正到了刘哆嗦家.
刘哆嗦家是两间茅草房。他老伴儿早年过世,有两个儿子,老大结婚后分家另过,只有小儿子二愣子与他在一起,二愣子虎拉巴几的缺心眼儿,二十八岁了还没说媳妇。刘哆嗦为了却这段心事,舍不得吃舍不得花,一心想多攒几个图鄙钱给他说媳妇,那知却祸从天降。
且说张庆有来到刘哆嗦院子里,把梁喜的尸体往柴禾堆一放,先伏在窗底下听了一会儿,见无动静,就偷偷地打开刘哆嗦的鸡架门儿,把梁喜的脑瓜子塞进鸡架里,支起他的后腿,让屁股厥起来。然后就用蒿秆子边划垃鸡架边学黄鼠狼叫,那叫声极像。里面的鸡一听黄皮子来了,唯恐被咬住脖子喝血,吓得狂飞乱叫,顿时,鸡架里乱作一团。
屋里的刘哆嗦首先被惊醒,听见鸡叫竞把他弄得蒙头转向,他梦里正在被批斗,还以为自己被贫下中农卡住了脖子,嘴里流出了一堆哈拉子。等他弄清了是有人在偷鸡,就忙推身边的儿子:“二愣子,快起来!有人偷鸡!”二楞子是有名的愣头青,见有人偷鸡,不由分说,从灶坑拿起烧火棍就往外跑,照那人屁股“啪啪”就是两烧火棍,刘哆嗦怕那人是贫下中农,赶忙哆里哆嗦的跑出来,拽住二愣子的手腕子,道:“我的祖宗,看看是谁,乡里乡亲的,他想吃鸡就让他抓吧!快!拉他起来。”
“起来!”趁刘哆嗦不备二愣子照那人屁股上又是一脚:“妈的!”
“我把你个……”刘哆嗦搂着二愣子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二愣子呆头呆脑的退了一步。刘哆嗦低三下四地走过去,点头哈腰道:“爷们儿,二愣子不懂事儿,别见怪,起来走吧。”
“装什么熊!”二愣子一把把那人从鸡架里拽出来,那人像一根棍子,直挺挺的趴在地上。
“啊?!”刘哆嗦见那人不动,颤畏畏地将手在那人的嘴上试了试;“二愣子呀二愣子,你可把爹坑苦了,你咋下死手啊?哎呀我的妈呀……”
“咋的了?”二愣子莫名其妙,“我就打他屁股两下还能死了?”
“还不能啥呀,刚才那一脚准是踢卵子上了。这不摊人命了吗?”
“不能啊。”二愣子蹲下去扒拉那人的脑袋,身子也跟着动:“爹,你先别哭,你看这人身子都硬了,还说不上是谁打死的呢!”
刘哆嗦一摸,那人果然冰凉帮硬,“可不是咋的呢,”他猫下腰,去看那人的脸,“这不是梁大夫吗?八成是又出去搞娘们儿让人家抓住打死了。我也没得罪谁呀?咋能往我这栽赃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说咱搞阶级报复吗?这可咋整啊?”
“爹,”二愣子有些急,“哭啥呀?反正深更半夜的也没人看见,把他扔南边臭水泡子里算了,反正也不是咱们打死的。”
刘哆嗦想不到二愣子还能想出这个道道,不觉喜出望外,道:“那可不,就得这么办了。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连你哥哥都不能告诉,要是传出去,咱俩可就没命了。”
“放心吧,要是让第二个人知道我都是万人揍的!”
于是,爷俩又喳咕了一会儿,拿来了两条麻袋,往梁喜身上一套,抬着就往屯南的臭水泡子走去。
老地主满以为这样会神不知鬼不觉,那成想早被躲在房山根儿的张庆有听得一清二楚,还没等他们到水泡子,张庆有早已等在那里了。
约一袋烟功夫,只见老地主和二愣子鬼鬼祟祟得抬着尸体走来。张庆有在草棵子里窜出来:“谁!?”
“我的妈呀!”刘哆嗦本来就心虚,听见喊声,吓得一个跟斗趴在地上,身子像筛糠,牙帮骨“格格”地叩得山响。( 还是二愣子有点儿老猪腰子,沉着气迎过去:“是张队长啊,咋还没睡?”
“你们深更半夜的出来干啥?”
“啊……”刘哆嗦仍很紧张,“我,我家的克朗猪得病死了,怕传染给贫下中农,想把它扔泡子里。”
“猪死了?我看你们是偷青吧?你们知不知道生产队这几天丢了多少苞米?”(org)
“……”
“我早知道你贼心不死!”
