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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烟酒生”老师

时间:2018/1/11 作者: 大宋 热度: 91327

  高二的时候听说要来一位研究生老师,这对我们这个偏僻小镇中学来说是个福祉。如果不是那个极左年代,一个复旦毕业的数学高材生是不可能降临到我们这个地方来教书的。


  第一堂课我们满怀期待。


  然而初次的见面让我们很是失望。因为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邋遢。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而且凌乱,清瘦的面庞泛着青灰的菜色,佝偻前倾的姿势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洗得泛白的中山装污迹斑斑,右边的口袋沾满了粉笔灰。最令人不堪的是,他人还未到烟味就飘进了教室,板书时举起的食指和中指已被熏得黄黑。然而他的粉笔字写得遒劲飘逸,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也极有乐感。


  后来我从同班的老师孩子那里听说,这个老头经历很是坎坷。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安徽劳动改造,“四人帮”倒台后落实了政策才摘了“帽子”,但大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老婆当年怕连累也跟他脱离了关系。这个同学还说,这个老头的几何教得特好,还说,不信你等着。


  几节课上下来,我们发现这个老头的怪癖真是不少!他上课从没带过课本,也从没带过直尺圆规和三角板。但书上的东西他记得烂熟,连哪个地方表述有错误他都能记得。他画图形也从来不用工具。最绝的是,他竟然能背对着黑板徒手画圆,高兴时还冲着我们做鬼脸,然后身子一转,一个正圆闪了出来,引得我们哄堂大笑。这时候,他会照例把粉笔头迅速装进右口袋(他用中山装口袋装粉笔头的习惯真是不好),得意地打一个响指,潇洒的动作让你想象得到年轻时的他一定是个身材修长、儒雅倜傥的“上海小开”(指旧上海老板或家族中的公子哥,开,有“吃的开,混的开”的意思,也指普通的有钱、吃的开的年轻人)。


  时间长了,我们还发现这老头不离手的紫砂茶壶里装的竟然是酒,怪不得前排的同学说上他的第一节课就闻到一股酒味。更让人惊讶的是,我们做习题的时候,他经常避到教室外,以为我们不注意,一口酒一颗花生米地站在那里小酌起来。细心的同学发现,老头的花生米装在左边口袋。从此以后,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烟酒生老师”。


  老头每节课上正课的时间一般只有二十分钟,然后就是练习,练习题他一般不用书上的,都是从自己的参考书中精选凭记忆报给我们做的,题目的难易程度要视他的心情而定。如果前节课我们完成的作业不错,或测验考试成绩不错,他会出容易一点。有时看我们十分钟就做完了,他会很高兴地跟我们闲聊。从朱元璋的长相到王羲之《兰亭集序》的去处;从官员数学家徐光启到上海徐家汇再到徐光启与宋氏三姐妹的关系;从《陈厚耀算书》的中算方法到康熙的“积求勾股法”;从《数理精蕴》到《几何原本》的西算方法。海阔天空,扯得是水翻鱼跃,兴起时他竟然忘记了哪个口袋装的是粉笔哪个口袋是花生米,猛然间掏出准备板书的粉笔停在半空又像是要去板书又像是要入口。


  要是那天心情不爽,我们可就倒霉了!先是把作业做得不好的同学痛骂一顿,开始用普通话骂,骂着骂着上海方言就出来了,什么“小赤佬”、“小瘪三”,“阿狗”、“阿猫”都出来了。然后你会看到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破书,从中找出几道超难的题目,一边抄一边咬牙切齿道:“阿木林(上海俗语,骂人行动呆滞,笨头笨脑),让你们开开窍啦!”


  从此,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大好!


  好到我们文科班参加全省的数学竞赛竟然拿到了两个二等奖!


  我的数学也从此逢考必扬眉,好到与理科班同考一张试卷常拿第一,气得那些自封的“神童们”直吐气。


  可是当时我们是没有一本资料的,实际上那个年代打灯笼去找也找不到一本资料。而且我们课下是没有作业的。老头说了,他没有布置作业的习惯,想学的自己去找,自己来问;不想学的,没兴趣的,学几个阿拉伯数字就够了,会数钱,会算个小账,将来做个买卖,当个家庭主妇也是工作嘛。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学生、家长和社会几乎都认定数学是必须要学好的一门功课。但我想,如何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如何提高课堂教学的效率,如何做到减轻学生负担也能出成绩,这些恐怕是要好好琢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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