“我认罚。张队长,多少我都认罚……”
“倒出来数数,一穗两元!快点儿!”
“不不……”刘哆嗦抱住麻袋不放,“我给你……”
“拿出来吧!”张庆有把刘哆嗦踢在一旁,拎起麻袋一抖,梁喜的尸体被倒了出来。
“啊!死人?!”张庆有故作惊慌,倒退了几步,“你你你……好个刘哆嗦,你原来是在杀人搞阶级报复!我看你象是活够了!”
“我,我……”刘哆嗦又急又怕,两片嘴唇像下蛋的鸡屁股,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捣蒜般的磕着头。
还是二愣子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
“嗯,那么说不是你们打死的?”
“队长,天地良心,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梁大夫你是知道的,整天偷鸡摸狗,准时让人家堵住给揍死了。你去大寨参观时,听说他还上你家……”
“人家玉莲可是个好人哪!”刘哆嗦见二愣子虎扯扯地在说实话,忙插上一句。”
“我也早就听说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不过,人命关天,还是得报告公社保卫组。”
一听说张庆有要报告,刘哆嗦吓得屁滚尿流,哀求道:“张队长,你要报告我们爷俩可就没命了,我们的命就在你手心儿里攥着呢,要是能放我们一马,就是倾家荡产我们也心甘情愿哪!”(
“救我是有心救你们,要是别人知道我也得粘包啊,你看看你们能安置多少钱吧?”
刘哆嗦一听喜出望外,说:“钱,我有,”他一咬牙,伸出了几个指头:“这些怎么样?”
“什么!”张庆有眼睛一瞪:“你做梦哪?一条人命就这么两钱儿?不行!咱们赶快上保卫组!”
“你说,你说。”刘哆嗦赶紧让步。
“少说也得这个数……”刘哆嗦一听立刻吓傻了。他是个老财迷,那钱可不是个小数啊!但为了保住命,还是一咬牙:“行!明天我就给你送去。”
“明天?那不行,你们这种人,我不能老和你们来往!”
刘哆嗦无奈,只好叫二愣子回去取。可怜的刘哆嗦,把他和儿子的多年积蓄几乎全部拿了出来,轻而易举的装进了张庆有的腰包。张庆有装好钱,说:“你们回去吧。”刘哆嗦有些慌张:“那,这人怎么办?”
“保你们没事就得了。”
“张队长,你可别让我人财两空啊。”刘哆嗦愁眉苦脸的。
“这么罗嗦,去去去!”
二愣子听了,有些生气,怕他还耍手段,说:“反正钱给你了,咋处理随你便,要是没事就拉倒,谁要是找麻烦,都别想躲清静。”张庆有真没想到二愣子还有这两下子,也是他做贼心虚,就自软下来,说:“放心吧,有事往我身上推。”
刘哆嗦虽仍不放心,也只好领着二愣子去了。看他们走远,张庆有把麻袋扔进水泡子里,把梁喜的尸体往身上一扛,就往屯里去了。要知他还要咋办?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装吊唁瞒天过海幸灾乐祸 假义气假公济私讨好丧妇
张庆有见刘哆嗦他们走远,扛起尸体撒腿就往屯子里跑。你道他为啥这样着急?原来是夏日天长夜短,等他敲完了钱财,已雄鸡报晓,张庆有见天要亮了,不敢耽误,进了屯子就往梁喜家走去。进了院,他把梁喜跪放在他家的房门框上,企图造一幅王淑云开门时梁喜猝死的假象。
王淑云是个胖乎乎的即厚实又好看的女人。她虽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吃了醋就南街北街地骂,但对梁喜的不轨行为也非常不满。她也曾多次好言相劝,怎奈梁喜执迷不悟,让她十分烦恼。
这天,王淑云见梁喜又夜不归宿,哭了半夜,直至鸡鸣,方闩上门迷迷糊糊睡去。朦胧中,她听见似是梁喜,赌气道:“你回来干啥?”
“不回来我上哪儿?”他模仿梁喜的声音,模仿得极像。( “没脸没皮,吊死得了。”
一听王淑云说让他吊死,张庆有心里一动,想:我好蠢哪!那有人一跪就死的?多亏你教我。因怕王淑云听出不是梁喜的声音,便不再多语。他看到梁喜家门前哪个烟架子上有准备绑烟用的绳子,喜道,你准备的倒齐全,便悄悄地解下来,撸在梁喜的脖子上,把他吊在烟架子上。又四下瞅了一回,见没人发现,就溜回家去了。
萧玉莲还没睡呢。这一夜,她的心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张庆有走后,她先是怕,后是悔。再就是疑惑。想:“不对呀?梁喜干那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他七窍流血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害的?张庆有说开三天会,怎么今晚就回来了呢?莫非是他?……。想到此,不仅毛骨悚然:他这样阴恨,早晚还不得把我害了。去报案?不能。那样他一定得把我死死咬住,就算是我告住了他,这偷汉子的名声扬出去,今后可怎么有脸见人哪?思前想后找不出办法,就只好来个自我安慰: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百依百顺,慢慢会感化过来的……
将近天明,她见张庆有回来了,就过去却生生地问:“咋整了?”
“利索了。你听着点儿,有事招呼我。”说罢,酣然入睡。
此时,刘哆嗦也没睡,他唉声叹气地对二愣子说:“张庆有会不会得了钱还把咱们告了呢?”
二愣子愤愤地:“他告我?我还想告他呢!咋那么巧就让他碰上了呢?说不定就是他把梁大夫正死的呢?”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给我惹事儿了,刘哆嗦哭丧着脸子:“他是赵书记的大红人,你能正过他?就算你把他告倒了,那钱还能拿回来了呀?”
“照你说就得忍着了?”
“嗨!就得这样了。我这一辈子,今天挨整,明天挨斗,早就活够了。张庆有真要不义,你就往我身上推……”爷俩唠着天已破晓,忽然,远处传来女人的嚎啕声 。
“听,咋的了 ?”
“好像有人往梁喜家那边跑。”
远处有人问:“王淑云一大早嚎什么?”
“梁喜上吊了。”
刘哆嗦愤怒地望着外面咬牙切齿地:“张庆有啊张庆有,你缺他妈的八辈子阴德!”
梁喜家大门外围满了人,梁喜挂在烟架上,舌头伸在外面,活像一个真正的吊死鬼。王淑云疯子般的喊救人,但谁也不敢往前去。
张庆有从外面挤进来,冲着众人骂道:“还他妈瞅啥呀!都往下卸呀!”他找来一把镰刀,嚓的割断了绳子,不知谁在喊:“快把他屁股眼子用布塞上,跑了气就完了!”
张庆有把手伸进梁喜得裤裆里摸了摸:“还救啥呀,卵子都抽上去了。”社员们听说人死了,哗的一下都散开了。张庆有说:“怕啥呀!还不快搪板子!有几个胆子大的闭着眼睛把尸体抬了上去。张庆有立即拿一个被单把尸体盖上。王淑云哭着还往上扑:“让我最后看一眼!”当他看到它的遗容时,吓得妈呀一声,就再也不敢看了。王淑云眼睛直勾勾地,她不再哭了。她强挺着去给梁喜张罗寿衣。
刘哆嗦唯恐旁人发现二愣子打的那两棍子,也昧着良心说:“横死的死时穿啥就穿啥。”众人虽是七嘴八舌,最后还是听了张庆有的。
王淑云又哭没寿材,张庆有说:“那好办,把老闫头那付先借来。”
不一会儿,借寿材的会计跑回来说:“那老东西不借。”张庆有说:“你从队里先拿三百元给他压着,过事儿我给他买。”
张庆有又安排人打来十斤白酒,做两个大豆腐,忙忙乎乎的,一付三五的红松料子很快就做好了。张庆有说:“入完殓马上就出!”
有人说申时吉利,张庆有指着那人的鼻子问:“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想挨斗啊!”那人一伸舌头,不敢再言语。
梁喜被埋在河套里了。那里地势低洼,赶着挖坑赶着上水。棺材一下去就泡在水里了。张庆有心里骂道:“杂种操的,我让你好干,这回你上水里干去吧!”
傍晚,人们都渐渐地散去了.王淑云仍像傻子似地。屯子里的几个老太太还在劝慰。张庆有也来看望,说:“大妹子,想开些,人死了,哭也活不活了,得想开呀!”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打钱:“这些钱你拿着……”
“大哥,”王淑云见张庆有递过来的厚厚的一打钱,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只是吧哒吧哒地掉眼泪。
“这钱是生产队的,你先花着,等公社发救济款时,我给你串联串联再补上。”
王淑云感动得又哭了:“张队长,你可真帮了我大忙啊。”
“乡里乡亲的,谁都有为难着灾的时候,说不定以后我还用着你呢。”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想:梁喜,你他妈的等着瞧,这回该我用你媳妇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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